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蜀山药丸》作者:尹瑞泽 文案: 蜀山掌门表示,十三代弟子是蜀山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届。 江湖风评皆道:蜀山要完啊! 正逢有人打着蜀山的名号散发“灵药”,为彻查此事,十三代弟子纷纷下山,目标:蜀山药丸。 简而言之: 女主从来撩而不浪, 大神每天被撩还要吼人设。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吟风,凌风 ┃ 配角:梦千秋,随风 ┃ 其它: =================   ☆、最差的一届(1)   三月暮春,杨柳岸,香案红烛,正有道士做法。   “天灵灵,地灵灵……”   玄衣老道挥舞着桃木剑,指使村民将箍成圆形的竹篾缀着六角符丢下河,不想那竹篾在河水里摇晃几次,河水打起漩涡,将竹篾卷进去。   老道凝神看着,却见六角符被冲散了飘上来,立刻洒下一把糯米,白色的糯米竟然在河水中浮起,随即波流翻滚,又露出一个更大的漩涡,河面上水汽漫出,连带着天色转阴,竟如暴雨欲来。   桃木剑上贴着黄符,老道已经站在岸边跳动,一旁的小道人纷纷挥着五色旗帜,远远看去煞是壮观。   围观村民不禁竖起了大拇指,间或有人担心是否有用,不料话音才落,一阵阴风带雨将岸边道人悉数吹倒 ,桃木剑断成两截,老道一口血喷出,倒地不起。   众村民纷纷跪拜哭喊:“河神息怒,河神息怒!这是这道士自己要做法,与我们无关!”   阴雨散去,小道人从地上爬起,站在村民跟前骂道,“明明是你们请我师父来除妖,现在师父为了帮你们殒命,你们怎么能赖账?”   “小道人,当初可是说好的,一定能够除去这妖怪,现在你师父没除掉妖怪,反倒害得我们被河神怪罪!”   结果道士纷纷爬起来朝村民理论要钱,村民两手一摊表示没钱,说着说着纷纷卷起袖口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哈哈哈……”   突然□□来一阵笑声,惹得道人和村民纷纷扭头去看。原来岸边不知何时来了个看热闹的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青衣,正捂着肚子在笑,“好玩,好玩!”   “你笑什么!”争执间听到笑声众人停止了争吵,一致朝那人骂去。   姑娘笑完了抬起头来,斜斜两道远山眉下,圆溜溜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面皮粉嫩,露出两排贝齿,叫人眼前一亮,再也狠不下心来骂。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到了河边,也不怕被河神抓走做媳妇!”村民有些着急,村子依水而立,十年前来了个河神,包他们风调雨顺田地丰收,但是每年要娶个姑娘做媳妇,这小小的村子不过百来户,哪经得起折腾?要跑的,又都被淹死在河里,村里也是没了办法,听说这道士能除妖,这才请来,谁知道士上来就晕了,又来个姑娘,眼看着要被糟蹋。   “是啊,姑娘,这妖怪道行高得很,连我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快些逃吧。”这些小道人也是跟着师父一路除妖,那知道这里遇到了个大妖怪。   不想那姑娘听了,敛了笑意,眉头一蹙,竟然走到香案前,捡起断掉的桃木剑前端,从香案上拿起鸡血绳,食指蘸着朱砂,在断剑上一笔写成降妖咒。   “你……你也是修仙人?”小道人认出咒法,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降妖咒没几十年的功力可写不出来!   又见那姑娘一边用鸡血绳缠住断剑一边说道,“扶你家师父走远些,免得淋湿衣服。”   言罢,将断剑往水里一丢。   河水波纹荡漾,周遭水草摆动。   河水开始翻滚,先前的糯米一波一波搅动。   河水恍若沸腾,水质变得浑浊,泥腥味扑鼻。   河水开始上涨,天空乌云压顶,从远处漫起水雾,渐渐形成旋风卷来,却不知为何在半途消散。   河水已漫过岸边,淹没草丛。   水面翻滚,白沫涌起;天空乌云浓重,白日里光线阴暗,劲风阵阵吹起姑娘的衣衫,周遭的村民道人都缩着脖子向后退。   河面涌起波浪,渐渐打到香案前,濡湿了姑娘的圆口鞋。   早春寒风里,姑娘青衣薄衫,手持鸡血绳,竟然在慢慢收紧。   风势更甚,浪潮更高,似要将这姑娘卷进水里去。   周围道人和村民纷纷伸着脖子看着,心中担忧,又怕开口扰了姑娘的心思叫她被浪卷进去。   不想姑娘却突然笑了,开口嗓音清脆,道,“你挣不开符咒,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功夫。”   道人已经开始商量着要不要去救,村民道你们师父都不是对手,何况你们?   谁知女子说完话,嘴唇一扯,露出一丝笑意,竟然右手拉绳左手一拽,两只手转起直接将红绳卷在了手上。   乌云散去,河水回落。   姑娘回过头,手上提着个十来斤的红鲤鱼 。   “我笑你们愚昧无知,竟然拜这妖怪做河神;也笑这老道修为不足也敢讹人钱财!”捉的元凶,女子却是不笑了,正色看着一群人,说的众人心有余悸,又不知当如何反驳 。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钓了只鲤鱼,就来教训我们?”小道人里率先有人不服。   “哦,你说这就是一只鲤鱼,我放下给你看看?”姑娘扬手就要将鲤鱼丢回水里,吓得一旁 村民纷纷摇手喊道,“不可不可,快收了这妖孽!”   不想那鲤鱼已经落了地,沾着水化作个鱼头人身的怪物,胳膊末端不是手掌而是硕大的鱼鳍,往水里一扒,河水立刻又开始翻滚。   “快拉回来!拉回来!”   眼看着鲤鱼精就要跳回水里,众人忍不住开始大叫着喝止。   那女子摇摇头,一用力,又将绳子收紧,鲤鱼失了水,跪趴在地上求饶,双臂合拢作拜倒磕头状,道,“大仙,饶了我吧,您是哪家的仙人菩萨,给个名号,我给您立碑烧香,早晚供奉 ,求您饶了我吧!”   嘴里还穿着红线,说话语音不清,大意却是出来了。   “大仙,千万不能放它回去,否则我们永无安宁日子!”   “对啊,大仙,这妖怪害死了我师父,要他偿命!”   被称作“大仙”的吟风嘴角一抽,堪堪克制住了,眼睛一转对那小道人说到,“你家师父还没死,要什么偿命?”   “啊 ?”小道人回过神来,又去探老道鼻息,末了高兴地喊起来,“师父还活着,师父还活着!”   “快去给你师父找个床铺暖暖身子,别没被妖怪打死反倒被冻死了!”   小道人连忙抬着师父往村里走去,这边村民却纷纷开始朝着“大仙”跪地磕头。   “起来吧,我不是什么大仙,我乃蜀山第十三代弟子,吟风。”挥挥手又说道,“这只鲤鱼我自会处理,往后你们多行善事,杀生太重,迟早会招妖孽,下次你们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一定一定!”村民磕头间,便失去了这姑娘踪影,磕头磕得更起劲了。   吟风看了一眼直摇头,提着鲤鱼径直往上游走去。   “你真是蜀山十三代弟子?”被钩着的鲤鱼精说话了,竟然是怀疑她的身份。   “嗯。”吟风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怎么,不像?”   “他们都说蜀山十三代弟子无……不不不,说十三弟子修为……那个……你真是蜀山弟子?修为怎么这么高?”   吟风听完翻了个白眼,将鸡血绳在鲤鱼身上又箍紧了一些,让它说不出话来,继续往前走。   不用说,肯定是师父又在外面念叨口头禅了。   蜀山掌门没什么不好,蜀山长老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喜欢念叨,经常训诫十三代弟子开口就是:你们简直是我们蜀山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届弟子。   没办法,蜀山弟子众多,亲传弟子不过七位,七个亲传弟子里面,能够继任掌门的一个都没有。   也不能说一个都没有,大弟子凌风玉树兰芝,心怀天下,也正因为心怀天下常常在外面跑,选他,恐教内弟子不服;二弟子吟风倒是潇洒任侠,对师弟们颇多照顾,偏偏怕麻烦怕得紧,顶天帮帮忙跑跑腿 ,叫她接任掌门是万万不愿的。   每天,掌教的华素真人都说自己愁白了头发,吟风都没好意思说,从我三岁上山,你头发就是全白的。   当然,如果她真说了,华素真人也会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说,“是啊,我愁了许多年。”   简而言之,掌教真人也不想管事,偏偏能挑大梁的弟子也不想管事,所以还得华素真人来。   但是华素真人念得多,倒也从来没强逼着谁来接位,顶多和老友相聚念叨念叨几位弟子不成器,久而久之,江湖上也就传开了正派之首蜀山派后继无人,蜀山要完。   偏偏这次下了急令,要众弟子速回蜀山集结,给吟风的还多一道命令,带着凌风一起回去。   大弟子凌风天南地北地跑,今天还在甘凉明天可能就在江浙,御剑一日万里,就连他师父华素真人都找不到,华素真人找不到也不着急,直接叫二徒弟吟风去找。   华素真人就俩亲传弟子,一个凌风一个吟风,重任基本都交给凌风,通知凌风的基本都是吟风,吟风没事都窝在蜀山,出去基本就在蜀山和目的地的直线路径上,好找。   天南地北,吟风总能找到凌风。   此刻吟风笑盈盈的站在河边,冲着凌风挥手道,“大师兄,我在这呢!”   凌风上前,伸手接过鲤鱼道,“大老远的,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本来鲤鱼精作乱多时,凌风打算直接除去,没想到村民竟然请了外援,凌风打算看着外援处理完毕就走,谁知外援是个半吊子,正欲出手相助,就看到了自家师妹。   吟风既然在,那这妖怪肯定没跑。   暗地里助吟风去了旋风便在这里等 。   吟风果然过来了,眯着眼睛像月牙儿,道,“自然是来找你的。”      ☆、最差的一届(2)   “除了我,哪还有别人能找得到你。”   吟风笑起来,两靥带着酒窝,看的凌风心里痒痒,想伸手戳,又自觉男女有别,被一句话暖了心,仍然是面上带笑。   “你来找我,又是什么事啊?”   “回蜀山。”   “回去?出了什么事?”师父虽然口口声声要立接班人,但也只是说说,对于众弟子平日里管束极少,各自修行,在外在蜀山都不曾过问。   “不清楚,只是今早收到少林申通大师的书信,便叫我来寻你。”吟风说到这里面露沉思,“这次不只是你我,连莫风都被叫了,亲传弟子集聚。”   “想也无用,我们回去便知道了。”二人相视一笑,祭出剑来,御剑奔去,那鲤鱼被提在凌风手上被疾风吹得左摇右摆发不出声来。   等到了山门,守门的猫妖小黑蹦蹦跳跳过来跳着抓鲤鱼玩,吟风朝里走去,凌风却是从鱼嘴里取出半截桃木,将鲤鱼丢给了小黑玩耍,这才跟上了吟风的步子。   “二师姐回来啦!”小师妹莫风一路小跑到吟风跟前,一头扎进怀里,吟风年纪稍长,身材饱满像枚熟透的蜜桃,胸脯温软,莫风喜欢在她怀里蹭着撒娇。又看到凌风,欢喜道,“大师兄也回来了!”   这边六弟子随风也跟着跳过来道,“二师姐,我也要抱抱!”说着张开两手就往吟风怀里扑,结果半路上被凌风曲起食指中指在脑瓜子赏了个板栗,抱头蹲在旁边哀怨。   “你都这么大了,还往你师姐怀里扑像什么话!”几人情同手足,但是毕竟男女有别,随风又喜欢缠着吟风,做师兄的凌风每次都要多说几句。   “噗……”吟风被小狗般的随风逗得一笑,招得随风抬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   “二师姐每次都跟大师兄一起出去,从来不带我,偏心!”随风瘪瘪嘴,一脸的委屈。   “我都是出去做任务,有时间呢自然会带你。”   “二师姐,大师兄,师父已经在凌天阁等候。”几人嬉笑间,四弟子乘风已经出来相迎,凌风连忙走到前面,吟风也收起笑意跟上,只有后面的随风还委委屈屈地抱怨着,“不是任务师姐你也不下山啊。”   临天阁为蜀山正殿,在此商议的都是大事,看样子这次召集弟子不简单。   掌教真人站在临天阁中央,周遭持戒持剑司药司书众长老齐聚,下位站着其余御风、惠风两位亲传弟子,并无普通弟子在场。   众人拜过掌教,便听华素真人开口道,“这次叫你们回来,事出紧急。”   原来一早接到了少林申通大师的信件,近来人间出现打着蜀山旗号散发“灵药”,名曰“蜀山药丸”。   而蜀山历来主剑修辅之阵法草药,却从不会对外贩卖。   “此次出现蜀山药丸主要集中在三个地方,现在需要你们分头去寻,凌风、吟风、乘风,你们各自挑选弟子,记住,此事恐为对方有意为之,你们查到线索即刻回禀,切勿孤军深入!”   “弟子领命。”   华素真人此番安排亦是煞费苦心,七位弟子里,凌风在外时间最长,吟风下山次数最多,乘风也因为精通药理时常下山义诊,而另外几位弟子几乎从未出过远门,尤其是年纪最轻的随风和莫风,都还懵懂无知,而三弟子御风,爱剑成痴,修为虽高,却极少与外人接触,这次刚好三个地方,摆明了是叫三人带其余弟子出去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随风立马抓住吟风胳膊道,“刚刚师姐说了要带我!”   “哈哈,带你就是。”吟风一点头,算是点了随风。   这边五师妹惠风两眼一瞬不瞬得瞧着乘风,见乘风微微一点头,立马站到了乘风身旁。   小孩样的莫风扒着凌风道,“大师兄,山下是什么样啊,好玩么?”   这边六人已经组好了队,只有御风还站在原地,凌风和吟风对视一眼,又看向华素真人,不想华素真人未开口,御风的师父持剑长老便说道,“御风,你也随凌风出去转转,此次出行,遇事需与师兄商议,切忌鲁莽。”   御风皱了眉头,一脸的不情愿,仍是拱手应下站到凌风身后,等出门时分才对凌风道,“师兄,一路上还望指教!”   乘风说的指教自然是剑法切磋。   总的来说,十三代弟子的修为高低也和辈分一致,凌风最长,吟风随后,但是御风醉心剑道,总想着找人切磋,普通弟子不必说,亲传弟子里乘风精通药理,于剑术乏善可陈,吟风只教师弟师妹入门剑法,其余从不在蜀山展示,平日里也不肯应战,而凌风常在山下,是以御风多跟同一师父的惠风切磋。惠风虽是女子,剑法毒辣为人苛责教条,套路过于简单,进步有限,如今能跟着凌风一路,也好讨教几招。   “自然。”知道乘风的意思,凌风也不推辞。   他并非有意推脱责任,只是总以为修仙人心怀天下,当以渡人为己任,如今与师弟切磋剑法,亦是责任。   这厢凌风带着两个尾巴,乘风惠风先行回去,只剩下随风问长问短。   吟风刚刚施完法又一路御剑疾行,从临天阁出来已经有些疲乏,如今听着六师弟叽叽喳喳,头脑有些发晕,摇了摇脑袋道,“你先回去收拾行李,记得带好换洗衣衫,另外你辟谷之术还未练好,记得带些干粮。”   “好嘞,我这就去准备,等我收拾好了再来找二师姐。”   瞧着蹦蹦跳跳的随风背影,吟风叹了口气,随机一笑。   随风和莫风都极少下山,性子里还有几分孩童的天真浪漫,师父这次明显是有意磨炼他们,怕是此行不简单。收拾完行李便坐在桌子上拿出地址来看,此次蜀山药丸同时出现在济州、甘州、恒州,而她和随风要去的,正是方才路过的恒州,距离捕获鲤鱼精的地方不过三十里地。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竟然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随风提着包裹来时,进门一张嘴就看到吟风靠着椅背,脑袋偏在一侧,闭着眼睛小憩,连忙抿着唇合上嘴,轻手轻脚走到一旁坐下,眼睛飘来飘去,最后落在吟风眉眼上。   吟风入门百余年,只因修炼得道,看着不过双十年华。脸型饱满,皮肤干净光滑。鬓边短发轻拢如花萼,粉面赛桃花,合拢的眼睛露出纤长的睫毛,似花蕊般静静立着。静静睡着,如静静开着的桃花。   师姐这样好看,若是也跟山下女子一般嫁人,一定有很多男儿求娶。随风这样想着,不觉入神。   随风记得山下的事情,他七岁正逢饥荒,跟着众人一同走进大山,最后险些成为野兽果腹物,辛亏遇着外出的司药长老。可是山下的事情他还记得,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要嫁人生子,在蜀山,是要修行成仙的。   随风不喜欢山下,生老病死饥饿瘟疫的恐惧他还记得,所以每次辟谷都半途而废,他怕。可如果跟着师姐,也许就不怕了。   许久,吟风嘤咛一声,已经醒来,揉着眼睛道,“抱歉,我睡着了……”   “没事,我才刚来,师姐我们要去哪儿?”   “恒州管辖内的明山镇。”吟风站起来又道,“明山镇集市上有人兜售蜀山药丸,因为是集市人流极大,也许我们还要去周遭村子里走一趟。”   “走就走,反正我们会御剑,一会儿就到!”   吟风听到这里露出笑意,看着他道,“总之,带齐行李,先到明山镇。”   众人至山门时分,七位亲传弟子聚首,互作拜别,持剑、司书两位长老温言嘱咐了几句,这才各自离去。   恒州地处江淮一带,距蜀山近两千里,即便是御剑也要半天时间,何况随风修行尚浅,起初还能跟上,待一炷香后便被风吹得眼睛有些睁不开,半个时辰身体疲乏,一个时辰之后就算吟风放慢了速度也跟不上,浑身都发软。   吟风知道他已尽力,便叫他下来休息,一路走走停停,到天擦黑便准备休息一夜,随风于心有愧,道,“师姐,我坚持坚持,能到明山镇。”   吟风笑道,“这么晚了,去了也没用,黑灯瞎火的,我们先寻一处休息,养足体力,明日再走也一样。”   随风抓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她道,“出行在外,需要养足精神保留体力,不用辟谷,你吃些东西吧。”   “啊……我,我没带干粮……”   吟风翻了个白眼,亏她特地嘱咐。   “那就进城买些。”   “买?什么……是买?”   吟风终于想起来,随风和莫风都没下过山,山上有火工道人,根本用不到银钱,更别提买,看了随风一眼道,“你跟着我去吧。”   两人寻到客栈买了些吃食,却只要了一间房。   回房后随风一边端水进来一边道,“师姐,我觉得他们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我们蜀山的衣服跟外面差别太大?”   天气寒凉,商旅住客都是棉袄皮衣,唯独两人身着道袍。   “不是衣服的问题。”吟风接过水盆,看着随风自觉回避到屋外,简单擦洗一番,这才叫人进来道,“本来孤男寡女就不该共处一室。”   “啊?我们不是经常一起打坐么?”   与常人夜眠不同,蜀山弟子修行常在一处,不分日夜。   吟风笑道,“山下,他们晚上是要睡觉的。”   “啊?那他们误会了,我们要不要再开个房间?”   “不用,晚上我们开着门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表示,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愿按照你们想的来   ☆、最差的一届(3)   寅时鸡鸣,随风惊醒,看向窗外却见漫天星宿,转身,见吟风已经梳洗完毕,道,“师姐,我们要走么?”   “店家还未起床,等退房了再走。”   一夜打坐,两人精神都不错,心中又记着赶去明山镇,故而也没心思再睡,随风将行李收拾好了,打水洗脸见到已有房间点燃了烛火。天气还有些冷,草叶上结着霜花,想来是外出的商旅赶早上路。   随风搓着冻僵的手掌不住道,“连我们都觉得冷,不知这些普通人如何受得住寒气。”   “你冷是因为穿得太少,若是和那些商客一样穿着棉袄就暖和了,这里还在山中,常人要走五里路才能到坐车的地方,故而商客早起,你若是怕冷,再休息会儿,等太阳出来我们再走。”吟风递了一杯暖茶给随风,随风瞧着只穿了两件薄薄棉质袍服的吟风没说话。   说到底,修行者清气护体,修为不够自然会被寒气所扰,如吟风已经到了不受天气影响的境地,也不知自己何日能赶得上。   “师姐,我没事,客人已经起来不少,我们走吧。”   瞧着随风有些逞强,吟风一笑,叫他多套件外袍便退了房间,避开商客御剑往明山镇赶去。   晨风寒凉,却在半空中瞧见天边泛白,待到了明山镇,天色已亮。   镇子中间已有不少摊贩,卖早点小吃的台面上飘着热气,合着来往过客嘴里吐出的白气聚起人烟。   随风刚刚走进城镇里就打了几个喷嚏,虽然落地后走路要暖和不少,但是城镇上人流涌动,浊气十足,比之蜀山上清气积聚,自然叫随风不习惯。   这边吟风却是紧紧盯着大路一头,随风看过去也只有不少妇人提着篮子来往,并无异样,正要开口询问,便看到几个汉子慌慌张张跑这边跑,边跑边喊:“快跑,又有疯子咬人!”   果然后面追着个蓬头散发的汉子,衣衫敞开,身形瘦弱却张着手,似张牙舞爪的蜘蛛,动作虽大奈何眼睛不好,一路磕磕绊绊撞了不少摊子,随风这才看清那人眼球浑浊一片,口角流着口水,登时被吓了一跳,险些与那些居民一般逃命去了。   众人逃散间,唯有青色的身影逆流而上,拔出佩剑,连着剑鞘一起朝那疯子打去,周遭逃跑的人纷纷停下步伐看过来,却见是个女子,身形闪避而后一剑打在脊背上,疯子被打的往地上一扑,女子就势踩上后背。   “姑娘,小心,那人手上有毒,被抓了会感染。”   吟风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手上动作却是没停,抓着衣袖拧过手腕,用剑鞘将疯子两只手压在后背动弹不得,这才注意到,这疯子指甲乌黑,手指发绀,唯独手掌掌心还是肉色,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绀色。   “姑娘,你胆子怎么这样大,被咬到抓到,你也会变成疯子的!”周遭人围了一圈,不住摇头。   吟风不以为意道,“我看他这不像是病,倒像是毒。”   “嘿,你说对了,他这还真是毒!”   吟风抬头,瞧着那人,那人一愣随机笑道,“你们外地来的吧?前阵子有人在这里买包治百病的灵药,说是,说是,什么仙药,是他们蜀山的东西,有人还真买了,吃了以后就是这样,辛亏来了一群和尚把人都给抓了,没想到这人居然也中毒了。”   “这人是什么来头,有人认得么?”   随风想要辩驳几句,这是有人打着蜀山旗号,却听吟风开口问这人的身份。   周遭一阵窃窃私语,终于有人说道,“这不是东头的小王么,平日里怂的很,怎么疯了以后这么张狂?”   又有人问道,“姑娘,你是什么人啊,怎么一点都不怕?”   见随风在自己身旁,叫随风将人抓起,淡淡道,“我乃蜀山弟子,听闻有人打着师门旗号卖药,特地过来查看,你们可否与我说说那卖药的什么模样?”   “原来你们才是正主啊!我就说那卖药的贼眉鼠眼,看着就不像好人!”   “是啊是啊,就说嘛,仙药怎么可能那么便宜,肯定不是好东西,看吧,吃出事了!”   “神仙,辛亏有你们在啊,不然指不定怎么祸害人呢。”   “那人是什么模样,往何处去了?”吟风听着这些人议论半天也没说明白,径直发问。   “一个瘦瘦的老头,三角眼小胡子,哦,没有眉毛,看着就怪里怪气的,穿了一身灰袍子,手上拿着白番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四个字是蜀山药丸。”一旁看客补充道。   “对,蜀山药丸,我们这里老先生说的。”   “好像往西边去了……”   “西边,葫芦村?”   “葫芦村不近呢,还要往山里再走十里路。”   “对啊,那老山沟里,没事谁会去啊……”   “不会都疯了吧?”   “唉唉唉,神仙神仙,你去哪儿啊?”   “我去将这疯子处理掉,记得通知他的家人,这毒会传染,给他立个衣冠冢吧。”   “他是老光棍,哪里来的家人。”   随风抓着这疯子,处处提防,又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问道,“师姐,我们要怎么处理啊?能治好么?”   “申通大师的信你没看么,这是妖毒,无药可救,一旦沾染便会妖魔化,待力气衰竭自会倒地而亡,只是尸身留着容易传播疫病,你送他最后一程,助他早日投胎吧。”   “哦,啊?”直接,杀了?   “这已经不是人了,斩妖除魔,你没做过?”   “这,好歹……没办法恢复本性么?”随风瞧着仍然挣扎的小王心有不忍。   “你我都不擅长药理,若是乘风在,兴许能找到办法。如今我们还要奔赴深山,放任他,只会伤害旁人,况且,瞧他心智全无,肉体开始溃烂,早些动手免得他继续痛苦。”   吟风皱着眉头,随风心中却不知,师姐究竟是怜惜这疯子,还是担忧葫芦村的状况。   临走,还刨了深坑将尸体掩埋,随风不大高兴,这荒山野岭的,何必多此一举,却听吟风呵斥,“你忘了,这是妖毒,即便是被野兽啃食,也极有可能产生异变。”   通常来说,妖毒极为罕见,平常人中了妖毒,体质变化时大多耐不住毒性直接病发死亡,即便极少数熬过毒发忍受住毒性,也只会成为最底层的怪物,是以妖魔多引修仙者入歧途而非对凡人下手。   难怪师父说有意为之,对方冲着蜀山而来,下手的却是寻常百姓,其心可诛。   “师姐,你在想乘风么?”   “不,我在想,这妖毒究竟从何而来。”   “妖毒还能从哪儿来,除了不正门就是压二道,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   江湖门派虽多,和妖魔勾结的以压二道和不正门为主,这两门派里本就有不少邪淫之辈,与蜀山作对多年。此番事发,随风直接归结到了他们头上。   吟风听着笑呵呵发问,“你可知压二道压得是哪两道?”   “啊?压二道,不是说,要压蜀山和昆仑么?”   “压二道的祖师当初意欲打开魔界到人间的通道,被蜀山和昆仑联手镇压,便取了压二道的名字,一心与蜀山、昆仑作对。我也听师父提过,近年来,妖魔作乱,九成九都跟他们有关。”   “九成九,还有其他的?”   “有啊,这次捉的鲤鱼精,就是地生小妖。”吟风一笑,修行成精的小妖怪多是占地为王,专门混迹人间,跟蜀山作对的,还真只有那两家。   “师姐,说来说去,还不是他们,你说他打着蜀山的名号,到底想干嘛啊?”   “这个只有去了才知道,我总觉得早上那个疯子,只是试验品。”   “什么意思?”   “他们散播妖毒已经不是第一次,除了制造疫病造成饥荒和大量冤魂煞气供他们修炼,便是引人入妖魔道,扩张队伍,没有单单叫人发疯的道理。”   “师姐,你不是说,今早的那人是感染了妖毒,死后会传播疫病么?”   “怪就怪在发疯这里,毒性不足以叫常人直接变成妖魔,只叫他疯狂,若是直接毒死传播疫病,反倒更为隐蔽,为何要服毒让他们疯狂?我早上看了那人衣衫,内衫衣带整齐,却被硬生生抓烂,想来遭了不少罪。从少林发现此事,至今已有十余日,今早若不是我们直接完结那人性命,恐怕他还能再活几天。”   “师姐的意思是,对方这次是故意引凡人入妖道,而非传播疫病这么简单?”   “也说不定是让凡人妖化,妖化不成的直接变成疫病源头,功能二合一,怎么都划算。”   “妖化凡人,这,这可不是引人入魔道那么简单!”   “所以我们要快些去葫芦村一探究竟。”   两人在云端,朝下看去,奈何郁郁葱葱的树林间压着一团一团雾气,一路行来都不曾见着村庄。   “师姐,这都不止十里地了,怎么看不到那葫芦村?”   “去地上找吧,山里被人施了瘴气,御剑而行是看不到的。”   “什么?”   “那些灰白色的,可不是雾气,而是掩饰过的妖术,常人看着与白雾无异,你仔细看便会发现淡淡的妖气,只不过黑色的妖气与白色的水汽混合,在深色的山林中看不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名字什么的超级难啊…… 求留言,求收藏~   ☆、最差的一届(4)   “救命!救命啊!”   男子呼救声远远传来,吟风带着随风赶过去,只见鹤发童颜的老者被绳子绑缚着挂在树上,老者肚皮滚圆又穿着红衣,在下面望着像足了一粒红皮花生米。   花生米瞧着来人,喊得更大声了,“救命啊,快放我下来!”   随风开始四处寻找绳结,吟风却问道,“老人家,你这是怎了?”   “怎么了,我被人绑了!”花生米一说起这事就更生气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匪,看我老人家没带钱,就将我挂到了树上,可怜我的腰啊!”   吟风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瞧着随风还跟无头苍蝇似得转,把人一拉道,“我放他下来,你记得接着。”   “等……”   随风话未说完吟风已经挥手一道剑气斩断了绳索,花生米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吧嗒”老大一声响。   “师姐……我,要怎么接啊?”随风摊开一双手,堪堪将问题说出来。   “你用腾云之术力道减半就行了!”吟风一拍脑门,这也要问!   又听到红皮花生米哎哎哟哟的呻吟,连忙过去将人扶起来,温声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没事!你上去摔摔看……”说到后半句花生米抬头,眼睛正盯到吟风胸口,吟风内穿白色中衣外罩青色长袍,只因修行多年,四季皆是薄衫,用同色腰封束了,更显的胸脯饱满。   “呲溜!”花生米吸了一口口水问道,“小姑娘哪里来的呀,要不要我带路啊。”   “咳咳。”随风觉得眼睛有点瞎,咳嗽了两声,老人家你都六七十岁能不能正经点,再说我师姐的胸是你能看得么?我看了这么多年也没摸到啊!“老人家从哪儿来啊?”   “哦哦,我是睡教的长老,别人都叫我睡教做梦道长,你们叫我梦大仙就好。”   “这是个什么教?”随风看着吟风,吟风沉默不语。   却听那人继续道,“小姑娘你这么漂亮一个人在山里走路不安全,我带着你呢。”花生米说着脑袋越凑越近,吟风看了眉头一挑,慢悠悠拔出腰间长剑,横在花生米鼻尖下,道,“无妨,我有他。”   “唉唉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动刀动剑的,我……”   “葫芦村怎么走?”瞧着花生米退到两尺开外,吟风收起剑来站起身,四处打量着,按道理说应该还在西方,但是山间岔路太多,四周又有雾气,若是能有个人带路那是极好。   “葫芦村,你们去葫芦村做什么?哪里被恶鬼占了,小姑娘你这么细皮嫩肉……”花生米没说两句又盯起了吟风的胸口,随风忍无可忍一脚踹上去道,“问你话好好说,再这么老不正经的盯着我师姐,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小伙子你这话说的,难道你就不想看?好东西嘛,谁不喜欢……”   “敢说我师姐是东西,你想死呢吧!”随风这下彻底毛了,拔剑就要上,花生米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指着前方道,   “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岔路口右拐是葫芦村,左拐是小张村,我跟你们讲咯,里面没人,全是妖怪,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们两个年轻要听老人言……”   随风觉得脑仁疼,生无可恋地看向自家师姐,却见吟风垂首凝眉,轻声问道,“师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吟风揉着额头,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出了问题,是她忘了什么?抬头又道,“老人家,你要去……”   花生米不见了。   两人互看一眼,皆是惊疑。   好好地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吟风惊醒,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小路上,一旁的随风回过头,也是满面惊恐,磕磕巴巴道,“师姐,我刚才……刚才在小树林,跟你救了个红皮花生米,一转眼,人不见了,我们还在……这里……”   方才两人便是在这里听到了呼救声。   但是如今两人都站在这里,仿佛花生米只是个幻象。   若真是幻象,又怎么会两个人同时陷入?   “走!”吟风顺着记忆去了红皮花生米挂着的地方,一样的树林一样的景象,只是没有挂起来的花生米。   “师姐,我们这是……”随风满心疑惑,却看到吟风走到树下,用手摸着树干,眼睛望着本该绑缚花生米的树枝。   许久,面露笑意。   “师姐?”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们是不是我遇到我妖怪了?”   “是遇到了高人。”吟风收回了手,笑盈盈道,“这是迷花谷的梦千秋前辈。”   “迷花谷?那个压二道和不正门都不敢招惹的迷花谷?他们不是不管俗世么!怎么忽然出来了?”   “既然没有明着现身,而是入梦提醒,也算不得是管事,大约是来给个提醒,叫我们小心葫芦村和小张村。”吟风皱着眉,难怪方才总觉得不对劲,原来是中了迷梦之术,心入幻境,自然事事觉得不真切,可惜时间太短,她还来不及破解便被放了出来。   “师姐,你是怎么发现他是梦千秋的?”   “他说了,睡觉做梦,梦大仙,梦千秋身为迷花谷弟子,极少出现,书中记载他好官闲事又怕坏了迷花谷的规矩,是以多将人引入梦中提点。”吟风一指树干道,“这里还残存着仙气,善于托梦的修仙者,又自称梦大仙,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么说来倒是挺有道理的,”随风点点头,接着话头一转,问道,“不过,这前辈怎么觉得……有点……那个……”   “你以为他天天在俗世里转悠是为了什么。”说到这里吟风也觉得有些头疼,梦千秋是出了名的好招惹小姑娘。   “高人也好色?”   “走吧。”   吟风倒是无暇去顾梦千秋,一心一意的赶路,快步走起来随风跟着都有些吃力,没办法,御剑找不到地方,山路又崎岖难行,一路磕磕绊绊,随风对师姐是愈发佩服,走着走着才注意到,吟风步子居然是踩空的,脚底离地面两分,难怪一定没被石头绊倒。   随风试了几次反倒落得更远了,吟风回头道,“要练凌空步回去慢慢练,赶路要紧。”   “哦哦……”随风点点头,凌空是将自身清气与周遭气息化为一体,互相交融,方可离开土地,仅凭一身清气存世。随风的修为已经可以凌空而立,但是要想到踏虚空行进,还得将自身气息归入周遭清气流动之中,到时一走一停皆是清气循环修炼不止,如今他还做不到。   但是要事在前,眼下不是修炼的时机,明白师姐心中着急,连忙收了心思跟上。   还未看到人烟,吟风随风已经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进村有一条黄泥土路,最近有小雨,路上脚印叠加,路边芳草萋萋,与许多乡野道路一样,本该打着弯铺向山林掩映的村庄,可是如今,上面匍匐着人。   亦或者,曾经是人的躯体。   忍着强烈的腐臭,可见褚衣墨发的“人”,腐败成墨绿色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酱红色的血肉流出,在地上好大一滩。   “师姐,这……这人死了好久了吧?”   “十天再怎么样,尸体也不该烂成这样。”吟风竟然走到跟前蹲了下来,用剑鞘将“人”翻了个身,随风捂着嘴走到跟前,瞧着那人脸烂成一片,就剩几个黑黝黝的洞正对着他,不禁皱起眉头。   山间寒气深重,即便春日多雨,也不该烂成这样。   “那,这不是葫芦村的人?”如果是死了超过十天,那便和蜀山药丸无关,也就不是他们这趟来的目的。   “这就是葫芦村的人,”吟风又站了起来,望着道路前方,面色凝重,“还记得早上遇到的那个人么,我看着他的手掌变成绀色,不过片刻功夫。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人体死后短短十天内腐化道这个程度也不是不可能,妖毒本就会腐蚀人体。只怕村子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否则的话,也不会让这样的尸体停留在大路上,只怕到时候有更多的腐尸。”   “随风,你初次下山便遇到这种事情,若是怕的话,就在这里等我。”吟风到底还是不放心,往常下山虽说多时执行任务,但是面对妖魔远比面对同类来的简单,何况随风还是初次见到这些。   “谁说我怕了!”被吟风小瞧了,随风立马站直了一拍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我还要保护师姐!再说不就是死人么,有什么好怕的,我早就见过了!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不给你拖后腿。”   吟风转头,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随风。   “而且,师姐你是姑娘家,重活粗活还得我来,师姐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会保护你的!”随风说完脸向吟风这里一凑,眨了下眼睛。   瞧着信誓旦旦的六师弟,吟风终是笑了出来,露出雪白的牙齿,道,“那后面还要师弟多多照顾。”   “自然,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最差的一届(5)   小小的村庄,一眼便能望到头,依偎在大山的怀抱之中。四周皆是草木寂静,房屋栉比鳞次,密密麻麻的挤在山腰上,错落有致。   站在村头,看不到人烟,更没有腐尸,安安静静,只有山林的虫鸣鸟啼传来。   “师姐,这里的人是不是都逃走了?”随风瞧着空荡荡的村落不禁开始怀疑,方才的尸体头朝外,分明是扑倒在逃离的路上,如今村庄里没有声音,难道是活着的人都逃走了?   “你听不到么?”吟风开口,面色依然凝重。   随风闻言,细细听了起来,果然,村子里有“切切嚓嚓”的声音,间或有低低吼叫,不知是什么野兽。   又听吟风道,“人应该是都走了。”   吟风如此说话,随风便放下心来。跟着吟风进了村庄,果然,道路跟随山道略有起伏,村口的房屋门窗紧闭,院子里的菜地依然整齐,只是边上生出些许杂草,看来有几日没打理。   再往里走,路面竟然整洁的很,只是偶尔经过的院落荒芜让人想起这里可能已经被废弃。   吟风目不斜视,踹开柴门,里面竟然有两个“人”,两个全身绀色的“人”。   尽管皮肤变色,却头颅四肢俱全,双腿张开蹲在地上,手上还抓着肉往嘴里塞。   随风看了一眼那肉,竟然是倒伏于地的尸体,一具还未变色的尸体,比起蹲在地上吃肉的东西更像是人的存在,已经被扒开衣服撕扯皮肉,残缺的内脏流了满地。   胃内翻滚,随风竟然忍不住想要呕吐,一阵阵的反胃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那俩吃肉的人受到了惊吓,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脊背已经不能挺直,双腿已经不能站直,佝偻着身躯,竟然如猿猴一般张开蜷曲的四肢,窝着腰撺过来。   “师……”随风想要上前救援,却被吟风反身一脚正踹在肚子上,干脆地趴到一旁吐了出来。   这厢却是一点没耽误拔剑出鞘,对着脖颈左右开弓切断颈动脉。   血流了出来,紫黑色的,缓缓地淌。   吟风也意识到了麻烦,常人的血是红的,颈上动脉被割断都是喷溅血液,哪怕是猿猴禽类也如此,但是这两个“人”却是缓缓地淌着紫黑色的液体,胡乱的用爪子涂抹着血液,浑然不知疼痛,只是拍胸嚎叫着,两人交替呼叫着。   叫声相连,响成一片。   不好,有同伴在呼应。   剑刃伏低,剑尖划入脚后跟,还好,经脉还在,那“人”立刻倒地打滚,只不过,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长剑再起,直刺咽喉,割断气管。   终于,两人捂着咽喉“吭哧吭哧”的发着气音倒下,四肢还在抽搐,身体还在抖动,紫黑色的血液留在地上沾在身上,滚在泥里,搅成一片腥臭。   吟风转身,拽着随风后衣领,将人带到屋檐上。   随风刚刚吐完,脸色煞白,但是看到吟风无事也就放下心来。   “师……”随风刚想说话,就看到吟风用食指挡在唇前,示意他安静,立刻收了声,安安静静趴好。   果然,叫声愈近,又有一个绀色皮肤的“人”走了进来,眼球浑浊,努力抽着鼻子,然后趴到滚着满身污血还在抽搐的同类身上,张开了嘴,发出“咯咯”的短促笑声,尖锐又沙哑,听得随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人笑了几下,随机低头,用变成黑色的指甲撕扯着同伴皮肉。   随风瞪大了眼睛,竟然同类相食与妖魔无异!   身上被轻轻拍着,随风回头看去,吟风正指着院外,原来又来几个绀色皮肤的人,有的一次一次撞在院墙上,有的沿着院墙走到了院门进来,也加入抢食的队伍。   吟风又指着远处,竟然还有人,皮肤也未变色,只是走得极为缓慢,步子离不开地面,一步一步的蹭着黄泥。   随风估略算了,绀色皮肤大约十七八人,未变色的五六人。绀色皮肤的人眼不能视,身形如猿猴,四肢曲张,脊背佝偻,行动却极为迅速;而未变色的两腿直立,双臂自然垂落,脊背亦直的,不过行动甚为缓慢,脚不离地,慢慢悠悠地挪着。   以至于小路上,未变色的挡住了绀色,被绀色推倒在地,绊住了绀色的脚,让绀色大力怕打着胸脯发出吼叫,随后竟然唤来周遭几个绀色的“人”围攻过去,一起撕扯那未变色的皮肉,直接啃噬起来,叫声集合了更多的绀色“人”,而其余未变色的却浑然无觉,继续慢腾腾地挪。   人吃人。   随风第一次看到这画面,胃部再次抽搐起来。   “你还好么?”吟风压低了嗓音,贴着随风说话,暖气扑在随风身上,竟然连胃部疼痛都舒缓了许多,连忙答道,“师姐,我没事。”   “好,你我分头行动,先将附近的怪物解决,记住,割断气管,他们发不出来声音自然会慢慢倒地而亡,若还是不放心,你便断了他们的动脉。”   随风深吸一口气,应道,“好。”   吟风有些不忍心,毕竟这东西看上去和常人差异并不大,至少曾经是人,但是她需要观察,无法一个人解决这么多,况且随风需要历练,师父的意思,也是教随风多多学习。   随风的剑术修为并不差,欠缺的只是实战。   这些类似猿猴的怪物,行动迅速弱点明显,只要随风不慌乱,完全可以解决。   等随风将眼睛可见的怪物一一解决,内心已经从恐惧,挣扎再到平静,吟风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这些怪物啃噬同类的样子他已见过,若不将怪物除去,他只能沦为怪物的腹中餐,他必须拿起剑,必要时运用轻功脱身,再一个一个的割断他们的咽喉。   但是等随风将周遭怪物清理完毕,却发现了更大的问题,吟风不见了!   恐惧袭上心头,按道理,自己都可以解决的怪物,对吟风而言构不成危险,可是在满是怪物的村落,吟风去哪儿了?   即便面对怪物依然冷静的心开始慌乱。   师姐,吟风,吟风,师姐。   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姐,比师父更为亲近更是照顾自己的姐姐,即便来到荒野之地,只要她在随风便能安心,如今却找不到了。回想起来,吟风只叫他除去怪物,却没有约定集合的地方。   四周已经寂静,随风用心去听,也没有了当初“切切嚓嚓”的声音,忽而惊出一声冷汗,原来进村的时候,吟风让他注意听得,便是这些怪物的声音!   如今声音全无,是否代表怪物悉数除去?   那么吟风呢?   随风不敢喊叫,生怕惊动了可能潜伏的怪物,只得顺着道路去找,终是在村口瞧见了青色的身影,顿时放下心来。   “师姐,你在这里啊!”随风笑着跑过去,瞧着面色凝重的吟风,站在一旁,心思放松了许多。   “嗯,刚才你数了么?”   “啊?”   “你有没有数方才你杀了多少怪物?”   “要我现在去数么?”方才急着除怪,哪里会记数目。   “不用,他们出来的时候我数了一下,算上最开始的三个,绀色皮肤的怪物十九人,未变色的七人。”随风心中只道奇怪,又听吟风道,“方才出手的时候我在村子里转了一下,按照房屋算,这个村子有三十二户,若是按照每户四人,那么应该有一百二十八人,除去路上和方才杀掉的,仍有百余人。”   “是说这个村子里还有一百多人逃走了么?”难道吟风进来时说的那句“人应该是都走了。”便是看出来了村子里活人逃走,只剩被药丸毒害的怪物?   “你刚才没看窗子么?”   “什么窗子?”方才一心除怪,随风无暇他顾,吟风也不生气,带着随风倒一处房屋侧面,指着小窗叫他去看。只见内里床上躺着两个扭曲的人,细细看去面容狰狞,肤色青灰经络凸显,眼珠几乎瞪出眼眶,身上到处是抓破的痕迹,遭受妖毒浑身抽搐没有熬过去的典型姿势。   “师姐,这些人是没熬过妖毒……”   “嗯。”吟风点点头,又带他去了另外一处院落。   院中枣树抽条,树下摆着桌椅,坐着人,碎花落满了桌椅也落在那人头上身上。   这个人比之前见到的都像人,衣服整齐,虽然有些灰尘,但是还算干净,肤色未变,头发梳好用布巾包着,远远看去与寻常百姓无异,走近却见他闭着眼睛,身体僵直,双唇紧抿毫无血色。   这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随风心下打鼓,伸出手探了鼻息,全无。   仍是不死心,两指贴了颈侧,脉搏全无。   “师姐,他们……”随风回头,眼睛不觉湿润起来。   吟风眉头深皱,双目幽深,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他们,全都死了。”   极为简单的一句话,又极为沉重的一句话。   “不管是谁,都该死!”随风一拳砸在桌上,良久,又问道,“师姐,还有人活着么?”   “怪物二十七,亡者二十八,没看到小孩子,希望他们都跑出去了。”吟风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喜道,“既然明山镇对葫芦村有管辖,那么一定有登记人口的文书,走,我们去找找。”   翻完了文书,随风露出笑意,“总算是逃出去不少。”   吟风表情稍稍放松,只道,“走吧,我们去小张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不会起名   ☆、最差的一届(6)   黄泥地,青草杂乱,疯狗龇着牙。   随风不怕野狗,但是面对的是一群野狗,还有不少眼睛浑浊嘴巴撕裂血肉发紫的野狗。   见了鬼了!狗也中妖毒了么!   领头的狂吠不止,四面八方涌来许多狗,眼看着村子就在眼前,他们却被一群狗挡住了去路。   “随风,你且将他们引到别处,我进去看看。”吟风早知道小张村也是个麻烦,没想到更麻烦的对方聚集了一群中毒的牲畜,末了又嘱咐一句,“用你的天雷剑,不必留活口。”   蜀山弟子修行剑道,除了最基本的剑术,更多的是将法术叠加于剑支上,使长剑的威力远超锋刃,比如随风的天雷剑,注入真气辅以口诀,便可直接带着雷电的威力出击,以雷霆之势剿灭妖魔。   随风的修为还不能一剑梨平周遭,但是对付几只野狗绰绰有余。   “哦,好,一会儿我们在哪儿见面?”万一又找不到人可怎么办?   “村口。”吟风以为此话纯属多余。   如果事情办完了,她一定会在村口等随风,但是如果她还在村子里调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深入何方,更何况是通知随风?   下山前师父交代,遇事可以回蜀山禀告,但是此行只发现有人可以散布妖毒,却连对方正主都没见到,就这样回去什么也说不清,至少要确认小张村的情况是否与葫芦村一致,还是有其他区别。   交代完了随风,吟风径直腾云至半空,离开地面,瞧着地上的疯狗将随风围住。   疯狗虽中毒眼盲,本性还在,领头的龇着牙犬吠,唤来同伴,三俩一伙站成扇形将随风围在一处,叫声此起彼伏却没有贸然进击,待随风后退一步便一起逼近,随风转身跑动,又纷纷迈开腿追了上去。   随风被吵得头疼,但是师姐交代的任务要把这群狗引开,不管村子里是什么妖魔鬼怪,首先不能让这群野狗影响探查。更何况这些疯狗站的稀疏零散,天雷剑威力虽大,但是受限于随风的修为,范围并不广,至少目前在他手上,还没有把握一击全中。   一边后退一边寻找合适的地界,山地里弯弯绕绕,随风仗着轻功保持距离领头野狗三尺远的距离,又怕跑太远狗群追不上回到村子里找吟风。   山间道路狭窄难行,又有草木遮蔽视线,随风跑了一段才看到一块大石在路旁,连忙跳上去,果然,疯狗纷纷逼近,将大石团团围住,更有不少直接四肢使劲像石头上蹦。   随风抽出天雷剑,念起剑诀。   电光缠绕着剑身,积聚在尖刃处。   疯狗已经从面爬上了石头,被长剑扫过,瞬间张开嘴,嚎叫还来不及出口,便已浑身焦黑,皮毛碳化瘫在地上,烤熟的肉味和焦化的皮毛味一时间飘散开了,四周的疯狗抽着鼻子,竟然不在嚎叫,低下头颅似要退去。   事到如今,哪里跑。   长剑指天,剑尖处光球向上飘去。   疯狗后肢抬起,尾巴垂落。   一片煞白。   眼睛被电光闪的一片煞白。   一片煞白之中,雷声轰隆而知。   雷声轰隆翻滚,绵延散去。   电光已经消散,满地的尸体,疯狗已被雷电烤至碳化,如一块块掉落在地上的灰烬。   如果不是浓烈的焦糊味,谁能想到片刻之前,这些是中毒的狗群?   随风揉了揉鼻子,天雷剑用多少次,他都不太闻得习惯这股味道。   面对纯粹的妖魔还好,天雷剑并用仙术,会直接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最怕的便是这些堕入魔道却没有完全成为妖魔的东西,总会留下尸身和挥散不去的臭味。   揉了揉鼻子似乎适应了一些,随风收起剑坐下来,揉了揉额头,巨大的威力也就代表着巨大的消耗。   平日里在蜀山勤加练习,施完招数,就着蜀山清气补充也要休息半天才缓的过来,何况在已经被施加瘴气的山间。   脑袋里的筋在“突突”的跳,眼睛发花。   随风略作休息便匆匆赶回小张村,疯狗尚且如此危险,也不知道吟风那边如何。村口有黄泥路。   路上有人,身穿白衣。   随风走近,才发现,这那里是白衣,分明是裹着一层冰雪。   春天,白日,晴空,太阳在头顶。   但是路上的人,却裹着一身冰雪,薄薄的一层。透过冰雪,依稀可见绀色的皮肤和破烂的衣衫,这是?   伸出手,随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一下。   而后寒气顺着手指爬上臂膀,整个手瞬间一麻再无知觉,手掌敷上冰雪,霜花一路向手臂上攀爬,随风不及多想,连忙开口大叫,“师姐!救命!”   吟风匆匆赶来,一手拿下随风的手掌,随风眼瞧着刚才那人碎裂开来,一大块一大块的掉落,还未掉到地上又粉碎成细小的渣滓,落成了地上一层灰。   “连无霜剑你也不认得了?”吟风忍不住责备了一句,一起修行,她知道随风用的是天雷剑,随风也清楚她用得是无霜剑,正如天雷剑使起来雷电缠绕,无霜剑用起来也能把敌人从里到外冻个通透。   “师姐,我这不是没注意么,以前无霜剑用起来,地上也会有霜花,现在只看到人身上有一层,我不敢确定啊。”吟风极少在蜀山使用无霜剑,偶尔见过一次,只觉得无霜剑应该改名叫凝霜剑,剑招祭出,天地一白。   恍若万物都被封存在霜雪之中。   然而现在只单单将人裹在霜雪里,是以随风怀疑、好奇。   “当初是我学艺不精,剑术用起来只能一并霜冻,如今剑法提高,自然只会向锁定的敌人攻击。”   “师姐你不会把整个小张村的怪物都给冻起来了吧?”   “是啊。”吟风答得无比自然。   随风瞪着眼睛。   吟风又道,“有幸存者,耽误不得。”   “幸存者?在哪儿?”   幸存者聚集在一处高墙瓦院中,看到吟风连忙跪下叫神仙,磕头跪拜拉都拉不住。   “乡亲们不要激动……”随风想喊他们起来,结果自己一开口,这些人又朝自己磕起头来。   随风觉得脑袋更疼了,回头看吟风,吟风凝眉不语,等一众人等磕完头才问道,“你们需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村子里的人会变成这样?”   “前几天,我们听说葫芦村来了个神仙,给的仙药包治百病,就算腿断了,吃了一样能下地,然后就有人求那神仙过来赐药,我就说,哪有什么仙药!”说话的是个长衫老者,细瘦白净,颌下一把花白胡须,大约是个教书先生,说话语气急促却条理通顺,“但是拦不住啊!那些人非要信,就在五天前,终于把那神仙求来了,那个假神仙也大方,有求必应,几乎是一人一颗,你说真要是好东西,哪有这么糟蹋的?偏偏那些人呢敢吃,吃了之后吧,一开始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后来,一个跟着一个都疯了,开始咋咋呼呼的吵嘴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疼,也有的吃了闷不做声,过去一看,死了!”   “也就说,有的人吃了直接会死,有的吃了变成了疯子?”   “是这样……也不全是直接死,前面老五吃了,满地打滚,身上抓得没一块好肉……”   “对,还说这是蜀山药丸,神仙你说蜀山是个什么东西啊?”   “蜀山是我师门,有人打着蜀山的旗号卖假药,我们一定会彻查此事。”吟风压低了嗓音,这一次,对方是要彻底败坏蜀山的名声么?   一众村民顿时无话,私下窃语,吟风又道,“你们可知那给假药的是什么人?”   “就一个老头,穿着灰袍子,贼眉鼠眼,手上那这个白幡,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果然是冒充的!”   “神仙你们可千万要抓住他,别叫他继续害人了!”   “继续?他往哪里去了?”   “这个……再往山里走,有个黄家村,听说他们也请了这个神仙。”   “假神仙没去吧?”   “听说他们一直再请,我们这边不也是一请再请才招来的!”   ……   吟风并未答话,默默拉着随风,直接用了腾云术离开,半道上还不忘挥手让那些被冻住的冰人纷纷碎裂。   “师姐,我们不用警告这些人么?”   “他们自己见识了妖毒的厉害,比我们说什么警告都有用。”   吟风沉思片刻,道,“那人可能还在黄家村,我们尽快赶过去,兴许还能会会这个‘神仙’。”   葫芦村几乎全灭,小张村还有大部分幸存,黄家村又会是什么样?   “师姐……我想问……”   “妖毒目前看来有四种效果,葫芦村是惨死和僵死、致疯成绀色人,毒化成为活死人,到了小张村只剩三种,那人一边散发药丸,一边在做改进,他在用这些村民做实验。”   “不是……师姐,那些狗……”随风觉得围着的那群狗好像也有一些看上去正常的,不全是妖毒作用,但也有些发生了和绀色人一样的变异,难道对方也用狗在做实验?   “哦,那不全是妖化,本来这边就有狂犬病。”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设计几位弟子的剑支,先想到了天雷剑,然后基友说是不是还有一把地火剑?刚好名字没全部设计好,所以干脆的拍板,那就再来一把地火剑吧!   ☆、最差的一届(7)   以活人试药,对方分明是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但是试药是为了什么?不断地改进药丸,除了玷污蜀山的名号,他们到底想让中了妖毒的人变成什么样?大部分人是禁不住妖化,要么死要么疯。从来都是极少数人能变成妖怪,这些人需要内心强大体质极佳,之前魔界都是看中了目标引诱他们堕入魔道,如今却开始借助妖毒?   一路上,吟风的心思千回百转,随风也低着头,还在消化一路上的见闻。   最初的记忆里,山下的生活与贫苦饥饿分不开,可是如今见到的景象,却又似人间地狱,人不为人。   起先看到村落还会高兴,如今再见,心中只有害怕。   灰衣老者坐在树下石台上,周围跪坐着一群人。   那些人跪在地上磕头,双手接过老者给的药丸。   随风看到老者身边靠着白幡,白幡上书“蜀山药丸”四个大字,立刻冲到前方,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领骂道,“你这老头,究竟是何来头,敢打着我蜀山的名义贩卖假药!”   周遭村民纷纷起身,而后,一齐拉住随风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能冒犯大仙!”   另有诸多妇人跪地朝老者磕头道,“大仙莫怪,大仙饶命!”   随风气结,挣开那些村民就要去抓,没想到反被村民抱着腰拖到了地上,又不能真的对普通人动手,在地上还被人踹了几脚。   “噗嗤。”轻笑入耳。   众人看去,烟雾里,女子抖着水色衣袖掩唇轻笑,问道,“你们说,这是神仙?”   见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子,便纷纷指责道,“自然,你怎么还不跪下?”   “他若真是神仙,说的出我姓名,我便跪,如若不然,我为何信他?”女子自然是吟风,朱唇轻启,微微笑着看着那端坐的老者。   “大仙,快露一手给这两个凡人看看!”村民激动地站到了老者身旁,老者闭着眼睛,半响没有睁开。   “哼,你这妖孽,盗我蜀山名号,还不快速速显形!”饶是随风也想不到吟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唤来云烟之术,一时间烟雾笼罩,就连身形也看不真切,唯见掌心雷光闪烁,若是在此行雷光之术,必将殃及无辜,可是这些人当真无辜?   雷声轰隆欲坠,白光刺目,众人抱头鼠窜,那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瑟瑟发抖的跪到于地,显了原形,竟然是一只山羊精,哭道,“饶命啊,大仙,我是被逼的!”   “嗬,是谁教你打着蜀山的旗号,又是谁给你的毒药祸害村民,如实交代也就罢了,不然定叫你尝尝惊天雷的滋味!”吟风手中仍然积聚着雷光,老者抖抖索索,竟然跪也跪不住,周遭村民终于开始怀疑了起来。   “这……这是毒药?”   “不是说灵药么?”   ……   “你们既然是从小张村请来的神仙,怎么不再去问问?”随风怒了,这群人,竟然愚昧至此!   “难怪,胆小的三儿吃了以后成天疯疯癫癫的找人打架,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哪有什么包治百病的,果然是个妖怪!”   一时间,村民的言论纷纷转向。   “大仙饶命,我本是砚山上修行的小妖精,前日里被一个蒙面人……”山羊精说到这里张着嘴竟然两眼一瞪口吐白沫倒了下去,惊得围观村民纷纷逃散。   随风走到跟前查看,这妖怪竟然已经气绝,身子也渐渐恢复成山羊本象,周围传来惊呼,想是那些俗人终于相信了这个神仙不过是个羊精。   “师姐,这……”随风看着吟风过来,满腹怀疑,“这是怎么回事?”   “傀儡术。”吟风不疾不徐,剖开山羊的肚子,竟然找到一个木偶人。“方才我就觉得奇怪,这人行动缓慢,你来问话的竟然没有反映,身上邪气外露,似在寻找外援,便用无霜剑试探,果然他体内有一股强大的魔力,与这人身上的妖力不符,原是体内藏着傀儡,想来是有人远程操纵着傀儡威逼于他。”   “师姐……”随风犹豫着开口,吟风手里抓着掏出来的木偶还来不及处理,扭头看他,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到,“你的无霜剑不是没拔出来么?”   “无霜剑一直就在这里,不管拔出来还是放在剑鞘里,并不影响使用。”   “这是人剑合一?”   “离人剑合一还早,不过是无霜剑已经能感受到我的心意,愿意帮忙罢了,你也不用心急,参悟剑道,会懂得。”吟风自然之道随风的心思还在修炼上,但是眼下要紧的是找出幕后黑手,阻止对方继续打着蜀山的旗号行恶。   “走吧。”   “师姐,我们回蜀山么?”   “自然不是,趁着对方刚刚还解除傀儡术,顺着残留的气息追击回去!”   “师姐,师父说了不……”   随风话说到一半,吟风已经开始施法,一条细细的黑线从木偶身上延伸出来纤细如发丝,扭曲着向远处延伸。   傀儡反察!   吟风曾与几位长老商议过,近来妖魔善用傀儡操控,借着妖气隔空指挥,肉眼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将傀儡当做提线木偶一般操纵,便证明二者之间依然有联系,不过使用的不再是实质的丝弦,而是看不见的“线”。   这根“线”,便是妖气。   将核心埋在傀儡体内,然后通过妖气给核心下达指令已控制傀儡。   那么,是否可以研究法术使得这些妖气显形,将无形的“线”染上颜色,借此追踪操控者?   当时只是商议,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竟然真的有了这法术!   随风只见那黑线飘散纤细,又见吟风御剑,连忙跟着师姐,二人一路行进,却见黑线消散于山林间。   正欲询问,吟风已疾步在前,随风不敢多言,跟着走进茂密的森林,只觉遍体生寒。树木繁盛异常,芳草幽深,内里一片黑暗,日光似乎被隔绝在外,周围只有戚戚鸣叫,定睛去看,前方更是一片漆黑,随风忍不住回头,来路只剩一个亮光的口子。   盈满日光,明媚非凡。   冷气刺入皮肤,身上起了鸡皮疙瘩,随风渴望阳光,却又坚决的扭过头,他不能让吟风一个人。   然后,随风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他不过是扭头看了一眼来路,紧接着,回过头来,就是空荡荡的一片黑。   方才就走在前方的吟风不见了。   随风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没事回什么头!   催逼妖气成型的法术只有吟风会,如今找不到吟风一个人便迷失在了这篇丛林里,妖气遍布的丛林里。   不过师姐走得那么急,一定不会太远,既然落地就证明目的地步行可达,或许藏在这片密林里,又或许需要穿过密林。   于是随风定下心思,祭出天雷剑,跃到密林树冠上,凝神注视着墨绿色的树林,拍了拍脑袋,这么大一片森林,凭着目力未必找得到吟风,又想到吟风之前的教导,天地万物气息流动,想要修炼,必须感受到气息流动,而修行者自身的气息,也在天地草木的气息循环之中。如此说来,如果吟风使用法术,一定会有仙气逸出,他便可借此找到吟风,虽然看不到,却可以用身体去感受。   打定了主意,随风预备静心观察。   不过他很快发现不必了,静心观察纯属多余。   西边树木伏倒一片,多根巨木拦腰折断,惊起一片鸟雀,乌泱泱的飞起,叫声嘈杂。   也是,就凭吟风施展法术的动静,压根不需要什么静心观察,想忽略都不行!   吟风这边也有些上火,好不容易逼的妖气显形,竟然纤细欲散,似乎片刻后就会失去线索,顾不得许多全速追击,就连随风楞在原地也无心去管,谁成想那妖怪竟然躲在树洞里。   足够容纳数人的空旷树洞,内里只有吟风一人。   若是换做常人,也许无功而返,但是吟风对辨别气息最为擅长,一路追踪到这里,只觉得处处都是傀儡上的气息,那妖物分明就在这里,怪就怪在,这股妖气萦绕周身,均匀的分布着,亦如眼前黑暗。   难不成这妖怪就是一团气?   挥动无霜剑,将整棵树都冻起来,上至树叶,下到树根深埋的泥土。   就连吟风自己,也在一片冰冻中间。   只不过,无霜剑告诉了她一件事。   周遭并非虚空,而是浓郁的妖气,如今被无霜剑一并冻住,不再流动,终于可以看见潜伏在妖气中间的暗色,只因光线太差,仅能看到一团黑色在冰冻中央,强烈的挣扎传递到无霜剑上,剑身微微颤动。   吟风略作思索,再次挥动无霜剑,并非再次冰冻,而是化去树木上的霜冻。让一侧的冰冻直接消散,连带着支撑的树皮树干一并化作尘埃,解冻余下的树干部分,使得整棵树因为承重不均歪倒。   这棵树比周遭的树木都大了许多,因此自他折断,周遭树木都开始倒伏,惊起一片鸟雀。   随着树木落地的声音,阳光终于照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随风小兄弟就这么被抛弃了……   ☆、最差的一届(8)   吟风走进,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发现对方穿着衣服,衣服领子上露出一个圆圆的黑皮脑袋,脑袋上细小的鳞片排列整齐密集。   蛇妖。   蛇妖被困在无形的冰块里,挣扎愈发微弱。   无霜剑已经不再颤动,吟风却没有解除的意思,四下打量,终于看到奔向这里的随风,招手叫他过来。   “师姐,这就是元凶?”随风走到跟前,看到化作人形的蛇妖也吓了一跳。   “是不是元凶得问问他。”   蛇妖脑袋耷拉在外面,吐着鲜红的信子,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看着两人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么?还不快放了我!”   “是谁?”吟风脸上仍旧挂着笑,冷冷的笑。   “我可是压二道的蛇足,还不快放了我!”   “哦,那你知道我们是谁么?”瞧不惯这蛇妖恶劣的态度,随风也嬉笑着上前。   “你们是谁?”   “我乃蜀山弟子,随风,这位是我师姐,吟风!”   “原来你们就是蜀山弟子!”蛇妖说出此话竟然能如放松了一般,道,“江湖上谁人不知,蜀山后继无人,我可告诉你,现在乖乖放了我,免得到时候特使来了,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随风捂眼睛,“到底平常,师父都在外面怎么说我们?”   “齐人丑女。”吟风也止不住叹气,虽然他们都不怎么喜欢在外显摆,但是也不至于一无是处,为何一个两个都认定了蜀山要完呢?   “喂喂,你们还不快快放开本大爷。”蛇妖看到两人挫败的样子反而更加嚣张,“我可告诉你,蜀山吃枣药丸!”   吟风眯起眼睛,周遭寒气迅猛袭来,蛇妖瞬间颤抖起来。   “我也告诉你,现在问一句你答一句,有一句虚的,我断你一截尾巴。”吟风耐心并不好,至少蜀山弟子都知道,惹急了挨打是家常便饭。   可惜蛇妖不知道,被无霜剑困住的蛇妖依然觉得蜀山弟子无能,继续笑道,“我看你身材倒是不错,现在过来给本大爷暖暖身子,也许我高兴了就告诉你一点!”   吟风没说话,相反,脸上露出笑意。   冷气散去,蛇妖竟然觉得周遭回暖。   而后,便是剧烈的疼痛,蛇妖回头,果然看到自己尾巴断了一截,正在流血,顿时后退欲逃,却发现身子无法动弹。   “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说吧,为何要用蜀山的旗号?”   蛇妖终于明白,他仍在冰冻中,只是这冰冻并不冷,至少不会让他觉得冷。   动弹不得,随时可能被一截一截砍去尾巴。   而后,看向吟风,磕磕巴巴道,“这……掌门给我的时候就说叫蜀山药丸……”   “哪里来的?”   “不清楚……都是掌门给我的,叫我散发,我怕人多的地方暴露,就用了傀儡,只说是包治百病的灵药,实际上这药带着妖毒,能极大的激发人的体能,同时迷惑常人心智,让他们为所欲为,感受不到疼痛,所以常人服用后,会觉得自己变得无所不能,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感到病痛,直至妖毒全面发作……毒性比以往的妖毒要弱上许多,只有一半的人会熬不过妖毒死去,另外一半会被妖化。”   “就是皮肤变成绀色的怪物?”   “只有内心欲望强烈的人,才会变成皮肤绀色的怪物,如果心底并无强烈的欲望,也可以保持原样,一动不动的保持妖毒发作时候的样子,不过这种的也不知道进食,最后就这样饿死……”   吟风听到这里眉头深皱,竟然听不到最后直接问道,“那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中了妖毒的人,疯的疯,死的死,对压二道并无益处,岂不是白费功夫?对方所图究竟为何?   “我也不清楚,掌门只叫我散发药丸,然后定期将中毒人的情况告诉右护法,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那我问你,熬过妖毒的人都哪里去了?”吟风一直觉得奇怪,人数对不上,如果葫芦村没死的人都逃走了,那么都去哪儿了?为何明山镇上没有消息,附近的小张村黄家村也没有下落?   被妖毒侵害至死,至疯,也应该还有一部分人,活着的人,登记在名册之上,却没有被药丸侵害,这些人去了哪里?   “他们……”蛇足说到这里显然有些犹豫。   “说!”随风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却听吟风一声断喝,浑身一颤,吟风师姐这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被带走了。”   “做什么?”嗓音压低,显然已经带上怒气。   “这个……也许是人偶……也许是人基……我也不清楚……”   人偶即抹去身为人的意识,听从简单的号令,身体行动迟缓,毫无自我意识,宛若木偶任人玩弄;而人基则是以凡人为原料,经过残杀虐杀获得大量的怨气煞气,魔教中人可借此修炼。   盖因魔界与人间往来极少,近年来并无人偶人基的出现,更何况,如果压二道真的使用魔界的手法制作人偶人基,那么镇守人间与妖魔界出入口的四大守门人也会出手。   “师姐,我们回去禀告师父吧!”随风也觉得头皮发麻,单单是散发妖毒已经足够麻烦,若是牵扯到人偶人基,那必然预示着人间浩劫,单凭他们,单凭蜀山都无法应对。   “我问你,你们的右使是谁,又如何与他联系?”   “右使栾洋,都是他联系我,我联系不上他的!”蛇足这是被吟风吓到了,起了个头后面就全交代了。   随风拉拉吟风衣袖道,“师姐,如果真的涉及人偶人基,我们还是赶快把他送回去让掌门长老去通知四大守门人吧。”   “没有确切的消息,怎么说?更何况,四大守门人极少与江湖门派来往,即便是梦千秋梦道长也不肯直接现身,他们自有他们的消息来源,也无需我们去通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压二道的人。”   “师姐你不回蜀山?”随风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明目张胆违背掌门命令。   “我只是晚些回去,你押着蛇足,将它交给师父。”   “师姐你要去哪儿?”为了几十条人命的下落自然要尽力寻找线索,但是到了栾洋这里只有一个名字,就连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要如何寻找?压二道素来行事隐秘,到木偶那里,线索已经断过一次,到了蛇足这里,先说又断了,吟风去找,从何找起?   “虽然压二道并非正派,但是一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他们从来不会落下。”说来也奇怪的很,谁都知道压二道和不正门行事毒辣狠厉,但是留下的把柄却又不多,即便这次有可能将常人做成人偶人基,但是没有证据,他们也无可奈何。   更何况,压二道和不正门高手如云,行动诡谲莫测,不可轻易动手。   “师姐你要去?”   “自然。”   既然找不到更好地办法,那就先去武林大会看看,压二道一定会派人去,每年蜀山也都会派人去,不过压二道和不正门去一半是套取正派的武功心法,一半是寻找心术不正的人加入他们,也有不少人去武林大会就是为了投奔这两派。   而蜀山和昆仑两大修仙门派也会参加,原因刚好相反,盯着不正门和压二道,免得对方直接动用邪术,伤害武林中人。   “师父知道么?”   “你回去告诉师父,放心吧,大师兄也在那里,没事的。”   蜀山每年都会派几个弟子过去,去年就是凌风和御风,今年初定还是凌风。   “又是大师兄啊!”随风心中不满,几个亲传弟子都喜欢和吟风一起出行,修为高又会处处照顾,但是吟风下山却多半是为了凌风,不是叫凌风回蜀山,便是凌风遇到了麻烦过去帮忙,几位师弟私下里议论起来,颇有几分不服气。   “你对大师兄有什么意见?”若是论起修为,自然凌风第一,但是几个师弟功课多时吟风负责,凌风多年在外,自然不怎么亲近。   “没……”随风意见大得很,但是不敢说,凌风常年在外,但是在蜀山也未犯过什么错,修为又好,深得掌门和诸位长老喜爱,日后极有可能继承掌门之位。可是心中就是不大愿意,直接让吟风和凌风独处。“不过师姐你跟我一起回蜀山,禀告过师父再去武林大会也来得及啊!”   “我这趟去,不仅仅是盯着武林大会的举行,我们御剑而行,提前两天动身就可以,但是常人若是赶往洛阳的武林大会,多是提前一两个月就要启程,你想,那些想要拉人的压二道和不正门,会等到武林大会正式召开才出现么?”   “师姐你的意思是,抢在他们两家前头,先到洛阳城等着他们?”   “我只怕他们已经到了,去得早,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即便碰不上压二道的右使,碰到其他的头头,多少能找到一些线索。去的晚了,到时候洛阳人各路人马齐聚,压二道混杂其中,怕是更难找……”吟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如今我们除了从山羊精那里得来的药丸,就只有蛇足的口供,而对付压二道和不正门,没有铁证怎么行?”   局势尚不明朗,吟风亦不知从何下手,只是先去武林大会看看,又道,“如果师父那边有什么交代,我们在洛阳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  齐人丑女这个故事还蛮好玩的,当爹的特别谦虚,对外提到自家两个女儿都说特别丑,结果害的女儿嫁不出去,后来一户人家丧偶无奈娶了大女儿,发现此女貌若天仙一点都不丑,二女儿就被人求着娶~ 师父表示我只是随便抱怨几句,谁知道他们就当真了呢……   ☆、最差的一届(9)   人间四月,洛阳花繁。   粉衣姣容,人比花娇。   吟风走进洛阳城时,道旁许多人瞧着走不动路。   吟风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换件衣服。   武林大会为的是竞选武林盟主,之前一直是泊云山庄庄主苏无题担任,年年有人挑战,年年都没人挑战成功。   当然,大部分人都死在了挑战的路上,按照规矩,得到台上只剩他一人的时候才能挑战苏无题,可是每年最后两轮那几个人都要互相伤害,等到最后一个已经在台上站得颤颤巍巍,如果这个人没有倒,通常是苏无题的左右手苏幕遮出马,苏幕遮基本没输过,但是苏幕遮不会跟苏无题动手,是以好多年,大家都没有看到苏无题在武林大会上动手。   蜀山只是看着,与昆仑派和易木山庄一起,年年都参加,年年都在边上围观,什么时候压二道和不正门出现了,什么时候就轮到他们上场,如果压二道和不正门不出场,那么蜀山、昆仑、易木山庄也就不上场。   双方大有不死不休的味道。   武林,是普通的人武林。   修道者若是参与,那么对手就该是修道者。   何况不正门与易木山庄不死不休。   压二道跟蜀山、昆仑不是你死就就是我亡。   不正门的门主凯盛和易木山庄的庄主由正一者修仙,一者入魔。   传说当年由正和凯盛争夺国师之位,结果由正胜出,于是凯盛入魔道,自立不正门;后来由正辞去国师之位建立易木山庄。不正门从上到下憋着一口气要弄死易木山庄,可惜回回易木山庄都留了一口气,两家明里暗里相互捅刀,上到庄主门主下到普通弟子,两家一见面就开始较劲。   不正门穿的是白衣,而易木山庄却是黑衣,两家比邻而居,恩怨之深不足为外人道,总之,两家什么死了一家什么时候算完。   压二道这个名字就是冲着蜀山昆仑来的,虽然华素真人背后也没把昆仑多当回事,昆仑派说蜀山要完说得最起劲,但是回回遇到压二道,两家都是难兄难弟搭手上,哎哟,今儿压二道又来了,我先上,你殿后啊!   是以,对外,两家还是其乐融融。   武林大会上,还是秩序井然。   习武之人尽管比试,若有不正门使用邪术,易木山庄会义不容辞地帮你破了;如果压二道出现,蜀山和昆仑也会不计前嫌携手共进,什么时候把压二道撵下去什么时候完事。   完事了,还是武林中人的武林大会,刀枪拳脚该怎么上怎么上,修仙的几家不争武林盟主的位子。   吟风知道凌风就在洛阳城里,但是人多,气息杂乱。洛阳本来人就多,离武林大会还有半个月,洛阳城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江湖客,大家抢上不抢下,生怕来晚了没地方坐。   但是蜀山弟子不怕,武林大会由泊云山庄安排,蜀山弟子很喜欢泊云山庄,因为他们会提前安排好各大门派的位置,只有散客才要赶。   泊云山庄也很喜欢蜀山派,同样的还有昆仑派和易木山庄,几家修仙的都喜欢,因为这几家弟子基本不用睡觉,饭也很少吃,有时候没地方了,给两棵树都能存身。当然,为了表示苏无题和泊云山庄对蜀山几个门派的尊重,还是会给独门独院,位置越偏越好,人家自己要求的,怕被打扰。   而且一般派到武林大会上对付不正门和压二道的弟子,修为都不错,早就练好了辟谷之术,所以这几年送饭都免了。   只要几个偏僻的别院,不用人伺候更不用人管饭,多好的客人,泊云山庄就喜欢这样的客人。   所以一听到吟风说自己是蜀山的弟子,管事的老伯立马笑了,“蜀山弟子就是不一样,生得真俊!”   吟风笑笑没说话。   至少人家还没说蜀山要完。   老伯表示蜀山首徒凌风已经到了,随行的还有个女弟子,吟风哦了一声,“那是我家小师妹莫风。”   “唉,蜀山果然是名门正派,都是一表人才!”   “老伯你对门派的划分是建立在长相上的么?”吟风忍不住笑了,“那可千万别简单粗暴的按照好看不好看来分,不正门和压二道一水的妖艳贱货,惹眼的很。”   “哈哈,那不一样。”   遣弟子将吟风送到了洛阳城西一处偏僻小院,迎头撞上凌风,凌风看到吟风一愣,随即露出笑意,“师妹,你怎么的来了?”   凌风一共有三个师妹,叫法分别是:师妹,五师妹,小师妹。   “怎么,我大老远的来看看大师兄,大师兄你还嫌弃我?”吟风笑得两眼眯起,似弯弯的月牙儿。   “怎么会!”凌风连忙将人迎进屋中,泊云山庄的弟子趁机告辞,凌风道一声辛苦放人走了,吟风瞧着道,“这小弟子倒是机灵得狠。”   “毕竟是泊云山庄的人。”蜀山派和泊云山庄交情极浅,修仙和习武本来就是两类,修仙门派与习武门派之间大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果不是不正门和压二道年年都来搅合武林大会,他们也不会来。是以,双方了解都不深,只不过泊云山庄能够连续这么多年拿下武林盟主的位置,大家都佩服的很。   “大师兄,御风是回蜀山了么?”凌风一行人去了甘州,如今只有随风带着莫风在,那么极有可能,御风也同随风一般,被先行遣回了蜀山。   “是啊,他受了点伤,我怕他沾染了妖毒,还是回去让司药长老看看才好。”凌风说到这里面色沉重,“我与御风、莫风一行三人去甘州,发现当地散发的蜀山药丸实为乔装过得妖毒,常人食之,心智错乱,多半在癫狂之中丧命,而少数则是熬过妖毒之后,变成全无思想,皮肤绀色的怪物。”   “果然,你们那里也是。”吟风点了点头,虽说相隔千里,但是手法和毒发的症状如此一致,恐怕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死伤几何?抓到了卖药人么?”   “还好,申通大师消息及时,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村庄里还有部分人没有服用,至于吃下药丸的,三日之内全皆毒发,都处理了。”一旁的莫风似是响了起来什么,捂着嘴转身干呕了两声,凌风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卖药的是个小魔怪,拒不交代,与御风交战后被斩杀,我只从他身上得到了一块枯藤令牌。”   “枯藤令牌?”吟风一惊。   枯藤令牌因为状似纠缠在一起的藤蔓而得名,而令牌本身也是凯盛制作的法器,也就是说,那魔怪是凯盛座下,不正门的弟子。   “怎么了?你那边查到了什么?”凌风一听这语气,便知不妙。   “恒州这边,卖药的是个被控制的山羊精,顺着控制他的傀儡术追击过去,乃是压二道的蛇足,他交代这件事是栾洋主使。”说到这里吟风满面沉思,“虽然不正门和压二道同是与妖魔勾结,但是他们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同时打着蜀山药丸的旗号散布妖毒?”   “这……”凌风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注意,道,“当时那魔怪抵抗太过激烈,你也知道飘红剑一出,再不会留有余地,我还未来得及询问,更何况事后御风有伤,只得让他先带着枯藤令回禀师父,或许,是令牌有什么玄机。”   飘红,是御风的剑。   御风的剑法极为霸道,偏偏手持的长剑极为秀气。   蜀山有一处剑池,弟子修行入门,能取得属于自己的那把剑,才能成为入门弟子,剑名早已注定。   御风一直想要一把霸气的阔剑,最好厚重一些,比普通的剑跟大一些。   但是他顺手拔起了一把纤细幼小的剑,剑名飘红。   然后御风再也不嘲讽凌风了。   凌风的剑,名曰落棠,自带风花雪月的气息,当时御风曾多次带着鄙夷嘲讽过,这剑一点都不霸气,听着就像个姑娘的剑,后来,他自己取得剑叫飘红……然后御风就再也没提过剑名的事情。   倒是有几次,偷偷摸了摸无霜剑,被冻了一手霜花;私下敲了敲天雷剑,被打得两手焦黑,这才绝了换剑的心思,一心一意琢磨飘红去了。   飘红是把好剑,剑刃锋利,无往而不断,与金石相交,分金碎石。   但是御风很长时间没法用飘红。   因为飘红太轻了,太细了。之前御风冲着阔剑重剑练得剑法,完全不能放在飘红身上,原本的力道加上飘红,御风完全没法控制力道,步子都站不稳。   飘红,在手上耍起来,是飘着的,没有阔剑重剑的重量,只有滑入空气里,又从空气里逸出的轻灵之感。   御风纠结了许久,终是没有放下。   千百年来,蜀山弟子从剑池里取得剑,都是要跟随一生一世,人剑合一方可成仙,从无换剑一说,修行到最后,人在剑在,剑毁人亡。   除非从此弃绝剑道。   彼时,御风的师父执剑长老华陶真人说了,“蜀山向来以剑入道,人与剑,相辅相成,你不能只叫剑来配合你,更应该去理解这把剑。”   御风听得似懂非懂,华陶真人叫他换了一套剑法来练。   果然,慢了下来。   飘红剑,一剑飘红。   飘红剑所到之处,血溅三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最差的一届(10)   落棠,是一把文人剑。   初见落棠,吟风甚至有些失望。   太普通了,与寻常弟子用的入门练习长剑并无不同。   体态修长,寒光凛冽,中规中矩。   吟风止不住撇嘴,面露失望。   凌风笑了,将尚且年幼的吟风拉进怀中,将落棠放在她眼前,剑身歪斜,于是日光下,俊雅的剑身上显露出瑰丽的流水纹。细细密密,流畅隽逸,似文人般潇洒随意。   吟风抬手,纤细的手指细细摩挲寒凉的剑身,指腹全是平滑细腻的触感。凌风揉了揉吟风的脑袋,那时蜀山十三代弟子才他们两人,吟风入门之时年纪太小还不懂事,是凌风一手带大。此刻吟风眼里却只有落棠,剑身流畅,唯有接着日光才会折射出来层叠的暗纹,颇像饱读诗书的文人士子,看似谦和端方,又止不住的傲气筋骨。   八面落棠,看似普通,入手沉甸甸的手感却与普通练习用的剑支相差甚远,只是在凌风手里,使起来依然稳健圆顺。瞧得御风眼馋,偷偷拿起来,舞了几下却是步履蹒跚,最后只得放弃,一心一意练起阔剑重剑来,曾多次言语,落棠是把好剑,就是名字不好。   这个名字太秀气了,比无霜剑还像姑娘的剑。   落棠落棠,说来便是春日棠花,随风飘落,自带着一股风花雪月,合着俊雅飘逸的剑身,似文人,似处子,就是不像侠士。   彼时凌风笑笑没说话,吟风瞧着也没说话。   吟风也不会问,凌风持落棠是什么样的感觉,御风持飘红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剑池里的剑,认主。每一个写的上蜀山族谱的弟子,都要在剑池取一把自己的剑,蜀山剑池的每一把剑,都是认主的。一旦取得,这把剑便会跟着执剑人一生一世,可能折断,可能遗弃,却绝不可能易主。   因此当初御风不满飘红,想要更换的时候,也人阻止他。御风若是放开飘红,则自断仙缘。   凌风手持落棠可以挥剑碎敌,剑气裹挟着仙气,将妖魔切碎分割,碎落在空中,被仙气消散,远远瞧着,竟然真有几分棠花飘落的意境。可是御风拿到手里,却连走路都走不稳。   也似无霜剑,每个人摸着都觉得寒凉,唯有吟风觉得温度正好,清凉宜人。   你不是它的主人,你永远不知道它握在手里如何。   同样,你不是他的剑,永远不会配合他。   蜀山弟子,以剑入道,一生一剑。   而御风就被困在了剑里。   御风醉心剑道许多年,从开始偷偷摸摸的拿着落棠无霜,再到沉迷于重剑阔剑,后来取了飘红,日日夜夜,眼里便只有飘红,他看着飘红的眼神,凌风和吟风都觉得熟悉,山下儿郎看情人的眼神。   炙热,深沉,浓烈的情感在翻滚。   说来也不算错,毕竟蜀山修得是剑道。   但是心中只有剑,却注定无法精进。   论剑术,御风无异是蜀山十三代弟子里最高,论心法,御风无异是蜀山翘楚,但是真正对垒起来,御风却从未赢过凌风。   “你的剑,是死的。”凌风摇头,御风却不甚明了。   “你是为何执剑?”吟风在旁提醒着。   “为何,自然是为了修成剑仙!”这是御风多年的理想,为止奋斗了多年。   “为何要成为剑仙?”   “人生在世,总要有个目标。”   吟风听到这里笑了,道,“也罢,有个目标,总比没有好。”   御风的心里只有剑,没有恩义情仇,没有万丈红尘,纯粹到没有爱恨,人生如此,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凌风有心点明,却无处下手;吟风以为,人各有道,御风的道只能自己修,不曾多言。   是以蜀山排名前三的弟子,各有三把剑,极少切磋,亦极少配合。   但是身在江湖,他们却不能轻易出剑。   就像他们要走路出行一样,修仙者,不扰人。   周遭浊气依然浓厚,吟风只当是洛阳城里凡人太多,加上外来商旅,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绿林人士,气息杂糅,浊气增益,但是渐渐察觉了不妥,空气稀疏起来。   正在树下打坐的师兄妹俩互看了一看。之前商议了,等四师弟乘风来信,一起汇报给掌教真人听从师父安排,如今暂且留在洛阳城,待本届武林大会完结再回蜀山,而留在洛阳城,自然是避人而居,如非必要绝不露面。   但是空气稀薄,浊气涌动,异于人流涌动。   两人起身,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已被人布下阵法,推门出去竟然是黑压压的阵法幻象,凌风沉思片刻,向一旁望去。蜀山隔壁,是昆仑,昆仑派隔壁是易木山庄,但是现在左看右看,都是一片虚无幻境。   “回去吧。”凌风看了片刻,打算关上院门退回去。   吟风笑嘻嘻地看了两眼道,“回去作什么,难得他们斗法,看看热闹啊。”   “大师兄,二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这明明是有人布阵,都在我们家门口了,不去破了,难道要被困住。而且啊,这阵法已经开始影响我们了,就这样退回去,他们攻进来要怎么办?”小师妹莫风站在两人身后,一手抱着一只胳膊,探头探脑,不敢他出门,又不敢退回去,听到凌风吟风要退回去,大惊失色,忙将心中疑问说出,在她眼里,依着两人的修为,总不会有什么麻烦,就算是不正门和压二道在,也不会吃亏,为何如今却要缩回去?   “莫风,你找到入阵线了么?”吟风仍是挂着笑。   入阵线,每个阵法都是有范围的,有些边界不够明确,模模糊糊,会让人不知不觉间踏入阵中,有些,阵内阵外却是泾渭分明的一条线划分,被称之为入阵线,越过既是踏入阵中,不碰即在阵外。   经吟风提醒,莫风这才开始在四周打量,先前被眼前一片缥缈的灰黑色幻象,铅色的烟云流动,如今才低头看着,脚下依然踩着院中的黄泥地,在院门口,青石门槛还在,跨过门槛,再往外才是幻象。   看到这里不禁好奇,不自觉往外探身,想看看阵法与院门的交界,结果被吟风一手抵住了额头,“你再往外,就要掉在阵中了。”   “师姐,你叫我看入阵线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们把阵法布在门外,跟我们没关系?”莫风不傻,片刻间便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的确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也不是跟我们没关系。”凌风皱着眉头,看向阵法,说话间表情严肃,莫风吓得往吟风身上一扒,别家孩子从小娘带大的,蜀山的孩子从小吟风师姐带大的,害怕的时候自然而然躲到了吟风身后,随风是这样,莫风也是,何况吟风也一直将她当做小女孩儿。   瞧着莫风如此,吟风解释道,“敢在我们这里布下阵法的,只有不正门,不正门自然是冲着易木山庄来的,是以阵法只到门口,特地留出了门槛,意思就是两不相干。”   “哦,跟我们没关系啊。”   “也不能说没关系,不经招呼便在门口布下带着煞气阵法,虽然没将此处划入阵中,飘散出来的煞气却早已影响到了我们,他这是在挑衅。”这也是凌风神情严肃的原因。   虽然不正门没有针对,但是也在□□裸的挑衅蜀山,阵法摆在门口,影响蜀山弟子修行其一,其二稍有不慎弟子误入阵法便会造成损伤,不正门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他们是冲着易木山庄而来,顺带恶心蜀山,至于昆仑派,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师姐,我们就这么算了?”这也算是欺负到头上了吧?   “不算了,你想怎么样啊?同时跟不正门还有易木山庄开战么?”吟风斜睨一眼,不正门这么做,等于没把蜀山放在眼里,她自然不怎么高兴,凌风也不高兴,但是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吧,不正门恶心蜀山的事情多了去了,这样就要开战,蜀山也不用修仙了,长老弟子一起撸袖子上吧,直接跟不正门火拼,拼到一方死绝为止。   “这,对付不正门是应该的,怎么又扯上易木山庄了呢?他们不也是名门正派,应该站在我们这边的么?”   “要是正派的站一起,反派的站一起,天下哪有这么多纷争。”吟风只觉得好笑,悠悠道,“不正门和易木山庄咬了这许多年,易木山庄早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么多年,没有那一次交锋肯落下乘,这一次被不正门踩到头顶,你觉得他们能忍?”   “对啊,他们上的话,我们刚好帮忙啊!”   “阵法这东西,易木山庄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我们蜀山修的是剑道,他们斗阵法,你用剑道搅局,就等于干扰了两家斗法,是将两家一起得罪了。”   “打个架,还有那么多门门道道。”莫风不住叹息。   “也没那么麻烦,莫管闲事……”   吟风话还没说完,阵法里轰隆轰隆响,扬起的烟尘竟然扑倒了他们面上。   “昆仑派这次来的谁?”吟风发问,凌风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阵法破不掉怎么办,直接毁了吧~   ☆、最差的一届(11)   行走俗世,莫管闲事。   这一句华素真人经常挂在嘴边,每次蜀山弟子下山都要念叨一句,几个小弟子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凌风和吟风早已习惯,修仙之人,除非必要也无需跟普通人走太近。   那是不是应该修仙者之间关系会好些?   错,全错。   恰恰相反,两家不理会俗世的,又相互瞧不起的,关系能好?   出了面对压二道,两家携手共进,平日里华素真人提起昆仑,那是摇头摇得白须飞舞;而昆仑对蜀山,也是一口一个药丸,表示昆仑源远流长,十二金仙旧府,西王母故地,蜀山除了满山树杈子还有啥?   是以,两家见面点个头,算是个给几分面子。   外人看来,都觉得蜀山昆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君子之交淡如水。   平常没事都懒得见面,交情能不淡么。   综上,蜀山两个管事的弟子,凌风吟风对于这次武林大会是什么安排完全没问,泊云山庄也不会把客人安排详细的汇报给他们,所以昆仑来的是谁一时间也没搞清楚,本来应该隔几日联系一下,谁知道还没联系就出事了。   但是阵法里面的灰尘扬到了外面,那就是阵法被毁了,是毁了。   易木山庄出手,阵法应该算是被破了,幻象尽散露出本来面貌。易木山庄可以为了一个阵法跟不正门斗上三天三夜,也要用五行八卦天支地干水脉流动破阵,而不是蛮力毁坏。   会毁阵,也能毁得了的,就只有昆仑派了。   蜀山这几年办事的都是小弟子,昆仑也是,长老在家守着,一般没事不出来。听说有几个暴脾气,就跟御风似得,遇事拔剑就上。   如果真的是哪个昆仑派弟子毁了阵法,那乐子就大了。   果然,不出片刻,烟尘息散,黑衣男子扯着白袍道人,气势汹汹的在吵架,“这阵法布在我们易木山庄,你们昆仑插什么手!”   “嘿,你这娃娃好生无礼,不正门把阵法放在我家门口,分明是挑衅,我就毁了阵法,怎么了?”   “这破阵明明是我们易木山庄的专长,瞧你这蛮力使得,地上全是坑,你这是毁坏地脉你知道么?”   “你那么能耐,怎么不直接破阵啊?你们破不了,就我们昆仑来,这里是洛阳,轮不到易木山庄来指手画脚。”   ……   凌风走过去看了看被毁坏的地表,果然还有三把剑插在地上没取,莫风扯扯吟风衣袖。   “不用担心,白袍是昆仑邱明子,虽然脾气差了些,却是讲理的人;黑衣是易木山庄的方圆,去年武林大会也来了。”吟风正低头安慰着莫风,那边吵架的两个也注意到了这边。   “你看看,人家蜀山怎么没冲到阵法里!”方圆指着这边三个人,一样的剑仙门派,怎么办事就差这么多呢!   听出话里的夸奖之意,莫风不禁抬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天真烂漫。   “哼,那是他们没本事破,谁不知道他们蜀山要完。”方圆捧蜀山踩昆仑,邱明子当然不会客气,低声叨咕了两句,依着修仙人的耳力,自然听得到。   “两位,与其在这里干站着,不如去找不正门。”凌风探查完了,走到两人面前说到。   “都是被你耽误了,不然我破阵即可找到线索!”   “要不是你们无能,需要我用剑术破阵么!”   “两位不如在这里争个高下,蜀山还有事,恕不奉陪。”吟风瞟了两人一眼,都不是小孩子,在这里置气还顺带着拿蜀山当枪使,她不喜争斗,也没这个耐心。“大师兄,我们走。”   “等等,你们蜀山跟不正门往日无缘近日无仇,怎么也要找他?”方圆率先反应过来,盯着吟风发问,之前大家都见过,自然不陌生。   “就刚才,把阵法布在门前,洒我一身灰的仇,我找他,怎的不行?”蜀山道服为天青色,极淡,方才阵法毁去时,劲风扑面,饶是吟风也没有防备,仓促间遮住脸,衣襟上确实一层灰尘,于是明艳非凡的一张脸,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吟风拍打了半天也没清理干净。   “师姐,我们……”莫风想问,我们找不正门,不是因为蜀山药丸么?刚才阵法划到门口的时候,还说不能为一点小事动手,如今怎么又说衣服沾了灰要找不正门算账?   吟风一眼瞪了过去,莫风将后半句噎回嗓子里,低头跟着二师姐走,垂着脑袋像只小狗,可怜兮兮,哪还有半分灵动活泼。   方圆跟邱明子也被噎得一时无话,况且吟风这人看着清冷,骨子里骄娇二气是一点不少,骂人不带脏字,淡淡的语气,偏是言辞犀利,堵得人没法接话。   方圆看着就走的吟风和巴巴跟着的莫风,正对上凌风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凌风微微颔首,算是接受歉意。方圆立马跟上,邱明子在原地揉揉鼻子,哼哼两声,回头招呼过来另外一个昆仑弟子,一起跟上了。   既然布下阵法,必有人压阵,可惜邱明子直接毁阵,方圆没抓到人,只能顺着方向追,追到洛阳城里,就看到满大街的人。天南地北,衣服里藏着暗器的,明目张胆带着刀剑的,一时间人身嘈杂,气息混乱,早已辨不清方向。   一行人寻找无果,只得回去。   几家不光是邻居,院子还是连在一起的。   毁坏阵法的时候,门前的路也被毁了,是以一行人回去,正看到个清瘦的老者捋着尺来长的胡须,和蔼可亲得瞧着几人。   “二师姐,这老爷爷是谁呀。”莫风觉得亲切,笑呵呵的抓着吟风问,吟风拍掉莫风扒在自己身上的手,压低嗓音道,“不得无礼,这是国师尤正。”   这厢方圆上前,附身行礼道,“师祖,您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在外面怎么没大没小的!”尤正客气了一句,站到了前方来。   凌风连忙上前拱手道,“晚辈凌风……”   “吟风。”   “莫风。”   “见过尤正前辈。”   “哈哈不用客气。”尤正眯着眼睛,笑呵呵得摆着手,算是免了蜀山这些晚辈的礼,却是盯着邱明子笑。   邱明子与昆仑弟子梗着脖子低头拜见,却听他道,“早就听说昆仑邱明子乃后起之秀,修行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了不得,方才破不正门的法术,还多谢昆仑派施以援手啊!”   邱明子面皮通红,鬓发被汗水濡湿,低着头没敢抬,小声道,“晚辈年轻气盛,一时鲁莽,冒犯了易木山庄……”   “唉,哪里的话!”尤正一脸地不在意,摊开手道,“不正门和压二道这些个歪门邪道,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对方既然把阵法布置到了这里,那不仅仅是得罪我们易木山庄,也是对你们昆仑挑衅,你们出手,有什么不对呢!”   邱明子一听这话,松了口气,抬起头来,面色缓和几分,附和道,“是啊,不正门做尽恶事,年年武林大会还要来搅合一把,我们昆仑派和蜀山派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要跟着易木山庄一起对付他们。”   莫风听得直翻白眼,刚才还说蜀山要完,现在到了老前辈这里,又拉着蜀山给自己长脸!想到这里撅起嘴来,又瞧见方圆再看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那头方圆却只是淡淡一笑,没说话。   凌风吟风站着都没开口,听邱明子说了半天。   这边尤正还挂着笑,直夸道,“修仙人虽说要静心,养性,但是也得以天下为己任,像邱道长这样的侠义心肠,甚是难得啊!哈哈!”   感情搞破坏还有理了?   邱明子也被说的不好意思,嘻嘻笑道,“哪里哪里,晚辈只是怕让不正门得手,这才出手相助,只是事出匆忙,方才没有跟方道长商量,还望见谅,见谅。”   方圆眉头一挑,显然是不满,想说什么,又碍于师祖在场,只敢拿眼睛去看尤正怎么说。   果然,尤正摇摇手,“这都是小事,事出紧急么,破阵为先,邱道长这般古道热肠,我们易木山庄也不会小气,怎么会介意,啊,方圆,是吧?”   被点了名的方圆老大不愿意,又不敢违背尤正的意思,只得咬着牙道,“是啊,方才还多些邱道长出手相助!”   吟风眼珠子一转,就方圆这咬牙切齿的劲头,尤正难道真能这么简单放过了昆仑派?   “啧,小孩子脾气!”尤正对着方圆摇摇头,又换上笑脸看邱明子道,“邱道长啊,别介意,平日里在山庄里散漫惯了。”   “哪里哪里。”尤正什么人?当今天子都要礼贤下士,昆仑蜀山掌门人见了都要站着的老前辈,邱明子哪敢受他道歉?   “只是呢,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门前路被毁成了这样,便跟泊云山庄商量了,毕竟马上就要举行武林大会,这里靠近主道,总不能坑坑洼洼的放着,总得修吧!谁知道来的人太多,泊云山庄竟然腾不出手手来,唉……”尤正说到这里喟然长叹。   这次吟风都抿着唇忍笑,脸上两个酒窝深陷。   “额,这个,善后,自然。”邱明子终于反应过来,红着脸应下了。   “那就麻烦邱道长了,方圆啊,你日后多跟邱道长学学!”   “是,弟子谨记师祖教诲。”方圆是笑得两排大白牙搂不住,一边笑一边拱手。   “邱道长忙去吧,方圆啊,回来我看看你功课。”解决了路面问题,尤正点头,算是放昆仑蜀山两家弟子离开。   “前辈,弟子有一事想请教。”   尤正看看转身,凌风便上前大声恳求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尤正大师坑人真是一把好手   ☆、最差的一届(12)   三人落座,香茶奉上。   关系虽浅,礼数周全。   一路上莫风都想问问,大师兄是要请教什么问题,但是凌风走在最前,跟着尤正,吟风又面沉如水,憋了一路也不敢问。进门的时候,吟风才悠悠对方圆说道,“我这小师妹对易木山庄一直好得很,可惜我也不太清楚,幸好今日遇着方道长,不知能否与我师妹说说?”   “吟风真人客气了。”方圆自然明白,吟风是要把莫风支走,本来他对莫风也有好感,便点头应下,拉着莫风走了。   “唉,你知道我大师兄想跟你师祖请教什么问题么?”   “这事等你回去问他们不就知道了!”方圆逗着小丫头道,“来,你看这个……”   凌风问的是枯藤令,直言道,“之前弟子奉命去查探蜀山药丸,从散布药丸的魔怪手里得了面枯藤令,盖因蜀山极少与不正门往来,亦不知真假,原物已经送回蜀山,但是弟子已将上面的纹样拓写下来。”   双手将令牌纹样递上,尤正亦是面带惊讶,“不正门怎么会找上你们?”   不正门怎么会招惹蜀山?   凯盛从创立不正门初始,便是一片腥风血雨,尤正亦是顾念苍生何辜受此劫难,故而自立易木山庄。有了易木山庄,凯盛连平民百姓都顾不上了,一心一意杠上易木山庄。   又怎么会招惹蜀山?   虽然蜀山在外声名不如从前,但是蜀山诸位长老都不是吃素的,何况弟子近千,谁知有没有藏龙卧虎?不正门还没有夷平易木山庄,就不会有别的目标,更何况招惹蜀山这样的敌手,等于腹背受敌。   是以尤正怀疑枯藤令的真假。   江湖上,不少魔道中人都喜欢仿一面枯藤令,借不正门的名号招摇撞骗,有时候招摇撞骗出名了,还有可能真的被不正门收为弟子,凯盛也乐得这帮人给自己打下的累累恶名,叫人听到不正门三个字便心生畏惧,看到枯藤令便两股战战双膝发软。   所谓为虎作伥,大抵如是。   但是,这面枯藤令是真的,不光是真的,而且……   “持令人在不正门地位很高啊。”尤正面色凝重起来。   “能够从令牌上看出来地位高低?”蜀山极少与不正门来往,偶尔遇到,多拔剑对战,对于枯藤令几乎没有研究。   “枯藤令既然是凯盛制作的法器,自然由他颁布,也就有着亲疏远近的区别,可以说,每一面枯藤令都不一样,上面的花纹、凯盛注入的魔气,都存在差异,根据这个纹样来推断,拿着这面令牌的,至少是不正门的管事级别。”尤正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凌风道,“这面令牌,你是从何处取得的?”   不正门除了门主凯盛,另有两位内外总管,往下便是管事的分管各地分支。   “弟子奉命探查甘州地界,与甘州深山之中的村落里得到了这面令牌。”   “甘州?”尤正语气里不禁带了几分惊讶,“不对啊,甘州远离中原和大都市,不正门的势力从未到达过甘州,若是恒州还有可能……”   凌风和吟风不禁对视。   凌风心道,果然还是易木山庄了解不正门,但是不正门的人,又为何千里迢迢跑到甘州散发蜀山药丸?为何要针对蜀山?   吟风却是心惊,易木山庄提到恒州,显然是知道蜀山药丸的散布地点,而且至少知道两个地方。想到这里,眼神不觉警惕起来,被尤正看到了,又连忙垂下眼眸。   “吟风真人不必惊讶,蜀山药丸在恒州的消息,我本就知道。”尤正哈哈一笑,惊得吟风抬起头来,却听他道,“你们都知道,不正门一直都针对我们易木山庄,我们对他们自然也有所防备,是以不正门势力范围内,都有我们易木山庄的耳目,之前恒州明山镇出现蜀山药丸,我本以为是江湖骗子,蜀山声名在外,难免招来一些不法之徒冒名顶替谋取钱财,当时也未放在心上。只是我与老友闲谈时无意间提起,谁知道在座的崆峒掌门也听说了蜀山药丸的消息,我们几人一碰头,才知道同时有三个地出现了蜀山药丸。此时我门下弟子也发现散步药丸的人带着妖气,我便知道不是江湖术士那么简单,与圆通大师商议后,请少林方丈申通大师写了信给华素真人。”   “谢前辈提醒,是晚辈多疑了。”吟风有些不好意思,耳畔发热,拱手后又低了头。   “年轻人嘛,警惕性高是好事,你们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不能怪你。”说到这里又道,“之前我也让弟子勤加查看,发现此事并没有不正门的身影,也就当时小妖怪的把戏,通知你们也就没在意,谁知道,竟然在甘州出现了枯藤令。”   “晚辈这次赶来洛阳,也是想借着武林大会,见识见识不正门,看看到底是谁,毁我蜀山百年清誉。”凌风脸上云淡风轻,挂着淡淡笑容。   尤正瞥见,不作声色,道,“凌风真人可是说对了,枯藤令我只能根据上面的纹样大致判断,但是在不正门内部,却是可以凭借枯藤令行使特权,只要找到不正门的高层,便能查出这面令牌的主人。”   “说来,蜀山本无意打扰方圆道长和不正门的对决,晚辈追击敌人,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不正门的人问个究竟,可惜线索断了。”凌风一开始没打算插手,毕竟招惹易木山庄比招惹不正门还麻烦,同道中人,出了事,会连累蜀山,但是破阵之后,却是抓捕不正门人的好时机。   “这倒是不怪你。”本来,就是昆仑派毁得阵法,蜀山帮着拿人也算是帮忙,只是,“你就算找到了布阵的人,也没多大用。”   “怎么说?”   “布阵的,并非不正门高层,只是普通的喽啰,甚至是花钱叫来的乞丐。”尤正说到这里眯起了眼睛,果然,随风和吟风都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在听,这才慢慢说起,“阵法这东西,其实也没多难,事先算好方位,略作改动,摆上阵眼它就是个阵法。”   吟风心中默默翻白眼,易木山庄天天泡在易数阵法里,自然是手到擒来,对于蜀山弟子来说,主修剑术,接触阵法也是剑阵为主,根据地脉布阵破阵,本就不怎么擅长,今日阵法,凌风和吟风也只看得明年白是阴风杀阵,破阵的法子却是还没看出来,这也是两人没进阵的原因,强行用剑术毁去阵法不是不行,结果就是整个阵法所在的地面都被砸地坑坑洼洼,甚至影响地脉。   “而这里作为蜀山昆仑易木山庄落脚处已有多年。”   凌风吟风点头,基本十几年来,但逢武林大会,他们都是在这几家小院里落脚。   “这里的风水摆件,早就被不正门摸透了,他们只要遣人带着法器阵眼,摆到特定的位置,便可形成阵法,无需高层出手。”尤正说到这里摇摇头,“所以今天这人,你们就算追上了也没多大用。”   这么说来,没追上也没啥可惜的,追上了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老夫发现,近来不正门内部空虚,凯盛已经离开驻地,极有可能就在洛阳!”尤正说到多年的死对头,目露精光,表情凶狠,似乎方才笑呵呵的老人家化身为虎,气势汹涌。   “多些前辈提点,武林大会上,若有用得上蜀山的地方,尽请开口,晚辈一定竭力相助。”凌风两手抱拳,以作告辞。   “哈哈,你们专心对付压二道便好,至于不正门,只要他出现了,就休想跑!”看样子尤正专程赶来洛阳,对于凯盛势在必得。   “谢前辈提携,晚辈谨记教诲,这就告辞了。”吟风起身抱拳。   “无妨,既然就在隔壁,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来问!”尤正起送两人走得时候,方圆正带着莫风在院子里玩,莫风看到吟风招手,一溜小跑到跟前,方圆满脸微笑地看着,接过送客的任务,把三人送到了门口,这才折回。   送客回来,看到尤正满面沉思,方圆不禁上前道,“师祖,您是不放心这次武林大会么?”   “他们还没露面,就敢在我易木山庄门前布阵,这是存下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更何况,这阵法,不简单啊……”尤正摇了摇头,方圆在一旁说到,“可惜,被那个邱明子给毁了,如今也看不出门道。不过,虽然不正门是有备而来,但同时跟我们易木山庄、昆仑派都结下了梁子,也别想全身而退。”   “不正门,压二道。”尤正低低念到,“蜀山,昆仑……方圆,依你看,蜀山和昆仑他们如何?”   “师祖,您这不是开玩笑么,昆仑派就用邱明子来说,架子虽然大了点,但本事是有的,至于蜀山嘛,谁不知道十三弟子挑不起大梁,后继无人……”方圆说到这里,见尤正面色不善,连忙改口道,“不过蜀山虽然阵势差了点,人都不错,不会冒冒失失惹事,吟风姑娘和莫风姑娘都挺好的……”   “你啊你啊!”听方圆这般说,尤正面色更差了,“蜀山这三个,除了被你逗着玩的莫风,你是一个都比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考完试,结果开始了新年大扫除……浑身上下都累/(ㄒoㄒ)/~~   ☆、最差的一届(13)   “师祖,您也,把蜀山抬得太高了。”方圆心中不服气,又不敢明着反驳。   “我知道你看不起蜀山派,更看不起蜀山弟子,但是你跟他们交过手么?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尤正说话已经没什么好气。   “我是没跟蜀山派交过手,但是江湖上,大家不都在说蜀山要完么,我也没说蜀山弟子不好啊,可是,可是这次连有人打着他们蜀山旗号散布妖毒的消息,都是我们查探到的,也像今天的阵法,不也是昆仑破的么。”方圆只觉得自己委屈,大家都说蜀山不行,他也是转述听来的评价,何况今日蜀山的表现,的确是差强人意。   “你要知道,江湖上别人怎么说都不能改变蜀山的实力,修仙门派,就不该在意闲言碎语,除非你与他们交过手,或者见到他们全力以赴,否则,决不能妄断他们的实力。”   “师祖这般说,凌风和吟风还厉害的很?”方圆心思活络,听到这里,明白尤正对这两人评价颇高,显然是不相信江湖上“蜀山要完”的评价。   “他们对付的是不正门管事,即便没有生擒,这份实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说到这里尤正不禁抬头远望,良久才道,“他们的心计也绝非泛泛之辈。”   “他们没跟师祖说实话!”方圆终于反映了过来,能让师祖说有心计,一定是有所隐瞒!   “真话是真话,但是一定有所隐瞒。”   “他们竟然欺骗师祖!”   “啧,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收?人家是蜀山弟子,你到了蜀山掌门跟前,会跟华素真人和盘托出我们来洛阳的事么?”   “这……倒是不会……”   “人家没全说蜀山药丸的事情才是正常的,更何况,如今我也分不出精力去兼顾蜀山,不正门既然找上了他们,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师父……不正门,究竟是想做什么?”方圆满面疑问,却见尤正面露疲态的闭上眼睛,便闭上嘴巴,小心的在旁伺候着。   蜀山派回去的时候,正看到一群昆仑弟子甩开膀子在铺地砖,莫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吟风听到了,冷冷一眼扫过来,吓得赶忙捂住了嘴巴。   “你去泡茶,给昆仑弟子送去解解渴。”一进门,吟风就给莫风安排了任务,莫风知道她是不满自己刚才失态,道,“二师姐,我就庆幸我们没踏入阵法么,下次不敢了。”   吟风抬眼,面色严肃。   莫风转了头,眼巴巴地瞧着凌风,凌风一笑,“乖,听你师姐的话。”   “哦……”莫风撇撇嘴,嘀咕道,“四师兄说的没错,大师兄就知道偏心二师姐……”   “你说什么?”吟风突然出声,吓得莫风头都不敢回,打了个颤,肩膀一抖道,“我说我要赶快去泡茶,二师姐你坐着休息会儿啊!”   瞧着小师妹莫风冒冒失失地跑出去,这才回头看着凌风,挑眉道,“他们都说你偏心与我,我怎么没觉得?”   晶晶亮亮的眼睛,似含着一层春水惹人怜爱,偏又带着黑白分明的执拗,嘴唇微微努着,似埋怨,似撒娇,看得凌风一时失神,连忙转过脸来,咳嗽两声道,“我是你们大师兄,自然一视同仁,怎么会偏心……”   “原来,在师兄心里,我也只落得个‘一视同仁’。”吟风开口,语音淡淡,偏偏神色落寞,带着几分无奈凄凉。   “师妹,自然不是……”凌风着急,瞧着吟风失神的模样,不禁一手搭上吟风小臂道,“师弟师妹里面,你最懂,最懂事,也最懂我。”   “所以?”吟风又抬起头来,含着烟云的眸子怔怔看着他,看得凌风一颗心狂跳不已,似要按耐不住站起,就连呼吸也慢了几分,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那是他的师妹,只是他的师妹,他们终是要成仙的,多余的心思一点都不该有,有了,也该断。   于是深吸两口气道,“所以,遇到事情,我自然要跟你一同,先与你商量。”   十三代弟子里,只有吟风是他看着长大的。   彼时吟风被领上山,话都说不全,几位长老又极少管事,几乎是凌风一手带大。偏偏吟风从小乖巧得很,叫她练字便练字,叫她学剑就学剑,从来没有一点嬉闹悖逆。   有一回叫吟风展剑称上练习新剑法,自己被师父叫去办事,结果就这么忘了,等到天黑找不到人,才想起来吟风还在展剑称上,山峰上入夜寒凉,心中只盼她能自己先回去。走过去一看,七八岁的女娃娃冻得缩成一团,抱着胳膊眼巴巴地坐在台阶上,看到凌风过来,抬起头,咬得嘴唇发白,吧嗒吧嗒掉眼泪。   弯腰将她抱起,浑身冰冷缩在自己怀里,抖了许久。凌风不忍,道,“你怎么不先回去?”   “我以为……师兄不要我了。”吟风埋头在他胸前,泪水打湿了衣服,沾在身上又冰又冷。   印象里,吟风也只哭过这么一次。   虽为女子,却性格坚毅,遇事冷静。   十几年间,蜀山弟子只有凌风与吟风两人。   那时凌风从剑池里取得落棠,走出来,便是吟风站在那里看着她笑,眉眼弯弯,笑呵呵得扑过来,“大师兄你取到剑了!”   “是啊。”凌风并未多想,径直将落棠拔出,放到眼前给她看。   小丫头抓抓脑袋,低声道,“这剑池里取出来的剑,也没什么不同啊。”   凌风一笑,偏转剑身,让流水纹显露出来,吟风伸手就摸。   凌风的心吊在嗓子眼,落棠这把剑美则美矣,他还未能全部完全掌握,稍稍溢出剑风来,便能粉随敌手;却又不敢开口,生怕惊了吟风,瞧着小小的粉色手指按在剑上,才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把玩着落棠,落棠竟然就安安静静任她碰触。   剑认主,剑识人。   外人碰了落棠都会为剑气所伤,后来御风拿到落棠,也是根本站不稳,只有吟风,曾经拿着落棠,挥剑自如。   后面几个师弟师妹年幼的时候都吵闹,他们来时,凌风吟风都已成年,开始帮衬师父打理教务,陆陆续续来的娃娃淘气又调皮,精力十足。   凌风完全处不来,回回被吵得头疼,还好有吟风,吟风将他们带走,看着凌风直笑,道,我来教他们吧。   莫风曾道,“凌风师兄像爹爹,吟风师姐像娘亲。”   后来凌风下山,也觉得像。   有吟风在,他才能放心离开蜀山,平日里,那几个小萝卜也闹不出什么事;就算蜀山有什么急事,吟风撑个一时半会儿也不成问题,是以遇事他能随心而动,常常误了归期。   这么多年,吟风也从未抱怨过,回回来寻他,都是笑脸。   若真在俗世间,娶妻自然要娶吟风。   可是他不在,他们都不在。   吟风垂着眼,自嘲一笑。   只道,“也罢,我们下山,本就是为了处理蜀山药丸,既然尤正前辈已经确认这面枯藤令是真的,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不正门也在里面。”   “不正门和压二道在里面都不奇怪,我仍然不明白的是,他们到底是恰巧,同时散播蜀山药丸,还是联合了起来?若是恰巧,又为何手法如此一致,不正门甚至离开基地,去了千里之外的甘州。”   “吟风,我觉得,此事不简单。”凌风面色沉重,吟风亦是惊奇。   本来不正门和压二道同时参与到蜀山药丸的事情里就已足够诡异,如今,却似乎又不只这些,吟风道,“大师兄的意思,莫不是还要等乘风那边的消息?”   “乘风精通药理,对于这药丸,或许能够得到比我们更多的消息,也不知道济州,又是何人作怪。”凌风说到此处,面色缓了缓,看着吟风问道,“只是,今天的事情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吟风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昆仑派的人竟然主动破了不正门的阵法?我想,也许是邱明子一时兴起。”   “不正门搅和在武林大会里这么多年,也未如此嚣张过,何况是一次性挑衅蜀山和昆仑两家,至于邱明子,我也希望他是因为性情暴躁才会出手。”凌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大家的动作都太大了,似乎僵持数年的格局即将破碎。   “大师兄,你是不是也奇怪,尤正前辈来了洛阳?”吟风其实有所察觉,只是尤正身为国师,在外游走也是寻常事,是以她只当是顺道来了洛阳。   “如今说来,全是揣测,不正门已经开始挑衅,这一届武林大会,我们免不了会会他们。”   “会会不正门和压二道倒不是问题,可是莫风……”不正门的阴暗手段,吟风从来不怕,她行走多年,与压二道不正门都打过交道,但是莫风却是初次下山。   “我没事!”莫风一下子跳出来,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偷听,立刻红着脸解释道,“我给他们送完茶水了,看到大师兄二师姐再说话,没好意思打扰,不是故意偷听的。”   凌风吟风看着她,莫风连忙拍着胸口保证到,“我谁都不说,真的!”   两人相视一笑,道,“还有呢?”   “我没事,我一定乖乖听话,大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吟风挑眉,莫风急道,“二师姐,真的,不信你问大师兄,我一路上都很听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咯,包饺子大扫除,感觉自己要化身全能!   ☆、最差的一届(14)   “那好,你准备准备,一会儿随我出门。”   “啊?”   吟风笑道,“你不是都听见了,每一届武林大会都是各家混战但是这次混战的不只是武林门派,不正门,易木山庄,压二道,蜀山,昆仑,极有可能都被牵扯其中,我们自然要早作准备。”   “早作准备?做什么准备?怎么准备?要找师父他们多要几件法宝么?”莫风头次参加武林大会就遇到这种情况,完全摸不着头脑。自己的师父又是执掌蜀山器物管理的司书长老,自然想起来各种法宝的妙用。   “法宝么,还是要的,你想好了,晚上我写封信,用符鸟传回蜀山,至于准备,既然已经来了洛阳,就随我们一同去拜访下少林。”   “少林,那些和尚?”   “嗯,此事最初由申通大师告知蜀山,而此刻少林圆通大师也在洛阳,信上言辞简单,更多的消息,我们要去拜访一下。”   “这次申通大师没来啊?”   “申通大师是少林方丈,自然不能随便离开。”道理也同华素真人不能轻易离开蜀山,身为一门之长,自然是是要值守大本营。   少林寺并不参与武林盟主的选拔,自然也不会上擂台,但是为了武林大会的秩序,每年到了这时候,苏无题都会请一位少林长老过来做见证,一起见证武林乱斗。   虽然武林盟主一直没变,但是每年都会出现一些新起之秀,或者仇家见面厮杀起来,除去一些恶名远扬的大盗凶徒,所以每年武林大会都很热闹,这还没开始,满洛阳都是涌动的武林人士,看得莫风不住笑道,“真热闹,就跟赶集似的。”   “虽然不是赶集,但是洛阳城物产丰富,你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可以买回去。”凌风和吟风都不是苛责之辈,对于莫风也是极少约束,并不会禁止她出来玩耍,只可惜两个人性子沉静,无事都在院子里打坐修行,莫风一个人出来无头苍蝇似得转,到了人多的地方怯生生的不敢说话。   一行人的目的是穿过洛阳城中心,去另一端的擂台所在,也是泊云山庄所在。盖因武林大会来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少林长老,只做见证,所以人数也不多,经常是师徒两人,就住在泊云山庄里。而擂台周遭早被武林人士围了个水泄不通,从远到近的客栈酒家都被人挤满。修仙门派怕与俗人纷争,又喜人烟稀少清净之处,故而只得在洛阳城尽头选了偏僻处的院子。   大街上,莫风一路扒着吟风左右看着,又生怕跟不上师兄师姐的步伐,走过去看都不行,一路走一路伸着脖子张望。   吟风瞧她可怜,便道,“不然你自己在城里玩,我们回来还走这里,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去?”   莫风没怎么下过山,对于正邪两派之间的争斗虽有耳闻却从未参与,这次武林大会本来也没指望这丫头做什么,既然这么喜欢看热闹,放她去看也没什么问题。谁知莫风摇摇头,反而抓紧了吟风,逗得吟风直笑,“怕什么,这里都是人,又不是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我倒是不怕,但是这里人太多,到时候,找不到你们怎么办。”莫风抵着嗓子,说话间语气弱弱,抓得吟风衣袖皱成一团。   吟风急着去泊云山庄,自然也没多少精力注意莫风,见她拒绝单独留下,便与凌风一路疾行,等到了泊云山庄,报上名号,小弟子还有些不敢相信,转身去通报时还在念叨,“怎么回事,先是易木山庄然后是蜀山……”   吟风心道不妙,回头一看,凌风也正看向她。   一时间两人心中已有了计较,只等回去后再商量。   待泊云山庄弟子邀三人入内,正遇到方圆出来,几人打了招呼,莫风没多想就问到,“你来这里,也是找圆通大师么?”   “我是特地来通知下苏盟主,师祖到了,你们来找圆通大师,有事么?”   莫风一张嘴,忽而想到了自己的保证,然后眼睛往吟风这边一瞟,显然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干张嘴看向吟风,吟风微微一点头,这才说到,“前阵子不是有什么蜀山药丸么,是你师祖告诉少林然后我们蜀山才有了消息,师姐怕消息不全,想过来跟圆通大师当面谈谈。”   “原来如此。”方圆点了点头,道,“圆通大师就在里面呢。”   “方道长,你这是要回去?”吟风一笑,接过了话茬。   “已经禀明苏盟主,正要回去。”   “是否着急?”   “不着急,怎么了?吟风真人有事?”   “是这样的,我师妹莫风初次下山,对洛阳城很是好奇,只是我与凌风真人都走不开,你若是不着急,不妨带着莫风在洛阳城里走走,也让她满足一下好奇心。”   莫风听了,低着头笑没说话。   方圆却道,“刚好顺路,回去经过主城区,你和我一起吧。”   “嗯!”莫风点了头,欢欢喜喜跟着方圆去了,这边凌风和吟风却是面见了圆通大师,苏无题有意回避仙魔交战,并不在场。   两人行过礼,表明来意,圆通大师听了面露怀疑,道,“此事我也仅是耳闻,上次聚会,易木山庄国师尤正提起恒州地界有人散发蜀山药丸,本来该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可是又道此事涉及妖魔界,引得其他几位掌门纷纷议论起来,竟然同时有多处发现蜀山药丸的踪迹,我们以为这是邪门歪道针对蜀山,这才请师兄将消息转达至蜀山。”   “这……”如果只是简单的通报,并未加以筛选整理,那么这条线索的价值也就是供蜀山弟子去三个地方查验。   “不过奇怪的是,出现蜀山药丸的地方,都是闭塞偏僻的村镇,多在山间,较为封闭,这些地方,极少会出现妖魔的踪迹。”村庄闭塞也就代表人员稀疏,一直以来,魔界都喜欢往人堆里扎,浊气十足,既方便他们修行,也能借此隐匿踪迹;而闭塞的山间村落恰恰相反,对外警惕性极强,亦无可图之物。   吟风想了想,恒州三处,葫芦村,小张村,黄家村,各有异象,而蛇足交代说全部的药丸都是由栾洋交给他的,莫不是利用这些地方消息闭塞来做实验?   这边却听凌风问道,“谢大师施以援手,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虽然圆通大师是武林前辈,可是论年纪,凌风吟风都长上许多,只是修行多年,容貌还是二十许的模样,是以蜀山弟子敬武林前辈,武林中人也不敢妄自尊大。   “请说。”   “前日尤正大师与诸位掌门相聚,是为筹备武林大会么?”拜见完了尤正,凌风总觉得有些蹊跷,思来想去,虽然尤正常年游走江湖,与诸多门派掌教关系都好,但是同时与少林崆峒他们相聚,必有目的。   “想来你们已经见过尤正大师了。”圆通一笑,随机面露为难,许久才道,“不正门与你们向来没什么瓜葛,没有与蜀山协商,也是不想麻烦蜀山。”   “大师请说,贫道并无责怪之意,只不过这次蜀山药丸,已经确定有不正门的人参与其中,还望明察。”   “这……也不能说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有些武林败类加入了不正门,经易木山庄查证发现他们已入魔道。”   “不正门吸纳武林败类,不是一直如此么?”   “一直如此倒是不错,可是让人入魔道,之前只有凯盛做得到,而近来易木山庄却失去了凯盛的行踪,尤正大师担心对方另有所图,所以召集诸位掌门,一来是有所警戒,二来,希望大家发现蛛丝马迹之后能够立刻通知易木山庄。”圆通说到这里又看向蜀山二人,道,“没想到这次聚会没有察明凯盛和不正门的意图,却得到了蜀山药丸的消息,你们蜀山一心修仙,极少下山,更不愿意涉及武林争斗,所以与蜀山无关的消息,便没有打扰。”   “谢诸位掌门好意。”凌风心里清楚,蜀山的确不大理会山下的事情,平日里自顾自修行,即便是他多在凡间行走,也是以修行为主,或安于一处修行,或斩妖除魔防微杜渐,对于门派之争却有意避免。加之众人对蜀山的风评差误,遇事商量不带蜀山也不意外。   凌风从泊云山庄出来,心情沉重,蜀山在江湖上的风评已经跌落谷底,遇事协商,从来不会考虑到蜀山,只在被针对时,才会通知,以至于消息大量缺失,如今想要改变,亦不知从何改起。   “师兄,你在想什么?”吟风注意到了凌风似乎有些消沉。   “只是在想蜀山的风评。”   “你是说蜀山药丸?”吟风听了只笑,“从我第一次下山,至今已有百年,从那时起,便不断有人喊着,蜀山药丸,后继无人,十三代弟子将是最后一届蜀山弟子,过了许多年,这些声音依然是这样聒噪。”   “师妹说的倒是有理,想来,当年他们说蜀山要完,还会例举蜀山诸多弊端,后来师父根据这些评价还调整了蜀山门规,结果普通弟子并未减少,入门弟子也多了随风他们。”   “这样说来,他们武林人士才是最差的一届。”   两人相视而笑,缓缓走过街道,站在众人之间,却又飘逸出尘,不与众人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捉个虫~   ☆、最差的一届(15)   扑哧。   硕大的白鸟落在树枝上,漆黑的眼睛盯着蜀山两人。   两人抬头,目光正撞上,而后吟风伸右手,摊平了掌心,白鸟拍打着翅膀,落入掌心,安安静静卧好。吟风收回掌来,两手相对重重一拍,“啪”的一声炸开,白鸟变成了两张折起的信纸。   原来这是蜀山符文鸟,以剑气入,可将化形术破去,还原为纸张,若是外人虏获强行破开,直接粉碎后也能保证消息不外泄。   “怎么说?”凌风将信瞧了,面露担忧,吟风忍不住发问。   “御风的伤势已无大碍,随风回去之后,司药长老比对了两处药丸,发现成分基本一致,可以确定最初出自一人之手,而乘风尚未归山。”   “也就是说,这件事不正门和压二道都有参与,却不知乘风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甘州与恒州虽然麻烦,但是都已解决,而济州是什么情况却还不甚明了,怕只怕乘风与惠风出了什么意外。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乘风智虑周全,遇事冷静,他又经常下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何况还有惠风在。”凌风知道吟风是在担忧师弟,安慰了几句。   “师兄说的是,我只是觉得蜀山这次遇到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纠缠百年,我们早就习惯了种种小打小闹,却从没有想过不正门和压二道联手,对方既然能够散布蜀山药丸,必然有善于制药的人在,希望不会是针对乘风。”吟风对几个师弟师妹始终有些不放心,从小看着长大,总觉得还小。   “你如果真的不放心,等武林大会完毕,我们去一趟济州便是。”凌风也注意到,毕竟是两家联手,就连师父和尤正大师都觉得头疼的事情,何况是两个小弟子。   “也许是我想多了,师父他们既然来信,想是已有对策,我们应该集中精力,看看这次武林大会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吟风释然一笑,如今两个人都有重任在身,揣测再多也是自寻烦恼,不如看好武林大会,或许能够寻到不正门和压二道的人解答疑惑。   两人商量完毕,还是依着原计划,静修打坐。莫风自从与方圆熟了,常常出去游戏,天色擦黑才回来,凌风吟风也不管,由着她去。   这日夜深,莫风玩累了上床铺去睡,吟风和凌风还在院子里打坐修行,忽然一震,莫风慌慌张张的跑出来道,“大师兄怎么了?”   凌风与吟风没说话,提着剑出去,瞧到边上的昆仑派住处门也打开,邱明子站在门口叫小弟子们出来,凌风走过去招呼,邱明子只道,“我也只是感觉地面撼动,既然不是蜀山,那就应该是易木山庄!”   一行人急冲冲往易木山庄去了,凌风和邱明子担忧易木山庄的情况,一路疾行,莫风抓着走得稍慢的吟风道,“二师姐,等等我……尤正大师在,不会有什么事吧?”   吟风没答话,按道理尤正大师在,不会出什么情况,但是不正门和压二道可能已经联手,谁知道会出什么样的招数?易木山庄擅长各类阵法,但是不正门压二道却未必肯堂堂正正的对决。   果然,易木山庄的院子大门紧闭,无一丝声响,众人不敢耽搁,破门而入却看到内里灯火通明。   方圆从内里奔出只道,“不正门偷走了师祖的影子,现在师祖危及,我要去找他们!”   “等等……”莫风一时无措,影子还能偷走?偷走会怎么样,谁知道他刚一开口,凌风便开口道。   “我同你一起去,至于这里就拜托给邱道长了。”   “好,你们放心吧。”   事出紧急,吟风来不及答话,转身跟上了凌风,莫风更是没有多想,直接两手扒拉在吟风胳膊上跟着走了。   也不知方圆是顺着什么线索一路往南行,莫风止不住好奇,拉扯吟风衣袖发问,“二师姐,影子被抓走什么意思啊?”   “人的影子里有阴性魂魄在,通常情况是不可能夺走的,但是歪门邪道,将魂魄封在影子里,直接掠夺……不过,你不用怕,影子和影子里的魂魄都是属阴的。”   走在路上,还要跟前前面,吟风压低了嗓音简单解释了一番,莫风听得似懂非懂,决定等时间结束后再找方圆问个明白。   追到半路上见地面黑影闪动,滚过月光下的地面,又时不时融入房屋树木的影子之中,无迹可寻。一行人眼看着黑影遁入漆黑的地面中,手术无策。   吟风拍拍莫风,让她放手,凌风仰头看天。   今夜月色不错,但是天上有云。   晚风起,寒凉入骨,悠悠推着云彩挪动,似乎马上就要遮住月亮,到时天地一片昏暗,再想找回尤正大师的影子近乎不可能。   几人盯着地面,恨不得从黑漆漆、空荡荡的地上盯出几个洞来,然而只有阴影逐渐压来,压得众人心头凝重,方圆更是冷汗从鬓角滑落,打湿衣领,竟然一手探出,欲施明光之术驱散黑影。   凌风伸手一栏,方圆不解的看着,却见凌风微微一笑道,“方道长莫着急,你且看仔细些。”   方圆得话,当真仔细去瞧地面,只觉得黑压压的地上竟然有几个亮点,橙黄澄亮的光点,疑惑间,光点的数量急剧增加,不出片刻,竟然连成一条条的裂纹,似乎整个地面都已龟裂开来,不多时,裂纹里闪耀着火焰的光芒。“腾”的一声弹出个黑色圆球,正是他们追了许久,最后溶于夜景之中的偷影者。   那黑影在地上弹跳,似乎想要再次溶如黑暗之中,不想那些龟裂的地方冒出了火焰,黄亮的焰心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青白的火舌窜到丈高,无声无息的燃烧着。   “噗,噗……”极为细碎的响声,似衣衫碎裂,原来火焰舔上黑球,那黑乎乎的球体扭曲起来,变了形状,甚至有碎裂的迹象。   方圆满面惊起,正对上凌风吟风快然笑意的脸,想要言语,却瞬间腥风铺面。   蜀山弟子撑起剑气屏障,将腥风阻挡,尤可见到腥风中夹杂着深褐色的液体,落在剑气屏障上啪嗒作响,滑落在地黑黝黝的一滩液体,名副其实的腥风血雨,煞气十足。   腥风血雨中,一灰袍老者凌风而立,挥手间风雨更甚,竟然将满地爆出的火焰尽数熄灭,而后一手捡起那抖抖索索的黑色影子。原本的球状在剧烈抖动后,流出许许多多的黑影,黑影纷纷逃散离去,原本的圆球也完全变了形状,被拎在灰袍人手中,似打湿的纸片,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单薄伶仃。   见此来者,凌风面色一沉,双目灼灼,上前竟然拱手道,“华洋师叔,好久不见,不知您此番前来是何用意?”   “用意,自然是带他走!”华服老者拎着黑纸片儿,笑着裂开一口稀疏的牙齿,表情狰狞。   “恕我直言,带他走,您恐怕做不到。”这厢吟风也开口了,莫风躲在吟风背后,偷偷探出脑袋看,见到这灰袍人面容清癯,无须,身上到有几分师父师伯的飘逸仙气,方才大师兄叫他师叔,是几个意思?   “蜀山无人,竟让尔等托大!”老人面上竟然露出一重惋惜的神色,看着一行人面带嘲讽,低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手中的黑纸片还在燃烧,火焰大有焚尽纸片烧到他身上的意思,瞬时止了声,皱起眉来。   “如今的蜀山,早不是你所知的蜀山,是好是坏,比起江湖谣言,您不妨亲眼来见识见识。”吟风说着竟然拔出剑来。   老者却是将黑纸片一丢,挥手而去。   阴风扑面,几人也不敢贸然行动,待那风散去,早就没了灰袍道人的影子。   众人一瞧,地上的火焰早已熄灭,只是地面带着龟裂的纹路,莫风笑道,“没关系的,等天亮了,这些裂缝会自动消失。”   而那黑纸片却已经被橘黄色的火焰包裹,此刻已经安安静静的躺着,随着火焰焚烧散发出浓烈的腥臭。方圆捂着鼻子想要上前,依稀可见偷影者竟然是个人,颈部断裂,露出红艳艳的血肉,还要继续靠近被莫风拉住了。   “方道长,这是地火,熄灭以前不可触碰。”吟风在旁解释,方圆转头看着蜀山几人,张嘴欲说些什么,最后见那地火愈盛,将黑纸片的尸体重重包裹直至焚尽,心中唏嘘不已,只听到莫风嬉笑道,“这是我的剑哦!”   莫风有剑,名为地火。   引地心真火,焚尽众生。   与天雷剑从天降雷相对,地火剑引地下灵气焚为火焰。   一旦附着,则阴气不散火焰不熄。   而莫风修行尚且,还不能中途停止自己点燃的地火,一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偷影者被焚烧殆尽,良久,方圆道,“刚才我看不少黑影逸出,想来师祖的影子已经回去了。”   众人点头,方圆又道,“不过你们似乎认识啊。”   “你是说那灰袍道人?”凌风自然知道,方才一声师叔,让方圆心生芥蒂,但是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在外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直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再议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除夕快乐!   ☆、最差的一届(16)   蜀山十二代,有弟子华洋,聪慧机敏,言以饰行,盖因为人狭隘,竟然因为妒忌同门勾结妖魔而被逐出门楣。   自那时起,蜀山名声一日不如一日。   华素真人从不对外解释,也不对蜀山弟子提起。   故而除了华洋被逐之前入门的凌风,吟风也只是偶然间听师长提起过,往下的弟子都不知蜀山曾有过这样一位弟子,更不要说外门弟子。   听到此处,方圆面色放缓,“原来如此,我说你们怎么叫他师叔。”   “他?”吟风一时机灵,“你认得?”   “他便是新上任的压二道右使,栾洋。”   吟风听的是满心草泥马奔腾,栾洋。   “师姐,你脸色好差,怎么回事?”   “我在恒州查到,散布蜀山药丸的主使就是栾洋,当时还不清楚他是何人,想着在洛阳能不能找到线索,没想到……”   说到这里几人心思 沉重,谁能想到,如今危害人间,毁坏蜀山声名的就是当初的蜀山弟子?   无怪江湖人称蜀山要完。   谈话间,尤正已经醒来,瞧着众人道,“华洋的事情,当年老夫也曾有所耳闻,只是谁能想到,他竟然隐匿多年,投靠了压二道。”   “前辈……此乃我蜀山之耻。”凌风走到尤正跟前,径直低头认错。   “这并不是你们的错。”尤正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疲倦,又道,“他们是冲着易木山庄而来。”   “易木山庄屹立多年,如今怎会……”吟风问话间十分犹豫,正如压二道与蜀山昆仑对峙多年,易木山庄与不正门亦是百年纠缠,如今怎么会轻易着了他们的道?   “本来我们易木山庄周遭都有防护的阵法,可巧,最近被人蛮力破去,一时间来不及重新布置,这才让人钻了空子。”方圆说这话咬牙切齿地看着邱明子,邱明子扭头不说话,只留下烧通红的耳朵。   平日里易木山庄被阵法所困,布置到了蜀山和昆仑大门前,邱明子直接蛮力破去,地面都成了坑坑洼洼,连着几天都在铺地砖,地脉流转被扰乱,一时间不能恢复,自然也就布置不了新阵法,没了阵法,易木山庄防御能力被大大削弱,也难怪方圆生气。   “这事过去了就过去吧,”尤正倒是语气平和,显然不打算难为邱明子,只道,“也是我,乍见故人,一时大意。”   “故人?”   “夺影之术,原也是我门下弟子研究的,只因太过阴狠,我便将将此术心法毁去,想来那弟子已经亡故三十余年,不想近年来重现人间,疑是故人之后,这才大意中招,好在蜀山几位真人出手相助。”尤正客气了一番,又道,“栾洋虽是压二道的右使,这偷影人,却是不正门的弟子。”   又是不正门和压二道搅合在一块?   “想必你们也在奇怪,为何我会忽然来到洛阳。实不相瞒,数日前,不正门发生内斗,元气大伤,此后凯盛失去了踪迹,而洛阳周遭的不正门分部却频频骚动,又有数人向苏盟主反应影子被盗,我疑心是凯盛暗中作怪,这才追了过来。”尤正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凌风道,“所以你们也不必自责,他们本就是冲着易木山庄而来。”   尤正刚刚醒来,体力还未恢复,说了几句便面露疲态,邱明子与凌风见状也不好多问,告辞后,两家弟子又坐到了一处。   吟风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邱道长,前日阁下以蛮力破阵,可是因为一时不快?”   邱明子面色不善,仍是答道,“倒也不是一时之气,我虽性情急躁,却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易木山庄和不正门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手,只是……”   原来邱明子自下昆仑,遭到了不少阵法围困。近来昆仑弟子下山,已有不少弟子为阵法所害,疑似为不正门所为,却又没有真凭实据。邱明子窝着一肚子火到了洛阳,结果不出几日,对方又将阵法布到了大门前。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是不是和之前针对昆仑弟子的阵法有关,没想到进去之后竟然是杀阵,当时也顾不上许多,只得以剑法直接破了,你们也知道,依照五行八卦解开阵法破坏并不大,但是直接以蛮力,需要数倍于阵法本身的威力才行,也才导致了这一代的地脉变化。”邱明子也是头疼得很,眼看着弟子受伤,却始终抓不到对方把柄。   “看来,对方是同时对我们展开了行动。”凌风沉思起来。   吟风解释道,“昆仑弟子下山较多,蜀山近年来却十分闭塞,十三代弟子里,凌风大师兄常年在外,却极少显露踪迹,况且单论剑法,压二道未必能有人胜过,至于乘风,平日里也只在蜀山周遭村落走动,其余弟子都很少下山,对方只能布局引我们下山。而对于昆仑派,时常接到山下居民或各地道观求助,自然在外行走的也就多了,半途布置陷阱……”   说到这里,几人同时安静下来,莫风听得不太明白,还问,“二师姐,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莫风,好好准备,这次武林大会不会简单。”吟风摇了摇头,到底将话头压下,邱明子感激地看了一眼,起身告辞。留着满腹疑问的莫风,想问吧,看到大师兄面沉如水根本不敢过去招惹,二师姐吧,摆明了不说。   要是问问隔壁的方圆,应该是能问出点什么,可是拿蜀山昆仑的事情去问易木山庄的弟子好像又不太合适。   自己闷着头琢磨了几天,吃果子的时候终于脑袋一个灵光,啪的一拍桌子,丢下啃一半的的杏儿跑到吟风跟前笑呵呵地拉起在家师姐的胳膊道,“师姐,我知道你们那天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是什么?”吟风瞧着风风火火的小师妹,不禁露出笑意,眼角眉梢淡淡喜气,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莫风自然就一股脑儿得倒了出来:   “那天师姐说对方针对蜀山,是散布蜀山药丸,引诱极少下山的蜀山弟子出来;然后说道昆仑不说了,我就一直在想,昆仑弟子经常出去,在半道上布下陷阱很正常啊,为什么不继续说呢?”   “嗯。”吟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莫风的话。   “然后我想来想去,想到那个压二道右使栾洋了,蜀山的叛徒,所以针对我们,然后我就想明白了,能够掌握昆仑弟子行踪,针对昆仑弟子布下阵法,肯定也熟悉昆仑派啊,压二道要是知道这些,早就这么干了,所以啊……”说到这里凑近了吟风,压着嗓子说道,“肯定是他们昆仑,最近自己也出问题了!”   “不错。”莫风说完,背后传来肯定的声音,莫风吓得一跳,竟然是凌风也在,“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噗……”吟风掩着唇也没止住笑意。   “我一直都在这里,你一上来就拉着你师姐说了半天,根本没看到我。”凌风脸上露出几分责怪的意思,莫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道,“这不是,刚才没注意么……再说了,大师兄你坐着一点声音都没有,谁知道你在啊……”   吟风看着莫风脸都红了,上前解围道,“不错,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师姐啊,你都知道,干嘛不跟我说啊?”   “邱明子也在。”   “他在场的时候不好意思,等他走了,你悄悄和我说呗!”   “用进废退,你既然下山了,遇事就要自己动脑子去想,不能什么都指望别人告诉你,再者说,这事,你想不想得到,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啊,就像我们知道那个什么栾洋以前是华洋,说不定那个昆仑的叛徒也能问出点东西呢?”   “那你弄清楚了栾洋的事情么?”不愿意承认那人是蜀山弟子,吟风提起,直接叫了压二道中的姓名,栾洋。   “啊?我怎么知道?”莫风眨眨眼睛,她是新入门的亲传弟子,等她从普通弟子里脱颖而出的时候,栾洋早离开蜀山一百多年了。   “你啊……”吟风说到这里摇摇头,“叫你背《剑士录》,又没背吧?”   “我不是背到六代弟子就下山了么,他用的什么剑,厉害么?”   “他的剑,名为骏士,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铠甲,能够展开来包围全身,在背后延伸精钢打造的金属断刃连缀成翅膀模样,杀伤力极大。”   “这么厉害?”莫风听得直瞪眼,十三代几个弟子的剑不管什么样的,看上去起码是把剑,这都直接变成铠甲包裹全身了!还能算是剑么?   吟风又笑,“放心吧,你若与他遇上,地火必赢。”   “真的?”莫风有些惊喜,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最后又看到凌风,似乎想要一个答案,凌风慢慢一点头,算是盖章。   莫风开心得跳起来拍手,“我有那么厉害?”   “你回去仔细想想骏士和地火的属性,你就明白了,另外,这次武林大会上一定会遇上劲敌,这几日你也玩够了,接下来就好好琢磨剑法,知道了么?”   “知道了!”莫风刚得了夸奖,满面笑容的蹦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最差的一届(17)   “大师兄,你怎么逗她?”吟风眯着眼睛,笑意十足的看着凌风。   “师妹才是,怎能捉弄莫风?”凌风看回去,唇角压不住的弧度。   两人素来亲密,心意相近,往往想到了一处,平日里相处也随意许多,就连平日一本正经的凌风,到了两人私处,往往也会开些玩笑。   “本就一直在这里。”凌风依旧带笑,弟子们无事,聚在一起修行本就寻常,何况这院子也小,两人坐下也隔不了多远。   “你用了遁形术,莫风从未见过,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吟风故作嗔色,遁形术将自己融入周遭环境中,常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外出查看为了避免麻烦倒是经常用,但是一直都在蜀山的弟子却不会接触到。   “就当我是在考她吧,当年,你第一次见,不是认出来了么?”忆起当年,吟风尚且年少,凌风也还年轻,学会遁形术玩心大发,悄悄躲到了自家师妹背后,没想到吟风手腕一转,直接用无霜剑指着凌风所在,一脸严肃的说到:“来者何人,擅闯蜀山!”   不得已,凌风解除了遁形术,一脸委屈地朝着师妹道,“我就想逗逗你啊,别生气啦!”   围观全程的御风表示:幼稚。   凌风和吟风却只觉得是好玩,凌风还在笑,“倒是你,跟她说骏士不如地火,叫她误会了要怎么办?”   “我可没有误导她,骏士的确不比地火,属性相克,地火必胜。况且就威力而言,能胜过地火的剑,极少,师兄也应该注意到了吧,那天栾洋的表现,本就是畏惧地火。”众人去为尤正大师找影子的时候,引发的地火烧到了偷影者,偷影者狼狈丢出影子,随后栾洋赶来,发现偷影者身上燃烧的是地火,直接将人灭口逃走。   “单论属性的确是地火胜过骏士,只不过,师妹也要明白,栾洋有三百年的修行,莫风才几年?”属性相克是没错,但是修为相差太多,地火又能克制骏士多少?   “师兄,你又对莫风知道多少?”吟风一笑,不再解释。   凌风想了想,似乎这些年,蜀山的师弟师妹都是交给吟风在管,他的确不甚了解,莫风取得地火时他也为小师妹高兴过,但是如今莫风能将地火运用到何种程度?   不多时,方圆前来拜访,言语间支支吾吾,凌风笑道,“道长,有话不妨直说。”   “师祖以为,不正门的总部可能有些问题,已经启程赶回,所以这一届的武林大会,还要蜀山昆仑多为担待。”方圆说到这里,面露羞色,本以为这次武林大会他们易木山庄有师祖坐镇,必将大逞威风,谁知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师祖却先回去了,回去之前还要方圆过来通知蜀山昆仑小心意外。   两人听了,点头道,“不正门的事情还要劳烦易木山庄,至于武林大会,我们自然会尽心而为。”   本来,压二道针对的就是蜀山与昆仑,他们会到洛阳,就是以防万一,而易木山庄专心防守不正门,是多年以来的习惯,如今不正门发生变故,易木山庄改变策略合情合理,吟风丝毫不觉得意外。沉思片刻,吟风又道,“同时武林正道,如有什么用得上蜀山的地方,方道长尽管开口。”   方圆告谢辞去,凌风瞧着他离开才转身问道,“师妹这是打算去一趟易木山庄?”   “我是想去一趟不正门,总觉得凯盛消失没那么简单,如果凯盛真的是在洛阳,尤正大师绝对不会在此时离开,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并不能明说,只是叫我们多加小心。”江湖险恶,即便是同道中人,也有诸多隐瞒,诸多揣测,想要验证唯有亲自前往。   凌风点点头算是赞成,又道,“明日就要召开武林大会,尤正大师走得如此匆忙,确实不正常,不过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明天的擂台,这次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压二道。”   “压二道和不正门勾结,不管是是共谋一事,还是意欲合并颠覆人间,都不重要,只要是针对蜀山,我们就责无旁贷。”   两家都有参与到“蜀山药丸”的阴谋里,至于布置“蜀山药丸”的这批人与截杀昆仑弟子的是不是同一批人还有待验证,与不正门内乱是否有关也不甚明了,凌风也只得整理消息,写信交给华素真人,看蜀山掌教将要如何安排。   是夜,又有一只符文鸟落在院中,莫风捡了起来正要拍碎,被吟风叫住,指着符鸟头上的花纹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纹路么?”   “什么纹路?”被吟风提醒,莫风才开始认真观察这只符鸟,除了眼睛是红的,喙身上带着细细的白纹,脖颈上也有一圈花纹,这种的是经过符咒加持的符文鸟,喙上白痕是咒文提醒,脖颈上的花纹是在遭到破坏以后产生爆炸,莫风伸出手指着鸟儿解释起来,吟风却道,“你知道怎么解开么?”   “解开?这个,是什么咒来着?”莫风这下可为难了,蜀山咒法那么多,她能认出来是有咒法加持已经用了全力,哪里解得开咒法,就连到底加持了什么咒法也不清楚。   吟风叹口气,食指并中指,张开鸟翅,左右写下咒文,最后收手沿着脖颈上的纹路以指为刀,竟然切断了整个符鸟头颅。   “师姐,好好地符鸟,为什么弄这么麻烦。”   “你忘了,栾洋也是懂符鸟的。”   “他都符鸟,还不懂咒法加持么?”   “懂也无用,咒法加持,是每十年一换,栾洋离开蜀山之后,已经换了几遭,我都叫你背过两回了,你是一回都没记住。”   被吟风噎得面色通红,莫风只道,“回去我就背还不行么,师姐,快告诉我,掌教真人都写了什么啊,我师父有没有说什么?”   “喏,华益真人给你的信。”吟风直接抽出一张纸来,递给莫风,余下的自己大致扫了一遍又递给凌风。   “乘风已经归山,这下,我们可省了去济州的功夫。”凌风瞧到这里露出笑意,信中并未细说,只叫众人待武林大会结束后,尽快赶回蜀山商量对策。   “师姐师姐,师父真的给我们送法宝来了!在哪儿啊?”   听到莫风的声音,吟风一惊,接过信来,华益长老信中言及如遇栾洋,有红玉扣一枚可防骏士利刃,却未提及红玉扣何在,莫风两眼盯着凌风,凌风刚看完信,还在瞧着这厢。   莫风不解,吟风一笑,将方才割下来的符鸟头颅拿起,右手中从断裂处一抠,果然骨碌一下掉出一枚鲜红的玉扣。   “师姐,这就是红玉扣,怎么用啊?”   “玉扣本为饰品,意味祈福平安,红玉扣如果炼制是法器,多时佩戴防身,既然没有单独说明,你带在身上就是。”吟风笑着将红玉扣放到莫风手心,莫风一愣。   “师姐,你把这玉扣给我?”   “华益长老的意思,本就是给你,拿着吧。”   “那你跟大师兄怎么办?”   “凌风大师兄和我行走江湖多年,你不用为我们担心,你初次下山,带着它,以防万一。”   华益真人只送来一枚玉扣,自然是面对栾洋防身用的,但是凌风吟风多次下山,百年来与压二道屡次对峙,都能全身而退,无外乎修为高且行事小心,如今莫风初次下山,对情况不甚了解,栾洋又吃过地火剑的亏,自然是要她拿着防身。   莫风咬着唇,眨巴眼睛想说什么,到最后也只是低了头没说话。   次日一早,天亮时分城里便热闹起来。   武林大会举办当日,自然是各门各派都要起早去围观,城里的摊贩为了应付这帮武林人士也早早出来摆摊,各家旅店酒楼都已开门,天色蒙蒙亮,洛阳城里便炊烟处处人声鼎沸。   吟风看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禁摇了摇头,每年都是如此,尽管擂台就摆在城郊,横穿整个洛阳城也只要一个时辰,尽管每年都要到辰时才会敲锣开场,但是每年大家都在抢早。   “师姐,这么多人啊……我们要不要御剑过去?”   “我们等他们走完了再去。”蜀山的位置历年都是固定在泊云山张一侧,旁边就是昆仑,去早了也没用,何况这些武林人士为了展现轻功,不少趟着房顶瓦片赶路,见到御剑而行的弟子容易引发失神坠落,就算踏散了瓦片也会砸到行人。   “那,师姐,我们去晚了,要是压二道的人已经过去了该怎么办?”   “方圆已经去了。”   “啊?”凌风没头没尾的插了一句,莫风是更不明白了。   吟风接过话头解释道,“每年武林大会,易木山庄都是三家里最先到的,他们会提前考察地势,帮助泊云山庄一起确定擂台的位置,布置擂台,然后在周遭设下法阵,确保妖魔无法从入口以外的地方进来。”   “那……万一他们太厉害,直接冲进来呢?”   “直接冲进来和直接冲出去一个道理,都要直接毁了阵法才有可能,”说到这里吟风面色沉重起来,“阵法被毁,里面所有的凡人都会和阵法一起灰飞烟灭,也就是说,对方出手要荡平武林才会这么做……这样的话,四大守门人一定会露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最差的一届(18)   四大守门人,非仙,亦非妖魔鬼怪。   他们说自己是人,没有谁能说不是,也没有谁敢说不是。   但却都是修行步入大成境界,早已摆脱生死轮回超脱六界之外。   李梦卿,弃天,非白,云岫,四个人占据了四个出入魔界妖界的地方,各自收徒,并称为四大守门人——卿天白岫。   他们曾经为仙,曾经做人,曾经化妖,曾经堕魔……每个人都经历不凡,最后却都弃绝仙道,脱离魔道,在六界交界处安了身,既没有昆仑这样造福众生的入世之心,也没有蜀山那样独求剑道的出世洒脱,更没有妖魔颠覆人间的疯狂之举。天庭不能驱使,地府不可管束,他们只是自诩为人,镇守在各大妖魔界入口,管制着妖魔在人间出入,隔离出人间魔界,是以天庭多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他们不求仙道,但是也摒弃魔道。   尽管他们不理人间世俗,但是也不能容忍妖魔侵占。   吟风自从知道他们的存在,便好奇,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她越了解的多就越不明白。   四大守门人不与任何门派来往,或许他们之间存在联系,但是对于人间种种,似乎从不放在眼里,不想成仙,不要做魔,空有一身修为,不顾天下家国。   更会警告插手仙魔争斗的弟子,似乎只要魔界的妖魔不出来,外面天翻地覆都与他们无关。   但是所有人都莫名相信,一旦魔界大举入侵,他们就会行动。   吟风不信,华素真人道,你反过来想,他们为何镇守交界处,为何严控妖魔进入人间?   又与她说,历年来,但凡有妖魔大举入侵,他们都会察明入口,而后堵住漏洞,确保只能从四大守门人镇守的地方进出。   哦,那那些跑出来的妖魔要怎么回去?吟风忽的好奇,有能力堵住空间的缺口,果真不俗。   除掉。华素真人也冷了面色。   除掉?   除掉。   怎么除?   打回阴阳二气。华素真人只道了一句。   魂飞魄散?能够打回阴阳二气,必是躯体、魂魄一同消散。   “是,魂飞魄散。”   “那可是,一大堆入侵的妖魔。”   “《异闻录》上曾经记载,四大守门人倾巢而出,天地一白。”   “也就是说,他们动手的时候,不光是这些侵入的妖魔,其余夹杂中间的凡人或灵物,一概屠戮?”   “若是妖魔界大举入侵,我们不能解决,到他们出手,绝不会在意常人生死。”是以,华素真人对四大守门人没什么好感,在那些人眼里,恐怕根本不在乎华素真人。   如今想来,真的等到妖魔大举入侵那天,夹杂期间的凡人,还能保命么?葫芦村的惨状依稀还在眼前,他们尚可一战,普通人遇上了,只有死路一条,直接轮回是最好的下场,若是中了妖毒,堕入魔界,生不如死。   凌风和吟风都知道,事情最好由他们解决,等到四大守门人出手,只怕已经酿成惨祸。   所以看到擂台上的女子,凌风不做他想,直接站了上去。   女子体态修长,西域风情的打扮,身披紫色的纱巾,眉眼浓墨勾勒,嘴唇却是火辣的红艳,脖子到胸脯是成串的金属饰品,连同腰间的铜片一套,走动间稀里哗啦的响。纤细的腰肢一览无余,纤秾合度,下身裹着同为紫色的纱衣,露出一条雪白、结实的大腿。   武林中多为男子,来到洛阳的,多是青壮年,这女子一登台,众人便齐齐看了过去,这女子生的貌美,打扮艳丽,偏偏一举手一投足全是风情,看的周围不少男子咽着口水,结果凌风却站了上去。   “唉,你们蜀山凑什么热闹?”   “真是,堂堂修仙门派,看到漂亮姑娘管不住腿了?”   “蜀山要完呐!”   “是啊,蜀山肯定要完。”   ……   “你们这群凡夫俗子,两只眼睛是瞎的么,这是压二道来的琵琶精,你们谁有胆子就上啊!”莫风听不得这些言语,径直喊了出来。   台上凌风不为所动,仍然是静静看着这女子,台下吟风轻轻摇了摇头,也未说话,静立如故。   周遭一众人等却是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倒也无人喧哗。   倒是那妖艳的女子,勾唇一笑,叉着腰道,“小妹妹,这里是大人来的地方,小女孩子就不要来了。”   “谁是小女孩,你知道我多大么!”比别的莫风或许不行,但是比嗓门,她怕谁!   “小妹妹,瞧你小孩儿样,回去呀,叫你师兄给你买串糖葫芦,这里我与你师兄说说话,你就别跳了。”女子一番话气得莫风脸发白,还要继续说,却被周遭男子得一阵哄笑折腾到脸红,又见那女子笑嘻嘻地走上前对着凌风说到,“道长,你说是不是啊?”   凌风似是觉得太近,往后一步,女子凑上前来,道,“怎么,道长莫不是看到我动了心?你们常说万物皆寻常,为何看到我要退后呢?”   “阁下请自重,出招吧。”凌风微微皱了眉头,面露厌烦,直接出手不是他的风格,打过招呼再出招才是,可这女子似乎格外多事。   “怎么,我这样好看,道长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么?”   “你哪里好看了,妖艳贱货狐狸精。”莫风忍不住继续翻白眼。   女子本就被凌风厌恶的表情惹得心烦,又听莫风如此说话,不禁怒道,“怎么,你们蜀山还有谁比我好看?”   莫风被问得一怔,随即笑道,“废话,就你,有我师姐好看?”   一直观战的吟风白了莫风一眼,莫风自觉说错话,捂住了嘴,却仍是将周围的目光都拉了过来,女子也似乎才注意到吟风。   吟风生的高挑,眉骨较高,鼻梁悬立,显得五官深邃,鹅蛋脸,本该是一眼扫过去最为亮眼的存在,但是在莫风提到以前,场上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位妙龄女子。   不过,吟风虽然生得好,盘顺条亮,却是素面朝天,全赖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点亮,又穿着青色道服,即便用腰封束着胸脯饱满,却依然不如自己大半的身子衣果在空气中,便笑道,“你就是她的师姐?”   吟风听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不作答。   “还是你真的以为自己比我好看?”   凌风已经忍不住张开了嘴,这琵琶精竟然自比吟风!满心的愤怒,张开嘴却不知应当说什么,真说起来吟风不输,但是让吟风跟着琵琶精比起皮相,本就是在侮辱吟风。   凌风为难时,吟风已经开口,淡淡道,“我非舞乐,从不以色侍人。”   吟风眉头皱了一下,一纵即逝,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这句话并不是她说的,却又实打实的回了琵琶精的话。   我非舞乐,从不以色侍人。   蜀山弟子,一心向往仙道,至于长得好看不好看,吟风并不怎么在意,全赖她天资聪慧,取到无霜剑时才二十有二,往后,面容便停留在了一刻,论起年纪,早已过百岁。若是天资差些,如今的面容应如老者,不过面容如何,与修为关系不大,蜀山弟子看着都年轻,昆仑弟子也年轻,长得好不好看,跟修为高低,成仙与否,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好看,也是修仙练剑,再难看,也是修仙练剑。   妖魔需要以美色诱人,蜀山弟子却不需要。   吟风并没有觉得这张脸对她有多好,恰恰相反,皮相出众,她还要想办法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并非舞姬乐伎,被太多人关注,被太多人扰乱,只会打扰吟风修行,所以吟风才会说,不以色侍人,即便来到武林大会,她用得,也是无霜剑。   听了这句回答,凌风不禁笑了。   琵琶精看着眼前眉目清俊身形挺拔的男子,露出笑意,眉眼低垂,唇角牵起,与方才面色不爽的迥然似两人。   又似春风起,江水微澜。   刹那间,全是温柔倦悱。   琵琶精生出几分妒忌,这人对自己没有一点好脸色,对他师妹,却因为一句话笑得如此欢喜。   心中有恨,不禁咬紧牙关,从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饰品里,抽出一缕银丝,看着凌风,眼神愤懑,恨道,“看样子,你对你师妹倒是中意的很。”   “她是我师妹。”凌风笑着答了一句,又似什么都没说,拱手道,“你已浪费了太多时间,请出招吧。”   女子扬手,丝弦挥动,凌风腾挪避开,丝弦落到擂台上,“咔嚓”丝弦所过,竟然深深切入擂台,而后擂台摇摇欲坠,细碎的声音逐渐变大,最后“轰轰隆隆”一阵响,擂台一角竟然塌了……这女子不过是舞动了一次丝弦。   凌风看着,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将剑拔了出来。   “这就是落棠,也不怎么样啊?”女子露出轻蔑一笑,继续挥动丝弦。   “铎”的一声,丝弦碰触剑刃,意欲缠裹,却被剑刃切断,一头落在地上,一头继续挥舞。见此情况,两人都是一愣。   女子以为,丝弦应该死死缠住拗断剑支。   凌风以为,落棠的剑气应该将丝弦彻底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之间就要上班了,我可能过了假的春节   ☆、最差的一届(19)   丝弦纤细,舞动中只余残影。   落棠横起,相交时方有断裂回响。   “师姐,大师兄的落棠,不是触之既断,而且剑气会顺着物体攀附,将其碎裂么?为什么这弦能挥这么久?”   “触之既断没错,这弦每次碰到落棠都断了,但它是靠妖力不断延伸,断了之后立刻恢复,你自然看不出来,另外落棠的剑气是顺着物体攀附,当攀附的物体断落时,自然无法继续攀附,不过这些段落的丝弦在失去妖气的补充后,会迅速被落棠的剑气侵蚀,这就是地上没有断落丝弦的原因,你瞧仔细些。”吟风一发话,说得莫风不停点头,然后全神贯注盯着擂台看。   看了几眼没看出来什么剑气断落,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影子,是有几个从剑上掉下来,但是怎么越掉影子越多?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又问道,“师姐,我怎么看着,这弦便快了?”   “不是变快了,是变多了,现在是三根。”吟风皱着眉,琵琶精,以丝弦做武器,从一根到三根,也许还有更多,但是吟风倒不怎么担心,如果压二道和不正门现身,大约是三两结伴,就修为而言,凌风应付得了。   果然,到后面已是漫天的影子将凌风笼络其中。   莫风握起拳头,眉头皱起,咬着双唇。   丝弦笼罩,但是凌风并不慌张,手持一把落棠,游刃有余。   剑气从落棠身上逸出,与相触、段落的丝弦一起掉落在四周,然而剑气无形,离开剑刃,飘散在四周。丝弦笼罩的时候,剑气同样将擂台笼罩,只是大家都看不见。   仙魔交战,大家都有些紧张,有些人连丝弦都看不到,干着急,不过他们还是听到了。   “嘣”的一声,连同这琵琶精的身体一起,漫天丝弦都断了,分裂开来,然后一点点碎化,落在地上逐渐消弭。   只有凌风。   站在擂台中央,落棠归鞘。   四周的碎影和琵琶精一同碎裂消失,不知逸散到了何处。   只有凌风还笔挺地站在远处,似擂台上扎根的白杨,秀丽静穆,从未变过。   众人吸气,这人到底做了什么。   凌风只是转身,朝着主位上的苏无题拱手行礼,示意清理完毕,这才退下了擂台,唇角含笑走到吟风身边。   擂台清空的时候,泊云山庄的人已经敲锣喊话,示意比武重新开始,等凌风走到吟风跟前,擂台上的剑客早已开始比划。   凌风对着吟风点点头,却是转过脸对着昆仑邱明子和方圆说起了话,“邱道长,方道长,适才我与那琵琶精交战,发现她似乎有意拖延时间,便用神识侦查了周遭,外围另有一股流窜的妖气,如今压二道已经出现,依照往常,至多还会出现两次,我想与吟风先行查看外围,擂台上还望邱道长与方道长多多担待。”   “难怪你会耗费这么多时间,原来是分神查看,场外的事情,就拜托你们蜀山了。”邱明子方才也觉得奇怪,虽然琵琶精看着丝弦纷扰,但是单根都不强,怎么会困住凌风,原来凌风发现对方有意拖延时间,一边应付一边分神查看,却是擂台下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   依照惯例,压二道与不正门,最多会出现三次,压二道已经出现过一次,还有两次。本来,昆仑和易木山庄就是轮流上场,蜀山既然应付过一轮,接下来便无须上台,反而是场外的妖气叫人放心不下,近来异事频发,自然要小心些。   见邱明子与方圆应了,转身便走,吟风自然跟上,莫风一拉吟风衣袖,想要跟去,却被吟风拂开。   “你极少下山,如今正是见识昆仑和易木山庄本领的好时机,跟着多学学。”吟风说罢,又朝着邱、方二人笑了笑。   三派的关系本来还可以,加上莫风确实招人喜欢,自然不介意她留下来,倒是莫风兴致缺缺。   虽然说能够见识昆仑和易木山庄的本领很是难得,但是和大师兄二师姐一起出来,为何处处都被推开了?似乎大师兄和二师姐才是一路人,遇事两人一起商量,无事一起修行,她就算是在边上看着也看不懂,还要吟风为她解释。   方圆在一旁瞧着莫风低着头闷闷不乐,用胳膊肘轻轻一碰,莫风抬起头来,圆圆的鹿眼瞧着方圆,竟有几分埋怨。   “莫风小师妹,你也不用生气,对方在外布置妖气,或是引诱我们出去,或是另有诡计,情况不明,你没见过他们的手法容易被骗,事出紧急,你师兄师姐是担心你出意外才叫你留下来。”   方圆解释完了,莫风脸色缓和了一些,又道,“那不让我看,不是永远都学不会么?”   “怎么会?”方圆一笑,“凡是由浅入深,你好好看擂台上他们的表现,也能看清他们的本来面目,日后在外遇着妖魔,也知道怎么下手。”   “这倒是,不过,这些武林人士要打到什么时候?”   “不喜欢?”   “倒也不是,就是吧……”莫风压下惊恐,面上却还有几分鄙夷,“这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擂台上虽说点到即止,但是刀剑无眼,即便苏无题在台上看着,比武时一方或双方受伤的情况依旧屡屡发生,莫风平日里极少实战,几乎都是剑修拆招,偶尔遇上些小妖怪拿来练练手,也是砍瓜切菜般,哪见过擂台比武这些活人拳拳到肉血肉横飞的场景?   方圆笑了笑没说话,又觉得衣袖被人扯着,回过头,莫风指着爬上擂台的矮个儿道,“这个人,好不对劲!”   小小的身体,看着如十三四岁的孩童,披着灰袍,爬上擂台边缘时两只手都拢在衣袖里,看不到手指,脸也被宽大的帽子遮住,望不见容貌。   那人个子矮,四肢看着也极为短小,爬到一半竟然没攀住,“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露出一头杂乱的灰色毛发,竟然是个老者,周遭一阵哄笑。   台上的年轻男子手持长枪,不屑的瞥了一眼,并未开口,却见那小个儿在地上打了一滚起来,身上沾了不少灰尘,灰扑扑的,走到旁边继续往台阶上爬,众人嬉笑不止,更有甚者开口嘲讽。   矮个儿已经爬上了擂台,带着破旧的棉布手套,露出黑漆漆的手指,抓着一截尺来长的圆柱,一头又大又粗,后面慢慢细小成个圆棍,惹得台上青年不禁怒骂,“你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上台!”   矮个儿抬起头,果然是皱巴巴一张脸,裂开嘴来露出两排稀疏、歪斜的牙齿,满脸皱褶和几乎裂到耳朵的笑容诡异渗人,开口声音确实又尖又细,“这可是个好东西。”   “骨器。”方圆已经登了台,一开口,惹得那青年满脸的不高兴,却又不知道“骨器”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继续伸着脖子,一边继续看着那小矮个儿,一边努力听着方圆说话。   方圆竖起手掌,对着青年微微一拂,便将那人送下了擂台,客气道,“侠士,此乃魔界中人,手持之物为骨器,多用于蛊毒邪术,你且稍等片刻再上来。”   “你倒是个识货的。”矮个儿又裂开了嘴,还是比哭难看的笑容,但是方才只是随意拿在手中的棒子已经紧紧握住。   “刚才你换位置爬我就觉得奇怪,看到你现在站的地方……”方圆也笑了,“三点阵,三个地方位置固定,依序做好记号,配合骨器便可发挥更大的效果。”   矮个儿皱巴巴的脸上笑容消失,千沟万壑都挤成一团,狭小的眼睛近乎藏在了松垮的皮肤里,连五官都模糊起来,软塌塌的鼻子下面特别深的一条褶皱向下弯曲,勉强看得到出来此人唇角下垂。   矮个儿手里依然拿着骨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三点阵布阵简单,但是阵内阵外功效差异十分明显,你想叫我进入阵内?”方圆笑了。   矮个儿脸上一团的褶皱勉强动了几下,依然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也依然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擂台上,一人持骨棒,一人持拂尘,诡异的沉默起来。周围窃窃私语又起,莫风在台下左看右看也没看什么阵法,只是眼前飘过一道白影,竟然是方圆先动。   一步一步,走近那矮个儿,一脚踩在那人方才的位置上站好。   任何阵法都是阵内的效应强于阵外,方圆为何又要冒险踩到阵法边缘。   方圆捏起手诀,面带笑容,将拂尘一摆。那人连忙举起骨棒,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拂尘只是摆起了一阵风,似乎只是做个亮相。被戏耍的矮个儿脸上的褶皱忽然散开了一些,露出一双不见底的黑眼睛,将骨棒的大头狠狠砸着地面,越砸越重,骨棒大头甚至飞出了不少碎屑,落在地上灰白的一层。   莫风瞧了一会儿不觉捂住嘴巴。   那些碎屑似乎变多了,变活了。   他们扭动起来,向外铺展开来,原本淡淡的一层灰白色颜色变浅,变厚,方圆也念起了口诀,却仍然阻止不了那些小虫靠近。   莫风已经忍不住想要捂上眼睛,这些不停蠕动的小虫感官上叫她肠胃不适,却又十分担心方圆的安危。   方圆却连眼睛都没睁开,似乎在全心全意的念咒,莫风急得跳脚,那些虫子眼看就要爬到方圆脚下,然后可以预见的,顺着鞋袜爬上身体。   终于,方圆睁开了眼睛,拂尘又摆了一圈,最后垂落下来,白絮对地,似有水滴从拂尘上滴落下来,嘀嗒一声,落在地上,几乎毫无声响的,将满地小虫融化成一滩黄水。   莫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被腥臭的味道呛得直咳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机械键盘居然坏掉了……   ☆、最差的一届(20)   魔界有兽,四足短尾,身缠怨毒,极善奔走,名为奔鹿。   凌风与吟风来到外围,只见到起起伏伏的黑影,奔走间带出一条条黑色的残影。竟然同时有十几只奔鹿在这片郊野,它们在跑,却又频频停在几处固定的位置,而后跳跃继续化作黑色的残影,就连竟然将身上的怨毒散播至空气中,让这一片都笼罩在怨毒之气里。   奔鹿只是魔界低等的物种,别说十几只,就算几百只也绝对没有破开空间来到人间的本事,除非有人将他们和魔力微弱的小怪一起送了过来,因为法力低下,便可以通过细碎的空间缝隙跨越空间避障。只不过奔鹿极难驯服,几乎不通人性,送来又是为了什么?奔鹿身上的怨毒之气,除非直接碰触人体,否则飘散到空气中至多让人胸闷。   “师妹,这些奔鹿停下来的位置,似乎是固定的。”凌风忽然发声,依然皱着眉头,又道,“位置有些奇怪,我们到上面看看。”   吟风瞧了几眼,的确,奔鹿总在固定的位置停下来,如果说因为自身魔力不够,只是被人拉过来散播怨毒之气方便布阵,的确是需要停在固定的位置上加以处理,问题是目前确认的位置,并非布阵所需的踩点,是他们囿于视野,还是另有所图?   点了点头,两人腾起云来,到半空中却发现这些奔鹿速度实在太快,只看到一条条黑色细带在地上串联,几乎看不见停顿的位置。   “现在可以确定了,他们并不是布阵,但是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凌风说完朝着吟风一笑。   既然布阵,要么依着周遭地脉走向,要么依着阵法内里气息走向,奔鹿的路线两者都不是,胡乱的搅成一团,绝不可能是布阵,但是凌风处事谨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确认奔鹿停下来的位置究竟有没有玄机。   吟风自然明白,伸手拔出无霜剑,直接丢了下去。   满地的黑影忽而凝注,宛如一颗颗黑豆洒在地上。   “没想到师妹已经将无霜剑修炼到了如此境地。”   吟风弯起唇角,欲笑未笑,却忽然变了脸色,“师兄,你看……”   顺手吟风手指看去,原来是郊野一处农户,屋檐下露出一截黑影,似是奔鹿的臀部,方才奔鹿行走间被无霜剑悉数冻住,极有可能被留在了农户屋中 。   “师兄,我去看看。”吟风说话间已经向着小院奔去,伸出一只手收回无霜剑,凌风张开嘴还来不及嘱咐,便已远去,只得笑着摇摇头,吟风做事稳妥,早已不需他嘱咐什么,他却依然习惯时时照料。   吟风将周围的奔鹿悉数处理,唯独留下农院里的这一只。   这处院子甚为偏僻,院内因为奔鹿的存在怨气浓厚,吟风站在门口便被刺鼻的臭味熏得打了两个喷嚏,这才伸出手敲门,没想到手一碰门竟然开了。   院内有些杂乱,石板铺就的路上已经落了不少草叶,周遭草木异常茂盛,只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蹲在地上,手里抓着泥巴抬头看他,黑黝黝的眼睛又大又圆,满是懵懂的看着吟风,吟风一笑,“小妹妹,你家大人在么?”   “我家爹爹出去了,姐姐你有什么事?”   吟风一时间语塞,正欲找个理由搪塞过去,那小姑娘却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说,“姐姐进来吧,不要站在外面了。”   闻言,吟风进了院子,只觉得臭味更重,小姑娘也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往里走,吟风打量了一下,院子不深,地面用石板铺了条路,边上也抹平了泥灰,周围还有些花草,应该是用心打理过。   “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小姑娘走到跟前,伸出满是泥巴黑漆漆的手,要拉住吟风,吟风从怀里掏出折成三角的符咒,道,“我在看你家院子啊,小妹妹好乖,我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吟风将符咒递出,小姑娘却摇着头后退了两步,“爹爹说过,不能乱拿陌生人的东西。”   “是么?”被拒绝了,吟风也未生气,将符咒收起,瞧着奔鹿的屁股就在眼前,只问,“我能进去看看么?”   “姐姐要喝水么?”   “不用。”   吟风已走到奔鹿跟前,果然,怨毒之气依然飘散在空气中,吟风又上前一步,与那奔鹿只余三尺。   小姑娘就站在道旁,看着吟风走在房前,一边伸手要拉吟风衣角,一边开口问道,“姐姐,你在看什么……”   黑色的小手盖着尖锐的匕首,匕首闪着蓝光。   吟风正伸长脖子细细观察这一只奔鹿。   幼童一边说话,一边伸手。   尖锐的匕首碰到天青色的袖口。   吟风面朝前,皱起眉头,似毫无知觉。   忽然,青色衣袖闪动,长剑递出。   无霜剑径直贯穿了女童的身体。   女童的身躯倒地,匕首哐当一下掉在地上,血色的烟雾从小姑娘七窍逸出,嘶哑尖锐的嗓音恶狠狠道,“滥杀无辜,你算什么蜀山弟子!”   “滥杀无辜?魔界众人也有脸说这话?这女童被你附身,连手都烂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吟风怒目圆睁,强忍眼泪。   在门口她就闻到臭味,极为熟悉的,凡人尸体腐败的臭味,所以院子建造整齐,却又荒凉杂乱,因为原本住在这里打扫这里的人已经被杀,眼前的幼童确是人身,气息因为奔鹿的影响无法判断,但是裹满泥土的手上露出了森森白骨,显然是被妖魔附身求死不能的身体,一旦到了身体腐烂的地步,便已回天乏术。   或是看着女童如葫芦村的众人一般沦为怪物,或是趁早了解她的性命。   吟风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种,至少,她要亲手斩杀这只害人不浅的魔物。   那魔物双眼猩红,狂暴的吼了起来。   因为它想离开女童的尸身,却又无法逃离,无霜剑刺在女童胸前,也刺在魔物胸前,青面獠牙满目狰狞的面孔从女童的脸上飘出,吟风不慌不忙,拿出方才假意要送的护身符贴到那张脸上,嚎叫变为哭泣,周遭浓重的怨毒之气开始散去。   大门忽然洞开,凌风竟然手持落棠直接冲了进来。   瞧着满面焦急的凌风,吟风一时不解,道,“师兄,你遇到敌人了?”落棠的剑气太过霸道,而通常,都是收在鞘中。   “师妹,你没事吧。”凌风抓住了吟风还未收回的左手,额头尚有薄薄一层汗珠,眼睛确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吟风无事才将落棠收回,“方才我见这里妖气猛涨,又听到惨嚎,以为你……”说到这里,笑了笑没说话。   他以为吟风遇袭,故而慌张间带着落棠赶来支援。   “我没事,而且还找到了饲养奔鹿的人。”吟风冲着凌风一笑,果然凌风面色缓和了许多。   她将无霜剑收回,上面粘附着不少墨绿色的液体,吟风眉头一皱,剑身上的液体纷纷冻了起来,剑尖一弹,便粉碎坠落,唯有泛着寒光的长剑收回鞘中。   那小怪早已没了力气,乌色的面容方才被符咒灼伤一大块,如今两手撑地爬了几步,又被凌风吟风逼到跟前,“说吧,你是谁,这些奔鹿是做什么用的?”   “我才刚刚加入压二道,你们问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那小怪爬了几步,墨绿色的液体蹭了一地,嗓音已经带上哭音,痛苦地捂着灼伤处道,“右使栾洋叫我看好它们,刚才叫我放它们出去,其余的一概不知!”   两人相视一眼,又是栾洋?   “休要胡言,你们何止两人?”   “还有一个,会偷影子的,是不正门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就连右使也管不了他!但是他前几天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不正门的人,你们当然管不了。”凌风的语气已经难以掩饰厌恶之情。   “加入压二道之前,你在哪儿?”   “我是从魔界来的,听人说打开了去人间的通道,可以享受人间富贵,谁知道过来以后还要听他们压二道使唤!”   “你是怎么过来的?”打开到人间的通道?   魔界和人间的通道受限于空间壁障,仙界又唯恐妖魔入侵凡间,设下重重阻隔,除了偶尔出现的空间裂隙,就只有四大守门人镇守处,但是四大守门人也绝不可能随随便便放人过来。   忽而风起,卷起了地上落叶尘埃,吟风抬手挡了下灰尘。并不在意地上的小怪,被无霜剑刺穿胸膛,绝无逃走的可能。   风停,那小怪喘了两口气道,“是邪……”   一片翠绿的树叶落下,正落在方才无霜剑刺出来的创口上,于是后半句嗓音陡然拔高,小怪最后的话忽然变成了耗尽全身力气的惨嚎,浑身冒起黑烟。   察觉烟雾中毒气,凌风连忙将吟风往后一拉,自己挡在身前。   等黑烟消散,小怪早已成了一片灰烬。   他最后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邪?邪魔?还是……邪气?亦或者只是相近的音?   又是谁杀了他?当着两个人的面,毫无阻拦的对他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不会写章节简介……_(:з」∠)_   ☆、最差的一届(21)   小怪已经化成了灰烬,碧绿的叶子却还在。   吟风蹲了下去,小心将袍角裹在手上才拿起这片叶子,卵型有齿,只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枣树叶。不觉将树叶放到了鼻下,并无任何异味。吟风空出一只手又去摸了摸,并无异常,不觉惊讶了起来,难道真的只是一片普通的树叶?   “师妹,怎么了?”凌风有些担心,瞧着吟风将树叶直接拿到手里,虽说无事,却见她面色沉重。   “师兄,这似乎只是一片普通的树叶。”吟风站起来,将树叶递给凌风,凌风接过,看了几眼,不觉叹气。   “也就是说,来人的法术高明,足以将咒法附在一片小小的树叶上,直接丢到这小怪的身上,咒法产生作用焚尽小怪,却连小小的树叶也不会伤害?”   吟风点点头,道,“我行走江湖这许多年,也只从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描述,花叶承术,施术人必然功力深厚,且手法娴熟,毫厘不差才能保证承载术法的花叶不受损伤。”   “来人是个高手。”两人有些可惜来人没有露面,单单是杀人灭口,并未露面,线索又断了一条。   两人将院子里外检查一遍,屋内找到一家人的尸身简单掩埋,再无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似乎只是作为奔鹿的临时存放处,内里杂乱,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师兄,你可还记得,方才那人提到了栾洋?”   “当然记得,他说过这里有栾洋做主,还有偷影者,奔鹿,他与栾洋……你的意思是……”凌风忽然反应过来,“来人并非栾洋,而栾洋离开了这里不知去了何处?”   “对方可以用奔鹿将我们引出来,又刻意用奔鹿制造假象,再在这里布置陷阱,要至你我二人于死地,这或许是栾洋布下的计划,但是使用树叶灭口的人却没有与我们交手的意思,看手法也不似同一人,那么栾洋哪里去了?”   “吟风,我们快回擂台。”   两人心知不好,一路疾行,离去时太过匆忙,也未注意到吟风乌黑的发间黏上一小片树叶。细小,稚嫩,似是刚刚抽出枝条的叶芽儿。   吟风心思全在莫风身上,果然,刚刚进入擂台周遭法阵,就被热气笼罩,竟然是地火剑发威!   自台下望去,台上全是冲天烈焰,依稀可见钢铁打造的翅膀挥舞,吟风看的有些失神,手掌攥紧,凌风心下担忧,牵过吟风一只手,抹开手掌道,“地火出鞘,你现在冒然上去,只会扰乱莫风的心神,现在地火势头正盛,我们不妨静观其变。”   吟风心中着急,却知道凌风说的在理,点了点头,青白着脸往里走了几步,看到邱明子和方圆二人也没了好脸色,倒是凌风问了起来,为何莫风会在台上。   “实不相瞒,方才二位走了以后,不正门和压二道都已再次派人登台,我与方圆方道长先后上台迎战,不想他们竟然一次来了四人。莫风小师妹见栾洋登台,受不住挑衅竟然直接跳了上去,你也知道武林大会的规矩,只能一对一,况且……”   “她说什么了?”一直安静的吟风忽然发话,莫风的修为她知道,莫风的脾气她更知道,毛毛糙糙耐不住挑逗。   “她说蜀山的事情,自有蜀山的弟子解决,我们实在是不方便插手。”邱明子满面为难,方圆神色紧张得盯着台上,并未言语。   吟风叹了口气,凌风谢过两位道长,安慰道,“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这次会一次性来这么多人。”   “对方是有备而来,只是我没想到,栾洋竟然会亲自登台,如今只希望莫风能善用地火,全身而退。”吟风知道这次情况不简单,但是栾洋在这里,即便是她与凌风联手,也未必有把握将人拿下。   台上烈焰不熄,间或有精钢锻造的翅膀扬出火焰,众人不敢言语,也只听到“叮当”作响的金属相交声。尽管看不清,众人还是纷纷引颈观望。   唯有左边几大门派歇息的凉棚里,有一女子端坐在后台,眼睛瞧着台下的吟风,用手撑着下巴,面带笑意。服侍的婢女看到自家主人面带笑容,又看到吟风头发上粘了片翠绿的树叶,目光不觉垂下。   台上火焰渐息,原来金属打造的翅膀伸缩自如甚至可以发射出锐利的铁叶子进行攻击,奈何方才被炽热的火焰包围,几乎将翅膀烧毁。地火性烈,骏士稍微触碰到,便毁去一片铁叶,是以两人胶着许久,一直等到莫风后力不济,火焰稍退这才连发数片铁叶子。   但是火势稍稍露出颓败的势头,吟风便上了台。   火焰依然再烧,铁叶子却被悉数击落。   方才被烈焰烤到近乎融化的铁叶子忽然间被霜冻裹住,登时有了裂纹。   这厢吟风刚刚上去,凌风便站到了吟风身旁,毕竟栾洋修为极高,吟风一个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栾洋捂着胸口,大幅度地喘着气,“蜀山已经落败到以多欺少了么?”   “哼,以多欺少?若是光明正大的挑战自然是一对一,但你是邪魔外道,欺负晚辈,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吟风冷笑一声,一边出剑一边回击,一旁的凌风不做言语,只是挥舞起落棠,将骏士的铁叶子一片片割裂拔除。   “小丫头,你以为霜冻能消灭我的骏士?”栾洋忽而笑了起来,吟风一怔,连忙回头,原来是莫风力气耗尽,坐在擂台上,方才袭击来的铁叶子被无霜剑冻了起来,急速的冷热交替让铁叶子裂开变形,落在地上,此刻却纷纷再次朝莫风袭去。   吟风几乎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铁叶子飞起,来不及拿起无霜剑,也顾不得后面骏士偷袭,辛亏凌风及时护住,落棠削去了袭来的右翼,将整个骏士毁去大半。   栾洋冷冷一笑,挥手间竟然将左翼上的铁叶悉数发出。   吟风终于回过神,并未回头,只是用无霜剑在两人面前凝起一道冰幕阻拦那些铁叶子,也将他们裹入冰霜之中。   似乎是用尽了全力,这些铁叶子接连钻入冰幕一尺有余才堪堪停住,停下来的铁叶子早已变形,也没有早前的亮光。   凌风一拍吟风肩膀道,“去吧。”   吟风心中终是放不下莫风,跑到了自家小师妹身旁,将冰幕连同那些铁叶子丢给了凌风。   莫风衣衫上有不少撕裂口,渗着鲜红的血渍,看得吟风心疼不已,但是最让她害怕的,还是胸口一处,卡着两片铁叶子,瞧着大小,又似乎入肉不深,走过去才看到,莫风睁圆了一双眼睛,正呆呆的坐着。   吟风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师妹的脸颊,莫风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出来,“师姐!刚才吓死我了!”   吟风无奈的拍了拍钻进怀中的莫风,再去看凌风,只见冰幕已经消失,凌风手里拿着一把带着缺口的长剑往这里走。   “莫风怎么样?”   “红玉扣替她挡了一击,也辛亏这丫头能撑到我们回来。”吟风伸手拍了拍莫风的脑袋,小师妹还在一抽一抽的哭,但是已经将红玉扣的碎片掏了出来放在吟风手上,红着鼻子两眼全是泪花,瞧着自家大师兄凌风,还沙哑着嗓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骏士的剑胚,栾洋到底是抛弃了骏士,骏士变回剑胚,华洋也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取到自己的剑,才算是真正的蜀山弟子,抛弃剑池里的剑,也就等于彻底抛弃剑修之道,从此永断仙缘,或许对于栾洋来说,一直以来留着骏士,只不过因为是一把好用的兵器,并未想过成为剑仙。   几人一时叹息,到底还是让人跑了,但是莫风无事,大约是今日最好的消息。   两人将莫风扶下擂台时,火焰尽数熄灭,霸道的地火竟然丝毫没有损毁擂台,想来是莫风有心,凌风露出满意的笑容,瞧得莫风有些得意,也不哭了,就是红着眼睛扒在吟风身上不肯下来。   这厢蜀山弟子完事,那边邱明子和方圆还未从阵里出来。   本来火焰减弱,方圆立刻就想上去帮忙,奈何迈不开步子,堂堂易木山庄的弟子,竟然被阵中阵困住了。   每年武林大会,易木山庄都会提前来布下阵法,将整个擂台以及擂台周遭都囊括进阵法里,保证只有一个出入口,紧紧盯住那些妖魔。但是今年,在擂台一旁,蜀山、昆仑、易木山庄观战处,又被人布下了一处阵法,威力不大,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方圆不敢出声。   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破阵,一边被昆仑邱明子赏了十八个白眼。   看什么看,要不是蜀山运气好,他们也在阵里。   被人摆了一道,对方还是布阵的高手,尤正离开前,曾经检查过阵法,也嘱咐了方圆,早晚检查。也就说是,困住他们的这道阵法,是早上众人进入擂台区域后才启动的,就在方圆眼皮子底下。   方圆发誓,不把这人揪出来誓不罢休!   “方道长,我觉得他们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凌风忽然开口,打断了方圆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最差的一届(22)   栾洋是压二道的人,阵中阵却是不正门的手笔。   还有不正门的高手在。   果然,两人破阵不久,台上又出现了妖魔鬼怪,吟风用手撑了额头,这届武林大会是要群魔乱舞么,还能不能让武林人士愉快地互砍了?难得憋了一年才找到光明正大上台斗殴的机会,这帮子妖魔鬼怪轮番登台,惹得几个修仙门派也跟着抢风头,这下不光蜀山要完,昆仑易木山庄也离要完不远了。   主办方泊云山庄倒是没什么反应,苏无题端坐在首位,面无表情,右边站着苏幕遮,也是站如松柏,剑在腰间,静静看着擂台,眉头轻蹙,左边是个没见过的劲装男子,眼睛炯炯有神,竟然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早想着上台一显身手。   吟风估摸着今年最后一轮要换人,今年苏幕遮未必会上去。苏幕遮上台也有十来年,如今年纪已大,换个年轻人再合适不过,但是凌风吟风,还有方圆邱明子,隔几年再见,还是一点没变。武林中人常常羡慕修仙者面容不改,长命百岁,却又嘲讽修仙者清心寡欲,不沾美色酒肉,人生无趣。   但是吟风并不觉得无聊,相反,她怕事。和妖魔纠缠,要有耐心,因为双方都是不死不休的心,修炼到一半还要放下手头事,去斩妖除魔,除了乘风这种一心要修炼剑法的,其余人还真没什么兴趣,所以再有妖魔登台,吟风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这都第几个了?   第一轮三家都上去过了,第二轮莫风打头,如今是武林人士休息的时间,台上又是昆仑派的弟子,估摸着不会就这么结束。   等众人吃了午饭休息完毕,台上有热闹起来,不过此刻紧张的是泊云山庄和武林人士,这里三家弟子聚在一起讨论了起来,如今已有五轮妖魔登台,对方势必不肯就此罢休。   凌风将探查外围的情况说了,各家先后讨论起交手的情况,对方实力与往年相当,强也不至于无法战胜,但是多少废了些力气。   难道是又要打开魔界通道?压二道和不正门准备了许多年,隔阵子就会有新实验,但是基本都只能放些小虾米过来,仙界布下的避障不是那么好破的,每次发现了问题都会派人加固,各种壁障是层层叠叠,破了一层还有一层,布置不到的只有四大守门人镇守的四个地方,但是打败他们比破除壁障还要麻烦。   如今出现了大批的奔鹿,必然是他们找到了新的办法,虽然放进来的还是低等魔物,但是加以改进,或许又能打开一条通道。   傍晚时分,比武大会终于结束,最后果然是那年轻男子上台,名唤周鑫,虽然不姓苏,却也是泊云山庄的人,奇怪的是今年苏无题竟然没登台,武林盟主就这么换人了。凌风在旁解释道,去年周鑫就上台了,如今苏无题年事已高,换人上也是合情合理。   “换人上是正常,但是我觉得,这个周鑫,不适合。”   “他们武林中的事情,由他们武林中人决断,换谁上,都与我们无关,除了眼前这一位。”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泊云山庄意欲派人收拾擂台,但是台上却多了个人,   无声无息,凭空冒出来一般,身穿黑色的斗篷,蒙着黑色的面纱,只留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空洞无神,就这么站在台上,泊云山庄的小弟子喊了几声,那人毫无反应,小弟子拿刀去赶,一刀砍下去,刀刃没入身体,那人哼也不哼一声,只是黑色的衣服扬起,吓得小弟子往后一倒坐在了地上,吟风及时上台,用无霜剑挡了一击。   这人不光没有声响,也没有气息,人气妖气魔气都没有。似乎是一个虚幻的景象,立在这里,但是感觉不到。   要么,这就是个幻象,要么,这就是个气息内敛的高手。   接了一击,吟风可以肯定,这人属于后者。   小弟子被吟风一脚踹下台,一瘸一拐走到周鑫身后,周鑫似乎想要说什么,被这边修仙三门的弟子齐齐瞪了回去,仙魔交战,凡人插什么手?   白天得了武林盟主,晚上要去阎王殿报道么?   莫风抓着凌风的胳膊,攥的凌风生疼,给莫风手掌一拍,莫风脸上还有泪痕,问道,“大师兄,二师姐在上面会不会有危险,反正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上去帮忙?”   “你还没恢复,不要逞能。”地火剑效果猛烈,损耗也极为惊人,莫风的身体仍然虚弱,何况台上的人能将气息内敛至此,必是高手。   那人站着,双眼正对着吟风,一手拔下方才刺入血肉的长刀丢过来,吟风闪身避过,刀刃砸在台上轰隆作响。吟风依然没有回头,仅仅盯着这人,这人全身裹在黑色袍服之中,只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空洞无神的对着吟风。   眼睛以下被黑纱这面,上面是毫无波澜的一双牛眼。   本来还有些人围观,但是众人等了一会儿,那人自从丢出刀刃便再无动静,站在台上像根木桩,吟风踱步前进两步,复又停下,静静观望着。   两人皆不言语,加上周遭人群散去,一时间擂台上下一片寂静。   到底是莫风年轻,耐不住性子,扯扯自家师兄的衣袖道,“那人要做什么,为什么师姐就这样一直陪着他?”   “也许,是在等天黑。”凌风面色不善,抬头看了看天空。   太阳已经落山,擂台周围竖有帷帐,此刻满天红霞日光衰微,内里已经转暗,方圆与泊云山庄协商,让普通人先行退出,毕竟到了天黑之后,阴气转盛,台上那人若是继续放出大招,恐怕伤及凡人。   妖魔本就是在夜间强盛,按道理,应该趁天色未暗及早出手,吟风却没有,只是站在台上。   其实吟风早已出手,只不过没有拔出无霜剑,而是直接用寒气攻了过去,结果,泥牛入海,奔腾的寒气刺入那人身躯,也如方才的刀刃一般,无声无息没入那人体内,那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然双目无神的对着吟风,吟风甚至猜不猜来他到底在看什么。   只是方才那丢出的刀刃,将原本泊云山庄缩在的擂台悉数毁去,可见威力之大。吟风不敢在贸然出手,等着那人行动,谁知那人站着一动不动。   天色更暗,太阳已经从天幕坠落,只留下漫天的火色云霞,轰轰烈烈的燃烧着半边天空。   那人一站半个时辰,终于,张开了手,在云霞也要消散的时刻,终于有了动作。   张开双手,仍然是一片黑色,深不见底的黑色。   从身上的黑色之中,飞出漆黑的蝙蝠,细碎密集的叫声。   一群黑色的蝙蝠,来不及飞出擂台的范围便被剑气削碎,纷纷坠落在擂台的红毯上。   吟风眼睛低垂,又看到从那片黑色里走出黑色的猎犬,将黑色的蝙蝠尸体嚼碎吞噬,猎犬被粉碎,接着走出各类魔兽。   “你是……邪……”吟风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想到,你连邪器都知道。”那人开口,语音清脆,竟然是女子的嗓音,也同眼神一般,毫无波澜,冷冷淡淡的继续说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在这里解决你们,也省的麻烦。”   忽而,方才还是一只一只从黑色里逸散出来的魔兽狂奔起来,从那人身体里竟然跑出许许多多的怪物,台下几人也不敢大意,纷纷拔剑上前开始处理,只是这些东西越涌越多,地上血肉铺了一层,也没有丝毫减少的现象。   而吟风,听了邪器两个字便闭上了眼睛,凌风上台将人护在身后,却忽然听她说到,“你们下去。”   众人还在努力搏杀,莫风抱怨道,“这样我们怎么下去,师姐你一个人不行的!”   “听不到么?”   听……什么?   吟风话音才落,众人便被一声嘶鸣冲得身形不稳,抬头去看,竟然是一只身披霞光的凤凰,昂首长吟,嘶鸣声竟然将魔兽荡平。   凤凰拍打着翅膀,仰天长吟,似要冲刺。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下台,眼看着金凤冲下来直直撞入那片黑色,燃起火焰将台上之人焚尽。   “师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召唤凤凰……”莫风终于反应过来,却见吟风已经双眼眯起,唇齿微张,勉力看向台上。   火焰渐渐消失,却将那人连同着从那人身体里抛出的魔兽烧成一片灰烬。   “没想到吟风真人,竟然能够召唤神兽凤凰。”邱明子惊叹一声。召唤之术各家都有,但是消耗极大,也不属于剑修的范围,所以一般只做补充,更何况,即便是练了召唤术,一般也是用一些灵兽,直接召唤神兽凤凰闻所未闻。   凌风心中正担忧,吟风脸色很差,面容惨败,唇无血色,双眼合拢,显然力气枯竭。   “大师兄,我们快送师姐回去吧!”莫风也被吓坏了,来不及为刚才的胜利高兴,只想快些回去,回到蜀山,让师父长老们看看,师姐到底怎么了。   “邱道长,方道长,吟风身体不适,我们就此别过,若是蜀山得到线索,自会书信告知。”   “凌风真人不必客气,不过吟风真人身体有恙,不如在洛阳歇息一日,待身体好转再回蜀山。”   “蜀山事急,不敢耽误,还望见谅。”   凌风坚持要回去,其余几人也不好强留,纷纷作别。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 捉虫,其实发上来之前会检查,但是自己写的文字总有看不出来的时候,大家如果看到了可以留言,阿泽会修改的~   ☆、蜀山药丸(23)   吟风醒来的时候正伏在凌风背上,半空冷风打在脸上,身边是染着月色的流云,抬头漫天星宿。   “师兄。”低低唤了一声,察觉背着自己的凌风拢紧了手。   “师妹,你醒了?”凌风意欲回头,脑袋偏了偏,又似乎注意到自己还在御剑,终是没有回头,只是说到,“还要些时间,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嗯……”吟风刚醒,脑子还有些晕,伏在凌风背上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凌风当她答应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吟风又伸手搂住凌风脖颈,开口说道,“师兄,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说吧。”凌风语气带笑,由着她搂紧。   “师兄,今天在台上,那女妖怪问你,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那时候你没回答。”吟风压低了嗓子,说话间口中喷出的热息恰好洒在凌风脖子上。   “在师兄眼里,到底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凌风听了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你怎么跟她比?”   “我就想比比看。”吟风换了个姿势,头从凌风背上抬起,两手不觉圈住凌风的脖颈,竟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沉默片刻,凌风小声答道,“自然是你好看。”   瞧着凌风通红的耳朵,吟风止不住笑意,“噗嗤”一声,将脸又贴到了凌风背上。凌风背着吟风,只觉得背后一片温软,就连多日来压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瞧着眼前天地无限,不觉翘起了嘴角。   “啧啧……”   完全被自家师兄师姐无视的莫风追了上来,撇着嘴道,“师兄师姐你们又说什么悄悄话?”   凌风笑着没说话,倒是吟风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是悄悄话,肯定不能告诉你呀。”   “啊!大师兄偏心,二师姐更偏心,回去我要找乘风师兄告状,你们俩偷偷摸摸说话,不带我!”莫风仰着头,撅起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逗得吟风直笑。   “莫风,你师姐才刚醒,让她再歇会儿。”   “唉……”莫风学着自家师父,长叹一声摇摇头,果然大师兄仗着自己修为高,明目张胆地偏心!   等三人到了蜀山山门,吟风也已恢复,凌风仍是不放心,用手扶了,被出来迎接的御风他们看到,面上露出了极为特殊的笑容。凌风对着唯一没笑的四师弟道,“乘风,今日我们在洛阳遇袭,吟风损耗过重,你先扶你师姐进去休息,我去拜会师父。”   乘风点点头,将吟风扶过,吟风已经无碍,摆摆手道,“别听你大师兄胡说,我没事。”   “师妹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自然会告诉你。”凌风坚持,吟风撇撇嘴,看得凌风低头掩笑。吟风也确实有些累了,招手乘风回自己住处,心中又想起济州的事情,走在路上便问了起来,“乘风,你在济州可遇到了散布蜀山药丸的人?”   “遇到了,不过是一个江湖神棍,打着蜀山的旗号招摇撞骗,所谓的蜀山药丸也不过是用甘草、山药和一些树叶草根揉碎的丸子,常人吃了既不会有什么害处,也没什么好处。”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吟风,又道,“只是当地却有些村民为病患所扰,我在济州为他们义诊,耽误了不少时间,叫师姐担心了。”   “你是好心,总好过真的出事。”吟风点点头冲他一笑算是夸奖,济州无事,总好过恒州、甘州,百姓免了一劫,乘风也免了一桩麻烦。   乘风瞧着吟风笑容浅浅,心中一动,将人送到,也未离开,而是坚持将吟风按倒椅子上,抓起吟风的手腕来。   “师姐,我看你虚弱得很,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放心吧,我没事。”吟风笑了笑,也没抽回手,任由乘风给他把脉。   乘风取剑耗费的时日更久,和御风看上去都有三十上下,处事却比御风老道的多,又常常下山义诊,对外也很熟悉,故而吟风总是更加青睐乘风。   “师姐,你的身体怎会虚耗至此,在洛阳的武林大会上,遇上敌手了?”吟风的修为在同辈之中仅次于凌风,剑术极高,内丹早成,普通的妖魔根本不是对手,然而现如今身体里却一片空虚,必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倒不是什么敌手,而是对方的招式太过古怪……乘风,你在山下走得多,可曾见过用妖魔自身作为连通两界的入口?”吟风说出这话时,见乘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不觉放弱了语气。   “嗯?这倒是没有。”乘风自觉失礼,将眼睛垂下。   “你在看什么?”吟风摸了摸脸,今天虽说有些辛苦,倒也没有受伤,为何方才乘风一直盯着她看?   乘风抬起头来,伸出一只手,拇指抚过吟风左边面颊,一直划到下颌,低着嗓子道,“师姐,对不起。”   “还记着这事呢?你不说我都忘了。”吟风将乘风的手拿下,自己用手摸了摸,又道,“真是奇怪,连疤都没有,你怎么总是忘不掉?”   乘风性情温和,却不是一直都温和,恰恰相反,乘风也是天赋极高,少年得志,被司药长老收入门下,春风得意。弟子们的小伤小病经常自己配药给他们,有次弟子中了妖毒,竟然也不经请示,直接下了重药。   那时乘风还未成年,刚刚被司药长老收入门下,也未去过剑池,主修医药,学了点皮毛就擅自给弟子配了药,熬好了端过去,被凌风发现,直接摔了药碗,呵斥着乘风跪下,骂道,“你可知这妖毒有多猛烈?才学医多久就敢随便给弟子开药,这是人命关天的东西,由不得你胡闹!”   “我没胡闹!这妖毒我见过,我师父配过解药,我按着方子配的,怎么不能给她喝!”好心被骂,乘风脾气上来直接顶过去。何况凌风虽然是大师兄,但是不怎么在蜀山,乘风心中本就不怎么服,这次被人抓住责骂,心中有火,自然不肯输阵仗,大声骂了回去。   “滥用药居然如此不思悔改!”凌风本被不懂事的乘风气到,再被顶撞,更是气得够呛,伸手拿过刑鞭就打。   吟风去请司药长老刚刚回来,看到这一幕也不及多想,直接将乘风抱进怀里,凌风来不及收手,刑鞭尾部抽在吟风脸上,登时破了皮。   司药长老将三位弟子拉起来,先看了看吟风,只是破了皮流点血不严重,再让乘风将药碗捡起来,又叫凌风自己去像持戒长老请罪,刑鞭本来就只有持戒长老或者特批弟子才能用,凌风私动刑鞭鞭笞师弟也属犯戒,凌风站在吟风面前,接连说了三声对不起,直到吟风摇头道,“我没事,师兄你快去和持戒长老请罪吧。”才堪堪离开。   这边乘风捡了药碗递给自家师父,眼睛不住地瞟向吟风。   “乘风,你将上次的方子记住了?”司药长老问话,乘风啊了一声才回过神,答道,“是的,我就是按上次的方子抓的药,绝对没错!”   “方子是没错,”司药长老点点头,有满面严肃道,“你该谢谢你大师兄,这药幸亏没有让惠风喝下去。”   “怎么了,药方子不是对的么?”乘风不解其意,连带着吟风也满面奇怪的看向司药长老。   “方子是上回的方子,惠风中的毒却不是上回的毒!”司药长老拍拍乘风道,“你应该知道,对症下药,惠风这次中的妖毒与上次弟子中的略有不同,你没有仔细验证,就开了这药,险些耽误了治疗,你还没到能独自配药的时候,往后在遇着这种事情,最好自己试过再给师弟们用。”   说来这事已有六十年,常人一辈子都过去了,可是偏偏乘风还记得,当年少不更事的小男孩,如今成了十三代弟子中医术最高者,几乎可以肯定,蜀山下一代司药长老非他莫属。   但是乘风一直记得,从那以后,新药方都要自己试过才给他人使用,对于吟风,也是心存愧疚。   那事凌风跟他道过歉,吟风没怪过他,但是他自己心里放不下,看着吟风的眼神越来越沉重。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有些事情,就像这里一样,过去之后,早就没了痕迹,你没必要一直挂在心中,我没事,你的医术有所精进,造福众人,就够了。”吟风当时也没多想,几个弟子都算是从小带大的,当师姐的辈分操着当娘的心,哪舍得怪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倒是时常劝 乘风放下。   “师姐,你真好。”乘风低着头,喃喃念叨了一句,坐了会儿才道,“师姐,你好好休息吧,蜀山药丸的事情,明天我们再细说。”   随风和御风回来,恒州、甘州两地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交代清楚了,但是仍然有些线索需要吟风和凌风来补充,乘风也不忍吟风辛苦,起身告辞,瞥见吟风头上一片叶芽儿,伸出手来,倒把吟风惊得往后一仰。   “师姐,你头上有东西。”乘风一边解释一边给她拿了下来,吟风瞧了瞧,笑道,“只是片叶子,也不知在哪儿沾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蜀山药丸(24)   吟风醒来已是次日晌午,阳光正好。   乘风在外等候许久,待她洗漱完毕才与她说道,“今日一早,掌门人便交代了等你醒来去临天阁议事。”   “你怎么不早些叫我?”吟风怕耽误了正事,语气中不免有了几分责备,乘风依然是笑笑。   “不是急事,你们昨天后半夜才回来,掌门和几位长老都担心得很。况且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早上持戒长老从易木山庄回来,查到了新线索,要与你们交代一番。”   “持戒长老去了易木山庄?”这些日子吟风一直留在洛阳,自从由正大师离去之后,再也未听到相关信息,没想到易木山庄真的出了事,竟然请持戒长老华稽真人出动了,又想起华稽真人只有一个亲传弟子便是随风,问道,“随风也去了么?”   “随风也去了,同是上午回来的,正在休息,我让莫风去通知了,一会儿在临天阁说话。”   原来由正大师回去之后,发现不正门大门紧闭,偶尔有三两人结伴出行,便捉了小弟子问话,得知不正门主病重,而两位管事的都不在里面,正是空虚。于是直接修书给了几大门派,与外援一起攻入不正门总部。   结果发现凯盛并非重病,而是被副手秦茧下毒软禁。虽说凯盛和由正斗了几十年,斗到两人各自建立不正门和易木山庄继续争斗,可事到如今,凯盛油尽灯枯,由正反而生出几分英雄惜英雄的不舍,不仅没有难为凯盛,反而清除不正门残余弟子之后,派了易木山庄的弟子前去照料。   “凯盛已经交代,秦茧反叛,带人投靠了压二道,所以趁他年老体衰,将他软禁起来,意图问出打开魔界通道的方法,但是凯盛自己研究了这许多年也找到了一些支撑空间裂隙,让低等魔物行动能够往来,对于他们意义不大。”   “这个方法,是用妖物自身作为出入口么?”凌风想到洛阳武林大会上的奔鹿和最后从身体里跑出各种魔物的妖怪,不禁问了一句。   “需要献祭妖怪本身,但是必须要有足够的煞气,但是,普通的妖怪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煞气,更没有办法在身体献祭后存活。”华稽真人自然之道凌风的意思,但是从凯盛这里得来的信息与吟风那日的对手还有些出入。   “这么说,是不正门中的一部分人投靠了压二道,那他们又为何要散布蜀山药丸?”吟风也提出了心中疑惑,掌教真人并未开口,却是持戒真人回答,   “这应该是栾洋的主意,多年来他一直在外诋毁蜀山,加上不正门的势力投靠,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何况……”华稽真人说到这里面色沉重,“从你们查看到的情况,这批蜀山药丸的妖毒有些特殊,毒性没有以往的妖毒强烈,却能诱发常人发狂,这些人不管是惨死还是变成怪物,都可以产生大量的怨气煞气,怨气煞气,恰恰是魔道中人修行所需。”   华稽长老语音一落,司药长老便接过话头,“我查看过甘州、恒州两地发现的蜀山药丸,成分基本一致,应该出自一人之手,略有差异,应该是配方后期由不同人做过改进。最为奇怪的是,这里面的妖毒与以往遇到的都不太相同,属于一种慢性的阴毒,目前还未找到源头。”   对于医理,只有乘风懂些,其余弟子只听到药丸还在改进中,毒愿也在查找。   华素真人命凌风速速带着那面枯藤令去易木山庄,力求在凯盛归天之前找出线索,吟风反倒落了清闲,被华素真人安排着送骏士的剑胚回剑池。   剑池虽然名为“池”,实际上却是占地不小的一处山头,从裸露的岩石山壁再到半山平台,全是暗红的岩石,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剑支,当然如果没人带领,外人来了可能当是蜀山的废旧武器堆放处。   因为这些剑全是破的。   没被弟子拿在手里的剑,或是满身铁锈,或是缺口遍布,更有甚至只有半截。   华素真人走在前方,悠悠道,“从前你问过剑池里的剑都是怎么来的。”   “当时您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吟风捧着剑胚,忆起少年旧事不禁想笑,当初她初次来到剑池,以为是师父逗她,没想到从里面取出无霜来,立刻抖落满身锈迹,焕然一新。   “当然是天上掉的,难不成还是地上长得。”华素真人语气淡然随意,说的话却还是让吟风想笑,到底是憋住了。   吟风想了想,又道,“那天上怎么会掉下这些剑来,这里怎么说也有几千把。”密密麻麻的不满了整个山头,全部都深入岩石,若真是从天上掉的,也太巧了些。   “这是古时神魔大战,从天而降的兵器,《前尘录》上记载,当年水神白露惹怒天庭,被天兵追捕,一怒之下搅动银河水,将追捕的天兵尽数淹死,这些兵器乃天铸神兵,失去主人被银河水淹没,却沉入银河,又因为过于沉重从天上掉了下来,就是你眼前的剑池。”站在剑池边缘,华素真人也不禁吸了一口气,入眼满山遍谷都是剑支,看多少次都有些不可思议。   “师父,《前尘录》上的记载若是真的,那么弃天一定知道真假。”传言《前尘录》记载了六界往事,而白露就是如今的弃天,盖因触犯天条,屡次逃脱天界追捕,更不惜投靠魔界以对抗天庭,后来又与魔君不合,再次反叛,最终占据六界交界处之一,建立了凤台,成为四大守门人。   华素真人摸了摸下巴,道,“是真是假,反正剑池就在这里。”他可不想因为求证剑池的来历惹怒四大守门人,   “自蜀山派开山以来,历代弟子都是从这里取剑,或是弃绝仙道,再将长剑送回,如今他放弃了这把剑,也是自毁仙途。”   吟风瞧了一眼华素真人,自家师父的话唠症又出来了?扬了扬手上的剑胚道,“师父,怎么放回去啊?”   “丢回去就行。”华素真人倒是不怎么在意,都是传说,按规矩办。他也不知道骏士剑胚是从哪里拔出来的,自然也没办法送回去,既然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就重新丢回去吧。   吟风脸上挂下一排黑线,想了想,还是张开膀子用力将剑胚丢了出去,眼瞧着满身裂口的长剑在半空中忽而生出锈迹,落入远处的剑丛中,再也找不到身形。   “师父,当年他到底为什么要背叛蜀山?”   “有人来,就有人走。”华素真人对于栾洋即华洋这种事并不怎么在意,道,“要是十二代的弟子全都在,恐怕比十三代的弟子还多。”   十三代弟子包括七位亲传,以及数位普通弟子,总人数近千,只是百年来走了死了不少,目前也有三百多人,而目前还在蜀山的十二代弟子,除了几位普通弟子的管事,便是自家师父和几位长老,统共加起来不到十个。   “但是他不是取到剑了么。”吟风又扭头看了一眼剑池,剑池里的剑谁也不清楚到地有多少,但是普通弟子觉得修为够了就可以来取,取到了就能升为亲传弟子,升为亲传弟子就能在长老掌门那里挂上名号,往后记入蜀山名册,离成仙不远了。走的死的多是普通弟子,一旦成了亲传弟子,几乎不可能放弃仙途。   “取到剑了又怎样?”华素真人还在笑,“取到剑了也还是普通修行人,前路不可知。他想一步登天,就不该选择修仙,修仙没有一步登天的,就算取到剑了,离成仙还早呢,需要历经世事,忘却功名利禄,看淡生死私情,他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总想着扬名立万,蜀山容不下他。”   “师祖总不是因为他功利心太重将他逐出了蜀山。”   “功利心太重的确不够逐出蜀山,但是他勾结压二道,残害同门,蜀山自然不能要他,只是当时他走,带走了骏士,这些年我一直在担忧,蜀山的名声,可能要被他败坏……”   华素真人摇了摇头,吟风笑着接过话头,“师父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反过来指责我们让蜀山没落,而且一说许多年。”   华素真人“嘶”了一声,并未答话。   “如果不讲蜀山说的难堪些,又怎么证明他是对的。”吟风倒是不怎么在意,蜀山要完这话听多了,不疼不痒,诋毁蜀山最严重的,恰恰是那些离开蜀山的弟子,江湖中人难免以讹传讹,将“蜀山要完”的口号传了开来。   “反正蜀山药丸都说了几百年,从我上山说到现在,大概到我退位是看不到蜀山完了。”华素真人说到这里哈哈一笑,吟风却是收起了笑意,问道,“师父你真的考虑要退位?”   “早些迟些,总要退的。”华素真人想退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念叨多了,就连亲传的凌风、吟风也不信了。   “师父,我们十三代弟子是蜀山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届,您可千万别退位,您一说退位,江湖上‘蜀山要完’的呼声立马高涨,况且如今压二道和不正门联合,您退位了,谁来领导蜀山?”   “你这丫头,嘴皮子太厉害!”华素真人瞧着自家徒儿满脸笑意,又道,“不正门已经被掏空了,等凯盛一死再也成不了气候,倒是压二道,自从玉潇潇接管之后,是越来越奇怪了。”   “栾洋和我们有仇,玉潇潇和我们也有仇么?”吟风也奇怪,栾洋是从蜀山逐出去的,怎么栽赃陷害蜀山都不奇怪,但是压二道是玉潇潇做主,玉潇潇又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蜀山药丸(25)   白衣女子手持一朵红艳艳的美人蕉,撅起的嘴唇也如美人蕉花朵一般红艳,神态憨掬可爱,却是吓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这白衣女子自然就是玉潇潇,斜坐在铺着白狐裘的椅子上,一手拿着鲜花搭在扶手上,一手放在身前,面带浅笑,看着站在跟前却将脑袋狠狠低着头的栾洋说道,“自你来我压二道,从未亏待过你,你说要蜀山要完,在武林大会上狠狠杀一杀蜀山昆仑的威风,还能将魔界援军请来,我便与了你‘十器’,可如今,蜀山全身而退不说,‘十器’也折了三个,呐,这事,你有什么说法?”   “弟子……弟子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召唤火凰,毁坏‘邪器’,火凰之术至少不光要有百年修行,更要得神兽垂青才能修炼,蜀山千年来无一人修得,可是偏偏……”   “你是想说火凰之术出乎你的意料?”玉潇潇仍然是笑,拿着花的手一起一伏似是打着节拍,凭空生出几分悠哉悠哉的飘逸闲适。   “是,他们蜀山弟子太久没有在江湖上出现,弟子一时准备不足……”   “准备不足,你哪样准备充足了?弦器输给凌风算你意料到了,但是偷影术被毁,由正逃出,奔鹿把人引出来,结果呢?结果刺杀失败,还要秦茧给你擦屁股!”玉潇潇说到这里面色狰狞,复又一笑,“不过,连你自己都输给了蜀山小弟子,这些也没什么奇怪。”   “请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弟子一定不辱使命!”栾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玉潇潇斜睨一眼,冷笑出声。站在一旁的青年女子垂着手抿唇不语,只有一双眼睛晦暗不明。   一时间,殿内无人出声,针落可闻。   栾洋额头汗落在地,“啪嗒”一声分外响亮,栾洋伸出手用袖子擦去了汗渍,借着衣袖遮掩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只见玉潇潇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唇角微垂面如冷霜,手上掐着凄艳的美人蕉,忽而眼珠一转,竟然又与他对上,连忙将头瞒下,不敢再看。   “也罢,如今责备与你,也无半点益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玉潇潇语气里竟然有几分笑意,“七日之内,我要看到蜀山弟子的人头,若是看不到蜀山弟子的,就用你的来替,明白了么?”   “只要蜀山弟子的人头?”栾洋再次抬起来头,眼睛里露出兴奋和欢喜的神色,如果只要是蜀山弟子,那么除了那些亲传弟子,其余的并不难对付,取几颗人头能让玉潇潇高兴,保住自己的位置,简直太简单了。   “对,只要是蜀山弟子的就行。”玉潇潇说到这里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更多的,你也办不到,毕竟在洛阳打败你的,可是刚刚晋升的亲传弟子……”   “那是因为兵器属性恰好相克,又因为她有法宝在手,否则我一定取回……”   “好了,有功夫在我这里找理由开脱,不如多取几颗人头回来赎罪。”玉潇潇冷笑着打断栾洋的辩解,看着他磕头退下,面容竟然放松了许多。   一旁站了许久的秦茧这才开口,“主人,依着他的修为,恐怕也只能取一些外门弟子的头颅,到最后反而会被蜀山擒获,而那些蜀山弟子的性命,我们要之无用,何必费这个力气?”   “对我们有没有用都不重要,对蜀山有用就好。”玉潇潇满面冷笑,眼神猛然锐利起来,“折了我三位‘十器’,他们倒是毫发无伤,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弦器’为凌风所斩,‘骨器’是易木山庄方圆的手笔,而‘邪器’却是毁在吟风手里,这三个人,恐怕他一个都对付不了,派他去,也只能捉些虾兵蟹将,反而容易将蜀山惹怒。”这次去洛阳,秦茧和玉潇潇都在,只是都没有表露身份,就连栾洋也不知情。   “哼,由正还活着,易木山庄的主意你就不要打了。”玉潇潇回头,警告的看了秦茧一眼,秦茧复又将眼眸垂下,不再言语。   秦茧出自不正门,即便如今加入压二道,也依旧视易木山庄为首要敌人,与其说是厌恶,倒不如说是习惯,借着玉潇潇和压二道的手,彻底除去易木山庄,只是玉潇潇没那么蠢,亲信并不是压二道传统的副手左右使,而是忠心耿耿,修为较高的十个人,盖因使用不同武器而被称为十器。实际上,压二道的武器分类也和江湖上不同,以一处为原点,旋转发动攻击的唤为“轴器”有两人;擅刀者两人,归为“刃器”;善于射箭的一人为“箭器”;而使用妖兽骨头做道具使用蛊毒的是为“骨器”;以丝弦乐器的盖称“弦器”,最后便是可以积聚怨煞之气,培养成打开空间裂隙的“邪器”。   十器性格迥异,只听玉潇潇一人号令。   给了栾洋右使和秦茧左使的位置,却又不相信他们。   这厢玉潇潇是存心要蜀山不得安宁,至于能拿多少常人的头颅,玉潇潇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更喜欢栾洋行动起来,蜀山上下一片紧张的模样。   接连发生普通弟子被袭,到后来大家虽然结伴而行,却仍然出事,遭人割去头颅,空留一副躯体,有些弟子甚至已经主动请辞,要求下山。华素真人一概不拦,许他们离开蜀山,内心却也焦虑起来,来人明显是针对蜀山,还是针对这些修为不足的普通弟子,下令要诸位长老与亲传弟子搬入普通弟子寝居处,混居之,意图保护普通弟子。   对于蜀山的情况,千里之外的凌风并不知晓,刚刚得到验证,手中这面枯藤令为另一副手朱彦,朱彦本为御息一族的妖怪,天地灵气汇结而成,入了魔道之后以怨煞之气修炼,极有可能练成“邪器”。凌风回忆当初甘州诛杀妖魔,对方并不是御息一族,看来当时只捉到了朱彦的手下,而朱彦本人却是去了压二道,压二道总部频频更换,如今也不知在何处。   方圆见他有些气馁,一手按在胸口,拍拍他的肩道,“至少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自从蜀山药丸事发以来,蜀山弟子奔波于途,却发现事情并非针对蜀山,而是将正邪两方悉数卷入。   “不正门虽然已经败落,但是势力加入压二道,从今往后,我们就只有一个敌人。”方圆还很年轻,但是他看到不正门从极盛走到衰落,心中不免有几分感慨,“邪魔外道终不能长久,蜀山在世千年,也不会轻易被击倒,我们易木山庄也不会袖手旁观。”   听闻此话,凌风一手抚上胸口,不觉笑了起来,“往后,还请方道长多多关照。”   “关照不敢当,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问问你。”方圆也笑了起来,盯着凌风道,“你怀里揣了什么好东西,在洛阳就喜欢把手放那儿。”   “这你都看到了?”   “当然,我看你上台,还以为有缘一睹蜀山的法宝,结果你轻轻松松赢了。”方圆摇摇头,来者不善,然而凌风赢得云淡风轻,除了上台的时候,手抚胸口,其余便是拔剑而立。   “倒不是什么法宝。”凌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旧荷包,上面的丝线都已褪色,看不清纹样,凌风却是小心翼翼托着,从内里倒出几块圆润光滑的彩石,煞是好看,方圆伸手要摸,凌风手一卷,将彩石护住。   方圆反应过来道,“是谁家姑娘送你的,几块石头这么宝贝?”   “不是石头。”凌风沉思一会儿道,“当年她在山下见着姑娘编织璎珞,也学着编了几个,这么多年,丝线都坏了,只剩下这些石头。”   瞧着有些年头的荷包,方圆倒吸一口气,丝线都烂了,这得多少年啊?又瞧着凌风将石头慢慢装回去,想要问到底是谁家姑娘,转念一想,这么多年,许是那姑娘早已不在人世,再者说,众人皆知华素真人属意凌风做下一代蜀山掌门,也绝无再结尘缘的可能。   荷包放回,凌风隔着衣衫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她是绝好的女子,我不能耽误她。”   “你是一心修道,却又偏偏放不下。”方圆皱起了眉,思慕而不能得,又如何看破情关?   “为何要放下,我心里装着天地万物,怎就容不得她?”凌风却是笑,师父从未苛求过他们清心寡欲。凌风天赋极高,自幼立下造福世间的志向,却被吟风嘲笑,真要救济天下,你应该去当皇帝,而不是修成剑仙。   彼时凌风只是笑,“入世济人,出世也能渡人,修行剑道,阻击妖魔扰乱凡间,如何不是造福世间?”   “那这回妖魔送上门来,岂不是对了你的胃口?”刚才凌风沉思间,竟然将当初给吟风的回答又说了出来,方圆听到,一笑作答。   “我愿世间无恙,但是出了事,那便去了结。”灭绝妖魔并非凌风的心愿,他的心愿,是各行其道,邪不犯正。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蜀山药丸(26)   凌风从易木山庄起身,回蜀山途中,路见一处别院,烟云笼罩,细看之下,竟然祥气和煦,门前杨柳成行,背靠半山密林。   心下好奇,按下云头,走进去看,诺大的别苑朱门半开,上书“流云居”三个大字。正欲敲门,便有老翁出来招呼,闲谈之中说到此间主人本是官宦,盖因年老多病,山中修养,虽不见客,却乐于助人。老翁见天色已晚,再三挽留凌风休息,正随了凌风的意。这厢老翁带凌风入厢房,便有老妪奉上茶饭,与凌风拉起家常。   “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有二十岁么?”   辟谷多年的凌风无奈,硬着头皮应付了几句,“早过了。”   “这么年轻?家住哪里啊?怎么这么晚了跑到这里来?”   “故居蜀中,游学途径此处,不小心错过了宿头。”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就喜欢到处乱跑,怎么不吃饭啊?这都走一天了,还不赶快多吃点,明天还要上路吧?”   “谢老人家好意。”凌风一面回答一面喝水,却发现老妪始终笑呵呵地看着他,带他一口水喝完,又伸手道,“吃啊,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我胃口小。”推脱不掉,只得随便吃了几口,老妪一直在旁催促,凌风拱手道吃饱了,老妪满面怀疑,终是收拾碗筷摇头道,大小伙子怎么就吃这样一点。   老妪离去后,凌风在别苑中随意走了几处,发现这处别苑种了许多花草,养得极为茂盛,再往里就是后庭,天色落幕业已锁门,只得往回走。   太阳一落山便觉得有些冷,许是连日奔波,凌风竟然觉得有些累,在床上打坐竟然睡了过去,夜里听到“嘁嘁喳喳”的声音才猛然惊醒,伸手擦了擦额头汗渍,推开窗看到黑影闪动,越窗而出,跟着黑影一路走,才借着月光看清是一条黄犬。   自嘲一笑,自从蜀山药丸现世,累日劳累,竟然变得疑神疑鬼,转身才发现,手指竟然被冻得不太灵活,跺跺脚内外走了一圈,便看到草叶上落了一层白霜,看上去朦朦胧胧一片,似是不同的霜花郁结在一处。   已是四月天,夜里还带着白霜,难道是这山太高?凌风站在原地,低头瞧着霜叶,又听到呼唤,竟然是老翁提灯出来,问他怎么出来了,凌风抬头一看月亮,已近五更天,便道,“我还要赶路,正要像老人家告辞。”   “这么早?你是要坐车还是要坐船啊?”   凌风被问得一愣,随即答道,“当然是坐车,附近都是山路,哪里能坐船?”   “坐车也不近,你从这里出去,下山,往大路上面走,走个两天,能看到村庄,再往前走,走个两天就能看到官道了。”老人把灯递给凌风道,“天还没亮,你提着灯走吧。”   凌风谢过老翁,当真提着灯往外走了,老翁看了几眼,转身便往回走。   往前走了几步,瞧着老翁已经进屋,便将灯笼吹灭丢到树丛里,又御剑回蜀山,出来多日,心中竟然有些挂念,待看到蜀山碑石便松了一口气。   虽然多年在外,但是归处始终未变,师门之中,有尊师,有手足,也是有了这一处,才能肆意云游,无论何时,累了倦了,还有个归处。   一入蜀山便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今日剑气逼仄,竟然压过蜀山充盈的清气,刺着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往里走,又看到一片灯火通明。按理说,蜀山除了议事的临天阁和供奉祖师牌位的琼天阁,其余出大多不点灯,以免妨碍月光清气。   心中正怀疑,乘风便带着其余弟子迎上来,焦急得邀人去临天阁,“大师兄,你回来了,师父他们在等你。”   “怎么是你?吟风呢?”凌风早就习惯,一到蜀山,吟风不是在身旁就是出来相迎,如今却不见了她的踪迹。   “就是师姐的事情,快去吧,掌门和长老们都在等你。”   原来凌风走后,蜀山弟子接连遭到袭击,查看尸身,发现了蜀山剑法的痕迹,加上对方能够避开蜀山防护阵法,深知弟子习性,判断为蜀山弃徒所为,便以小弟子做引诱,终于抓到了罪魁祸首——正是那日洛阳逃走的栾洋。   众人注意力都在栾洋身上,吟风本在外围值守,等他们将栾洋收押,开始处理遇害弟子尸身时,却发现吟风不见了。   无声无息,在众人齐聚的蜀山不见了。   “栾洋呢?”凌风稳下心神,栾洋如今是压二道的右使,在洛阳被他们联手打败,回来找蜀山寻仇并不奇怪,可是又有谁,能在众人之间,无声无息地劫走吟风?   “他……服毒自尽了。”乘风抵着头,喃喃道,“是我没看好他。”   “这也不能全怪你,来人显然在你我之上。”凌风心中慌乱,却也知道没有怪罪乘风的道理,安慰了几句。   华素真人亦是心痛,却也只能安慰道,“对方既然掳走吟风,一定还有后招。”   直接将人掳走,比直接杀死要难得多,对方能在掌门、长老都在的时候,将人悄无声息的掳走,便是明目张胆得宣告,他的实力远在众人之上,但是掳走吟风要做什么?吟风修为虽高,但是依她的性子,绝不会与妖魔为伍。   栾洋一死,线索全断,众人已将蜀山翻了一遍,依然毫无线索,只有先前弟子遇害的尸身。   凌风从临天阁出来,心中烦乱不堪,他知道责怪其他人都无济于事,也知道师父已经尽力,却仍然焦躁不安,若是他能提前回来,或许会好些,哪怕只是陪在吟风身旁,也不至于让她落入敌手。   心中一片错乱,竟然走到了吟风居处。   吟风就住在他隔壁,幼年时常常共卧一处,后来他随着师父四处云游,不经意间吟风就长大了,回过神已是男女有别,加上凌风常年在外,几乎不曾踏入吟风居处。   如今没有主人的屋子,门窗尽开,内里物什摆放整齐,案上还有书本推在边上,似乎主人随时要回来翻开。凌风走上前去,正是《前尘录》,吟风对这本书的兴趣浓厚,看了一遍又一遍,藏书阁里还有她的誊抄本,加上各种传说辅助,曾言,若是他日有缘,一定拜访云岫。如今书还在,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凌风在房中站了片刻,只觉得安静到诡异,却又着实说不上来究竟诡异在何处,出门正遇着随风,问起近来蜀山的情况,随风满面忧愁道,“当时出事,御风师兄说伤还没好,不想出来,乘风师兄也在山下……”   “你说御风和乘风都不在?”凌风忽而想起来,他回来的时候,便没有看到御风。   “是啊,御风师兄平日都在修行,这趟从甘州回来,更闷了,二师姐还去看过他几次,说是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三师兄向来不怎么愿意理外面的事情,所以这次围捕的活动就没参加了。乘风师兄最近一直忙着下山,回来也留不住几天,大师兄,好在你回来了。”   凌风忽而有点想笑,“这阵子你是不是都跟在吟风身后?”   “二师姐告诉你了?”随风还有些好奇,凌风是常年不在蜀山的,弟子们的情况自然不怎么清楚。   “你说话,越来越像她了。”凌风说完这句,面色一沉,这些年他将这些师弟都丢给了吟风,吟风也不曾抱怨过,可是如今想来,自己又对师弟师妹们了解多少?   “大师兄,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从二师姐房里出来,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东西?”随风有些着急,也顾不上凌风话里开玩笑的成分。   “稍微想了点事情,不过吟风的房里似乎并无异样……”   “哎呀,我怎么给忘了,一开始收到袭击的是普通弟子,掌门让我们搬过去和普通弟子住一块保护他们,前两天二师姐都住在安风那里,走,大师兄我带你去看看!”随风性子仍然毛躁,说着就拉凌风往外走。   “我想先去看看栾洋。”   “他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随风不解。   “他死的时候,有人在么,是谁最先发现的?”凌风没有直接回答,倒是继续追问了起来,太奇怪了,好不容易捉到的栾洋,蜀山药丸的事情还没有审问清楚,怎么会好端端的就死了?   “嘶……”随风想了想才说道,“他是被关在禁闭室里死掉的,值守的小弟子打瞌睡,醒来去看就发现他死了,死于毒药,乘风检查后说,应该是一直带在身上,趁我们不备服下的。”   “乘风?事发的时候,不是说他不在山上么?”   “捉住栾洋的时候,乘风师兄不在,但是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才到山门就听说栾洋服毒了,药箱都没放就过去了,结果去的时候人都凉了,后来司药长老来检查,也说是服毒自尽,这没什么问题吧?”   “我只是稍微有些奇怪,他来蜀山闹事刺杀,显然是来报复,既然被抓的时候没有服毒,后面也就没有再服毒的道理。”   “师兄你这么说也是,难道劫走师姐的人又专门回来杀了栾洋?”   “如果是一人所为,根本不需要用毒,能明目张胆掳走吟风,自然也不怕被人发现杀了栾洋。”   “两拨人?”随风看向凌风,凌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风一路揣测,凌风却都没有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收藏~   ☆、蜀山药丸(27)   抓捕栾洋的计划,吟风不光参与其中,更是主持者,只不过最后抓捕环节让师父和师叔动的手,她站在外围做警戒。   当时脖子上一凉,顿时心惊,难道是同党?回过头,便是一双硕大的眼睛。   幽深,漆黑的眸子。   正对着她,近在咫尺。   眼里,脑中,全是这双眼睛。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警觉是陷阱,可惜,为时晚矣。   无霜剑刚刚握紧剑柄,脖子便被狠狠咬住,来者避开吟风转身回头露出来的咽喉,选择了靠后的颈侧,獠牙扎入血脉,吟风张开嘴,只来得及发出几缕气音便被夺走了神智。   神出鬼没。   等她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睁眼可见浅色的帐幔,挣扎着起来,却发现四肢全然无力,只有双手徒然抓挠着床缘。   “你醒了?”女子笑嘻嘻开口。   吟风忽然就转了头,看到白衣女子正往自己这里走来,原先如何挣扎也动不了的身体,直接坐起,吟风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女子轻轻摸着她的脸,张口欲言,却又无法组织语句,只有错乱零碎的音节卡在喉间。   女子见她如此,脸上仍然挂着笑容,提醒道,“玉潇潇。”   吟风张张嘴,终于说出了两个字,“潇潇?”   似是极为满意这个回复,玉潇潇又是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吟风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忽而闭上眼睛往下一倒,幸而垫着棉被,只有闷闷一声响。玉潇潇坐在床边,伸手解开了吟风的衣衫,瞧着已经回到剑鞘的无霜剑,伸手拔出,剑气从剑鞘里溢出,将执剑的手冻出了一层霜花,玉潇潇甩甩手,将霜冻甩去,冷笑道,“你倒是衷心,跟她到这里来。”   说完将无霜剑连着剑鞘挂坠的皮带一同解开,一旁瞧了许久的秦茧走上前道:“主人何必亲自动手,让下人去做也是一样。”   玉潇潇摇摇头,道,“你不觉得很美么?”已将衣衫除尽,伸手抚上吟风光洁温暖的皮肤,玉潇潇眼中竟然有几分痴迷。   秦茧瞧这女子容貌昳丽,还保持着盛年模样,皮肤光滑身材紧致,却又以为五官不过上等,若是真论起美色,甚至比不上玉潇潇,更何况妖魔化形,皆为美艳绝色,只道,“主人如果是喜欢,压二道中比她美的,比比皆是……”   “不一样……”玉潇潇摇了摇头,“幻象和本象是不一样的,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她是真的。”   低低呢喃几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去给她重新拿一套衣服来,要好看的。”   “是。”秦茧心中仍然疑惑,所谓本象幻象,也不过是一副皮囊,入目皆为人形,难道说玉潇潇的修为早已到了一眼看出本象,幻象无所遁形?如若真的如此,喜欢凡人也就说得通了,又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再去山下买些面貌清秀的婢女过来服侍。   玉潇潇待吟风极好,甚至亲自为她换了衣服,还让她坐下,自己捧着黛色为她勾抹眉眼,嬉笑着问她,好不好看,喜不喜欢。好的让秦茧都有些嫉妒。   山下买来了婢女,玉潇潇见了也没说什么,由着秦茧安排,却仍然喜欢将吟风放在身边,为她制备衣衫,与她擦上脂粉,从无半分亏待。   这下不止是秦茧,就连剩下的“十器”也开始奇怪,“她明明是蜀山的人,又毁了邪器,为何主人不仅没有惩罚她,反而将她留在身边?”最先问话的是“轴器”之一的良玉。   “或许主人想到了什么更好玩的事情,毕竟她修为不差,比如拉到我们这边来,修仙者入魔可是有趣的很。”   “修仙者入魔又能如何,栾洋也是修仙者入魔,除了嘴巴比别人厉害,还有什么用?”   “哈哈,至少他真的拿了几个蜀山弟子的人头,给主人演了一场好戏。”   “也就是个乐子,我看主人留着那个蜀山弟子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你们没看到她两眼无神,整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会听主人说话反应么?”“刃器”之一的浅碧倒是有些发现,“梅山你怎么看?”   身为另一“轴器”的梅山冷冷看了一眼,并未接话,倒是秦茧走了过来,“你们几个,站在主人门外谈天说地,倒是闲得很。”   众人见秦茧面色不善,约莫着是玉潇潇不高兴,一时间纷纷闭上了嘴。   不过玉潇潇对此并不在意,她知道属下议论纷纷,但是既没有解释更没有阻止,她只是像得了一件新玩具似得开心,整日整日将吟风带在身边,只有那日,“十器”说话间提到了蜀山,吟风身子一颤,竟然站了起来,偌大的眼睛里渗出泪水来。   玉潇潇看得一愣,然后瞥了秦茧一眼,得到指示的秦茧立刻出去将“十器”骂了一通,主人不高兴,可是要倒霉的。   可是谁知,第二天玉潇潇却搂着吟风,召见了“十器。”   吟风依然端坐着,脊梁挺直,双眼平视,仪态端庄。身上换了苗族的黑衣,挂着沉甸甸的银饰,衬得皮肤苍白。   玉潇潇叫他们过来,挨个儿述职,不过是最近在做些什么,不是杀了几个人,就是出了什么任务,都是玉潇潇直接安排的,她面带微笑的听着,时不时叫停,贴着吟风的耳朵,低声说上几句,说完拉开距离来又盯着吟风的脸看,若是吟风稍稍变了脸色便会笑得更开心,若是吟风不为所动,便招招手换下一位。   看样子玉潇潇是真的将吟风当做了玩具。   玉潇潇倒是没有想太多,秦茧有一件事猜对了,她的确能够看到那些妖怪的本象,因而对比之下,反倒是看着吟风更舒服,原本抓来是一时兴起,要杀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可惜,便留在了身边,对着后颈注入毒素,麻痹神智,让吟风无法动作,即便有无霜剑在身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但是看久了又觉得无趣,与魔界制作出来的人偶毫无不同还有什么意思呢?当初抓她可是冲着能召唤金凰一举消灭“邪器”的法力,邪器只有两个,决不能轻易被毁坏,所以吟风放在蜀山是个危险,放在身边却能让她安心。   可是吟风毫无神智,完全听从摆布却又没什么意思了,好在她发现,偶尔提到蜀山,提到那些小弟子,吟风还会挣扎,流泪,玉潇潇就像看到了玩具新的玩法,乐此不疲。   有时候吟风竟然会用手去摸无霜剑,这个动作让玉潇潇有些紧张,但是吟风也仅仅是摸了摸剑鞘,不听命令的右手颤抖不已,抖抖索索得摸到剑柄,却是握也握不住,更别提让无霜剑出鞘。   玉潇潇又放下心来,却也不再逗她,只将她放在身边,闲来给她打扮打扮,吟风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很好看,玉潇潇喜欢给她换上各种各样的衣服,尤其喜欢给她穿魔界的衣衫,再用浓墨勾勒眉眼,看着与魔界中人一般无二。   有时过来听令的秦茧和十器都会惊奇,吟风这般磨样,混在他们之中,毫无违和。经过玉潇潇的手,吟风似乎已经成了压二道的一员。   “主人,您如此中意她,不如将她变成我们的人。”据秦茧所知,要让凡人入妖魔道,除了主动投靠,也可以进行引诱,或者喂下妖毒,既然玉潇潇一再将吟风打扮成魔族,不如直接将她也拉入压二道。   “嗯?怎么,你对她也有些意思?”玉潇潇抬头,眯起了眼睛,秦茧立刻噤声,一时间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玉潇潇又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秦茧告喏退下,玉潇潇却歪着头说了一句,“真把你拉进来,也就没意思了。”说罢又摸了摸吟风的面颊,低声道,“说来也是奇怪,明知你清醒绝不会加入我们,却也不想将你就此拉入魔道,就让你如此,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才是最好。”   吟风仍然坐着,姿态端庄,面无表情,任由玉潇潇动作。无霜剑倒在一旁,剑在鞘中。偶尔吟风挣扎起来,无霜剑也会被带出鞘,寒凉的剑气溢出让玉潇潇觉得有些冷,但是有不足以伤害到她,或许说吟风还不足以清醒过来拿起武器。每当这种时候,玉潇潇都会将吟风按倒怀中,然后用獠牙细细磨蹭着吟风的颈部。   吟风的脖子很长,而且纤细白净,加之仪态极好,所以有时候玉潇潇给她换衣服会特地露出肩膀脖颈,有时缀上银饰铜片,有时也会扎上一朵绢花,或者用胭脂金粉细细描摹出瑰丽的花纹。   玉潇潇喜欢看着吟风,喜欢在她手上不能挣扎的吟风,由着她玩弄,又偶尔恢复些意识,流泪不语。   “呐,你这样,难怪他会喜欢,我也喜欢,喜欢得都不想还给他。”玉潇潇放下笔,又道,“不如,就不还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蜀山药丸(28)   凌风检查了栾洋的尸体,确为中毒而亡,身体已经被清理过,再无更多的信息,心中反复琢磨着随风的几句话往乘风那处去了,瞧着空荡荡的寝室才恍然明白过来,如今蜀山药丸一事尚未解决,乘风定然还在司药长老处。   转身去了炼丹房,只见乘风还捧着个匣子出神,轻咳了一声示意,乘风忙关上匣子道,“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我不在蜀山,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头绪,过来看看。”凌风也为明说,蜀山药丸,不正门覆灭,压二道意欲何为?抓走吟风所为何事?太多的疑问搅成一团。   “是啊,没想到师姐竟然会落入他们的手中。”乘风说到这里,目光又不自觉得垂落在手中木匣上,惹得凌风奇怪,跟着看过去,只见木匣表面镶着透明的水晶,可以看到内里莹白的花朵,六片肥硕的花瓣短而圆润,露出鹅黄的花蕊,正是蜀山独有的药草白头翁。   “这是白头翁?这花不是现摘现用,否则离枝即枯?”白头翁草叶发灰,开出来的花和结出来的果实却是白色,故名白头翁,药性猛烈,又极难保存,没想到乘风手里居然有一朵新鲜的。   “这花上次我遇见的时候摘了几朵入药,和师姐闲聊了几句,可惜白头翁花期极短难以保存,没想到师姐将它装进了这密匣之中,利用无霜剑的霜花保存了下来,我想,如今或许正是取用的时候。”乘风一手抚摸着木匣,表情凝重,怕是一来想到了吟风,二来,对于白头翁的用处也无十分的信心。   “你要用它做什么?”吟风帮着摘草药是常事,在乘风入门以前,司药长老门下几位小弟子都不能主事,便常常拉着吟风一到,也是因为无霜剑的寒气特殊,能将一些不易保存的药物完好的冻结起来,到时候化去霜冻直接使用即可。但是正因为这些都是极难采摘保存的药物,所以极少动用。   “三师兄身上中的毒,不像是普通的妖毒,更像是……”乘风说到这里竟然深深皱起眉头,咬着唇似乎还在挣扎。   “像什么?”乘风素来稳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肯说出口,但是如今也不能继续拖拉下去,毒越深越难拔。   “像是与蜀山药丸里的妖毒同源。”乘风说出这一句,静静看着凌风,凌风也是一惊,当时不过是被挠了一下,竟然是蜀山药丸里的毒素?   “难道这毒素的源头,就是被我们杀死的魔物?”如果真是如此,岂不是他们亲手断了所有的线索?   “大师兄,你莫要多心,虽然这毒我们从未见过,却可以肯定是阴性妖毒,你们斩杀的那魔怪是妖魔,妖魔种类繁多却极少带阴毒,应该是爪子上沾了毒素,而非是他自身的毒性。”   “你的意思是……这是他接触蜀山药丸的时候留下的,而非他自身的毒素。”凌风轻叹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在蜀山药丸身上,“当时御风的伤并不严重,我也没往心里去。”   “大师兄,这也怪不得你,就连师父刚刚看到御风师兄中这毒,也以为只是普通的妖毒,没想到这妖毒的特殊之处在于,对身体危害极小,却容易诱发本性之中凶残冷酷的一面,容易诱人发狂。”乘风终于放下木匣,看着凌风道,“大师兄你也知道,三师兄素来痴迷剑道,下手无情,如今加上妖毒的,几位长老都担心他会多造杀孽误入歧途,是以抓捕栾洋的行动都没有让他参与。”   “御风的性子一向如此,若是平日里让他历练历练也无妨,如今生死攸关,他带着妖毒自然不能参与,也辛苦司药长老与你,日夜研制解药。”   “辛苦倒是没有,我希望早日帮助御风师兄拔出毒素,然后将师姐找回来。”乘风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木匣取出白头翁,匣中蓦然凝起一片白霜,刺骨的剑气竟然扎的凌风皮肤生疼,果然是无霜剑的寒气,好生霸道。   待乘风将白头翁拿出,这花朵却是一点没受影响,被石杵一捣就烂,倒是那木匣上裹了厚厚一层白霜,霜花繁复交叠,乍一看像是灰色。如今已是初夏,蜀山上虽然不热,却也决计看不到霜雪,多亏了无霜剑才能保存这多白头翁。   “师兄,你怎么了?”注意到凌风神思走远默而不语,乘风捣药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无霜剑的寒气还在,无霜剑应该不远才是……”但凡武器,总会有个范围,也包括无霜剑的效力。   “这个法子是师姐专门为了放药想出来的,一次注入无霜剑的寒气,用咒法密封好,不加改动,至少十年内匣子里不会有任何变化,如果打开,多余的寒气直接溢出,也会化为冰霜,慢慢融化,如今这些白霜,并非是因为无霜剑就在附近,而是因为当时师姐做足了准备。” 乘风低着头捣药,提起吟风来,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喑哑。   凌风知道他们几个都是吟风一手带大,感情极深,此刻吟风出事,他们心中也不好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下山也是为了救治周边百姓,何况就在蜀山之上,谁能想得到……”   谁能想得到护山法阵完全失去效用,妖魔竟然入侵蜀山,单独劫走吟风,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乘风不再说话,默默捣着药,凌风又问道,“吟风是在栾洋落网时被劫,方才我去看了栾洋的尸体。”   “大师兄可有什么发现?”乘风又抬起了头,打起精神看着他 ,凌风无奈摇摇头,“我不太懂医理,他身上又被人清理过,并没有太多线索。”   乘风又低下来头,复又笑道,“这也怪不得师兄,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便已气绝,中的妖毒又是极为普通的腐蚀毒物,随处可见,算不得什么线索,至于他身上,总规是掌门的师弟,虽然掌门真人没有交代,我还是让小弟子收拾了一下,东西都已检查过,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不过我想,只要能找到蜀山药丸的解药,总会有办法的。”   “御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事发已有一个多月,这期间司药长老和乘风都在研制解药,想必这毒麻烦的很,也不知道御风中了这毒,究竟如何。   “大师兄你不用太过担心,师父已经确认,这毒虽然霸道,但是药性主要针对的是魂魄和精神上,对于御风师兄的身体伤害并不大,可以说,只要御风师兄不拿剑,飘红剑不见血,对他等于没什么影响。”   “让他不拿剑,比杀了他还难。”想到御风,凌风也觉得有些头大,他的剑,太轻了。   “至少可以不见血。”乘风又笑了笑,长方脸笑起来的时候瞳仁明亮,看着极为舒心。   “司药长老去采药了么?”   “师父去了藏书阁,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尽早确认源头,找出解药。”   果然,蜀山药丸搅得蜀山上下都忙碌了起来,唯独少了平日里最忙的弟子,凌风瞧着忙碌中的乘风道,“你忙吧,我去看看御风。”   “好。”乘风忙着低头配药,也想不起来送送凌风,等凌风一脚踏出炼丹房,又唤了一声,“大师兄,你要记着,这毒毒性特别,千万不要与御风师兄比剑!”   凌风头也不回,答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御风常在展剑称,除了每日早上的带弟子们做早课,便是自己修行。蜀山管理并不严格,弟子上午们一起练剑、听长老讲课,午休之后却是各自活动,有些会继续听长老讲课,大多结对拆招喂着练习剑法,有些自己研读经法咒文,也有极少数痴迷阵法、制作法器。也因如此,亲传的七位弟子除了凌风和吟风,都各有所长,御风剑术最高,平日里几乎整天泡在展剑称,对于阵法、经文之类略知一二,却完全不会花心思去研究。   吟风还曾开过玩笑,若是让御风出去,见了阵法,也会如邱明子一般,蛮力破去。   御风听了,满不在乎的答道,剑法无极,对上阵法,当然是各自用各自的法子去破,善于阵法就解阵,善于剑法就破阵,善于炼器就用法宝 ,有何不可?   众弟子听了这般回答,一时间竟然不知对错,还是凌风笑道,“万物归一,剑修到极致,以剑法破阵也并非不可,只是通常而言,用剑法破阵的代价太过巨大,所以通常还是解阵。”   以剑法破阵,万者无一,邱明子也是仰仗着修为高深,又在洛阳,不正门做的幻象小阵,这才能破,依着御风的修为,蛮力能破的阵法极少,为此,御风决定更加努力的苦练剑法……   平日里御风就在展剑称,中了毒之后也还在展剑称,由于长老们的吩咐,没有弟子敢于他结对联系,御风也就一个人研习剑谱,并不在意。   凌风站在展剑称一旁,看着御风与平常别无二样,放心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节略平淡了……写文总是写成剧情向,我已经弃疗了   ☆、蜀山药丸(29)   有弟子眼尖,看到凌风,欢喜叫道,“大师兄!”   “大师兄来了?”被叫声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弟子们纷纷看过来。   “哈哈,你们不用管我,继续练就是。”凌风摆摆手,走上前来,“我瞧瞧你们练得怎么样。”   “光是看怎么能看出来,大师兄难得来一趟,不如与我们比试比试?”惠风也在,难得遇上了凌风,笑呵呵得走到前方,开口将人拉进来,回头冲着小弟子们眨眼示意,一时间附和声四起。   御风更是走到最前,两手合拢握着剑柄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师兄赐教!”   “唉……”凌风一边打开御风握在一起的手,一边笑道,“上次单独教了你那么久,不能每次都只教你一个人,就算是轮也轮到了其他弟子。”   “大师兄说得对,三师兄你不能总跟我们抢!”惠风跟在一旁打趣,御风面露不悦,倒也没说什么,只道,“那这次就让你们先来,但是大师兄,我还没跟你切磋够,下次可要记得。”   “等有机会,一定让你尽兴。”在凌风看来,御风也好,惠风也好,都还是小孩子,至少有几分小孩子的心气,听话,也任性,尤其是他们俩都是持剑长老的弟子,于剑法上比其他人更多一些执着。他作为大师兄,有空也会陪着练练,除了这几年几乎都不在蜀山,回了蜀山大多也是在临天阁述职,或是陪着吟风,教导小弟子的职责差不多都是吟风安排着。   小弟子举剑过来,凌风“锵”的一声拔出了落棠,小弟子面色一白,道,“大师兄,你来真的啊?”   “不来真的,还有什么意思?”惠风抱着剑在旁边,满脸笑容得权当是看热闹。   “惠风你别吓他们,同门之间,过招拆招,意在熟悉剑法,虽然我用的是落棠,但是不会发出剑气,你就放心吧。”对于同门之间,凌风向来尺寸把握得极好,普通弟子才刚刚入门,直接用落棠对付他们岂不是欺负人?   “落棠不用剑气,不是太可惜?”听到这番解释,惠风反倒有些不满,她与御风师出同门,对于剑修的执着也不遑多让,总想着更多的发挥剑支威力,自然也就不满凌风可以限制剑气的做法。   “你要还是怕,我也换和你一样的剑,可好?”凌风听到了惠风的话,他的用剑之道与御风、惠风都不相同,却也不解释,直接忽略掉惠风的抱怨,与那小弟子说话,小弟子名叫宵风,生的极白,听了这话面上不禁露出笑意,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被惠风抢了先。   惠风也不啰嗦,直接拔剑道,一时间电光火石,“既然如此,我来与大师兄对招,大师兄也不必敛去剑气。”   惠风的剑也是身缠雷电,名唤电驴,和随风一路,属雷电,却不是随风那般积聚雷电从天而降,而是缠绕在剑身,时时通过兵器接触,直接流入对方身体,电击、麻痹甚至直接将对方击杀致死。   威力亦是极大,也不像随风的天雷剑,一击能毁去方圆数里,可以极好的控制在兵器接触的敌人身上,集中威力的剑支。   只不过,凌风没想到惠风会直接在小弟子们跟前动真章,又一想,或许惠风早能够将电驴控制自如,如今不过是在弟子们面前演示一下剑修入门。凌风如此理解,手上却不慢,落棠出鞘,两剑堪堪相交,惠风止不住笑意,却面颊一热,伸手去摸,并无痕迹,只有火辣辣的疼痛。   惠风连忙撤剑,她竟然忘了,落棠的恐怖之处,在于剑风无形,过之即断,方才的距离,她竟然让剑刃指着脸!更或者凌风已经收敛了。   凌风持剑,面上微微带笑,道一声,“承让。”   “大师兄不必客气。”惠风面色有些窘迫,到底缓了过来,收了剑不再言语,倒是下面的小弟子不住猜测,“惠风师姐那么厉害,怎么直接收剑了?”   “是怕伤着大师兄么?我看到电光已经缠上去了……”   “明明是大师兄赢了……好奇怪啊……”   宵风看了许久,走上前道,“大师兄,我能看看你的剑么?”   “看吧。”凌风也不在意,仍然是将落棠大大方方摆在他们眼前,乍一看与普通弟子入门用剑一般,仔细看去剑身带着繁复暗哑的流水纹,从剑身散发出来刺人的剑气,宵风站在跟前下意识想退,又咬着牙,不仅没有退,反而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   “不可。”凌风伸手拦住了他,道,“落棠识主,生人触碰,容易被伤到。”   宵风抬起头,黝黑的眼睛看向他道,“大师兄,剑池里的剑都是这样么?”   “剑池里取出来的剑,都是识主的。”凌风瞧着他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伤着你们。”   宵风看着凌风摇了摇头,面色沉重,“在我们取到自己的剑以前,根本没法和大师兄比吧。”   “在我取到落棠以前,可没有这种想法。”   宵风忽然抬起了头,蜀山千年重在传承,但是若非天赋异禀,又怎能剑池取剑,从此留名?更何况到了这一代,上面七位亲传弟子压着,普通弟子或走或老,就连上山不久的宵风,偶尔也会想,是不是直接下山娶媳妇会更好?可是如今看着凌风,忽而明白,他们也曾是刚上山的小弟子。   “来!”凌风瞧宵风若有所悟,笑着扬了扬落棠。   剑池里还有很多,足够蜀山弟子人手一把。   宵风执剑,正对着凌风。   凌风垂目,安然受之。   惠风抱手在旁看着,面色不爽,斜着眼,瞧到引颈看着的御风道,“别看了,大师兄怎么可能违背长老们的意思与你比剑?”   “就算大师兄不肯跟我过招,但是他的修为远在我以上,看着与普通弟子比试,也能学到许多。”御风性子虽然孤傲,却又十分诚恳,当初心中不服,但是真的比试了几次,明白凌风的剑法远远高于他,便开始一心求道。   凌风是个很大方的人,近乎是有问必答,虽然御风一向傲慢,同行时三番两次顶撞了凌风,他也能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所以御风尽管表面还是喜欢与他置气,心中却是服的。   只有一人,从人群里退出来,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等凌风注意到坐在边上的莫风走过去真要询问,莫风噘起嘴哼地一声扭头,惹得凌风想笑,“小师妹,出什么事了,这样不开心?”   “二师姐不见了,你们都跟没事人一样……惠风师姐也就算了,你也一样,没心没肺……”莫风红着眼眶,说了两句竟然带上了哭音,狠狠吸着鼻子,一口气喘下来还是吧嗒吧嗒掉眼泪,抬手用袖子摸了,又用泪汪汪的一双眼睛瞪着凌风道,“乘风、随风都比你着急。”   凌风听了这话,脸上失了笑意,也没说话,一手撑地坐到了莫风旁边,瞧着台上,弟子们又操练起来,惠风站在上面指挥,御风自己倒了一旁练习。   莫风瞧着凌风面色不大对劲,想想自己说的话,怕是说的过分了,憋着眼泪,手肘戳了戳凌风道,“大师兄,你到底怎么想的。”   “小师妹,那天你在么。”凌风将视线从展剑称上收回,低着头,也不知看些什么,语气极轻,也就贴在旁边的莫风勉强听到,莫风眼珠一转,立刻明白过来说的是吟风离开的那天。   “那天我也在,除了御风被叫到后山,乘风师兄下山,我们都在。”莫风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说道,“吟风师姐本来就在外围,那天好不容易把人都抓住了,我们都很高兴,就冲过去看了,也没有谁注意到师姐,回头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霜花。”   “霜花?你是说无霜剑出鞘了?”地上有霜花,便是无霜剑的剑气外溢,一般情况下剑在鞘中,剑气也会自然收敛起来,会留下霜花,一定是剑气外泄。   “出鞘?可是无霜剑出鞘不应该那么安静啊,一点声响都没有,不光是我们,就连师伯师父他们也没发现。”莫风歪着头,那天的情形太乱,先是捉住了栾洋,众人一同冲到了前方,押后的吟风独自留在外围,等后来莫风回头去寻,就只剩下一点白霜。莫风眨眨眼睛,又道,“前阵子,我听随风说过,师姐的无霜剑,不出鞘也能用,也许师姐刚发现有危险,根本没来得及拔出剑……”   “霜花,对,霜花。”凌风忽然站起来,拉起莫风就往临天阁走,嘴中还不断说到,“我怎么忘了,无霜剑的剑气!”   “嘶……大师兄……你……轻点……”莫风知道凌风心急,但是被扯着胳膊疼得脸都变了形,也只敢小声提醒道,“霜花怎么了,无霜剑一直都有霜花啊……”   “是啊,无霜剑一直都有霜花。”   原来,那日他看到的霜花,不是天寒白露,而是无霜剑气。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蜀山药丸(30)   当初在流云居,凌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带着祥瑞之气,也带着隐隐有妖气,查探一圈,除了老妪老翁,并未看到旁人,想来是自己大意了,见到凡人便以为无事,却忽略了那些霜花。   无霜剑的霜花与天寒白露相差极远,极为寒冷,即便连成一片也带着显而易见的花纹,羽毛状和六角状并存,看似霜冻又不伤草木。难怪那时瞧着乘风的药匣总觉得熟悉,凝结不动的霜花,在流云居外围的草叶上便是。   “弟子一时大意,竟然没有仔细查探,如今想来,极为可疑。”   凌风与莫风到时,华素真人与华稽真人都在。连日来都在寻找吟风的下落,始终无果,虽然已撤出大部分的弟子,但是华素真人始终忧心,如今听凌风说有了线索,不免有些激动,“你可看清楚了,那真是无霜剑的霜花?”   “那日天色不明,弟子看不清霜花的纹样,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如今想来,应该就是无霜剑的剑气。”   霜花细小,当时凌风并未在意花纹,若是细细看了,也就能确定吟风究竟在不在流云居。   “此事尚不明朗 ,为了以防万一,叫上乘风他们一起吧。”华素真人心知应该先做确认再行调动,但是吟风已被掳走多日,如果真的在流云居,那么流云居极有可能是压二道新的总部,只让凌风前去,又太过冒险,华稽真人倒是觉得可以让长老们一同前去,毕竟对付压二道,单凭弟子们还单薄了些。   “你是好意,但是吟风的下落还没有确定,如此大动干戈,怕是不好……”华素真人依然犹豫,蜀山弟子多清修,极少下山,长老们更是有镇山之责。   “也不是叫全部人都去,我正无事,御剑而去,也要不了多少工夫,若是吟风在,直接带回来,若是不在,也就当出去吹吹风 。”华稽真人对吟风印象极好,门下几名弟子跟着吟风也学到了许多,手头无事,自然愿意搭把手。“倒是你,堂堂蜀山掌门,不能轻易离开。”   凌风得了消息,前去通知,乘风研制的新药刚刚有了些效果,还想帮御风除尽余毒,况且司药长老华诀决定于华稽真人同去,身为亲传弟子的乘风更不敢离开。至于御风,众人一致选择不予告知,只将惠风、随风、莫风带上,华稽长老与华诀长老同行。   御剑在半空向下张望,流云居依然云绕雾缠,看不清真面目,华稽真人却道,“就是这里了。”   “长老怎么知道?”凌风稍稍有些好奇,这般景象,当是祥瑞之地。   “这山庄的高度,还没到云层,有这许多烟雾,定然有诈,况且后山密林飞瀑,却没什么野兽踪迹,岂不怪哉。”   “我初见此处,看不到妖气,只以为是普通人家。”   “如今这些妖魔也学会了利用法器遮蔽,何况玉潇潇手法老道,会隐藏妖气也是自然。”   一行人落到地上,果然,日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一片,外围草叶上依然结着霜花。白日里看的一清二楚,草叶上只有一星半点,草丛之中却有成片的霜冻,刺状、羽毛状、六角形霜花夹杂混乱。   “无霜剑的剑气怎么会飘散到这里来?”   “或许并不是无意飘散,而是吟风可以让寒气从地底逸出,在这里留下记号罢了。”华稽真人补充了一句,吟风不太喜欢和师弟师妹们过招,修行时遇到疑惑,多是请教师长,所以对于吟风的剑法,长老们比弟子更清楚。   “至少无霜剑还在她身边。”凌风忽然放心了许多 ,只要剑还在,吟风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别说这许多了,我们快进去看看吧!”莫风着急,听了半天,早没了耐心。   “里面情况不明,你这样贸贸然闯进去,也不怕害了二师姐?”惠风斜了一眼道,“不如你与随风扮作旅人,先进去探探深浅。”   “好啊好啊!”莫风一听,点头应下,一旁随风也在附和,“我们先进去看看,有事再叫你们。”   凌风想说什么,华稽长老已经点头应许,只得提示道,“里面看门的一对老夫妻是凡人,你们细心些,不要误伤了老人家。”   “大师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小心。”莫风答了一句,把长剑挂好,拉着随风就进去了。   两人笑呵呵的敲开流云居大门,说是过路旅人,想讨碗水吃干粮,老翁也如那日一般,将两人迎了进去。   这是凌风才松了一口气,又问起华稽真人,“随风和莫风都没怎么下过山,让他们去,万一……”   “只有事教人,你和吟风,也是自己跑多了才学会的,不让他们自己去走一趟,他们永远都学不会,况且他们的修为已经足够独当一面,所缺者,唯直面妖魔的经验。”华稽门下只有随风一名亲传弟子,自然是疼爱的,也甚至随风天赋,良玉需雕琢,这事只有让他们自己去,他在外面看,有事还能照应一二。   凌风觉得持戒长老说的有道理,复又回忆起那日遭遇,又说道,“那日在流云居,我曾吃过他们的饭食,吃了以后不觉入眠,当时只以为是旅途劳累,如今想来,怕是饭菜有问题。”   本意是像司药长老询问是否有药物可以避过蜀山弟子,而司药长老却笑道,“若是妖毒,定然骗不了你,怕是中了蒙汗药,这种东西都是对付凡人的,对付修仙者还是第一次听说。”   “只不过这药药性不烈,你醒了也就过去了,若是你刚刚回到蜀山来问,还能查一查,如今也只能揣测。”   “我只怕莫风……”   话音未落,流云居围墙塌了一块,莫风持剑,正对着双头恶犬。凌风忽然想起来,那日他看到的黑影,竟然让妖犬从眼皮底下走开!   随风正用剑鞘抵着老夫妻,看样子正在问话,双头恶犬龇着牙,一声吼叫身形猛涨,硕大的前爪刨着地面,又一次扑过去,将余下的围墙又撞塌了一部分。   也不用问了,内里许多妖魔都已显形,凌风心急,径直奔后院去了,惠风随行,华稽长老摇摇头,也抽出了剑,这帮孩子真是没耐心,两个老人家又不能看着自家弟子遭罪,只能上了。   凌风到了后院入口,乌黑的两扇木门还同那日一般闭着,用手一推竟然推开了,入目是飞瀑流泉映着青青草木,亭台掩藏其中,一时间全是流水激荡的声响。   亭阁垂着珠帘,珠帘里隐约坐着个人。   一身青衣,姿态端庄,凌风看去,觉得有些像是吟风又不敢肯定,小心着上前,忽闻帘中轻笑,道,“大师兄,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语气笑意盈盈,似还带着几分埋怨。   凌风上前,掀开珠帘,果然青衣女子端坐其中,面前摆着琴案,香炉冒出袅娜青烟,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凌风动了一下鼻子道,“我可是找了许久才找到,二师妹既然在这里,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说就没意思了,要大师兄找来才好玩。”吟风往里坐了坐,留了一块位置给凌风,凌风也不见外,径直坐下,又道,“吟风你变调皮了。”   “我有那么死板?”吟风眨着眼睛,笑嘻嘻的从桌上拿起一颗苹果,递给他道,“这苹果甜的很,算是我跟师兄赔罪?”   凌风眯起眼睛,那苹果竟然瞬间变成了蟾蜍,两腿一蹬往凌风脸上扑过来,只是此刻凌风稍稍往后退了一截。   凌风仍然坐着,挥手带起剑气将蟾蜍拍在红柱上,软趴趴落到了地上,仍然是面带微笑,“吟风在那里?”   “不是就在你眼前么?”“吟风”抱起琴来,立到一旁,挥手拨动琴弦,琴音滑出,一时间珠帘激荡。   凌风也受了音波一击,耳朵顿时鸣响起来。手上却是不慢,落棠出鞘,正对着长琴,也对着那青衣人。“吟风”的脸如溶了一般,扭曲的挂着,两手抱琴躲闪,谁知“哗啦”一下,琴尾被削去。   这琴古怪的很,音波直击脏器,凌风听了一声,待耳鸣过去,眼睛仍然昏花,耳朵更是什么都听不到,唯有运起落棠斩断琴弦。   不想长琴只被削去一截琴尾,仍然有几根高音琴弦挂在上面,女子伸手还要拨,落棠又斩了过来。剑刃未到,剑气先至,将她的手掌斫掉一半,只有半截食指和中指指根还连在手掌上,余下的手指和半幅手掌都被斫去。   “铎”“铎”两声,琴弦又断了几根。   凌风仍然听不到声音,只看到眼前女子面容狰狞,血流不止的手依然抱着长琴不放,于是一剑刺穿了琴声,剑气暴涨,意图将长琴彻底毁去。   女子尖叫着将长琴推到了凌风跟前,完好的左手在长琴遮挡下从袖中抽出几缕丝弦,趁凌风注意力被长琴吸引的刹那,直接将丝弦绕向凌风脖颈。   落棠挥舞间长琴已经碎落,但是琴弦已经绕上了脖子。   凌风低头,看着这些丝弦,一时间惊觉的有些熟悉,手上动作却没停,没有在意这些丝弦,而是回转落棠,径直斩向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怎么一直有存稿,时间设定错了,我有罪…… 这几天日更补偿……虽然也没什么人看   ☆、蜀山药丸(31)   亭子塌了。   两根粗壮的红柱,忽然裂开一条缝,而后柱体斜移,已是拦腰斩断,倾斜滑落,亭盖跟着斜偏起来。   凌风一手抚着胸口,四指向上移,勾起了黏在身上的丝弦,等他认出来这与洛阳武林大会擂台上丝弦一样时,耳朵已经能够听到声响。   “啪!”一块瓦摔碎。   “稀里哗啦……”后面的许多瓦片都落到地上。   最后轰隆声响起,大约整个亭盖都坠下,亭子彻底塌了。   凌风甚至能感觉到扑在背上的灰尘。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从亭子里走出来,已有人等他。   紫衣翩跹,修长细腻的脖颈上缠着金黄色的项链,挂坠着圆片流苏一路缠绕至胸口,沉坠艳丽的紫色轻纱从左肩披下,堪堪遮住胸脯,被那金色的项链压着,收于腰腹处,恰好露出一截细细的杨柳腰。   下半身同色的纱裙又只遮住一条腿,即便是站着,结实笔直的右腿仍然有一半漏在外面,这幅装扮,与那日在洛阳擂台上遇到的“弦器”有九分相像,偏偏那张脸他想看到又怕看到。   笑盈盈的吟风。   黛青勾勒过的眉眼依旧是好看,明艳,比素面朝天更加夺人目光。   放在吟风身上却又显得怪异起来。   清风一阵带上浓香,味道不是难闻,却怪异的很。   方才那人青衣素面,端坐安宁,可是凌风偏偏就知道那不是吟风,没有无霜剑还带着几分妖气,绝不是他的师妹吟风。   眼前这人浓妆重彩,明艳张扬,可是凌风知道这就是吟风,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还贴着无霜剑的剑鞘,这就是吟风。   他打量着吟风,吟风也看着他,笑呵呵的,眼睛眯起了来像一弯月牙儿,晶晶亮亮。   和许多年前一样,和吟风刚上山走不稳路一样,看到他,露出笑脸来,蹒跚挪步,摇摇晃晃的扑到他怀里;也同许多年后,他离开蜀山,吟风出来寻他,满面微笑地朝他走来;亦或者又像他偶尔回去,吟风带着师弟师妹们来接,站在白石山门下,如风中菡萏,将开未开正是招摇。   即便换了装束施了脂粉,这一笑,吟风还是吟风。   凌风满心欢喜走上前去,正迎着无霜剑。   事出突然,凌风甚至没有想起来落棠,抬手一挡,无霜剑切入小臂,刺痛起来。   凌风退后,顾不得血染衣衫的小臂,一面拔出落棠一面对她喊道,“吟风,是我!”   笑容从脸上敛去,吟风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依然挥动着无霜,对着凌风,凌风只得格挡,却又生怕伤了吟风,小心翼翼敛去剑气,甚至挑开无霜剑的时候将无霜剑的尖刃一并拨开吟风的方向。   凌风只喊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吟风若是能听到,能掌控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对他挥剑?她手中的无霜剑甚至没有丝毫剑气,只是木然的挥动着,力道十足,却毫无杀伤力。   落棠此刻也撤去剑气,只用剑身抵抗,看到吟风行动迟钝,又想着如何别开无霜,直接控制住吟风。   吟风似有所感,忽然顿住,拿着无霜剑一动不动。   凌风拿着落棠,浑身绷紧,他不知接下来是什么。   吟风抬手,又挥起了无霜剑,正对着自己。   那人是要吟风自裁,凌风连忙递出落棠,即便是毁了无霜剑也要保住吟风的性命,可是吟风的动作却忽然敏捷起来,在凌风触到之前手臂一转,竟然将无霜剑朝后丢了出去。   凌风一愣,越过吟风看到成片的双头恶犬,还有站在恶犬之中的拨琴女子。那人不知何时从塌方的亭子里逃出,被落棠斩断,拖着上半截身体立在狗群之中,而无霜剑正插在他她的胸口。   无霜出鞘,白色的霜花将他们悉数冻住,一眼望去只有成片的白。   出神间,紫色的身影已经走到凌风跟前,拉起他受伤的手臂问道,“大师兄,你伤的怎么样?刚才怎么不躲?”   “你没事?”凌风有些疑惑,瞧着吟风焦急的模样,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被人控制了,还是没被人控制了。   “当然是假的,我刚才不是提醒你了!”吟风有些着急,想为凌风包扎,身上又实在没有多余的布料,抓着纱衣急得直跺脚。   “提醒?”凌风想了想,看到就出剑,哪有什么提醒?   “我朝你眨眼睛,就是告诉你我没事啊,要你帮着演戏,你怎么愣住了!”吟风一直觉得凌风与自己心意相通,给了暗示一定能明白,只是为了演戏配合的好些,谁知道无霜剑挥出去竟然毫无抵抗,直接见了血,好在她也控制了力道,伤口并不深。   凌风听到这里只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褪下外衣,直接将带血的袖子扯下来,衣服往吟风身上一披道,“穿上。”   吟风抓着衣服,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打扮,哈哈笑了两声,又瞧着给自己包扎的凌风,还是听话的把衣服穿上了身,低着头说道,“这衣服是玉潇潇给我穿的,一开始我也不习惯,但是我不能让她知道我还有意识。”   听到这里,凌风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吟风脸上盖着厚厚一层脂粉,仍然觉得脸有些发黄,气血不足,便伸手握住吟风手掌,冰凉的手掌有些渗人,还想继续诊一下手腕,便被吟风反手抓住,道,“走吧,回去再说,这里不是地方,如果玉潇潇出手了,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吟风披着凌风的外袍,衣服长了一截,走几步踩着绊一下,走几步踩着绊一下,捡回无霜剑更是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凌风在旁边一路看得心惊胆战,再也顾不上许多,把人一拉,说道,“你身体没恢复,我来背你。”   刚刚收回无霜剑,吟风笑了笑,“这样不好吧?”   “你是我师妹,有什么不好,以前又不是没背过。”吟风到底是拗不过,趴在凌风背上,两手架在肩膀上,脑袋贴着凌风的肩膀。凌风回头的时候,正看上吟风的眼睛慢慢合拢。   似是睡着了,整个人都贴在凌风背上,软软的压着,虽然没有先前的热度,依旧是温温的蕴在背上。两手也失了力道,抓着无霜剑的手一松,无霜掉下来,被凌风接着,也挂到了自己腰间,与落棠作伴。   等凌风把人带出来,正遇上天雷剑发威,暴走的雷光险些打在凌风身上,凌风急急避开,背上吟风嘤咛一声似有所感。凌风连忙回头去看,好在吟风依然闭着眼睛,似乎还未醒来。   天雷簇动,吟风想到莫风也在便往后退了退。果然,凡是电光走过的地界尽数裂开,明黄色的火色蹿出,招摇吞噬,将魔兽包裹,焚烧妖魔的躯体越燃越旺,最后几乎是火光滔天,遮蔽天空。   却依然是冷的。   地火剑施展起来的范围比凌风以为的要广得多,视野之内火光都在跳动,期间雷电不断,即便是凌风背着吟风,也换了几次位置,更不消说那些不知名的妖魔,躲得过雷光也躲不过火舌,一旦触碰到任何一样,都会被卷入剑气,同时遭受电光火焰,直到化为灰烬。   天雷和地火是对剑。   分开来使用当然可以,但是配合在一起威力会成倍的暴涨。   起初吟风与他讨论这事,笑道,即便是你,遇到他们联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凌风握住了吟风一只手,依然没什么温度,没有常人的体温,却依旧细腻。吟风的手比一般女孩子稍微大些,常年练剑,即便如今身体已经开始蜕变,但是手心依然留着厚茧。   凌风用拇指去捻,手心似乎渗出了一些冷汗,手掌有些滑腻,唯有厚厚的老茧,粗糙坚硬,叫人忍不住用手按了按,果然陷落下去。用指甲抵着老茧的边缘,忽而想起,自己都不知道吟风手上,是什么时候开始长茧的,似乎和吟风的人一样,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长大了,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开始挑起蜀山大梁,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已生出了厚厚的老茧。   但是,他是在意的,最在意的就是她。   凌风又将吟风的手握住,全部包在手心里。瞧着眼前的天雷地火,闪避着不停改换行进方式的电光火舌,时不时解决漏网之鱼,他却始终舍不得放开吟风,放不开这只手。   这只手即便长大了,生了茧,被他握着,还是小小的,和当年教她写字一般,给她摆正手指,教她笔画用力。   如今吟风长大了,这只手却依然能被他握在手心。   有些冷,但是没关系,他会焐热的。   他们已经认识一百多年,往后还有千百年,他可以将吟风的手焐热。   所以看到火焰渐息,心中竟然生出几分不舍,在地雷天火的剑势之中,没人能打扰他们。火势褪去就证明大家也要汇合了。   凌风又拉了拉吟风的手,不觉笑道,“幸亏你睡着了,要是醒着,又要担心莫风他们。”   吟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可惜凌风看不见。凌风背着吟风找到蜀山众人时,两位长老和众弟子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鼓励,会努力更新的~   ☆、蜀山药丸(32)   “找到吟风了?”华稽真人一手按着剑柄,似乎随时打算参战,看到凌风与吟风一起出来,也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玉潇潇也在,此处不可久留。”众人皆知玉潇潇法力高强,一旦出手,他们极难全身而退,何况吟风急需救治,只得先行撤退。   “二师姐一直未醒,是受伤了么?”莫风眼尖,看到吟风一直睡着,穿的外袍也是大师兄的,上头还溅了几处血渍。   “这……她很不对劲。”方才凌风已给她把过脉,谁说气血两虚,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灶毒症,不知为何一直昏睡。   “我没事。”吟风又睁开了眼睛,说话依然有气无力,却还是伸手在凌风背上拍了拍,“放我下来吧。”   凌风小心矮下身体,扶着吟风一只手让她下来,同行的司药长老已经走到了跟前,开口之前,吟风却弯了腰,转身撩起长发道,“麻烦长老帮我取出来。”   吟风还是西域风情的装扮,头发披着,如今撩起来,才露出后颈和颈上数道结着血痂的伤口,新陈相间,不知是受了几回伤。   “在这里面?”华诀真人探出食指中指来按了按,面色一沉,莫风预备开口问话,却被随风一拉道,“长老,我们给你帮忙。”   华诀真人带着剑,也带着药匣,让凌风把人扶着,叫随风在一旁捧着小盘,自己却是摸出一截短刃来。一手按着吟风的脖子,一手拿着短刃,略一思索道,“有些疼,你忍着点。”   吟风“嗯”了一声,一手抓住了凌风胳膊。为了方便动手,华诀真人按低吟风的头颅,好将后颈伤处放得平稳些。这才用短刃慢慢挑开血痂旧伤,用镊子取出内里异物。   后颈皮肤下遍布经脉,稍有不慎既是重伤。凌风看着华诀真人将伤处一一挑开拨弄,心情沉痛,恰恰吟风又在此时用力抓着他的胳膊,似乎用了全身力气在绷紧身体,不觉用手抚摸着吟风的肩膀以作安慰。   华诀真人动手极快,片刻间已经取出九个锥体,自吟风失踪恰好九日。   吟风身上冷汗淋漓,等全部取出只有长长的吸气。凌风索性蹲下来,拉住吟风松开的手将人架在自己怀中,忧心忡忡地看着华诀真人道,“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麻痹神智的毒素,藏在玉潇潇的牙齿里,她咬我的时候直接注入身体里……幸好,无霜剑将它们全部封了起来。”吟风说话已是声如蚊讷,含糊不清。   华诀真人爱怜的摸了摸吟风的脑袋道,“你别想太多,既然取出来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回到蜀山再说不迟。”   凌风当仁不让的承担起来照顾迎风的责任,一旁的莫风还在欢喜终于找回了二师姐,倒是随风,表情沉重,望着流云居的方向沉默不语。   “六师兄,我们都把师姐救出来了,你为什么还是闷闷不乐?”莫风满心欢喜,看到一点都不高兴的随风不免有几分责怪。   “你不觉得太容易了么?出来的只有一些低级的妖魔。”   “大家伙在里面不是被大师兄和五师姐宰了么?再说你我双剑合璧,普通的妖兽根本就是送死,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师姐救出来的!”莫风方才使用地火配合天雷剑,颇废了一番功夫,如今随风说起来却似极为轻松,心中生出不平来。   “随风大约是不了解玉潇潇的性子,如非胜券在握,她绝对不会亲自出手。”倒是华稽真人解释起来,随风的担心很正常,玉潇潇在这里,这里便是压二道的总部,但是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将人带了出来,玉潇潇没出手,玉潇潇座下的十器也只有凌风和惠风遇到,对方的抵抗连强烈都说不上。   这也是为何华诀和华稽两位真人都未出剑的原因,他们一直在等,十器,秦茧,还有玉潇潇。   但是他们都没有出手,让惠风平安归来,又让凌风带回吟风。   这本是极好的机会,不管是抓到压二道的高层,问清楚蜀山药丸的情况,或者对方将蜀山一半的力量歼灭,但是压二道避而不战,不惜将流云居毁去,不惜就这样放走吟风。   或许无霜剑将毒素控制起来出乎玉潇潇的预料,但是当吟风和凌风会和之后,对方却依然没有动作。   华稽真人心中有万千疑问,却没有说出手,这里不是商量的地方。若是双方真的直接交手,不管是压二道还是蜀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回到蜀山时,乘风已经在等。   乘风身上也背着药匣,看到众人松了一口气,问道,“师父,长老,大师兄,二师姐怎么样了?”   “吟风已无大碍,你扶她回去好好休息,记得给她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一行人还要去临天阁,自然不能带着吟风。   众人见到华素真人,将营救事宜简单交代一番,华素真人听得直点头,夸奖完随风莫风,嘱咐他们回去好好修行,唯有凌风沉默不语,一直等在一旁。   华素真人笑着问道,“你还有事?”   “弟子有一事,心中疑惑。”凌风表情并不轻松,莫风他们一走,便绷紧了脸。   “你说。”华诀真人已经先行回去,华素真人和华稽真人还在殿上。   “我与惠风一同奔去后院,但是我遇袭时,却没有见到她,找到吟风与众人汇合,她说是遇到了险情,解决之后便先行回了前头。”凌风说到这里,看到华素真人点了点头,又说道,“弟子记得,一后院大门,便看到了有人假装吟风,弟子上前与她周全,便不见了惠风。”   “你确定是一进去就看到了假的吟风?”华素真人表情凝重,又问了一次。   “弟子确定,那人有意引诱我们上钩,刻意模仿了吟风在蜀山的装扮,弟子初见时,险些被她迷惑。”凌风不知道惠风去做了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惠风与他一同进入后院,便自行离去。   没有管一同进来的凌风,更没有在意假扮的吟风。   后来众人汇合,惠风只说是遇到袭击,一直在斩杀妖魔,后来被天雷和地火的剑势引起注意,这才赶回去。   但是后院只有凌风与弦器交手的痕迹,前面已经有了地火和天雷。华稽真人也道,当时并没有感受到电驴剑的剑气。   天雷地火都有,流云居深处的落棠也有,却唯独没有电驴。   华素真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问什么时候吟风会好些。   吟风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梦里有玉潇潇玩赏的眼神,有十器嚣张的挑衅,也有蜀山弟子离去的身影,朦朦胧胧间伸手去抓,竟然真的抓住了,勉力睁开眼睛,竟然是凌风。   “大师兄……”吟风念了一声,又“嘶”得一声倒抽了口气。   “你受了伤,刚刚上完药,再睡一会儿吧。”   “你怎么在这里?”凌风平日里都不在蜀山,更何况是在她寝居处。   “我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凌风依然握着吟风一只手,面上带笑。   “别走了……”吟风又阖上了眼睛,说话也还没什么力气,吐字却很清楚,别走了。   凌风听得呼吸一滞,握紧了吟风的手。   吟风蹭了蹭枕头,继续说道,“这次,多留些时候吧。”   以往凌风总是喜欢在外,即便回蜀山,也待不了几天,如今蜀山陷入阴谋之中,若是凌风还同往常一样不肯归山,也不知蜀山能不能安然渡过这次危机。   后半句说的凌风一愣,随机莞尔,道,“好,我答应你。”   吟风听了这句,没睁开眼睛,但是嘴唇一弯笑了起来,还被握在凌风掌心的手捏了他一下做回应。凌风伸手给她拨了拨额头碎发,又听到吟风呢喃道,“大师兄记得叫乘风给你包扎下伤口。”   半睡半醒,说话已经含混不清,凌风却仍然听到了,听到之后笑得极为开心。   凌风刚一过来,就收到乘风的白眼。   乘风也算是吟风带大的,看她受伤,心中自然不好受,对着吟风全是心疼,这份怒气自然砸到了凌风身上。但是他也只是瞪了一眼,瞪完了还是拿药给凌风处理起伤口。   凌风瞧他一言不发,想说些什么解释,一张嘴却又被乘风瞪了一眼,顺着乘风手指,看到安睡的吟风眉头紧锁,知道他是怕扰了吟风休息,便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乘风给他处理伤口。   看到伤口乘风也是一愣,竟然是无霜剑,打伤凌风的居然是吟风。转念一想,也是,外人哪有那么容易让凌风受皮肉之苦?给他包扎完了才轻声道,“我去给师姐煎药。”   凌风点点头,压下好奇心没问煎的是什么药,只是应下照顾吟风的职责。药理他不是很懂,但是吟风这样,身边不能没人,换别的小弟子来他也不放心。   或许,他真的该留下来,长久的留下来,留在蜀山,也留在吟风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终于发现吟风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了!   ☆、蜀山药丸(33)   刚熬好的药汁热气腾腾,味道浓郁。   吟风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青了脸,抖着唇问,“这是什么?”   “虽然无霜剑将大部分的毒液冻起来,但是仍然有小部分渗入血液,师姐,喝药吧。”乘风端着药碗,笑得极为亲切。“清清余毒”   “必须喝?”吟风露出为难的神色,眨巴着眼睛看向乘风,自家师弟那么乖那么听话,为什么一碰到医药就变了个人?   “师姐,以身作则。”往常吟风教育几位亲传弟子,常说要以身作则,让普通弟子有所学习,这话说得多了,谁知有一天要被乘风说回来。   接过药碗,吟风撇着嘴面露纠结,乘风与凌风互看一眼,面上都带了些许笑意。   吟风吹了吹药汁,结果被吹起来的药味熏得直咧嘴,又用手扇了扇,最后捏着鼻子一仰头喝了下去,喝完了苦的眼睛都睁不开,眼角逼出来晶晶亮亮的水渍,张着嘴直吐气。   乘风不知何时备好了蜜饯,直接塞到吟风嘴里,忍着笑说道,“含着”。   用舌头卷着梅子,吟风脸上五官终于复位,嘬着嘴巴,睁大了两眼看着乘风露出笑意算是夸奖。乘风被如此孩子气的表情逗笑,接着药碗说道,“师姐放心,一共三幅,还有两幅。”   吟风立刻笑不出来了,一脸想哭的样子。   “乖乖吃药,别任性。”凌风记得,她一直都是怕苦的,幼年多病又不爱吃药,如今修为有成,辟谷多年,更别提吃药,上次从洛阳回来体虚,乘风打算开服两幅药给她补补身子都被直接拒绝,这次吃药又露出多年前的表情来,看的凌风一时感慨许多,伸手摸摸吟风的脑袋,当年吟风回乖巧得蹭蹭掌心,如今却是狠狠瞪他一眼。   凌风被瞪得无奈,看了一眼乘风,见乘风憋笑憋得正辛苦,也只能轻咳一声,收回手一本正经道,“师父那边还有事,我们走吧。”   “我们?”乘风本意是再和吟风聊几句,没想到凌风直接给他算进去了。   “对。”发现能逗乘风,凌风笑得更开心了,眯着眼睛看着乘风收拾药碗出来。   “大师兄,掌门真人有什么交代?”走在路上,乘风有些好奇,照例说,吟风刚刚寻回,目前蜀山无事,难道是外面又来了关于压二道的消息?   “你刚才说清余毒,也同御风一样?”对于毒素,凌风并不清楚,但是方才听到余毒两字,心中一紧。   “大师兄莫要紧张,师姐的毒很好解,只是在体内的时间有些长,我下几服药清一清,也顺带给她补一下,前阵子师姐身体损耗太多,往日叫她吃药她一定不肯,如今就着这个机会,给她调理一下。”乘风说到这里,表情忽而凝重,又道,“御风师兄的毒实在是太奇怪了,毒性并不强,平日也看不出影响,但是我近来看他用剑,杀气太重,只怕交手时分,心性走偏。”   “你之前说过,御风的毒基本与蜀山药丸一致,容易诱人凶性失去自制,御风本来又耽于剑术,心性修养不足,如今加上这毒,难免走偏,无事还好,若是飘红见血 ……”凌风虽然在蜀山不多,但是对于御风却很了解。   每次回来都想着跟他一较高下,一路上比起查清蜀山药丸的真相更高兴地是终于能够和妖魔一战,他追求的剑,是斩妖除魔还是鲜血杀戮?   “如今无人能与他对战,倒也无事,师姐的毒和御风不一样,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乘风叹息一声,凌风却问,“怎么还是不幸?”   “从甘州和恒州带回来的蜀山药丸,主要成分始终找不到源头,如果找到毒源,也许就能解析清楚,如今,要么等我们找到源头,要么,只能御风师兄自己看破心魔,不在被形式拘束,达到心性和平安稳的境地,遇事不动杀念,处事不在争胜。”   常人尚有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性,何况御风?   “大师兄,你们在流云居,还有别的收获么?”毕竟是压二道的总部,除了找回吟风,总该有些收获。   “还记得流云居?易木山庄和昆仑后面再去查看,已经被夷为平地,妖魔也不见了踪影。”此事凌风一早禀报了华素真人,蜀山掌门修书给了泊云山庄,不日回信,言极简短,深山之中的流云居,早已做烟云散,唯有残垣断壁。   “昆仑,他们去做什么?”易木山庄要去,毕竟他们的老对手不正门已经并入压二道,但是昆仑一向乐得看蜀山笑话,如今怎么反倒跑到前头给蜀山善后?   “昆仑弟子有入压二道者,何况压二道手上也有昆仑弟子的性命。”凌风对昆仑、易木山庄印象都不错,若是三派能够联手,或许能够彻底铲除压二道。   “压二道若是真的能够铲除,也算是功德一件。”   吟风稍稍好转,华素真人便亲自过来探望。   当时吟风正独自打坐,忽然看到师父登门,一高兴从床上爬起来差点直接摔倒在床前,被华素按了回去,“你身子还没好,不要着急。”   之前凌风将人救回,只简单说了几句,这趟华素真人来,就是想仔细问问流云居的情况,依着吟风的性子,能够假装受伤在压二道待上九天,不可能一无所获。   “师父,我在压二道,一直受玉潇潇控制,除了听说他们之前做的恶事,便是了解到如今的压二道,主力是‘十器’,其中,最麻烦的要数‘邪器’。”   压二道左右使,栾洋已死,秦茧并不受重用,整个压二道的框架,是玉潇潇直接领导十器,秦茧只做辅佐。   之前在洛阳,吟风曾经毁去一只“邪器”,专门培养起来,作为打开魔界通道的出入口,不正门的研究成果,被压二道拿去,并且做了出来。邪器有两只,除了洛阳被杀的朱彦,还有一只名唤“音慢”,吟风见过,却探不出底细。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玉潇潇已经准备好,直接打开魔界通道,迎接诸魔降临。   “你好好休息。”华素真人问了话,也没再说什么。   吟风的毒还未清,伤还未愈。   华素真人有意让她休息,许多话并未言明,不管是流云居还是惠风的事情,都不曾对她说。   吟风也乐得清闲,只要华素真人没开口,她也不会主动去问,师父掌门,诸位长老掌事,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几日,吟风静心修养,就连莫风随风的探望也被拦了下来,莫风有些不高兴,“我就看看怎么了,师姐难道还不出门了?”   吟风真的没有出门。   在蜀山警钟响起,一片慌乱的时候,吟风还在床上坐着。   深更半夜,警钟大响。   吟风一睁眼就知道警钟为何而响,闯入者就在眼前。   玉潇潇仍然面带微笑,一手拿着雪白的月季花,冲她挥挥手,“感觉如何?”   “你是什么意思?”吟风一手按在无霜剑上,她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玉潇潇修为如何,直接动手,又有几分把握?   “别紧张。”玉潇潇冲她一笑,歪歪斜斜往椅子上一靠,倒是随意得很,打量着房间啧了一声,问道,“这里哪比得上流云居,你一心想要回来?”   “习惯。”吟风浑身紧绷,双眼死死盯住玉潇潇,生怕她要做些什么。   “也是,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玉潇潇一噘嘴,又似乎认同的回答一般点了点头,“不过,我的毒素从未失手,他又是怎么把你带回来的?”   “你对自己太有信心。”吟风回以笑容,果然,玉潇潇脸色变了变。那些毒的确霸道,即便注入的时分已经被无霜剑冰冻起来,从未渗入血脉,却依然让她神智迷蒙,几乎昏昏欲睡,四肢不便行动,悄悄将无霜剑的剑气顺着地脉传出,却也时断时续,竟然连经脉也闭塞了起来,不然她又何必去喝那些黑乎乎的药汁。   事实如此,嘴上却依然不肯承认。   玉潇潇面露犹疑,她还不知道吟风究竟怎么样保持住神智,但是她很快就会知道,于是了然一笑,低头瞧着手中白色的花朵,轻轻一摇花瓣,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不过看在你陪了我这么多天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吟风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一手握着无霜,听了这话,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这可是实话。”玉潇潇似乎有些不满,咬了咬唇,见吟风不为所动,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别总觉得你们蜀山都是好人,压二道都是坏人,华洋也曾是蜀山弟子,他做了些什么,还要我提醒你么?”   “华洋这样的邪魔外道,蜀山绝无他们的容身之处,所以他才去了压二道,改名栾洋,不是么?”   吟风眼神锐利,直直看着玉潇潇,甚至带着几分嘲笑的神色,“妖魔外道最终都是与妖魔为伍。”   玉潇潇眼珠一抬,露出几分凶狠来,“你还真是有信心,我可告诉你,蜀山药丸就出自蜀山,蜀山的邪魔外道,也绝不止栾洋一个!”   “你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还要我教么?”   玉潇潇说完一笑,双眼眯起,月色中露出狡黠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蜀山药丸(34)   凌风过来查看时,只有吟风按着无霜剑,两眼无神不知神游到何处,好在人无事。   松了口气,敲了敲门框,吟风被声音惊醒,看到凌风还有些惊讶,张张嘴,却又没说话。   “你怎么了?”   “我……”吟风想了想才道,“没什么,只是刚才听到了警钟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往生处来了残食类的妖怪,司药长老已经去检查过了,尸体都已处理完毕,但是经年累月的妖族尸身焚化,留了不少阴气,吸引来同伴,几位长老正在商议要彻底清理一番,不是什么大事。”往生处是一直以来,蜀山处决作乱妖魔的地方,后山一处朝阳的山坡,周边有阵法防护,处决妖魔之后尸体焚尽,加之朝阳山坡日光充足,用以驱散妖魔之气,但是时日一久,难免残留积聚。   “原来是往生处,这么多年,是要换了。”吟风想了想,往生处从来都有,但是因为往生处杀业太多,历史上也曾多次更改,原先的往生处需要一段时日的修养,待草木重生鸟兽走动,方能恢复生机。   “方才,你是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竟然连警钟响起也未出门,华素真人一看没有吟风,立刻遣人去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今天警钟一响,我就在想,来来回回这么多天,却连蜀山药丸的来源都没查清楚,对方似乎对蜀山非常了解,刻意分散蜀山药丸的散布地点,连我们要去洛阳也早有安排,更不用说流云居的事情,这一切,如果不了解蜀山内部的情况,根本布置不出来。”吟风说话时一直低着头,眼睛瞧着地上,凌风知她心意,只得说到。   “你是怀疑弟子中有‘栾洋’一般的人物?”   “大师兄,我只是觉得不对劲。”吟风抬起头来,偌大的眼睛里全是犹豫。   事情还未明朗,若是将玉潇潇的话说出去,定然引起弟子们相互猜忌,极有可能是离间计,但事情用巧合来解释太过勉强,玉潇潇一直没有出手,定然还有后招。如果蜀山弟子中真的有叛徒,一切就合理起来,可玉潇潇又为何专程来提醒她?   心中千头万绪,吟风理不清头绪,只得抬头看向凌风,想从凌风这里看出什么来。   “大师兄,他们都还好么?”   “最早赶到的是御风,飘红见了血,但是我看他的情绪还十分稳定,乘风也帮他检查过,没什么大事,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压二道本就擅长故布疑阵,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蜀山药丸的事情已经委托了申通大师,加上泊云山庄业已出手,不会再产生什么影响,余下的事情可以慢慢查。”凌风心中也有怀疑,但是吟风还未恢复,着实不忍心再让这些事情打扰她休息,只给了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坐在吟风身旁拍拍她的肩膀,权作安慰。   “那……大师兄你还要走么?”若是蜀山的事情处理完毕,凌风通常不会再蜀山久留,但是如今的情况,他在总是安心些。   瞧着吟风犹豫期待的纠结模样,不觉想笑,“你是希望我走,还是不希望我走。”   “当然是希望你留下来。”吟风面露不解,她说的不够清楚?   “好啊,我留下来,你安心休息,师父也很担心你,别想太多。”凌风又伸手摸了摸吟风的头发,因为近来极少出门,晚上在房间即便是打坐,头发也是放下来的,倒是方便了凌风动手,乌黑顺滑的秀发一路披道腰间,抚在手中触感极好。   吟风安心得点点头。   至少这个时候,有凌风在,她就不用想太多。凌风若在,即便蜀山的弟子真的有问题,也会忌惮三分,即便是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凌风也会注意到。   如此一想,又觉得从容起来,有凌风在,总不会出什么事,至于玉潇潇说的话,不管是真是假,总还有时间慢慢查证。   夜袭事件过后,凌风依言留在蜀山,接过之前吟风负责的一应事务。当初吟风年幼时,他曾几度代师父主持蜀山事务,后来吟风长成,华素真人也正当年,卸了职责便开始四处游走,如今回来,却又发现事情多了许多。   弟子数百人,即便内门弟子有七人分管,也显得局促。   更何况,之前剑术都交由持剑长老一门负责,往前多是御风、惠风,如今御风毒素未清,那夜又贸然出手,更是不敢让他与普通弟子刀剑来往,而惠风,身上疑点还未查清,交给她又不能全然托付,好在随风和莫风修为都不差,平日里帮衬着点,普通弟子总规没有什么大问题。   吟风从来都不忙。虽然大家都觉得,有事就找二师姐,但事实上,大部分时间吟风都在自己修炼。剑术上有持剑长老一脉主持,晨读的课业也有司书长老一脉督促,日常任务小弟子们排了值班轮番去做。多是亲传弟子不懂,又遇着自家师父不在才来问,普通弟子极少会找到吟风这里来。   故而凌风接手时并没有觉得太忙,只是事情太多,千头万绪过于细碎,师弟师妹们遇到了,拿不定主意都要来问,修行中屡次被人打断,凌风有些好奇,吟风是怎么做到成天带着这些小家伙,一边掌管诸多杂物,一边专心修行?   来来往往繁复零碎,根本无法入定,也完全无法静下心思想事。   看样子,蜀山修行地也还是人间,也还是红尘中,他下山历练,吟风在蜀山,也同样是历练。   “大师兄!”书翻开一页,随风就风风火火跑来,似有急事。   “怎么了?”   “吟风师姐刚刚来找我了,问了好多事情啊。”几位弟子都知道吟风在休养中,凌风更是专门嘱咐了随风和莫风不要随随便便去打扰吟风,让她专心修行,但是架不住吟风抓他们问话。   “都问了什么?”   “就是……她走了以后蜀山有没有什么事,怎么找到的她,又是怎么救她回来的,林林总总,差不多把这些日子的事情都问了一遍!”随风看着凌风,满脸焦急。   “你怎么说的?”凌风倒是不急不忙,什么都不管,那就不是吟风了。   “当然是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吟风师姐,所以,所以才来问大师兄怎么办啊!”   “什么要怎么办,吟风问这些是当然的,你不用着急,吟风只是习惯,蜀山的事情,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   “可是我看吟风师姐的意思,好像是在怀疑什么。”   凌风一听,立刻警觉了起来,虽然惠风的事情他还没有对师弟师妹们说过,但是吟风若是留心,总能发现蛛丝马迹,时机尚未成熟,这个时候怎能打草惊蛇?“她在怀疑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来找大师兄了!”随风哼了一声,“师姐几次问起了栾洋的死,总不能是我们把栾洋毒死的吧,我们也不会用什么妖毒啊!”   坏了……凌风心中咯噔一下。   吟风心细如发,果然也注意到了栾洋死得蹊跷,一旦开始思考,不难发现几次蜀山出事,都是对方早有准备,对蜀山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现在在哪儿?”   “刚好莫风也在,说是好久不见二师姐,让吟风师姐陪她拆招,现在约莫着还在展剑称。”   “我去看看。”吟风性子虽然刚烈果断,行事却不至于冲动,又有莫风在,一时无事,仍然有些放心不下,仍然打算去看看,谁知一出门就看到了宵风。   “大师兄,你快去看看。”宵风显然一路跑来,脸色通红,说完一句,两手撑着膝盖在喘气。   “又出什么事了?”随风一瞪眼,莫风机灵的很,去了展剑称还能出事?   “是乘风,乘风师兄看到吟风师姐,非要跟二师姐好好比试一场,好多弟子都在呢,我怕出事赶快过来叫人了,大师兄你快去拉住他们。”   “这不是瞎胡闹么!”饶是凌风听到这里也变了脸色,一个不能轻易动剑,一个身体还未恢复,居然要“认真”比试一下。   对于普通弟子来说,认真比试一下,顶多实打实的刀剑招呼,对于几个亲传弟子,“认真”比试一下,可是要发挥佩剑最大威力,等于无霜剑和飘红剑一较高下,别说两个人的身体,就是周边的小弟子也容易被牵连。   “嘶……这阵子没人敢跟乘风师兄认真打,估计是憋狠了看到二师姐手痒痒了,不过二师姐应该不会跟他打吧。”随风想了想,之前的关于御风余毒未清,众弟子不得与之对战的命令还在,他们都明白的事情,吟风肯定也知道啊。   “总之,去看看吧。”往常他倒是不会担心,怕只怕,如今蜀山上下疑云笼罩,吟风又发现了内奸存在,万一意气用事……   凌风吟风最为年长,但是吟风一直都有几分少年意气,若是真的动了脾气,立时爆发起来,凭着小弟子根本拦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__^*)   ☆、蜀山药丸(35)   凌风到时,吟风正满脸笑容的说着什么,御风在旁一边听一边点头。   这还是那个长剑在手荡平天下的御风吗?凌风看了几眼,心中好奇,走上前去问道,“说什么呢,这样开心?”   “没什么,御风好久没动手,跟他研究一下飘红。”吟风瞧着凌风,胳膊一动,用手肘戳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有些好奇,落棠遇着飘红,究竟谁胜谁负。”   “哈哈,自然是大师兄赢。”凌风还未来得及回答,御风却已先认了输,“之前我和大师兄比过,差太多。”   御风居然谦虚起来?凌风看直了眼,一路上御风挑战不断,输归输,可是心气是一点没落,如今居然主动低了头?   “没关系,你多练练,总能赶上。”吟风笑着在御风肩上拍拍,脸却转过来,对着凌风道,“大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随风、宵风都在担心你,身子还没好,就拿着无霜到处跑。”凌风也笑,直接将随风推了出去,不料吟风听罢,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还是随风、宵风知道心疼人。”   “师妹,其实我也……”听到吟风的埋怨,凌风不禁开始为自己辩解,话一出口,看到吟风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明白这是吟风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是话说到一半,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我也怕你意气用事,司药长老说了,你这次一定要好好静养,也不枉费乘风的一番心意。”   吟风听得眉头直皱,凌风和她说话,似乎总要带上别人,末了也只是摇摇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冲动,你们练,我正要去炼丹房看看。”   “我同你一起吧。”凌风看到吟风面色不悦,知她心中有些生气,想着把事情说清楚,又碍于众弟子在场,只得先行离开。   莫风拉着随风过来教弟子们练剑,还不住嬉笑,“我早说了没事,别看御风师兄平日里对我们凶巴巴的,遇到吟风师姐就乖的不得了!”   “哼,你知道什么!”随风不想跟莫风计较,哼了一声以作不屑。   “你才不知道~”远处还有莫风得意的回应。   凌风默默听着小弟子们的言谈,走到远处估摸着两人说话不会被人听去才问道,“吟风,你明知道御风在此,带着无霜剑过来,也不怕她出事?”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能改改教训人的语气?”吟风对凌风开口先问罪的态度早已熟悉,但是熟悉归熟悉,听到了,心中还是有刺。   “师妹,你知道我不是怪你,只怕万一……”   “放心吧,我比你了解御风,而且他也清楚,我不会跟他交手。”吟风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却仍是笑容。   “怎么说?”   “你不在蜀山,大概不知道,以前御风一直想跟无霜剑比试,试验出飘红剑的最大威力。”   “这事我知道,你不肯出手,他为了逼迫你与他交战,不惜直接用上杀招沧浪诀,你只当他是玩笑,并未做准备,幸好当时我在,事后他也被持剑长老狠狠教训了一番。”这事还是当初御风取得飘红不久,年轻气盛,不知收敛。   “他是那么有记性的人么?你走了,他还是继续偷袭。”吟风也很无奈,熊孩子精力十足总想着偷袭 。   “那……你是怎么办的?”凌风真怕又是趁着吟风没做准备用上杀招,虽不至于殒命,但是飘红的剑伤也是个麻烦。   “哈哈,别紧张,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瞧着凌风有些无措,吟风不觉发笑,淡淡道,“他有飘红,我有无霜剑,不管他是光明正大地下战书,还是偷袭,总要现身,即便他还未现身,只要出现在我身边,总骗不过无霜。”   凌风忽然有些担心御风,吟风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我直接把他冻起来,展剑称晾着,第一次一天,第二次三天,第三次七天,第四次……第四次我就放十天吧,大师兄你说怎么样?”吟风眯起眼睛来瞧着凌风。   “咳咳,师妹开心就好。”凌风不知道是应该心疼被冻成雕塑放在展剑称上被弟子们围观的御风,还是应该心疼总是被偷袭的吟风。   “其实我并不是气他偷袭。”吟风忽而露出担忧的神色,看的凌风心中一紧。又听她继续说道,“御风偷袭、伏击总是不知道隐藏杀气,甚至行动之前几天,我只要从他跟前走过,就知道他肯定会惹麻烦,至于动起手来,杀伤力最大的永远是第一招,第一招落败,第二招顶多还剩一半威力,而且越打越差,十招之内必败,虽然他对上我,心里会紧张,但是我仔细看过他与惠风、随风对战,开场如果占上风,不过百招必胜,若是开场失利,五十招里错漏频出,根本发挥不出原本的水平,听说之前下山,大师兄一路教了他不少,不知道这种情况有没有改善?”   “御风的杀气和剑气从来都没有收敛过,而且散发出杀气,也算是御风对自己的准备,我想对战妖魔,依着御风的性格,本就不可能采取偷袭的方式,所以气息隐藏的好不好并不重要。”几次交手,凌风也知道,诸位弟子中,能以气势取胜的只有御风,只要对手不是吟风,也不存在未战先输的情况,“至于对战中的情绪,御风还是实战过少,现在再怎么认真对练,也不过是练习,有输有赢,或许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御风才能真的全力以赴,而不被一时形势影响。”   说到此处,发现吟风看着前方,似乎满腹心思,不觉又道,“何况对上你,一招不能取胜,后面怎么可能赢?”   吟风比御风高的,岂止是剑术?   “大师兄以为,我的剑,如何?”吟风听了这话,认真看向凌风,唇角微勾,带出几分笑意。   “你的剑,无霜。”凌风答话时,不觉将目光放到了吟风腰袢的无霜,神色凝重起来,道,“我不会和无霜剑交手,永远不会。”   吟风一惊,眼镜瞪大,转念一想,那日在流云居的情形……不觉叹息道,“大师兄,我……”   我了半天,又将后半句咽下去,只道,“我虽无心伤你,却抵不住世事无常。”   “不碍事。”凌风又抓住了吟风一只手,捏了捏,热的,笑道,“这次我不会离开你身边,更不会让玉潇潇把你带走,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会站在一起,同仇敌忾。”   “同仇敌忾……”吟风低声将最后四个字又念了一遍。   “怎么了?”   “大师兄,一直以来,我都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外面,多少人成天说蜀山要完,就连师父也常常说我们是蜀山最差的一届弟子,我也以为,至少对外,蜀山上下是团结一致的,遇事能够团结一致,但是……”   “吟风,在我跟前,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近来怪事频发,我也有些想法。”凌风知道她是又想到叛徒的事情,既然大家都有所揣测,与其相互隐瞒,不如直接说出来。   “大师兄,自从蜀山药丸出现以来,总觉得有一只手,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操控一切,还有一双眼睛,将我们的行动看得分明,指挥着那只手在行动。”   “我也以为,这双眼睛是存在的。”凌风说到这里,微笑着看向吟风,吟风知道两人想到了一处,也是满面欣喜,径直拉起凌风握着自己的手道,“大师兄,我也不想冤枉他,去看看吧。”   “这是……要去炼丹房?”吟风加快了步子,两个路口一过,终点已经显而易见。   “是啊,找乘风,自然是要去炼丹房。”吟风不以为意。   “你怀疑的是乘风?”凌风有些吃惊。   “你怀疑的不是乘风?”吟风更吃惊。   “你为什么会怀疑乘风?”凌风知道蜀山的几个弟子,他没有吟风了解,但是乘风性子素来和善,与平民接触最多,常常下山赠医施,药,惠泽百姓,凌风一度以为,就算乘风不走剑修,将来也可以走清修的道路,更何况乘风对于蜀山弟子更是爱护有加,弟子们受伤必然亲制汤药,关怀备至。   “蜀山门中,精通药理的只有司药长老一门,有机会常常下山,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制作蜀山药丸的,只有乘风,更何况栾洋死时,恰好他回来,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一些。”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妄断他是叛徒!”   “大师兄,我没有说乘风是叛徒,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太过可疑,想要找他当面问清楚,如果不是,我自会像他道歉,你为什么这样生气?”吟风有些难过,自己只是怀疑,凌风竟然直接冲她发火。   “没有真凭实据,仅凭这些推断,你不该怀疑到乘风头上。他只是下山较多,压二道和不正门联手,定然不乏擅医药者,更何况,他回蜀山时,栾洋已死……师妹,这些年来,乘风的为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吟风听罢,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一抬,静静地看着他。   凌风知道吟风在生气,想要解释,却见吟风一转身径直离开,留着凌风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蜀山药丸(36)   炼丹房内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浓郁的草药味让吟风不住皱眉。   正在内里收拾药草的乘风见到来人,不觉露出笑容,问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除了乘风,还有几位小弟子,都在来回走动,似乎在整理草药。   “今天天气不错,我把这些搬出去晒晒太阳晾干,师姐来,莫不是哪位弟子身体不适?”   “有点事情问你,出来吧。”吟风站在门口朝着乘风一笑。   乘风有些犹豫,到底转头和小弟子轻风吩咐几句,绕过一堆一堆的草药箱走了出来,跟着吟风到偏室才发问,“师姐,什么事啊,这样慎重。”   “昨日夜袭,你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师父叫我看守丹房所以才没能出去追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乘风眨眨眼睛,一脸的担忧。   “玉潇潇来了。”   “她来了?来找师姐?师姐你没事吧?”乘风听到玉潇潇的名字直接抓住了吟风一只手,不住地打量起来。   “我没事,但是她昨天来,说了一句话,蜀山药丸出自蜀山,你以为如何?”吟风一手拉住乘风,两只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得看着他。   “蜀山药丸出自蜀山?”乘风复述了一遍,面上疑惑的神色一闪而过,终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吟风,“师姐,我从来一心为蜀山好,你若是真的怀疑,尽管去告诉师父。”   “是啊,师姐,你怎么可以怀疑乘风师兄!”乘风话音未落,轻风就蹦了出来,拍着胸脯道,“乘风师兄一定是最希望蜀山扬名立万的人,为什么吟风师姐宁愿相信一个作恶无数的妖女也不肯相信一起长大的乘风师兄?”   “轻风,你先回去!”乘风冷着脸,斥责一声。   轻风满脸的委屈,“乘风师兄,我是替你……”   “回去!”   轻风气不过,又不敢明着违背乘风的意思和吟风呛声,满心委屈也只能撇撇嘴离开。   吟风长出了一口气,拍着乘风肩膀道,“我并非是怀疑你,只是玉潇潇这话说的太奇怪,到底是有所指还是刻意离间,我想与其私下里揣测,不如直接来问问你,或许是我太大意,中了她的离间计,乘风,我并非是把你当做叛徒,只是这事……”   说话间,搭在乘风肩头的手一暖,原来是乘风用自己的手覆盖住,轻轻一握道,“师姐,我知道。”   一时间,羞愧感袭上吟风心头,不觉面颊发热,低下头来来避开乘风的目光,却又听他道,“师姐,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师姐。从来都是。”   “乘风,这次,抱歉……”吟风听着愈加觉得没脸,曲起食指挠了挠面颊,小声嘀咕着,“是我迷糊了,只想着告诉长老会给你惹麻烦,一时冲动。”   乘风轻轻摇了摇头,“师姐,没关系的。”   吟风还想说什么,又听到莫风在外呼唤,只觉得和乘风已经把话说开,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便走了出去招呼莫风,“莫风,怎么了这么着急叫我?”   “师姐,不是我叫你,是掌门真人叫你。”莫风走得急,鬓角已被汗水打湿。   “师父?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不知道,掌教真人只叫二师姐和大师兄赶快过去。”   她与凌风?   发生了什么事要他们两个一起过去?   待吟风匆匆赶到临天阁,凌风已经在等,掌门见到来人,笑着点点头,挥手退了其余弟子,只有持戒长老还在。   “吟风,你的伤可还好?”   “已经好了,谢师父关心。”   “这就好,上次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毒冰,司药长老研究之后,发现不像是人间的毒物,极有可能是从魔界过来的。”   “我身体里的毒冰都是玉潇潇注入的毒素,也就是说,玉潇潇是从魔界过来的?按照她的功力,放在魔界,也不该是普通的妖魔……”   “所以,你现在带上这些毒素,和凌风一起去趟无情观,问问他们。”华素真人言及四大守门人之一的无情观,一反常态的笑了起来。通常人间事宜四大守门人并不会插手,但是涉及魔界出来的魔物作乱,极有可能通过他们镇守的门扉来到人间,他们自然要管。   只不过。   “师父,四大守门人镇守的迷花谷、凤台、无情观、镜阁,都是在六界交界处……”从无任何书目记载四大守门人的具体位置,这也是他们能够一直逍遥的原因之一,就算想找麻烦,也找不到地方。   “的确,除了他们相互之间来往,外人无法得知具体位置,但是为了搜集信息,四家总会轮流留一个山门,如今留着山门的是无情观,你到了山门处,自有人接待,他会带你到无情观。”   华素真人递来一张飞符带路,吟风从凌风手中接过瞧了瞧,不觉好奇,这小东西的速度跟得上他们蜀山的飞剑么?   “这个难道就是青哥?”凌风听闻无情观专有一种法器,也似蜀山的符鸟,可以作为主人分身传递消息,速度极快,只要注入真气便可运行。   “只是飞鸟符罢了,青哥除了非白的弟子,不会有其他人能用。”华素真人笑了笑,道,“快些去吧,旁的也不用我嘱咐什么,只是无情观规矩多,你们小心些。”   两人依着华素真人的教导,将飞鸟符点燃,火焰中飞出一只白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似乎叫他们启程,待两人踏上飞剑便作青虹飞射,凌风抓着吟风就急急追了过去,一路上全力追赶,才勉强跟上,更来不及记下线路。   半空中,飞鸟符忽而落下,两人收不住飞剑,直接越过,回头去看,再也寻不着踪迹,一时心惊,只得倒退回去,忽见飞鸟下坠处,有一条青石小路掩映在苍翠林木间。   怪就怪在,这条路看着并不新,布满苔藓,几乎与周遭林木融为一体,但是在半空中,前方看不到后方也看不见,只有在飞鸟下坠的地方才能看到。吟风心想这或许是缩地之术,防止地上的樵夫猎户误入其中,故而将这一截青石小路藏在林木间,限定于一小片区域才能看到。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落地,瞧着四周,草木繁盛异常,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鸟鸣阵阵,除了青石小路,与山野林地无异。吟风踏着青石路,只觉得周遭异常寒冷,看草木似是秦淮一带,气温却比高山之上的蜀山还要低。加上湿气极重,一时间湿寒粘附到衣物上,像是衣服没晾干,凉丝丝的贴在身上。   吟风想要甩掉这种黏湿感,下意识的甩了甩衣袖,凌风在后看着,心中也生出几分异常,却也道不清究竟为何,瞧着吟风已经抬脚往上走,便紧紧跟上。   “没想到,无情观选的地方,也是在山野间。”   “是啊,不过这里像是山林,又似乎靠近水源,不知无情观到底在什么风水宝地。”   “是不是风水宝地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不好到。”   瞧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青石路,凌风点了点头,“毕竟是通达六界的门扉,还是藏着点好。”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朱红色漆柱山门,早有青衣道人在等。   “请问两位可是蜀山弟子?”走进才发现,竟然是个年纪轻轻地小道姑,笑眯眯的一双眼睛看着两人发问。   “蜀山凌风。”   “吟风 。”   “原来是十三代两位道长,不知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话?”虽说是山门,但是往里去,却是白雾蒙蒙一片,不知是何光景,但是无情观怎么说也没有在野地里招待客人的道理。   听出话语中责备的意思,道姑眉头一皱,随即抚平朝着门里看了一眼道,“诸位师伯师叔在不同地方修行,你们说个大概,我好帮你们一次叫齐了。”   “无情观不是非白的地方?”凌风也有些好奇,四大守门人分别镇守一处,怎么会有许多师伯师叔?   听到这里道姑抿了唇,忍住笑意又道,“我乃三代弟子采荷,非白师祖平日里并不出门,一应事务由二代弟子也就是师伯师叔们负责,你们若是不方便说,我给你叫大师伯谦墨和家师从墨,请随我进来吧。”   采荷说完转身,向门里踏出一步,身形顿时被白雾拢住,不到一丈的距离,吟风和凌风居然已经看不清那女子的背影,只听到采荷清晰地语音,“进来吧,越过这道门,便是离了人间到了无情观。”   原来留着的山门是这意思,门在人间,进去,就是六界交界处。   凌风抢先一步踏了进去,吟风笑笑没说话,跟着踩进朦胧白雾,下定决心要看一看,这无情观到底是别有天地,还是故弄玄虚。   踏入山门之后,凌风和吟风不觉一愣,门内外区别并不大,一样的草木苍翠茂密,只是多了不少小楼点缀其间,防守的弟子遍布其中,似是方才在外,只是被障眼法阻挡了目光一般。   “果然,已经不再人间了。”走了几步,凌风忽而贴过来,小声说了一句。   吟风一惊,随机反应过来。   闭上眼睛,用灵识去查探四周气息,只有一片荒芜。 作者有话要说:  四大守门人的设定之前同人就曾经用过,超棒的NPC   ☆、蜀山药丸(37)   眼前景象平平,但是细心感知,周遭天地阴阳二气流动却迥然不同,几乎是荒芜一片,从灵气浓郁的清秀山林,转瞬变成了一片不可知的荒芜。   这里,果然已不是人间,和外面的空间完全割裂开来。   忽然进入与世隔绝的无情观,两个人都谨慎起来,被带到一处会客厅,捧茶敬客的弟子竟然是修得人形的花妖。采荷请两人稍等便退出,留着吟风和凌风在堂内。   吟风瞧着那摆好果脯退下的花妖道,“无情观原来也会养鬼。”修行之人,多会养些小鬼、妖怪,供人役使,蜀山也有守卫山门的小妖。   那花妖忽然回头,笑道,“我不是鬼,是妖怪。”说完了还朝两个人做了一下鬼脸。   吟风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知道,你们这里有妖也有鬼。”   花妖看着她面露惊讶,想要说什么却往后退了两步,到底努努嘴转身离开,没再说话。   “无情观的人果然不一般。”凌风不觉赞赏,吟风认可的点点头,就连下面的小妖也如此警觉,不知道负责处理这事的师伯师叔又是如何?   不多时有一青衣老道和妙龄道姑一前一后进来,老道瞧着年过花甲,一把花白胡须整整齐齐,手持拂尘步履稳健,而后面的妙龄女子竟然与老道一般打扮,两人前后进来,凌风和吟风对视一眼,心中都在揣测这两人的关系。   “两位久等了,在下谦墨,这位是我师妹,从墨。家师不问世事已有多年,不知二位前来拜访,所谓何由?”   吟风听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情观的师兄妹和蜀山不太一样啊,师妹还是年轻漂亮,大师兄看起来……   凌风已经上前开始解释来龙去脉,期间从墨只是笑盈盈听着,倒是谦墨时不时插一两句询问细节,想来无情观也是大师兄做主。   末了凌风拿出玉潇潇的毒素,谦墨接过一转身,和从墨一齐看了起来,从墨“咦”了一声,继而发问,“你们说这毒是那压二道的主人玉潇潇牙齿上的?”   “是,这是她咬我的时候,直接注入皮肉,绝不会错。”撕裂皮肉的感觉吟风记忆犹新,回想起来依然头皮发麻,凌风隔着道袍用胳膊贴上,拉回吟风神思,抬头正见从墨沉思不语。   谦墨瞧着此番情景解释道,“这毒的确是人魔才有的,人魔稀少,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必然是魔将级别,魔将派来人间,压二道是不是已经开始研究如何直接打开到人间的通道?”   凌风点头道,“正是,他们已经准备了邪器。”   “又是邪器?”谦墨对邪器似乎并不陌生,只是惊讶一声便不再言语。从墨接过话头,看着吟风问道,“人魔之毒,对凡人侵蚀极强,即便是修行者,也免不了经脉受损,神智崩溃。”说到这里冲着吟风一笑,算是发问。   “这多亏了我的佩剑,及时将注入体内的毒素冻成了冰棱,并没有融入血脉,不过,只有一点点接触,却也让我难以行动。”   吟风说完,从墨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无霜剑的剑鞘上,喃喃道,“原来是冰系的剑……”   从墨收起装着毒素的小瓶,微微一笑道,“这东西我要研究下,你们若是不着急,请在此稍等。”   “实不相瞒,如今蜀山药丸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压二道甚至屡次偷袭蜀山,东西你们可以留下,恕我们不能久候。”蜀山还有一堆事,凌风和吟风都出来却有不妥,更何况从墨的意思是叫他们老老实实带在这里等结果。   “也好,这是引路符,请你们收下,如果有必要,我们也会与你们联系。” 谦墨重新递来一纸紫符,从墨拱手过后已经一人拿着毒素先行离去,先前迎他们进来的采荷站在门口,与从墨说过话又过来送他们出去。   两人跨出房门,就听到叮叮当当的铃声,抬头望去,竟然是一只黑色狼犬,四足与腹部雪白,三尺来高,脖子上系着拳头大的铜铃,跑起来一路作响,路过蜀山弟子时明显惊觉起来,蹬着后腿龇牙欲吠,采荷肩膀一缩,显然有些害怕,低声对二人道,“这是我师祖非白的爱犬,泼墨。”   给狗和徒弟起差不多的名字,果然是爱犬,但是三个人都停在这里,采荷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泼墨龇牙咧嘴满脸凶相,身体紧绷,脖颈到背部浓密的黑毛矗立一片,似乎准备随时扑上来,难道他们就这么等着?   “泼墨!”忽有一声呵斥□□来,方才的花妖拉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往这里走,也同谦墨一般的青衣道人打扮,只是唇红齿白颇为秀气的样子。泼墨瞧着来人攻势一收,摇着尾巴前肢一抬就要往那少年身上扑。   狼犬高大,笔直蓬松的尾巴来回扫荡,前肢径直搭上少年的肩膀,张开嘴舌头吐出,被少年揪住耳朵按下来,“别吓到客人!”说完又在黑犬脑袋上敲了两下。   “呜呜呜……阿正你又欺负我!”泼墨竟然维持犬形说了人话。   少年一笑,眼睛眯起来露出两颗犬牙,竟有几分孩童萌态,嬉笑道,“好呀,我们找师姐评评理。”   采荷看到少年露出笑容,上前道,“师叔,你可来了!”   “哈哈,我来了,泼墨没吓到客人吧?”少年面颊圆润,笑起来十分喜人,瞧着偏头瞧着吟风和凌风,采荷赶忙介绍,“这两位是蜀山来的凌风真人和吟风真人。”   “果然是蜀山弟子。”少年点头,满面欢喜。   采荷又转身对两人道,“这是正墨师叔,与你们一样是剑修。”   “原来您就是正墨!”凌风听了正墨的名号不禁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四大守门人的弟子虽然修为极高,但是一般不成仙,唯独眼前这位,是正正经经渡过天劫的剑仙,听说渡劫之后,没有应天庭的邀请登天,反而是带着一身修为投入无情观,甘做非白的弟子。   吟风也是一惊,早知道无情观有这么一位剑仙,却没想到如此年轻。   “两位道长不必客气,你们的修为足矣,只是多年在蜀山清修不经俗世,还未大彻大悟。”正墨摆摆手,笑了笑,又道,“有执念,未尝不是件好事,盘古开天地便是阴阳二气流转交合生出万物,修行人多历几番磨难,必有收获。”   凌风和吟风知道正墨有意提点,叫他们不必畏惧俗世波折起伏,心中将这话记下,正欲感谢,又听他道,“恕我多嘴一句,成仙者,心无所求,凡人还能看看世间桃花细柳红尘万丈。”   “仙家这意思,莫非是成仙不好?”吟风听了,倒是有些迷糊,修行者不为成仙还为什么?何况成仙一样能留在红尘世间,怎就看不到桃花细流红尘万丈?   “凡事有利有弊,成仙也是,不过看个人取舍,两位各有缘法,就当是我多话。”正墨显然是不愿多说,言及此处,又拍拍泼墨的脑袋,转身对采荷道,“我带泼墨走,你送两位道长下山吧。”   正墨转身,吟风才注意到这人腰袢挂着一把阔剑,并无剑鞘,简简单单用布帛裹着,还在向外丝丝缕缕的渗出猩红色的煞气,被正墨身上的仙气压制着向下消散,所以并未飘散开来,难以让人察觉。   似乎也注意到了蜀山弟子的目光,正墨摸了一把阔剑的剑柄,露出护手上斜飞的一块铁片,似是铸造失误也似装饰,只是碰到正墨的闪出一阵红光,有不祥之感。正墨不以为意,淡淡道,“这是一把邪剑,普通人拿着容易被剑气吞噬,我放在身边,也好慢慢调教。”   听到此话,吟风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钦佩之感,正墨却没再停留,揪着泼墨的绳子一路往里走,泼墨依然维持着犬形,嘴里蹦出一串人话来,“你放开我,我会走的!”   泼墨的绳子只在脖子上有一圈,系着铜铃,短短一截并无延伸,正墨身形高大,泼墨的脖子才到大腿,正墨伸手抓着绳子便直不起身子,索性拉着绳子,将泼墨整个提在手里,泼墨顿时嚎得更厉害了。   “两位见笑了,泼墨只听师叔他们的,也最喜欢跟正墨师叔开玩笑,虽然每次都被收拾,但是他们的感情却极好。”   吟风点点头,泼墨被拎着身子扭动四肢乱划都没动嘴咬正墨,感情一定是好,凌风却捂着嘴轻笑起来,吟风望着他,凌风回头也回头看她,两个人在采荷身后隔着衣袖拉起手来。   采荷一路将人送到青石路尽头才告辞,吟风瞧着人已经进了山门,一边转着眼珠盯着凌风一边忍笑挣开凌风,道,“大师兄最近怎么总喜欢拉手?”   “习惯了。”被挣开凌风有些不满,却也不能责怪吟风,被质问也只说到,“小时候,你走哪儿我牵哪儿,怎么现在不愿意了?”   “也不是不愿意,就是觉得……好像有点怪。”吟风自幼在蜀山长老修行,年纪渐长,也在红尘走过几遭,于男女之事却始终懵懵懂懂,隐约觉得成年男女牵手不大好,但是从小一起修行,不太讲究男女有别这一套,也说不清错在何处。   凌风不等她回答又问道,“方才从墨留人,你为何急着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汪星人超级萌   ☆、蜀山药丸(38)   “为什么不走?”   无情观并无意告知太多,对门的另一边三缄其口,叫他们留下来却连门也不让出。   “或许,他们能查到一些线索。”毕竟是守门人,对异界最清楚的莫过于四大守门人,只是他们不愿意对外有太多接触,这一次送来的毒素,从墨决定细查,明显还有后话。   “你还怕他们找不到蜀山?”吟风性情高傲,觉得无情观无礼,自然也不愿意多做停留,更何况对方不想说的他们问也没用,需要蜀山的地方,自然能找到蜀山去。   凌风知道吟风是小脾气上来,匆忙离开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但是仔细想来,吟风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无情观并非无情,他们还在人世间,还缠着千万恩怨,却也真的不讲人情,但凡修行,多少希望能够得到四大守门人的帮助,但是他们却将驻地搬离人家,让普通修行人无处可寻,对于人间的妖魔也几乎不闻不问。   是以,他们若是有意隐瞒,就算两人留下来也是徒费时间;若是有意合作,蜀山万年不变,他们自然可以找过去,所以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做声。   吟风急急忙忙起身,凌风瞧着周遭灵气充裕,景色宜人,又瞧着面带娇嗔的吟风,忽而生出几分闲情逸致来,幽幽说到,“这里景色正好,你为何这样着急?”   “谁知道压二道什么时候会去蜀山,我们在,也好做个防备。”   “师妹,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压二道的事情现在没有线索,这么多年来,除了栾洋的报复,倒也没有攻上蜀山的先例。”   “怕就怕玉潇潇再一个人潜入蜀山,弟子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吟风想起上次的夜袭还有些后怕,面对玉潇潇,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何况其他弟子?   “玉潇潇潜入蜀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凌风听了更是大惊,之前吟风被掳走,他已万分警戒,却没想到对方还敢私上蜀山,还是纠缠着吟风。   “就是上次夜袭,她一个人来的,你们没有见到。”吟风叹了口气,也有几分庆幸,玉潇潇虽然来了,却没有伤人。   “你怎么不说呢?”凌风变了脸色,语气也重了,吟风被吓了一跳,却也仔细解释道,“她是来了,但是说的话有些奇怪,反正我也没事,就想着弄清楚了再跟你说,免得又闹出什么事来。”   凌风心有不悦,扫了吟风一眼,就在吟风疑心是不是要挨骂时,却听他松了口气,继续发问,“她到底说了什么,你非要一个人查?”至少也可以与他商量一番。   “她说,蜀山药丸出自蜀山,我怀疑她是有心离间,但是仔细想来,近来的事情着实诡异……”对方似乎料到了蜀山的每一步,散布蜀山药丸,造谣蜀山要完,等到他们出击,刻意用人偶斩断线索,在洛阳更是同时对付易木山庄和昆仑蜀山联手也绰绰有余,甚至众门派处事做风,一步步都在算计中,他们似乎勉力脱身,又似乎一直都在对方计划中。   听到这里,凌风默然许久才道,“这就是你怀疑乘风的缘由吧,事情的确诡异,只是那时你身子还未好,我也不敢与你说这些,等回蜀山,去临天阁说吧。”凌风知道吟风顾及同门情谊,说开来是怕影响乘风声誉,私下里也想与他商量,是他莽撞,才让吟风将后头咽了下去,但是事关重大,还是与师父长老们商量更为妥当。   吟风点点头,事情都过去了,告诉长老们也好做个防备。   两人回到蜀山时,乘风正在山门相迎,吟风笑着上前,“你那么忙,怎么有空来迎我?”   “师姐这话说的,好像有哪次乘风没有相迎。”   凌风被随风莫风围住,眼睛却不住看往这厢,只见乘风抓着吟风手腕把脉,而后又掏出一个小方盒来,道,“师姐底子不错,但是这次折损在经脉,还未修复,要多多休息,不想喝药,就吃这个好了。”   “这是什么?”吟风掂量着小盒子,分量可不轻。   “花露丸,给师姐调理身体用的。”   “咦,上次你研究的那个什么解毒……”   “蜀山药丸的解毒还是初步的,不过研究之后发现基本都是吃下药丸或被咬才会感染,想来蜀山弟子也不会乱吃东西,所以我准备了药粉,涂抹伤口可以免除感染,依着蜀山弟子的体质,应该能用,虽然还不是成品,但是师姐想要我拿些给你防身。”乘风拉着吟风,一边说一边走远,凌风终于挣开小弟子,望着两人背影摇摇头,转身去了临天阁,无情观的事情他还要回复师父。   吟风接过白瓷瓶,打开来嗅了嗅,味道不大,但是有些刺激,闻着有些熟悉,恍然一愣,道,“白头翁?”   “是有,难怪当年师父要跟掌门抢徒弟,如果华素真人不是掌门,师姐就跟我同一师父了。”乘风说话间全是惋惜,吟风哈哈一笑。   “都是蜀山弟子,我还是师姐。”将两瓶药收好,临走咬咬牙,转身还是说了句,“之前的事情很抱歉,我只想问清楚,没想到伤到了你。”   乘风听着这话,整理药盒的手一顿,低着头并未看她,只是语气里还有几分隐忍,“虽然轻风他们都说师姐对我不好,叫我少与师姐来往,但是……师姐,我不会怪你。”   本来一脚已踏出门槛,听到这里,又转身回到乘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师姐是为大家好,我知道。”乘风终于抬头,脸上又带上了笑意,“师姐回去记得吃药,近期不要再动无霜剑,伤及经脉,一定要好好养着。”   “好,你没看我连御风都推了?”说到这里,吟风又似想起了是什么,“早知道,这次应该带着他一起去。”   “为什么?”   “我们在无情观,见到了正墨。”   “那个剑仙?”   “对呀,御风勤奋踏实,唯独走了偏执,若是正墨能够点化他一下,也是御风的造化。”   “师姐真是什么时候都要为蜀山操心,不知那位剑仙可曾与师姐做什么点化?”   “点化?他就说了两句,成仙者心无所求,不如凡人还能看看桃花细柳红尘万丈。”吟风说到这里,想了会儿才摇头道,“从前旁人羡慕我们修仙者容颜不老,却不知道我们的清心苦修少有人能做到,如今我们羡慕那些渡了劫的剑仙,人家却说修仙者不如凡人。”   “他说的没错,想成仙就要心无所求。”乘风听了喃喃说了句。   “可我们修行,不就是为了成仙么?”   “大师兄修行,为的是救济苍生,御风师兄修行,是为了得到剑法真谛……”乘风说到这里忽而一顿。   吟风接了起来,“救济天下这事,什么时候看都像是抢皇帝饭碗,或许,大师兄只想为天下尽一份力,那你呢?常常下山为村民义诊,医术胜过剑术,是想悬壶济世,还是和大师兄一样惠泽苍生?”   “师姐,我说我想弘扬蜀山,不再让人瞧不起我们,你信么?”乘风抬头,眼里全是期待。   “我信。”吟风认真地点点头,道,“许多弟子都这样说过,大师兄以前也说过,御风也有一阵子挂在嘴边,惠风、随风、莫风,都因为别人抹黑蜀山动过剑,你们都这样。”   瞧着吟风说起往事并不高兴,乘风面色更重,问道,“师姐以为是错的?”   “你们把这里当成家,维护他并没有什么不对。”   “那,师姐呢?别人当着你的面说蜀山要完,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在意,我不是仙,没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何况一直以来,我们在蜀山长大,师父长老如长辈,师兄弟为手足,抹黑蜀山就是在伤害你们,我当然在意。”吟风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但是反驳他们并没有用,口舌争快,只会他们记恨上,以后我们不在的时候,更加肆无忌惮地造谣抹黑,所以我想,与其同他们争辩,不如好好修行,如你一般,行善施德。蜀山若是能多出几个剑仙,他们也无话可说。”   “师姐想的总是比我们周到,但是他们这样肆意污蔑却不付出任何代价,不免太过逍遥。”   “肆意造谣污蔑的,不正是那些明白蜀山不可小觑的人?大部分只是人云亦云跟风抹黑罢了,我想对于常人来说,蜀山如此遥远,恐怕知道的人都不多,而知道蜀山的,又因为弟子们潜心修行极少下山而无处下手,索性说出‘蜀山要完’这类的话,捕风捉影而已。”吟风拍拍乘风的肩膀,又道,“所以,我们呢,好好地对付压二道,没了源头,自然也没有四起的谣言,至于跟风的人,他们既不会一直盯着蜀山,更不会针对蜀山做什么。”   乘风听了不再说话,停顿片刻又开始整理药盒,吟风想着自己还要去趟临天阁,只得打了招呼先行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__^*)   ☆、蜀山药丸(39)   蜀山诸峰高耸入云,各长老据守一处,唯独临天阁被众多亭台怀抱,方便弟子们与长老齐聚。   长长的台阶和朴素的白石栏杆垫起高台,往上只有一座楼,自半腰被青云薄雾笼罩着,隐隐约约露出飞起的檐角,庄重又婉约的临天阁,这里已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主宰者蜀山千年来的命运,如今笼着疑云,更叫人心情沉重。   守门的弟子见着吟风,点头示意,吟风心中生疑,今日的气氛似乎比往日更为诡异。   “吟风,你来了。”阁中大殿只有凌风,见到吟风面色缓和打起招呼,吟风满心疑惑,“大师兄,怎么只有你,师父和长老他们呢?”   “他们在后厅,有些事情要我交代给你。”凌风一直瞧着吟风,即便是引路也是并肩而行,距离近得吟风心中生疑,却又不能打断凌风,只能乖乖跟着,“什么事这样慎重,特地选在后厅?”   “关于蜀山药丸。”众人心中早有怀疑,当初碍于吟风的身体没有告诉她,如今将流云居的事情说了一遍,吟风听着果真面色凝重,又听凌风道,“可能是我错怪了你,司药长老找到毒素的源头。”   “是什么?”吟风心中震惊不已,有问题的是惠风,可是蜀山之中,谁不知道惠风心仪乘风已久,时常与乘风同行,乘风虽然几次言明只有同门情谊,但是两个人交往密切,查探蜀山药丸也是同行。吟风迫自己冷静下来,静静看着凌风问话。   “到了。”凌风并未回答,只是将人带到了后厅,吟风站在原地缓缓吐纳,面色沉重,许久,才迈开脚步。   “你们来了。”华素真人与诸位长老齐聚一堂,见到两位小徒儿点点头,吟风环视一圈,才发现,原来弟子里只来了他们二人。   司药长老华诀真人手里正拿着一方药盒,见到吟风将药盒递来道,“你看看,这就是蜀山药丸毒素的来源。”   这盒子极为普通,吟风拿着手里却觉得异常沉重,深吸一口气打开,里面的东西却非丹药,而是一截粗壮的茎块,不管是味道还是形状都十分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到是什么药。   “这是变异的白头翁茎块。”华诀真人似看出吟风的疑惑,径直解答,又道,“不怪你看不出来,在往生处,它吸收了太多妖魔残留混杂的毒气,早已变形。”   “往生处?不是定时更换么,怎么又会沉淀下妖魔尸身的毒气?”   “之所以要定时更换清理,就是因为现在处理妖魔尸身的办法总会留下毒气妖气,所以需要空置一段时间让自然草木吸收化解,但是适合做往生处的地方却是有限的,当一块地方残留的毒气还未化去,再次掩埋处理妖魔尸身,那么周边的草木吸收了强烈的毒气,便会产生异变。”华诀真人说到此处看了一眼持剑长老,持剑长老面如寒冰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华素真人接过话头。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虽然能够斩杀妖魔,却无法化去他们身上的毒气和怨气,当他们死后,尸身上也会残留大量的怨念,这些怨念与杀气毒气一同渗入土地,连阵法和自然阳气都无法化去,足以证明效力之强,被白头翁吸收后,自然也会带着极强的怨念,若是感染到人身上……”   “除了身体变化,更多的是受到怨念影响,心性大变,即便解除身体里的毒素,心性也无法恢复本来的境地,何况御风本就好战。”进来之前,吟风就猜到了,当时忐忑不已,如今验证了自己所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蜀山药丸不光出自蜀山,而且祸害的,也是蜀山。”华诀真人摇了摇头,满目哀戚,他绝想不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徒儿,委以重任的乘风,竟然是蜀山药丸的制造者,更没有想到,他会残害同门。   “他刚刚还对我说,想要弘扬蜀山,暗地里,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吟风愤愤骂了一句,转身连招呼也不打就往外走,凌风知道她是要找乘风算账,但是在掌门和诸位长老面前如此无礼,不觉伸手拉了拉,谁知道吟风察觉到凌风的动作头也不回,狠狠一甩袖子丢开凌风大步走开。   凌风为难的看了一眼师父,华素真人只是摆摆手叫他快跟上去。吟风很少发火不代表脾气好,恰恰相反,许多事情都没放在心上,师弟师妹们犯了错,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心中并不会责怪,但是如乘风这种欺骗背叛,让吟风动了怒,便是华素真人也劝不住。   选择后厅议事,一半是为了保密,一半是怕吟风反应过激,好在有凌风看着,料是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看着小徒儿离去,华素真人冲着华稽、华陶真人一点头,既然是拘禁亲传弟子,就该由长老们出面。   吟风走得太快,凌风甚至小跑几步才追上,还未开口,就听吟风怒道,“当初玉潇潇说那话,我立马想到了他,可是心中却还在为他开脱,或许蜀山药丸与他无关,单纯是玉潇潇的离间计,觉得他的调查结果与我们不一样是巧合,常常下山不与我们联系也是忙着救治百姓不暇回信……刚才我还在向他道歉!”   “我看比起他制作蜀山药丸,你更生气的是他欺骗了你。”凌风半天才插上一句,语气里全是无奈。   “他骗我,难道我还不该生气?”吟风终于停下步子,回头冲着凌风就是一声吼,凌风被吼得愣神,这才想起来吟风的性子只能顺毛撸,眨眨眼睛,笑道,“是是是,都是他的错。”   “你没错?”得了便宜,吟风却还是瞪着凌风。   “我也有错,”凌风爽快地点点头,赔笑道,“当时你怀疑乘风,我应该帮你好好查清楚,而不是直接反驳你,怪我没认清乘风,冤枉了你。”   瞧着凌风笑呵呵的赔罪,吟风的火气忽的消散开来,顿时觉得自己做过了,再怎么说,凌风顶多与她一样,被乘风所欺骗,说到底也是受害者,自己却将火气都发到了他身上,面颊有些发热,用食指曲起轻轻挠了两下,低声道,“大师兄,我气昏了,不是真的怪你。”   “我知道,”瞧着开始害羞的吟风,凌风心情大好,丝毫不介意刚刚被骂,反倒是安慰起吟风来,“乘风是你一手带大,即便玉潇潇给了你线索,你也想到了他可能背叛,但是顾念同门情谊,你还是选择相信他,没有直接将玉潇潇的话公之于众,而是选择私下去问,连师父和长老跟前都不提,也是怕他为难。”   “你如此待他,他却一再欺骗,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在我跟前,心里委屈不用憋着,说出来我不会怪你。”方才得知真相,凌风心里也有几分自责,当初被冤枉的,明明是吟风。   “不是委屈。”这么一说,吟风忽然觉得鼻头发酸,这算什么,自己一心一意护着的师弟,给他建栅栏生怕外面有人伤害,结果是头白眼狼,狠狠啃噬了自己的皮肉,而她居然还傻乎乎的相信了!   “我其实是怪我自己,这么轻易被他蒙骗了,否则早点将这些说出来,也许早就找到了蜀山药丸的来源,你们也不会跟着遭罪。”吟风生气,也不全是为自己,她一心想早点将事情查清,为了蜀山的名誉,也为了师弟们的安危,结果因为信了乘风,浪费了太多时日。否则还可以将毒源一起送到无情观,或许还有新的线索。   “这事你真的不用自责,换做其他师弟,你也会选择相信,他们是你一手带大的,在压二道和蜀山之间,我们都会选择蜀山;在玉潇潇和乘风之间,我们也会选择乘风。何况一直以来,他都隐藏的太好,我会怀疑惠风,因为你出事的时候她的态度全然不在乎,甚至还有几分得意,而乘风却是真真切切的在担心你,如果不是找到了蜀山药丸的毒素来源,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对了,毒源是怎么找到的?”这时吟风终于想起问题的关键,确定乘风是叛徒的毒源,究竟是如何确定的?   “变异的白头翁其实早就发现了,但是被感染的不只是白头翁,往生的草木几乎无一幸免,所以当时司药长老并未在意,而且通常白头翁不会用到根茎部位,但是玉潇潇说的那一句,蜀山药丸出自蜀山,提醒了司药长老,又将变异的草木检查了一边,终于确认是白头翁的茎块,而平日里负责药材整理的,是乘风,白头翁出现如此异变,负责检查药草的乘风不可能不知道。司药长老查了药材库的管理日志,发现了端倪,比对乘风给御风研制的药物,才最终确定了。”   “既然都发现了,那我们还不快去抓人!”   “师妹,你急糊涂了,乘风再怎么说也是蜀山的四师兄,天大的错,也要由持戒长老和他师父司药长老出面。”   “啧,”吟风抓抓头发十分烦躁,但是凌风所言不假,亲传弟子犯错也要由持戒长老判定,弟子不能擅自处罚,只是心中仍有余怒,想了想,道“我也去帮忙。”      ☆、蜀山药丸(40)   炼丹阁只是统称,全蜀山的草药都在这里处理,少不了柴薪火炭,为了避免走水,建在后山,从山上泉眼引了水流。司药长老主管,但是这些年多是乘风主事,下面的小弟子也习惯乘风做主。   是以众人见着司药长老与持戒长老同来,纷纷露出怀疑的神色,又不敢直接去问,互相看着,却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疑惑。最终还是齐齐看向两位长老,华诀真人不慌不忙,一如既往地将众弟子扫视一遍问道,“乘风呢?”   “四师兄在里面,我去叫。”   “不用了,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华诀真人与华稽真人轻轻一点头,两人向里走去,其余弟子开始窃窃私语,没说几句又看到了凌风与吟风进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家师父日常来也就算了,持戒长老来就没好事,还有常年甩手掌柜的大师兄和刚刚才离开的二师姐。   不过吟风大家熟悉,没事还能开几句玩笑,轻风终于憋不住上前问道,“二师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持戒长老和司药长老来了?”   “来了,去里面找乘风师兄,怎么了?”   “长老找乘风问几句话,你们先出去吧。”   出去?众弟子不明,轻风更是上前一步想问些什么,吟风把眼睛一横,轻风立时将问题噎回去,摆摆手招呼大家离开炼丹阁,师姐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自己前阵子刚刚呛过师姐,要是再得罪了……   也有弟子不太明白,“大师兄都没发话,我们要不要再去问问?”   “大师兄什么时候反驳过二师姐?”清风无奈的摊手,新弟子就是新弟子,在蜀山,就没见过大师兄反驳过二师姐,就算两个人有什么不快,到了他们跟前,大师兄肯定还是护着师姐,也不知道是亲传弟子感情太好,还是二师姐主事时间太长,乘风也是一样,背后说说吟风师姐霸道没关系,被乘风师兄听到了免不了一顿教训。   “师姐到底为什么叫我们出来啦?”小弟子还是不明白。   “你为什么叫他们出去?”凌风也有点不明白,他们是来找乘风的,为啥好好地叫小弟子们出去?   “你看到惠风了么?”吟风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乍听之下全无关系,凌风想了想,才道,   “你的意思是,惠风可能过来支援?”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惠风的电驴有点麻烦,叫他们走远些免得发生意外。”想起来惠风的剑,吟风有些头疼。电驴剑其实很简单,与天雷剑一样自带电气,但不四天雷滚滚而来,反倒是化作兽形奔跑,遇之即毁。当年过招,吟风一时大意,为电驴所伤,换做普通弟子更是无法应付,如今找不到惠风的人影,极有可能还在暗处。   “放心吧,我在这里,不会让电驴伤人。”凌风笑着拍了拍吟风,内里有两位长老,还有他在,绝不会让吟风再受伤。   吟风看了他一眼,眼里止不住笑意,丰润的唇弯着,如将开未开的花朵,十分诱人,看的凌风心神一空,回过神来吟风已经走了进去。   “我从未想过将这毒用到蜀山弟子身上,更没有想过残害同门。”见到持戒长老,乘风已经猜到了缘由,并未逃窜,而是低声恳求着,“这些天,我一直在找解药,请两位长老宽限几日,等我寻到解救三师兄的法子,自会领罪受罚。”   “如此说来,你跟压二道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持戒长老淡淡看着乘风,一手持剑,并无退让的意思。   乘风沉默片刻,仍然闲闲答道,“蜀山药丸的确出自我手,但是即便没有蜀山药丸,压二道做实验一样能够研制出昆仑药丸,不正药丸……我只想给那些一直诽谤造谣蜀山的人一点教训!”   “鬼话连篇!”这次不等持戒长老开口,司药长老先怒了,“你可知道压二道手里沾了多少蜀山弟子的血?与他们合作,你有何颜面去见同门手足?”   “诽谤造谣,更是以压二道为源头,你却帮助他们研制毒药,造谣生事的是你三师兄御风还是你二师姐吟风?还是那些无辜的山民?你因为一己私欲,研制毒药滥杀无辜甚至毒害同门,不仅不知悔改,反而恬不知耻说出这等话!”   “师父,不管是御风师兄还是吟风师姐,我从未想过伤害他们,那些只是意外!”乘风终于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为自己辩解。   “心术不正,还敢诡辩!”戒律长老怒喝一声,吟风没来得及看清长老手上的动作,被暴涨的煞气激的一缩肩膀,难道长老要在这里放大招?那不是要拆了炼丹阁?要不要拦着?   在吟风想清楚以前,被人往旁一拉,只看到裹挟着流窜电光的电驴冲了过来,四足踏地,方才吟风站的地方已经被烧焦了一块,正冒着青烟,还残留着剑气在噼里啪啦的闪光。吟风反应过来看着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凌风道,“惠风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扪心自问,吟风对惠风也不差,只是蜀山弟子众多,吟风又不细管,对于安安静静的惠风,偶尔才提点一两次,认真说来,却也没有亏待过,有问必答,遇事当如何便如何,也未出现过苛待的情况,但是惠风的剑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还是趁她注意力在乘风身上的时候,要是中了这一招,不死也半残。   她跟惠风什么时候结下了这么大梁子?   凌风双眼正看向内里,并未答话,只是一手将吟风拨到身后。   电驴是一把蓄力很久才能发动的剑,同样,一旦发动威力极大,甚至冲撞起来两位长老也是首先选择避让。   但是他们一让,电驴就带着鱼死网破的镜头撞在了墙上,“轰”的一声,似是存心把炼丹阁撞塌,电驴的剑气冲击在墙壁炸开来,吟风握紧无霜剑已拔出一半,却又收了回去。   在电驴带着雷光的一路嘶鸣中,她听到了其他剑支出鞘的声音。凌风单手持落棠,画了一个圈,规整圆润得不像是随手画出,偏偏的确出自凌风的手。电光火石一瞬间,落棠出鞘,单手执剑仓促着画了一个圆。   圆形愈发完整,因为它将电驴和被电驴撞击的墙面一起圈住,电光四散炸裂,将黑色的石砖炸碎成粉渣,一时间明亮有蓝的电光在浓重翻滚的黑色烟雾里闪烁刺目,却被死死固定在一个圆圈里。   落棠划出的圆成了一个光球,将发挥效力的电驴和被电驴摧毁的墙壁拢成一个透明的球,清清楚楚看着砖屑四散飞溅电光炸裂腾起一片黑色烟雾翻滚涌动,却始终安安静静,无一丝声响。   落棠将电驴和那些砖片锁在剑气之内,同时也将电驴剑气炸裂时的一切声响都隔绝起来,一时间炼丹阁里落针可闻,也不知落棠割裂的,到底是电驴的剑气,还是那一片空间。   他们看着,看着电光延伸,撕裂闪烁,最后消散余黑雾之中;看着黑砖碎裂,飞溅,碾碎成渣,崩成黑色的雾气,扭曲着翻滚,裹挟着刺眼的泪光腾转,最后渐渐落下,积成一片黑色粉末,散落到了地上。   吟风一手抚着胸口,听到持戒长老松了口气,众人都看向凌风,凌风却皱着眉头,“他跑了。”   事发突然,吟风来得晚,进来时两位长老正在训斥乘风。已经被凌风磨到没多少火气的吟风就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凌风跟着吟风,两个人都看着乘风。   吟风想知道乘风怎么说,怎么做,面对自己的师父和长老,打算怎么办,结果感受到杀气一心以为是长老要出剑对付乘风,还在奇怪乘风并无激烈的反抗就被凌风一把拉开。   电驴杀入,长老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众人纷纷预备拔剑。只是落棠最快,也最直接,单单画了一个圆,便将破坏的范围固定住。长老们还在思索,捉拿乘风和保全炼丹阁如何并存,落棠便已经生效。   也同凌风不喜表功的性子一般,落棠的剑气内敛,不是冲着其他人发难,便不会让其他人难受,只是将电驴和砖墙圈住,然后剑气也罢,碎屑也罢,声音也罢,都不会再遗漏半分。   一时间电光火石,却又寂静无声。   强烈的光芒刺激着眼睛,耳朵却是什么也听不到。   太过强烈的对比反倒叫人不知所措 ,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无人。   “乘风这是和惠风一起跑了?”吟风安置好无霜剑,瞧着凌风眨巴眼睛,凌风冲她使着眼色,才想起来把头转过去看向两位长老。   司药长老看着墙上被剥下来的圆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持戒长老目光炯炯嘴唇抿紧,看得吟风大气都不敢出,贴着凌风站好,两位长老这是都生气了吧?虽然她没出剑凌风做的也不错,但是两个人都跑了,还把炼丹阁砸出这么大的坑来。   炼丹阁是司药长老的心头血。      ☆、蜀山药丸(41)   炼丹阁是司药长老的心头血。   蜀山弟子都知道,司药长老华诀真人,性子和顺有人为善,是个慈祥的老人,小病小伤都耐心体贴,偶尔剑法修行也会指点一二。   但是两样东西不能碰,一个是随身的药匣,二个就是炼丹阁,里面的瓶瓶罐罐是华诀真人一辈子的心血,天南地北采来的稀世珍宝,经年累月记下的方子配出来的灵药。   华诀长老有时候剑都可以不要,但是炼丹阁一定要保住。   可是如今炼丹阁里出了叛徒,如今叛徒没抓住也没心思去抓,摸着墙壁上的大坑背影透出几分佝偻凄凉,良久,回过头,眼皮松弛只留出一小片的眼眶里闪着泪光。吟风看的心里咯噔一下,又难过又害怕,回头一看被电驴吸引回来的小弟子,轻风带头扒着墙角门窗,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向里面看,眼睛瞪得圆溜溜又不敢进来问,只能可怜兮兮得看向凌风和吟风。   长老他们也怕,这时候看出来自家师父心情不佳,更是不敢上前。于是吟风咬咬牙,上前拉了拉华诀真人衣袖道,“长老,你莫要伤心,墙上的洞,回头我们帮你补上,万幸是药材都没事。”   华诀真人没抬头,一手抓着吟风的手拍了拍,开口说道,“万幸,你们都没事,炼丹阁毁了就毁了吧,你们没事就好。”   吟风觉得现在是华诀真人在安慰她,可是她心里还是难受,乘风她带的不比司药长老少,之前乘风年幼,司药长老又忙,偶尔会将蜀山附近的任务交代给乘风,蜀山附近的茫茫山岭,是她带着乘风走下来,入门的剑法也是她在教,昔日的情谊在背叛之后,看来心痛也是心寒。   华诀真人恢复过来,已经指挥着门下弟子收拾药材,比起补墙上的漏洞,更重要的是将这几年乘风经手的药材库和各种处方药都检查一遍,确保没有混入变异的草药。   炼丹阁事情繁多,华诀真人一时走不开,便由华稽真人带着凌风吟风回去复命,踏出炼丹阁又嘱咐吟风去叫随风和莫风,犹豫许久,又将御风加进来。   吟风有些不情愿,却也只是撇撇嘴,领命去了。几位师弟差不多都是她带大的,随风和莫风入门晚,但是又活力十足极为闹腾,所以处下来亲传弟子都差不多。御风虽然不怎么愿意搭理人,但是讨论剑法和找她练剑都勤快得很,也是当弟弟看大,如今乘风已经背叛,而御风体内毒素还未清楚。   与他说这些事情,依着御风的性子极容易冲动,特别是在蜀山药丸的毒素引诱下。心中是万分不放心,但是如今蜀山两位弟子背叛,能用的人太少,又或许还有其他的考虑,只能先将御风叫过去再问。   吟风心中许多担心,将事情与御风说了,御风却是兴致勃勃,直言道,“他既然背叛蜀山,就不再是我的师弟,往后对付压二道,我也会一并将他收拾了,师姐你放心,乘风打不过我!”   “噗……”吟风被御风有些不着调的话逗乐,想起乘风的剑法不善攻击,又道,“论剑法,他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还有惠风在呢!”   “惠风在又怎么样,电驴也就那样,第一击发出,至少要等一炷香时间才能发出第二击!”   吟风白了他一眼道,“电驴的准头可是极好。”   听到这话,御风眉头一皱,随机松开,兴奋得抓住吟风手腕,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她,道,“师姐,你说刚才落棠制住了电驴,其实我的飘红也可以,虽然飘红的剑气不像落棠那么直接的将东西割裂切断,但是足以击散电驴的雷光,放心吧,就算正面对上,我也有把握接下电驴一击!”   “先跟我去临天阁吧。”吟风虽然笑了,心情却依然沉重,如今事态已经严重到了需要枉顾弟子身体的地步?师父和持剑长老难道真的要派御风迎战?   只是乘风和惠风二人,相信凌风和吟风足以应对,还可以加上随风莫风以防万一,可是乘风早已与压二道联手,沆瀣一气 。   如今事发,也是压二道的缘故,玉潇潇将蜀山药丸出自蜀山的消息告知吟风,是否已经抛弃了乘风?还是借此逼乘风与蜀山彻底反目,不得不投靠压二道?   千丝万缕压在心头,吟风的步子依然很稳。   着急归着急,事情也不是着急能解决的。   一边走一边将事情捋了遍,从最开始,师父让她下山去找大师兄,一直到刚才,乘风和惠风二人叛变。   短短的两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玉潇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没摸透,已经了解不过的乘风忽然间变脸,要说有什么好的,大约就是凌风一直都在,师父也还在。   果然,临天阁灯火通明,诸位长老齐聚,吟风自觉站到凌风身边,御风跟着插jin队伍里,随风一脸焦急,看到吟风嘴唇蠕动喉头吞咽,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是面对诸位长老一字排开的架势,只得悉数咽回去;莫风低着头,在吟风进来时抬起看了一眼,眼眶红彤彤的,似乎刚刚落过泪。   华素真人见几位亲传弟子都到了,扫视一眼,道,“今天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索性找到了毒源,研制出解药只是早晚问题。况且变异的白头翁数量有限,压二道手上不会有太多。”   “乘风和惠风二人即日起视为蜀山叛徒,极力捉拿,你们有什么意见?”   “师父!”   “师父……”   凌风竟然与吟风同时开口,喊了一声不觉愣住,互相看了一眼,吟风脸上全是震惊,凌风却已挂上了然的笑容。   凌风笑起来眉目舒缓,嘴唇勾起,带着几分玩味,似乎天大的事情也没什么,看的吟风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几分,不觉带上笑意到,“大师兄,你说吧。”   “或许我们想到了一块。”凌风在答话前,低声回了吟风一句,这才转过身面对掌门道,“师父,长老,我想蜀山药丸一事能够顺利实施,欺瞒蜀山这么长时间,必然计划依旧,乘风惠风定然早已联手压二道多日,甚至连我们会分兵查看、转进洛阳都做好了应对的措施。”   华素真人赞赏的点点头。凌风继续说道,“如今他们虽然已经逃走,但是我们可以重头再找一遍。”   “你们打算何时启程?”   “越早越好。”   “你们都过去帮忙。”华素真人看着吟风几人下了令。   “等下,掌门,什么重头再找,乘风和惠风老家么?他们老家在哪里?我们都去?”御风听得不大明白,又看自家师父和诸位长老都点头同意,慌着问了起来。   “重头来过不是说他们老家,是说蜀山药丸的事发地,我们分别从恒州甘州找到了有毒的蜀山药丸,但是乘风和惠风去的济州却说只是普通的江湖神棍招摇撞骗,虽然是假药却没有负面效果。”吟风转身对着御风和随风莫风解释道,果然大师兄跟她想到了一块。   “所以一定是他说谎!”一直认真听着的随风明白过来插了一句嘴。“但是就算济州明摆着有问题,他会那么傻,直接跑回去?”   “乘风研发出来蜀山药丸,联合压二道散步,到如今为止,只是引诱了一部分人妖化死亡,这绝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我们去济州也许找不到乘风和惠风,但是一定能够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原来是这样!”随风明白过来嘻嘻哈哈笑起来,“师姐,我们一起去,也许我还能帮忙。”   “听师父的。”吟风和凌风对自家师父的安排自然是没有意见,但是御风的师父是持剑长老,此事又涉及持剑长老另一位亲传弟子——惠风,两个弟子,一个毒素未清,极易偏激甚至走火入魔,另外一位已经背叛,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如今让御风去捉拿惠风,当真合适?   御风的事情还得持剑长老做主,再者说,莫风的情绪太差,莫风的师父又是司书长老,是否愿意让小徒儿参与到处理同门叛徒的事情之中?这些事吟风不敢应答,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倒是凌风走过来,笑着问道,“御风,你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还能再跟大师兄比试一场!”御风完全没有被两个叛徒影响情绪,如果说有,那就是有些兴奋,跃跃欲试。御风一开口,持剑长老就不轻不重咳了一下,御风赶忙收起笑脸,换上认真的颜色看过去低声道,“师父……”   “记着,其他人无所谓,”持剑长老一双铜铃眼精神矍铄,加上浓重的卧蚕眉,平日看着便是威武非凡,如今带着几分怒气,脸皮涨红,看着有几分渗人,就是凌风站在一旁也不住收敛了气息,到了御风这里更是微微缩着肩膀小心听候,只见持剑长老华陶真人重重挥手道,“惠风与你同在我门下,你一定要废了她的修为,拔除仙根,免得她再出去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蜀山药丸(42)   拔除仙根?   叛徒废去修为是理所当然,但是拔出仙根日后便只有沦为凡人这一条路,再无修行的可能。吟风觉得下手过重,但是想想被蜀山药丸残害的人,惠风难辞其咎,亡故生灵,便是杀了她也是理所当然,倒了也是叹息着望向御风,御风回以一笑,“师姐放心,我没事。”   弟子走后,几位真人还在商量,乘风惠风以叛徒论处不错,但是华素真人也没想到华陶竟然直接叫御风去做,“你做的这样绝,也是在拿御风冒险。”   “做绝的是惠风,她喜欢乘风这许多年,私下里那些小动作我都当看不见,却没想到,她会对吟风下死手。”   华陶长老听到炼丹阁的情况首先就是愤怒,吟风与凌风都是会走路就来了蜀山,天资极高,双十年华纷纷取剑,那时几位长老还未掌事,更小的十三代弟子就跟萝卜头似得跟在十二代身后,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吟风脾气差,但是做事却极为厚道,从未亏待过师弟师妹么,到十二代弟子纷纷任了长老,后面的小弟子入门,便是凌风吟风带着后面的小萝卜头。   乘风喜欢吟风很多年,但是吟风没当回事。   惠风也喜欢乘风许久,但是乘风视而不见。   吟风对乘风惠风一视同仁,乘风尊她敬她,惠风却妒她憎她。   这许多年,三个人吟风知道,但是不闻不问不说破,只将他们当做师弟师妹,她一心修行,几分娇柔婉转都留给了凌风,在乘风惠风面前总是刚强骄傲的师姐。乘风看到了,也看懂了,吟风无心男欢女爱,更没有想过与他相恋,所以默默地站在她身后许多年,看着,担忧着。   惠风来得晚,但是早早喜欢上了乘风,也明白乘风看吟风和看其他的师姐师妹不一样,但是她也没办法。刚入山门时黑黑瘦瘦,乘风并不怎么搭理,就是为她上药都是吟风的安排。但是一阵子相处下来,却觉得乘风勤学上进,一心专研医药,碰到她中了妖毒,怕毒素扩散,来不及通知司药长老就拿了药,虽然后来药方有误,司药长老重新配了一副,但还是记住了乘风那碗热腾腾的药。   也许从那时开始,惠风的眼睛总是盯着乘风。她知道乘风心里的人不是自己,但是也知道乘风心里的那个人,不会喜欢乘风,所以她是不是还有机会?   吟风是乘风的二师姐,也是蜀山的二师姐,忙起来脚不沾地,亲传弟子和外门弟子都要管,时不时还被各位长老拉去帮忙,着实没有多少精力管乘风,何况乘风跟着司药长老,出去采药一去两三天,在炼丹房研制新药十天帮个月不出门,在蜀山活动的时间也不多。   两个人其实没有多少交际,甚至平日里吟风也想不起来乘风,所以惠风一直抱着几分侥幸,至少乘风要人帮忙时,她可以搭把手,她可以站在离乘风最近的地方,与他相处最久,成为最了解乘风的人。   饶是如此,差别还是很明显,吟风无心的一句夸奖都能让乘风高兴许久,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欢喜,而惠风做的太多,最多也只得到乘风满意的笑容。   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总是看着遥不可及的吟风。   惠风知道吟风生的貌美,入门早,修为高,无霜剑威力巨大,但是似乎防不住电驴。展剑称与弟子比试,可以让电驴擦边碰向普通弟子,吟风在场,自然拿起了无霜剑。但是电驴身上的雷光透过无霜剑,直接打伤了吟风。惠风心中开心也难过。   开心的是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如吟风,难过的是伤了个真心待她的人。   可是,乘风知道后接连几天去给吟风换药,看也不看她。她道歉,吟风嬉笑着说没关系,乘风冷着一张脸不做声。   惠风心里的愧疚感忽然消失了。   吟风长得漂亮,修为高,所以众星捧月;她相貌普通,她入门晚,所以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都追不上吟风,怎么挣扎,乘风的眼睛也始终看着吟风。   凭什么啊?   你也是蜀山弟子,我也是蜀山弟子,你有无霜,我有电驴。   你帮过乘风,我也帮过,而且更多,你漂亮,我也不差。   但是乘风只看得到你,我再怎么对他好,也只能得个“师妹”的情分,再往后,随风、莫风入门,还是一样,都喜欢绕着吟风转。   明明吟风脾气那么差,骂也骂得凶打也打得狠,他们也同乘风一样,嘻嘻哈哈围在吟风身边,见她回来就扑过去,在她怀中蹭着。   惠风也曾问过,“你为什么那样喜欢围着二师姐往她怀里扑?”明明闹腾狠了吟风也会翻脸打人。   没想到莫风两手捂着脸道,“二师姐怀里好舒服,胸脯好软好软,蹭着好温暖,就像……就像娘亲一样!”   莫风说完了嘻嘻哈哈的看着惠风道,“五师姐也不错,可是太瘦啦。”   吟风不光有张脸,还有束起腰封来格外显眼的曲线,饱满圆润如熟透的蜜桃,无声无息的诱人,连莫风这样的小女孩看了碰了尚且喜欢,更不要说那些男人。   惠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腰侧,肋骨清晰可见。   修为尚可弥补,但是脸和身材呢?   偶尔惠风也酸几句,吟风听了不以为意,我们是修行者,又不是山下的女子要嫁人生子,脸蛋和身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修行。   既然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为什么你的那么好?别人看得到求不到?为什么不能换换,让想要脸蛋和身材的人拥有,让无所谓的吟风守着她的一生修为?   世道不公,偏偏惠风最介意的外表最无法改变,能够追赶的只有吟风在意的修为。   至少,有一样可以超越。   亲传弟子之间比试,极少动真格,尤其是电驴这种威力巨大的剑,所以没人知道惠风的电驴到底有多厉害,吟风也不知道。   但是吟风也不在意,师弟师妹超过自己也是替师父长老分忧,她懒得动用无霜剑,刚好有其他弟子可以用。   惠风和吟风,各有各的小心思,但是几个人的纠缠,时日久了,同门的弟子多少看出来一些,惠风不喜欢二师姐,二师姐不怎么在意。   到了成精的十二代弟子那里,更是一眼就看出来几个小弟子的孽缘,但是吟风没受到影响,该怎么做继续怎么做,乘风惠风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切都是规规矩矩,所以长老们也不好插手,只盼着是什么时候有人开窍放弃这段无果姻缘。   长老们静静看着,一直看到乘风背叛,看到惠风对吟风出手。   凌风及时出手,吟风平安无事。   但是惠风却是对自己的同门师姐下了死手,毁去了炼丹阁。她的所作所为不光是彻底背叛了蜀山,更是辱没了持剑长老一脉。守护蜀山,爱惜弟子,惠风将这些宗旨抛出脑后,残害同门。   乘风的蜀山药丸虽然狠毒,但惠风却是直接想杀吟风。   华陶真人决不能忍,自相残杀,对同门举剑相残。   是他门下的弟子,所以就该由持剑一脉来清理门户,自然将任务交给了御风头上。   可是御风的毒素还没有彻底解除,所以华素真人才会担忧,“这时候你让御风下蜀山,还将拔除同门师妹的任务交给他,就不怕他走火入魔?”   “御风的剑,太无情了。”华陶真人摇了摇头,“剑修之人,情太深是伤,情太浅,也是伤。一直以来,我们都怕御风练剑入魔,放纵杀戮欲望,但是想让他看清楚世事,明白生命沉重,学会出剑收剑,只能靠他自己,我们一直将他护在蜀山,他永远都不会明白,飘红剑到底有什么用。”   “你这是叫他听天由命?”华稽真人微微一笑,算是认同。   “持戒长老切莫笑我,随风年纪轻轻,你让他这样去处理同门手足,不怕他下不去手?”   “御风的剑太无情,随风的剑太多情,都要他们自己修炼,满腔热血正适合洒一洒。”华稽真人笑眯着眼睛,对于随风跟着去处理叛徒一事全无半分担忧。   倒是华素真人站在殿上几度叹息,引得华稽真人回头,“你叹什么气,就你最会收徒弟,凌风那么乖,吟风也懂事,就你最不用操心。”   “落棠,无霜,飘红,三把剑都是孤剑,难跟其他的剑配成双。”华素真人还是忧愁,倒不是怕凌风吟风查不出线索,他俩都查不出来,换长老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但是更担心他俩之间,最近凌风看着吟风的眼神越来越黏糊,难道是他年纪大了眼花?   要是凌风和吟风黏糊上,那麻烦跟蜀山药丸有的一拼,说不定蜀山真的要完了……   “既然是孤剑难成双,你又何必在意?”   被念叨的吟风重重打了个喷嚏,凌风正打算过去关心,就跟着打了个喷嚏。吟风揉着鼻子喃喃道,“打喷嚏也会传染?”      ☆、轮回阵(43)   一路上莫风落落不语,吟风知道莫风仰慕几位师长已久,乍一发现乘风和惠风是叛徒的事情不能接受,路上几度劝慰,莫风只是点着头不说话。   分明是还没想明白。   莫风是,御风也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也就不纠结了。   济州事发地叫做岑瑶村,离官道三里地,周遭遍布湖泊,按理应是富裕祥和的世外桃源。几人来到村落里,果然一座座房屋干净整齐,入村处建有青砖瓦屋的祠堂。   走进村落几人都觉得奇怪,不住打量,太安静了。   没有人声,没有村落常见的鸡鸣犬吠,村子里干净的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成堆的草垛和柴禾,却没有一口带热气的灶台。   人都哪里去了?   随风先问了出来,吟风瞧着这村子面露愁容。蜀山药丸散布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些怪异,但是如今整个村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出了问题却不知问题在哪里。更何况,不仅仅是人,似乎是将所有的活物一网打尽 ,连家禽也不见了。   众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都看着凌风,凌风双眉紧锁,眼睛死死看着祠堂。   吟风的眼睛跟着看过去,猛然倒吸一口气,随即到,“大师兄,我们过去看看吧。”   “大师兄,二师姐,里面有什么啊?”随风也跟着瞧了瞧,只看到高高飞起的屋檐,并未发现异常。御风闻声朝他看了一眼,鼻子里哼出来一声,随风听出里面的嘲讽之意不觉龇牙道,“你看出来了?”   御风悠悠一张嘴,似乎真要说什么,就被莫风忽然而起的惊呼打断,抖着手指向祠堂,磕磕巴巴说到,“好多人!”   “什么好多人?”随风顾不上拌嘴,看着莫风发问。   “死了好多人!”莫风瞪大了眼睛,收回手来捂着嘴巴。   “嗯?”   “你看不到么,祠堂里飘散出来的煞气。”御风在旁冷冷的开口,按道理说,既然能够从剑池里取到自己的剑,对于天地气息就该看的分明,凌风和吟风能够确定祠堂有问题分明是注意到祠堂里飘散的出来的黑气,为什么随风看不到?   “你看的是怨气么?”吟风忽而回头,喃喃说了一句,御风疑心是和自己说话,犹豫着要如何接,又听她问道,“莫风,你是感觉到了什么?”   “好多血……”莫风的眼睛已经湿了,两手抱着肩膀止不住抖动,“但是门被关了起来,那些,都堆在一起,但是通往地下的路,被人封死了……”说到后面已经哽咽着不能说话,随风手忙脚乱的安慰着 ,又不知如何开口,却猛然间发现,吟风问的话很奇怪。   御风看的是煞气,莫风看到的是血和阴阳路被阻断。   吟风分明是知道他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才会这样问。   “师姐……你这样问,是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有,堆在一起。”吟风表情凝重,说话的语速极慢,压低的嗓音听得随风有些不舒服,也不太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好在吟风稍后便补充了一句,“这里有阵法,将什么阻隔了起来,御风手持的飘红以斩断万物的气,所以他对气息比常人敏感,自然看得到里面飘散出来的煞气。”   “看是看得出来,但是并不多。”御风点头,补充了一句。   “这阵法很强。”一直没开口的凌风也解释了一句。吟风颔首附和,继续说道,“莫风手持地火剑,对于地脉流动最为在意,而阴间入口在地下,伴随人烟分布,地火的剑气都是从地心迸发穿透地表,所以能察觉地下的道路也被阻断。”   随风听了,点头如捣蒜,最后问了一句,“那……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难道是他修为太差。   “阵法垄断是地脉和祠堂这一片区域,天雷剑两不相沾,你当然注意不到。”吟风朝着随风一笑,算是安慰,又道,“你跟我们进去,自然能看到。”   “好啊。”随风什么都看不到,有几分失落,也还有几分不甘心,心中自然想着一探究竟。   跟在后面的莫风眼睛又红了 ,盯着吟风问,“师姐,乘风师兄,到底做了什么啊?”   凌风和吟风都看着她,最后还是凌风答话,“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乘风,你到底做了什么,用蜀山药丸,用这里的活物,做了什么?   祠堂前有大片的空地,泥土夯实,大约是做集会用。门前两座威武石狮守着黑漆木门,凌风与吟风点过头,将门推开,正对着六尺高八角铜炉,炉中还飘着青烟。   进入第一道大门的天井中间只有一座铜炉,两边是回廊,往里走还有一处小天井,过了小天井才是摆放先祖牌位的祠堂,一排红烛都已燃尽,血红的蜡油融成一滩滩红色的蜡块零碎落在密密麻麻的牌位前。   抬头可见最上方放着画像,大约是祖上出过的官宦,画像中人物威严肃穆,两眼低垂,似悲悯也似凝视。   环视祠堂,还有一处角门通往后堂,众人走到后堂,却只见一面墙壁,没有窗户没有烛火,借着从角门透进来的些许光亮,看到昏暗的屋子里空荡荡一片,随风站在内里,只觉得浑身发寒,往旁扫一眼,果然莫风也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我闻到这里有臭味!”一直在认真寻找诡异之处的随风终于有了发现,虽然黑漆漆一片,只让人觉得冰冷,但是他还是闻到了,潮湿发霉的墙壁,还有奇怪的臭味。   “我去拿蜡烛。”凌风转身向外,御风默默跟上,随风瞧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吟风和有些站不稳的莫风,跺跺脚还是跟着出去了。   到了放灵位的正堂,随风不觉长呼一口气,里面实在太奇怪了。   众人取了红烛,随风还忍不住对着牌位拜拜,嘴里念叨,“各位见谅,见谅,实在是为了村民!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正拜着看到凌风和御风已经往回走,连忙跟上。   吟风已经拿出了火折,将蜡烛一个个点亮,只有莫风摇了摇头,缩到一旁,其余几人拿着蜡烛,屋子里顿时亮了不少,墙壁上深褐色的痕迹也无所遁形。   从墙缝里渗出,顺着墙壁滴落的褐色痕迹,似是什么液体干了的痕迹,还带浓烈的腥臭。   随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也不敢肯定,还是吟风伸手摸了一把,将干枯成褐色的结块扣下来一小块放在手里,用水化开,果然一丝丝飘散开来。   血。   这些渗出墙壁的褐色,都是。   凌风拔出了落棠,众人退后。   墙壁被切出完整的长方形,阳光顿时冲进来,刺的众人眼睛生疼。   “他们在另一边,不是墙的里面,而是阵法链接的另一边。”吟风伸出手,在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抚摸着,小声道,“常人永远也到不了的另一边。”   并非阴间,而是以墙壁作为媒介,另外用法力支撑起来的一小片空间。   哪里曾经堆满了尸体,渗出来满满的血渍。   但是破开墙,就等于毁坏媒介,什么都没有。   庆幸的是,墙壁只是开了一个长方形的框,余下的部分仍然完好,依然可以找到入口处。   于是众人拿着红烛,趴在墙上,蹲在地上,角角落落的找着阵法的痕迹。   地上墙上条条道道,有着许多痕迹,布阵的,毁阵的,破阵的。   到最后吟风拿着笔一条条记下,将那些痕迹逐一归类,然后再慢慢分开,哪些痕迹是一开始布阵,哪些痕迹又是后来毁阵的,又有哪些,是另外破阵的……   记完了一沓纸,凌风和吟风在商量,随风跟着不住插嘴,御风看着想插嘴没找到插嘴的地方——他不懂阵法。   准确来说,御风是对阵法没兴趣,除了长老教的一些基础,复杂的阵法根本没认真看过,如今瞧着三个人叽叽喳喳讨论,虽然心里痒痒也只能看着。   良久,才问,“这到底是个什么阵法啊,到底还在不在?”   “这阵法有些奇怪,并不是常见的杀阵,像是迷阵。”   “迷阵?这些人都死了,布置迷阵有什么用?”御风也是一愣,迷阵都是给活人准备的,或许里面可以再加别的东西,设置以后让人出不来死在其中,但是这些血渍证明之前的那些已经是死人……   “这阵改过,一开始应该只是普通的隔绝阵法,将尸身存入其中,经发酵得到强烈的煞气怨气,这是歪道和魔道常用的修炼之法,后来毁阵的痕迹也带着魔力,若不是压二道就是魔界中人,他们将那些发酵出来的冤魂煞气一并拿走,阵法却还留着,被人改成了迷阵。”凌风说到这里,反倒带上了几分笑意,转头道,“这是为我们准备的阵法。”   “为我们?他,他知道我们要来?”随风到这里更生气了,居然连这一步都料到了!算计的死死的!   “竟然然是为我们准备的陷阱,辛好大师兄及时识破。”御风点点头,心中不觉有些高兴。   凌风又笑了笑,道,“进去吧。”   “啊?”   都知道是陷阱,还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陷阱里有什么~   ☆、轮回阵(44)   都知道是陷阱,还进去?   随风一脸的“大师兄糊涂了吧?”看向吟风,吟风却朝他点点头。   “师兄师姐,你们明知道这里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进去?”莫风开口,嗓音已经有几分嘶哑。   “因为我们只能从这里面找到线索。”蜀山掌握的线索并不多,除了在蜀山等着泊云山庄等着其他门派传来消息,能深入调查的,只有这里,另外对方专门讲这里改造成迷阵,一定还藏着什么在里面。   “你们是要把乘风师兄和惠风师姐赶尽杀绝么?”莫风哭得鼻子都红了,她知道吟风御风被人毒害,也知道乘风和惠风的背叛,但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从小长大的同门,一方将另一方赶尽杀绝,对她而言,凌风是宽厚的大师兄,吟风是温柔的二师姐,乘风是温和的四师兄,惠风也是高傲的五师姐,都是手足。   如今不仅是四分五裂,更是互相残杀。   凌风不语,吟风走到她跟前,柔声道,“你还不能适应么?”   “二师姐……”莫风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不知道,练剑再怎么辛苦都没关系,面对压二道多难我也不怕,但是,但是我没办法对乘风师兄和惠风师姐出剑,我没办法对她们使用地火剑,真的,二师姐,虽然我也不喜欢惠风师姐,可是我不想看到他们死……”   说到最后莫风已经止不住哭泣,肩膀哭得一抖一抖,语句支离破碎,索性咬着牙一阵阵抽噎。   吟风将她抱在怀里,拍着肩背慢慢安慰,回头冲凌风使着眼色,叫凌风继续研究如何进入阵法,自己却是将莫风拉到了一边。   “我也有同你一样的感受,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把乘风和惠风当成弟弟妹妹。”吟风幽幽开口,莫风止住哭泣,抬头看她,眼眶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   “包括后来玉潇潇单独跟我说,蜀山药丸出自蜀山,我想的都是,会不会压二道在用离间计,但是蜀山懂得这些又有机会这么做的只有乘风,我想了很久,决定去问问,至少给乘风一个把话说清楚的机会,如果是玉潇潇污蔑他,我们也能早早除去嫌隙,然后一心对外。所以乘风否认,我心里很高兴,既是要像他道歉,我也很高兴。”   莫风听到这里抽了一下鼻子,哑着嗓子道,“其实当初出了这个事情,我劝过乘风师兄,说师姐你肯定是有苦衷,说清楚就好。”   吟风又拍拍莫风的脑袋,微微一笑,两个人都信任过他,也都深受背叛,一同被辜负。   “师姐,要么算了吧……”   “你也看到了空荡荡的村子。”吟风叹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蜀山以剑存世,我们的剑到底有什么用?斩妖入魔诛灭奸邪!不然的话,我们要剑有什么用?蜀山如果连自己弟子作恶都不管不顾,蜀山在世上哪还有立足之处?”   “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莫风看到吟风有些激动,连忙解释,却见吟风摆摆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是狠不下心来,你还小,不愿意做我不逼你,一个人回蜀山,可以么?”   “师姐……”   “莫风,这阵法不简单,迷阵里也许我们自顾不暇,如果你现在心智不坚,最好马上回蜀山。”   这个状态进入阵中,反倒会拖累旁人,明白吟风的意思,莫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点了下头,道,“好。”   吟风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回去,似乎要与凌风研究入阵法子,却听莫风追着后面问道,“二师姐,四师兄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知道?”   “你们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吟风没回头,却是身形一顿,答话间带着几分凄然笑意。   “那你……”莫风抿了下唇才决心问出,“那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就算人人都在说蜀山要完,”吟风转过身,表情坚毅,双眼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也不会让蜀山完。”   江湖上盛传蜀山要完,他们都知道,他们都介意,唯独吟风每次提起只是笑笑,告诉他们不要在意。蜀山要不要完,不是他们说了算。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莫风以为吟风是不在意的,不在意外面的风评,不在意蜀山是不是要完。   然而她也确是最清楚的人,清楚明白,蜀山要完的风评,出自歹人,又被江湖上的歪风邪气助长,甚嚣尘上。他们无法直接反驳,只能做的更好,让外人无话可说。   乘风说着要弘扬蜀山,然后制作出蜀山药丸,被弃人道,残害无辜,如果这时候蜀山不能处理好,给众人一个心服口服的回应,那么蜀山真的要完。   蜀山的命运从不在外人手里,在蜀山的长老与弟子手里,华素真人每每感叹蜀山要完,不是因为外人论蜀山长短如何,而是十三代弟子无人可堪大用,亲传弟子的短板都太明显了。   凌风常年在外,同门弟子不能服气;吟风惫懒,非事到临头绝不出手;再往下,持剑长老门下御风、惠风虽长于剑术心智却不够成熟;司药长老一门从来不主事;随风莫风修为尚浅,有待成长。   所以蜀山药丸一事,华素真人担心也开心,这几个弟子,终究是要成长的,蜀山迟早还是要交给十三代弟子的。   凌风已经回来,将要带领几位弟子清理门户,吟风已不再避让,挑起大梁。   所以他并未派遣蜀山长老,他还在等。   莫风红着眼睛似懂非懂得回了蜀山,只有随风好奇发问,被御风一眼瞪回去。   凌风却是拉着吟风的手道,“乘风对你的心思我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明白?”   “不明白。”吟风答得干脆利落,让凌风措手不及吃了个鳖,闷得连阵法入口都无心去找,随手往墙上一拍,被墙壁上自带的护阵法器激的手一麻,仔细看了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吟风,你说这是乘风专门给我们准备的是吧。”   “是呀。”没想到凌风直接转移了话题,吟风有些无奈,但是想一想都无奈了这多年,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仍然顺着他答。   “那应该就是这样。”凌风又拔出了落棠,御风和随风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按照落棠的威力和效力 ,一剑下去,这墙极有可能稀里哗啦砖碎一地。   然而落棠带着微弱的剑气刺入墙壁,墙壁却如水面般荡漾起波纹,随着波纹起伏,渐渐发出白光,原来入口得感受到他们的剑气才会打开。   凌风朝着吟风一笑,却看到吟风无奈摇头,心中忽然明白,自己刚才还没把话说清楚,但是又看到一旁挤过来的御风和随风,只得把话吞回去,再找机会说。   四人依次进入,似乎真的穿过一道门,进到一处园子里。   一处桃花圆。   人间桃花早已落尽的季节,园子里桃花灼灼,成片的粉白煞是好看。   “乘风这是搞什么?”随风摸不着头脑,回头却见吟风惊讶的张着嘴,又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吟风,你怎么了?”凌风觉得有些不对劲,吟风的样子是惊讶,这处景象,是乘风为她做出来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挺漂亮。”纵是来清理门户,吟风却依然有些心动,只是她不想说。   这是许多年前,她第一次带乘风下山,于半山处见到的桃花。   成片的桃花,粉白喜人,那时吟风心境还未到如今的境地,依旧贪恋着俗世美景,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走不动路,穿梭在桃花间,满心喜悦。   彼时乘风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瞧着她道,“师姐,喜欢么?”   “喜欢啊,这么好看。”吟风乐得师弟乖巧,可以在山下多玩一会儿。   “师姐要是喜欢,以后我给师姐种一片桃花吧。”乘风选了一支开满桃花的枝条,折下,递到吟风手中,道,“给师姐住的地方,种满这样一片桃花。”   “哈哈,蜀山上太冷,种不活的。”彼时吟风是怎么回答的?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时接过桃花隐隐约约的悸动,这种悸动伴随了吟风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后来看到桃花都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后来很多的桃花,都是乘风送的。   她没有接,淡淡道了一句,“桃花也是灵物,与其放在花瓶里几日枯死,不如留在枝头。”   “山野之地桃花遍布,也么人看,至少这一枝折回来,师姐喜欢。”   “我只喜欢他们留在枝头。”   蜀山上桃花是种不活的,乘风,你没记住。   “吟风,你喜欢?”凌风瞧着她,瞧着粉白桃花下的吟风,额前碎发零落如青云,眉眼弯弯似星辰,粉面映着桃花,烙在他心底。连着呼吸都发烫,心都发慌,连忙闭上眼睛,按下心思,他们是来招人的,御风和随风还在,他是蜀山大师兄,他们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定了定心思,抬起头,正对上吟风疑惑又期待的眼神,淡淡一笑道,“等这事解决了,让你看个够。”   只对吟风说了一句,便转身去看御风和随风道,“我们向里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轮回阵(45)   “我们向里走吧。”   凌风向里走,御风连忙跟着,吟风却是低着头,无奈的叹气。心里明白进入迷阵万事小心,但是看到这些桃花,心中顿时百味杂陈,一时无话。   “二师姐,我们快走吧,大师兄他们都看不到了。”随风有些着急,看着吟风情绪不佳,不知该如何安慰,但是凌风和御风又已走进桃花林中,身形被层叠的桃花挡住不太清楚。   见吟风点头,随风立刻往前迈出步子,回头看一眼吟风就在身后,不觉松了口气,重新将目光回到前方,却再也看不到凌风和御风的背影,顿时张大了嘴,再次回头看着吟风道,“师姐,大师兄他们不见了。”   “你再往前走一步。”吟风面色沉重,瞧着茂密的桃花,一手按着无霜剑。   “好的。”随风不清楚状况,他本来也不是很懂阵法,事到如今只能按着吟风的话,面朝着吟风,小心又迈出一步,身形晃动,果然被桃花枝遮住了视线,瞧不见吟风身影心中顿时没了底,用手去拨桃花枝,拨开了还是层层叠叠的桃花。   艳丽,招摇,粉嫩耀眼的桃花。   看得随风心寒,不过迈出了一步,片刻间,就已失去了众人的身影。   随风的手已经按住了天雷剑,脚已经预备向前迈进,耳边却传来吟风的声音。   “别动。”   吟风的声音清冷,一如往常。   却让随风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放开了天雷剑。   桃花碎了,连着桃花枝一起,一块一块的往下掉,这是无霜剑的剑气。无霜剑并未出鞘,依然挂在吟风腰袢,吟风与他不过隔着一枝桃花,但是这一枝桃花却似一堵墙,将吟风全然遮住,随风望过去只有桃花。吟风亦是毁去了这一株桃花树才出现在他面前。   “吟风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你低头看看。”吟风表情严肃,似带着几分不悦。   随风闻言,终于想起来低头去看,果然,地上都是翻过的黑泥。吟风拉住随风道,“我带着你走,你继续看着就明白了。”   随风还不带明白,但是已经被吟风抓着一只手拖着走,四下看着,原来他们位置移动,那些桃花就会跟着动,花朵繁茂,动起来晃眼,等那些桃花枝停下来,他早已记不住先前的位置,难怪方才觉得不对劲,他只是垮了一步,一直都是背对着吟风,只是他跨步的时候,眼前晃过来一株桃花,所以才会找不到吟风。   “师姐,这阵法好厉害,我们现在到哪里去找大师兄他们?”吟风已经放开了随风,随风却自觉贴紧了,这里面万一迷路了,他一个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出口,更别说去找大师兄他们。   “你找他们做什么?”提起凌风,吟风总算是笑了。   “大师兄不见了,我们不找?”   “不用找,他肯定能找得到出口,而且……”吟风眉头一皱,“这里没那么简单,我们可以直接在出口汇合,现在去找,恐怕只会耽误时间。”   “二师姐,你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没,只是感觉。”吟风朝着随风一笑,表情轻松起来,“总之,我们先去找出口吧,或许还能遇到惠风或者乘风。”   “他们也在这里?”随风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感觉让吟风不去找凌风,但是转念一想,大师兄肯定找得到出去的路,不需要他们担心,倒是他跟吟风后头得小心些。听到最后一句又惊觉起来,乘风和惠风也在?在这阵中动手,难道他要用天雷轰掉整片的桃花林?   “也只是感觉。”吟风喃喃而语,眼神飘忽,不知想些什么,随风看得满腹疑问,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口,还是跟着吟风一路走。   吟风一会儿抬头看前方,一会儿低头瞧着地面,时不时的转弯,随风跟在她身后,知道吟风在找出去的路,默默跟着她身后。果然,走到后面路上已经出现了有踩踏痕迹的小径。   两人沿着小径走出路口,竟然是一处市集,许多小摊依次摆在道路两旁,有嘈杂的叫卖声,也有不少顾客停在摊前讨价还价亦或者查看物品。随风扫了一眼,摊子上从农具到蔬菜、家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些手工艺品。贩卖声冲进耳朵,蜀山上没有的新鲜玩意摆在眼前,看得随风不觉往外跨了一步想上前看看,却又听着吟风咳嗽,回头看,吟风正大步往前走。   想起来两个人刚刚还在稀奇古怪的桃花阵法里,如今出来也没看到凌风和御风,心中有些发毛,又怕再跟吟风走散,连忙跟过去贴着,道,“师姐,这里是不是有点奇怪?”   吟风没接话,大步走过,随风疑心更甚,又贴得近些,跟着随风快步走过。人声渐远,两人走到一处青石路,似乎又到了山间,青石路环复曲折,不多时便再也听不到人声,回头去看,只有郁郁苍苍的山野树木,哪里还有什么摊贩?   也不知方才究竟是一时迷幻还是被树木遮掩,心中疑惑万千,一边跟着吟风一边用自己挤不擅长的灵识探查,结果周围只有淡淡灵气,与山间野地无异。   不像是纯粹的虚幻,也不像是切实的人间。   吟风还在往前走,青石路偶尔也会有岔道,亦或者相接的泥径,层叠悠长,不知通往山林何处。只有吟风,岔路口也会驻足,抬头环视,脚下却是坚定不移得踩着青石路,到最后终于走到了山脚下,出了山门,见到一处宽阔的官道。   随风听到吟风长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跟着轻松起来,在此用灵识探查,似乎方才的虚无感已经减少了许多,应该是在真实的人间,更何况眼前的官道上有不少车辆马匹来往,路边还有散客慢悠悠地走。   “师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随风本就不怎么认识路,这么一遭走下来,更是不知道身在何处。   吟风听了问话,回过头也是一脸的迷惑,良久才道,“先找到附近的集镇吧。”   随风有些惊讶,师姐也在迷糊?   吟风回头瞪他一眼。   不会吧,连他想什么师姐都知道?   还好,吟风只是瞪了他一眼,随机又将目光移开。   人生地不熟,他们应该找个人问问,但是周围的人都离得太远,低着头自顾自的赶路,似乎无意和人说话,而路上的马匹车辆都来去匆匆,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两人在路边等了会儿,终于看到有辆马车停下,车子刚刚停稳,车帘掀开,似乎有人要下来,吟风随风对视一眼,正打算过去问问,还未走斤便眼看着车子炸开。   车子停下来的地面喷出来一团火焰,将整辆炸碎,而后变成一团赤色,红红火火直冲天空,而马车连碎片都不剩下。片刻之后,火焰渐小,只剩地上一个通红的坑,不停地冒出火苗来。   坑逐渐缩小,火焰也渐渐熄灭,到最后完好如初,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没有停下来的马车,更没有冲天而起的火焰。   只有一方平整宽敞的官道,官道上车水马龙,官道旁人来人往。   场景太过惊骇,以至于两人都觉得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后面又有其他的马车停下,遭遇也同前面的车辆一般,依然是有人预备下车的时候,被冲天的火焰焚烧炸裂,然后灰飞烟灭,只留下一个圆圆的火坑,火坑渐渐缩小,消失,连着马车的痕迹也一同抹去。   而来往的行人和其余的车辆似乎全无感觉,没有人回头来看,也没有车辆停下,众人还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行驶,连掀开窗帘探头看的人也没有。   明明有着冲天的火光和炸裂的声响,却对周围人毫无影响。   慢吞吞的行人依然慢吞吞,匆忙的车辆依然疾行。   似乎只有随风和吟风看到了,注意到了,停留在路旁,看着那些车辆爆炸,看着那冲天火光,看着地上的圆坑逐渐消失。   他们似乎不在这个世界,又似乎就在这个世界。   两人又看了会儿,发现不只是车辆,即便是行人,只要一停下来,都会被地底蹦出的火焰炸碎焚烧,然后只有一个坑,片刻之后,连坑也没有。   究竟是怎么回事?吟风走到路边行人身旁,开口道,“请问……”   那人不回头,继续往前走,吟风用手一搭,那人也不停,继续往前走,对于吟风的动作全然没有反映。   “喂,你!”随风看到那人如此怪异,不觉上手一拉,硬生生将人拉住,那人终于停下,回头看来随风一眼,随风立刻松了手。   那是一张人脸,极为普通,年纪稍长,皱纹密布,五官端正,眼皮耷拉眼睛浑浊,嘴唇抿紧,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既不丑陋也不难看;一种茫然又无奈的表情,似乎很不开心,又似乎没什么理由。总之怪异十足,看得随风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将那人放开。      ☆、轮回阵(46)   随风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将那人放开。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吟风随风也左右跟着走,忽然,那人又停了下来。   那人驻足,猛然抬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睁开了耷拉的眼皮,浑浊的双目忽然散发出来光芒,目光灼灼,原本呆滞的脸上也忽然露出生动鲜活的神情,看着两个人张开嘴露出笑容,一抬手要说什么。   然后,火焰冲天而起。   吟风下意识伸手,想要将他拉出来,右手扣上了肩膀,抓住衣料,却清清楚楚感受到布料连着那人的肩膀在手里碎裂,渣化,最后什么也没有,自己手里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手曲着,在火焰里。   “师姐!”乘风抓着吟风的袖子,将这只手拽出火焰。   急急忙忙攥到手里,仔细看着,还好,吟风的手并没有受伤。皮肤依然紧致细腻,除了陈年的剑伤疤痕,并没有任何被灼烧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道,“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吟风没受伤,心情却更加沉重。   这火焰在她眼前升起,在她面前炸裂,将她手中抓着的人,抓着的肩膀焚尽。她没受伤,但是伸出的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这究竟是什么火焰,能够将人焚尽,却又丝毫不伤着旁人,也丝毫不会留下痕迹。   那人到底想起来了什么,张开嘴,是预备和他们说什么嘛?   两人又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原来,每辆车停下来,都会有类似先帘子的动作,他们要离开这条路;每个停下里的人,表情也都会生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准备作什么,但是都没有来得及实施,便被火焰焚尽,再也没有踪迹。   一时间两人无话,就连随风,焦急的跺着脚却也没在开口,眉头死死皱在一起,时不时看一眼吟风,确保师姐还在自己身边。吟风也伸手拉着随风的衣袖,一边观察着路上来往行人车辆,一边等待。   终于,一辆马车慢悠悠的从道旁走过,赶车的老翁看到两个人,从耷拉成团的皱纹里张开嘴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啊?”   “我们要去镇上,老人家能带一程吗?”吟风不觉松了口气,原来这里还有正常人。   “好呀,上来吧。”老翁说着,依然垂手抓着马缰绳,速度并未减慢。吟风和随风对于方才的火焰和圆坑还心有余悸,只是看着这完全没有带人意思的老翁不觉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不停呢?”   “你们上来呀。”老人家目光涣散,看着前方,依然面无表情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   总是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吟风一咬牙,给随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跳上了马车。   “老人家,这是哪里啊?”吟风扒着车辕,依然笑着与老者说话。   老者带着斗笠,压低了帽檐,看不清表情,却是语气平淡的回了话,“这是岑瑶村啊,你们在这里都不知道么?”   岑瑶村?   空荡荡的岑瑶村?   只有一个古怪祠堂的岑瑶村?   祠堂里有着干涸血迹的岑瑶村?   两人对视,一时心中惊骇表情无措,吟风咬咬牙,继续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呀?”   “你们说要去哪里呀?”老人依然垂首抓着马缰绳,马匹速度比两人上来以前要快些,却依然慢吞吞的往前挪,两个人可以清楚看到道旁草木萋萋,间或才有一两间房屋,门扉紧闭。   “我们要去镇子。”吟风瞧着路旁风景,觉得莫名熟悉,答话有些漫不经心。   那老者却没再接话,驾着马车慢悠悠往前走,倒是随风拉了拉她的衣袖。   吟风回头,随风满面惊恐犹疑,断断续续说着,“师姐,这里我好像来过。”   “你来过?”吟风更是惊讶,难道是她和随风都去过的地方?   马车颠簸,吟风下意识抓住挂帘,眼神想外看去,原来走过一道三岔口,岔口边上有几户人家,马车正对着的一户正敞开着门,里面有妇人带着孩子正在用石磨磨着豆浆。   很熟悉的场景,但是又有说不出的怪异之处,两个人伸长了脖子想看得仔细些,却发现马车已经转弯,回头去看再也看不到那屋子的大门,更看不到门扉中的情景。   两人只得将目光放到前方,马车又经过一处小院,院子砌了矮矮的围墙,上半部分用拱形砖做了镂空花纹,透过花纹镂空的部分,还可以看到院子里有一块夯实的场地,场地前一左一右种了两棵枇杷树,两棵枇杷树正在屋子前,三间房的小屋子,中间堂屋两边房间,陈旧的木门紧闭,似乎主人并不在家。   走过小院,又是一处坡道,一边是长满杂草的小山坡,一边是种着柏树的陡坡,视线略过陡坡,只能看到下面幽暗的一片,长了许多草木。吟风看着只觉得万分熟悉,脱口欲出,偏又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何时何地看过的景象。   “师姐,这地方我好像来过,但是我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随风开口,说出来的话竟然与吟风方才所想一致。   吟风点点头,随风欣喜的问道,“师姐,你是不是知道这是哪里?”   吟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要是知道哪里,不就说出来了么!   随风没看到吟风的白眼,只是注意到了吟风面色不善,似乎生气了,一时间也不敢开口说话,撇撇嘴继续往外看。   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随风思来想去也说不清楚,看着吟风更是不敢出声。   良久,忽听那老人道,“你们到了么?”   两人朝外看去,果然是要进入集镇了,门口还蹲着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在玩泥巴,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老人家,多少钱?”吟风和随风从马车上探出身子,预备下车,却不料老人依然语气平静地说到,“到了地方,你们赶快下车。”   “不要钱么?”   “你们快下来!”老人似乎已经生气了,却依然语气平平,垂首握着马缰绳,马车的速度并未降下。   也因为一开始就慢慢悠悠,所以速度虽然没怎么降,即便没有停车,两个人还是能轻松从车上跳下来。   吟风还想问清楚多少钱,但是从车上一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已不见方才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男孩,再回头,马车也不见了。   随风抓着吟风道,“师姐……那车子不见了……”   “嗯,都不见了。”不管是载他们来的马车,还是方才蹲在村口玩泥巴的幼童,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正常情况下怎么会不见了?吟风知道自己不会花眼,果然是这里有古怪。“走,我们去看看。”   镇子并不大,中央一条街,两边开着商铺,只是街上冷冷清清没什么人,随风一只手贴着肚子,走在街上不住探头看着。吟风知道他辟谷之术还差些,大约已经有了饥饿感,但是这里处处透着诡异,吟风不敢冒险让随风进食,更何况依着随风的修为,虽然会觉得饿,但是不吃东西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只要忍住饥饿感,时间一长反倒有助于修行。   “李记糖铺!”随风忽而轻轻念了一声,目光钉在街边一家糖铺上,吟风转眼看过去,果然是一处糕糖铺子,柜台里站着神情木讷的中年男人,两眼涣散像个木桩子般立在那里。   “这铺子和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一样,也叫李记,位置差不多,好像连掌柜的也差不多。”   “不对!”吟风惊觉,拉着随风就往外跑,随风被拽得摇摇晃晃,终于跟上了吟风的步子才想起来问,“师姐,哪里不对,我们干嘛要跑?”   “你是不是觉得一路上来的景象都很熟悉,方才那间更是像极了你上山以前的家?”   “是啊!”   “你俗家本在西北之地,济州却在南方。”   “我知道啊!”随风听到这里,想了想,忽然明白,“对哦,天南地北隔着几千里,怎么铺子长得一模一样!”   “且不要说那糕糖铺子,一路上走来,路边的房屋,乃至这座镇子我也同你一样,觉得十分熟悉,却又说不清究竟是在哪里看过。”   “师姐,你走遍大江南北,去的地方多,看着眼熟还正常,可是我上山以后,没去过几个地方,为什么也一直觉得熟悉?”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虽然我走过的地方很多,但是济州却是第一次,一处两处觉得熟悉,还可能是巧合,但是处处都觉得熟悉,必然有原因!”吟风说到这里,语气不觉加重,“我早该想到!”   “师姐,这也不能怪你,我也有这种感觉,觉得这里到处都熟悉,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时候见到过……”随风想要安慰吟风,吟风听着也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冲他一笑,算是感激。   但是,吟风搭着随风的肩膀,目光放远道,“一开始,他说岑瑶村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轮回阵(47)   “一开始,他说岑瑶村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   吟风叹息,随风不解。   岑瑶村?那不是一开始的地方?   “走,我们去找你大师兄他们。”吟风并未多话,而是拉着随风顺着路往回走。   随风回头看一眼莫名熟悉又一片死寂处处透着诡异的铺子,不觉打了个颤,缩了缩脖子跟进吟风,走了会儿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他们要走?御剑而行岂不是更方便?   “到了。”随风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吟风的话。   “这么快?”刚才两人坐车似乎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弯弯曲曲的还经过不少人家山路,为何他们往回走片刻就到了?似乎就是沿着黄泥土路走了一截,也没见到那些人家,没有经过草木幽深的坡道,没有路过门扉紧闭的小院,更没有看到三岔口磨着豆浆的农家。   难道是他们走得快?   随风举目四看,果然又见那处山门,门前官道,人行往来,车辆不息。   心中升起极为怪异的感觉,迫切的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是又看着马车停下被火焰吞噬,恍然惊觉,止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一点都不想明白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随风。”吟风看着自家的小师弟,满面担忧,柔柔唤了一声,随风偏头看她,脸上依然是震惊的表情。   吟风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随风的肩膀,随风受到刺激浑身一抖,抖完了才回过神,是师姐还在他身边安慰着他。连忙拉住吟风道,“师姐,他们,都死了。”   吟风点点头,“他们都死了,魂魄还在徘徊,依循着残留的记忆,营造出这个地方,在自己的意识之中反复寻找,等他们想起自己已经死亡,或者,明白过来,便再也不能停留在这个世界。”   徘徊在亡者世界的残魂,依存着残留的记忆无意识的漫游在死去的世界,一旦他们有了自己的思想,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存在这个世界,便会消失。   那些将他们吞噬的火焰,实则是他们残留的记忆在燃烧。   浑然无觉的亡魂尚可在这里徘徊,慢慢悠悠的走着;恍然开窍的灵魂便没有停留的理由,被这个世界,也被自己逐出。   这边是徘徊者面无表情,停下来,表情生动起来,便是恢复了意识,明白了已死的事实。   “这……这到底是哪里!”他们并没有死,他们只是入了阵中,可是什么样的阵中,会有这样一处亡者世界?他们又将去往何处?   “这里是岑瑶村。”吟风眼神坚定,用不容怀疑的语气说了出来。   “岑,瑶,村!”随风咬牙切齿地念出来,他们明明是在岑瑶村,为何会遇到这些亡者。   “不出意外,这里的人和车,都应该是岑瑶村的遗物。”   两个人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些不停冒出来的火焰,心中发寒。   “我们之所以在村子里只看到了些许煞气,进入祠堂,有大片的血渍却没有亡灵的气息,是因为亡灵都被收拢到了这个阵中,营造了另外一处世界。”吟风想了许久,在与随风讨论的时候,猛然惊觉,这股怪异的感觉,“这个世界,不光有往复徘徊的亡者,也因为我们的到来,营造出了新的地方。”   “二师姐的意思是,这里的景象是岑瑶村的人残留的记忆,但是我们路上看到的,和去的镇子,之所以会眼熟,是因为那就是我们自身的记忆?”   吟风点点头,这阵法,竟然能够将他们记忆中的景象读出,重现,营造出来,让他们误以为到了另一处地界。   “那我们该怎么办?”随风再一次握紧了天雷剑。   “不要出剑。”阵法之中,一切都有规则可寻,找到规律便可找到出路,但是贸然出剑,毁去了部分阵法,极有可能扰乱规则,到时候也许他们会永远被困在阵中。   “这个阵法,既然能够把我们记忆中的景象展现出来,就证明我们身在其中,意识也被围困在其中,不找到出路直接毁去阵法,可能连我们自己的意识也会被一同毁去。”   随风听着,默然许久,终是抬头望着吟风道,“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里面的所有景象,既是岑瑶村亡魂意识演化出来的,也是我们的意识演化出来的,一旦毁去,岑瑶村的亡魂固然不在了,但是我们的魂魄和意识,也会受伤,我们的记忆已经和这个世界绑在一起,武力破开,我们自己也会受伤。”   能够将他们意识里的东西演化出来,便证明,他们的意识早已被这个世界绑架。   “那我们怎么找出口?”   “往回走吧。”吟风心中也不轻松,这到底是什么阵法,能够映照出死亡的世界?   随风点点头,却发现吟风步伐极快,心神不定又一路奔走,身体已经开始发汗,只觉得太过匆忙,开口说道,“二师姐,走这么快做什么?”   “你没发现么?这个世界在缩小。”这边是吟风一开始生气的原因,她居然这么晚才发现。   随风“啊”了一声,满面疑惑。   “我们从官道出发去镇子的路程和时间,和从镇子出发回来的路程和时间,大大缩短,你以为是为什么?”   “世界变小了?可是为什么会变小,镇子官道和这山门,不都还在么?”   “因为当我们发现这些是脑海里的记忆,并不是真实景象以后,这个世界就开始剔除那些东西。”吟风深深呼吸着说道,“如果我们也同那些死者一般恍然无觉,我们可以长久的在这个世界晃荡下去,一遍又一遍的看到熟悉的地方,回顾曾经的经历,并且将他们当做事实,一旦我们警惕起来,确认那些只是记忆并非事实,这个世界便会将那些记忆剔除,也就是,当我们以为那些是事实的时候,他们就会存在,当我们确认那些不是事实,那些就不复存在。”   “那这么说,就等于……我们现在不会再看到自己记忆里的东西?”   吟风眨眼点头。   “那不是挺好的么。”   吟风翻白眼。   “我们看到的不是自己记忆,就是那些亡魂的记忆,那些亡魂在不断消失,所以?”   “所以这个世界也在不断消失?”随风终于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是他们的记忆演化出来的,他们以为是真的,就真真切切呈现咋爱眼前;当他们知道不是真的,就不会再出现。如今他跟吟风已经明白过来,所以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他们的记忆,如果所有的亡魂也都明白过来,都消失了,这个世界也就不复存在。   “我们要赶在那些亡魂都消失前找到出口。”   如果亡魂都消失了,这个世界还剩什么?   随风不知道,吟风也不知道,吟风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多少是亡魂的记忆,多少是阵法里本就存在的幻象。   她不知道,更赌不起,亡魂消失的速度太快了,他们进入山门,已经只有悠长曲折的青石山路,没有岔路,没有行人。   乘风,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吟风攥紧了拳头,大步往回走着。   桃花林。   桃花林究竟藏着什么?   “二师姐小心!”随风忽然拉着吟风低喝了一声,吟风驻足,寒毛直立,四下打量并未见着异常,才问,“怎么了?”   “电驴的剑气,是惠风。”随风皱着眉头,扣在天雷剑上的右手不住用大拇指摩挲着剑柄,焦躁得忍耐着。   吟风用灵识探查片刻,果然有淡淡杀气和剑气,无奈笑了笑,“厉害了,你不说我都注意不到,这剑气太过缥缈,我都不知是从何处来。”   “不是我厉害,惠风的电驴和我的天雷都是带着雷电,每次碰到一起,天雷剑都会有反应,刚才也是多靠了天雷剑……”被吟风称赞,随风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脸,又抬头找着,“我也只能感觉到大体方位。”   “不要紧。”能知道方位就好办了,惠风所在,必是机关所在。想了想,吟风又看着随风道,“天雷剑若是遇着电驴,会怎么样?”   随风听着这话,脸上不住露出笑容,嘿嘿了两声,道,“二师姐,虽然我跟惠风师姐的剑都是雷电,但我是天雷,它只是一头驴。”   瞧出来随风满面自得,吟风不觉露出笑意,张开嘴却是质问,“就算你是天雷,他的电驴可是不怕雷劈。”   就算天雷剑发力,又能奈电驴如何?本就是浑身裹挟雷电的驴子,纵然被天雷剑劈了,又能如何?   果然,随风听了,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撇撇嘴小声道,“也许天雷剑能把那头驴子劈散了呢……”   吟风笑笑没再说话,而是沿着青石路,渐渐走到了山腰,远远能够看到粉白的桃花。   吟风回头,青石尽头便是官道。   那些摊贩不见了,从桃花林里出来,见到的摊贩消失了,这个世界又缩小了。一路跟着的随风却忽而上前,拔出天雷剑。      ☆、轮回阵(48)   一路跟在吟风身后的随风却忽而上前,拔出天雷剑。   电光闪烁,电驴嘶鸣,天雷剑迎面劈在驴子脑门上。   青绿色的电光炸裂开来,带着“滋滋”的响声闪烁到吟风跟前,吟风瞧着,感受着,却分不清到底是惠风的剑气还是随风的剑气。   电驴四足蹬地,自鼻孔里发出嘶叫。   随风被压着退后了一步,伸手抽剑,身形被带的一歪,而剑却还在电驴脑门里夹着,拔不出来。   无霜出鞘,草木一白。   那驴子焦急起来,后足不停地踏着地,脑袋一甩又将随风拉了个半圈,随风半个身子都被甩在悬空,方才的山路忽然变陡了,原本三尺宽的青石路外应该是泥地树林,如今却变成了悬崖。   吟风一挥无霜剑,那驴后蹄动弹不得,前半身晃悠的更加厉害起来,地面震动,吟风也被晃得站不住脚,瞧着猛然变窄变陡的山路,吟风跨出一步脊背抵着树木,此时驴子转了个身,将随风与他隔开。   眼前的景象整个晃动起来,地面震动不止。   “随风!你记着,所有的阵法,都有原点,入口和出口,都在原点!记着!千万记着,无论走多远,都要记着回来,回到原点!”   无霜剑可以冻起天地,却还不能冻住雷电,她用无霜剑的剑气强行破开压散电驴的剑气,结果就是摧毁了电驴后半部分。但是电驴是只要有剑气补充便能不断恢复,除非如落棠或者飘红一般,将整个电驴与外界割裂撕碎,否则电驴都会自我修复至最初的样子。   无霜剑其实也可以,直接摧毁整个电驴,不是针对牲畜形状的驴子,而是针对聚集在一起的剑气,单纯的用剑气去碾压。   但是天雷剑在电驴的脑门里,一旦无霜剑将凝聚成驴子形状的电驴整个压碎,天雷剑也将遭难。   对方早算准了,无霜剑遇上电驴,只能以剑气对抗剑气,无法将电驴割裂开来。她要分开吟风和随风。   “二师姐你放……”随风喊出前半句便被电驴拖下了悬崖。   这里是否还是死亡的世界?悬崖下面又是什么?   吟风试了试,御剑飞行依然可以,至少随风掉下来不会死。   微微松了口气,随机换上严肃的表情。   对她下手她可以忍,但是对随风下手,她绝不会轻饶惠风。   转过身,天地闪过一阵白光。   吟风察觉到电驴的剑气炸裂开来,弥漫在四周。   没有去管环绕周身的剑气,而是回到了桃花林。   桃花妖妖,粉白的花瓣漫天飞舞。   粉红的衣袖伴着花瓣,在桃花林前招摇。   是惠风,站在桃花林前,略施脂粉,唇红齿白,放下来的头发乌黑柔顺,被风吹起,与粉白的桃花嬉笑飘舞,煞是好看。   吟风眼前的景象如贩卖的工笔画作。   吟风的表情却不是欣赏,而是愤怒。   惠风看着她,笑道,“师姐,好久不见。”   吟风抬头,睁着眼睛定定看着她。   “师姐,我专门在这里,等了你好久。”惠风在笑,瞪大的眼睛露出几分凶狠。   吟风眨了眨眼睛,看着惠风抓紧电驴剑才开口,“为此你就把随风推进了悬崖?”   惠风一愣,随机反应过来,道,“那小娃娃吵得要死,我有几句话单独要跟师姐说。”   “他是你师弟,你却如此陷害他。”吟风满心愤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随风。惠风犯下诸多错误,她尚且顾虑同门情谊,没有打算下死手,但是惠风对随风却如此算计将他推进深不见底的地方……   “师姐,你不要开玩笑了,他是我师弟又如何?蜀山身上漫山遍野都是我师弟,他不过是入了门而已。师姐,平心而论,如果他不是跟条哈巴狗一样天天围着你转,你会在意他?”惠风满面讥讽。   吟风的表情反而冷静了下来,手心出汗,身体微微颤抖,表情却收起了愤怒,嘴唇一勾,带着微微笑意,问道,“所以你是嫉妒?”   “嫉妒?嗬,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惠风面露狰狞,看着吟风愤愤道,“是他们自己蠢,你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连教他们练剑都是又打又骂爱理不理,他们偏偏犯贱围着你转!”   “我打骂他们,不过是情急之下顺手为之,爱理不理,你也应该知道我诸事缠身,没有多少空闲去教他们,这些他们都明白,你却不知道。”明明她一开始最希望带出来的是惠风,和自己一样同为女子,修行中的艰难不言而喻,她以为惠风该是最能理解她的人,事实却截然相反。   “我对他们,一视同仁。”吟风垂了眼眸,悠悠道,“我盼着普通弟子早日从剑池取剑,盼着你们早日成才。”   “我从未推卸过做师姐的职责。”说到这里,又抬起眼,看着惠风,换换说道,“而你,身为五师姐,看轻师弟,举剑相向!”   惠风闻言,脸色白了白,随即一咬牙,愤愤道,“谁叫他要护着你?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言罢狠狠将电驴剑插到了地上。   电驴剑剑身翻着雷光,随着剑身没入泥土,无迹可寻。   吟风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是淡淡的灰色,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蓝天白云,只有朦胧一片的浅灰色。   天色尚亮,清风徐来。   吟风张开嘴,慢慢吐出一口气,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双足已离开地面,从泥土里炸出来的电光连吟风的鞋底都没碰到。   但是很快,土地开裂,电光从裂缝中蹦出来,飞快的闪烁着,吟风眯起眼睛也只看得到地表不停变换的亮白色。天雷剑可以从天降雷,电驴剑另辟蹊径以土地传导,按照这份天资,假以时日,惠风必有所成,但是这份资质放到了对付同门身上,她就容不得。   无霜剑落地。   似乎是被吟风随手拔出直接丢到了地上,斜斜的插在地上。   冰霜阻不住雷电,从一开始就是,吟风知道,惠风也知道。   但是说到底,电驴剑的雷电也是剑气所化。无霜剑可以直接用剑气碾压,但是直接用剑气碾过,吟风的剑气必须远远胜过惠风,将不停闪烁铺满地表深入地下的剑气一概摧毁。   难度不亚于将这片天地全部用无霜剑冻住。   惠风相信吟风的修为还没到那个地步,更何况吟风的伤才刚刚养好,还虚弱的她有这个能力么?   “你这么做,是因为乘风?”吟风立在空中,两手扣在一起,放在身前,笑着看向惠风。   雷光依然闪烁,将惠风的脸映照的一片惨白,惠风裂开嘴,嘴巴红得瘆人,只听她咬牙切齿道,“你果然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你却什么也不做!”惠风张开手,愤愤挥舞着,咆哮道,“明明你喜欢的是大师兄,为什么还要勾引乘风师兄?明明你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对他好?为什么还要给他幻想!”   “一手抓着大师兄,一边不肯放开乘风!吟风,你太过分了!平日里你占着掌门和长老们的宠爱,就连我师父也喜欢你,现在大师兄对你有意思,乘风对你也有意思,你很开心吧?”   “你怎么能这么过分!是你的不是你的,你都抢着占着!吟风你该死!就连随风他们也都向着你!我算什么?我做得再多,都比不过你!我为蜀山斩妖除魔,你又为蜀山做过什么?只是看看小弟子,最多出门找一下大师兄!你什么都没做!结果什么好处都归到你头上!……”   惠风心中对吟风积怨已久,但是她知道没人在乎,比起她来,蜀山弟子都更在乎吟风的想法,她和莫风说过,莫风却朝她生气,众人都偏向这个二师姐,如今,她终于能够当着吟风的面,都说出来。   “这就是你把随风推下山崖的理由?”吟风冷笑,声音平静的回了一句。   “这跟随风没关系!”惠风一甩手,她想对付的一直都是吟风。   “跟他没关系,你还将他打下悬崖?你这样做师姐,凭什么要众人尊敬?”吟风几乎咬碎银牙,极力克制着才将一句话说完。   惠风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却又被吟风绕回随风的事情上,不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怎么,你要对我动手,还要用随风做借口?”   “不是借口,是理由,”吟风双脚重新落回地上,看着惠风,慢慢道,“本来废你修为的事情,长老交给了御风,但是我一要报你那日在炼丹阁的雷击之仇;二,要为随风讨个公道;三要为蜀山清理门户;四,为苍生除害!”   惠风变了脸色,不仅仅是因为吟风说出的话,更是因为那些本该袭向吟风的雷电都不见了,她想要操控电驴,却发现根本感应不到电驴的气息。   “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好奇,我凭什么做你师姐在你之上,想来也是我太懒,太久没有认真和你对战过。”吟风说到这里,伸手拔起无霜剑,挽了个剑花,对着惠风道,“这一次,让你看清楚。”   “我是没兴趣,却不是没能力。”      ☆、轮回阵(49)      “我是没兴趣,却不是没能力。”   天地一片寂静。   电驴的剑气不见了,招摇飘落的桃花也不见了。   惠风手持电驴剑,只觉得手掌发僵,一瞬间,竟然变得这么冷。明明吟风才刚刚抽出无霜剑。   吟风提着无霜剑,冷冷看着惠风,一步一步走近。惠风焦急的挥舞着电驴剑,然而早已能够将剑气凝成牲畜状的电驴此刻却和普通的铸铁剑毫无区别,只是将冰冷的寒气从剑身传递到剑柄,让惠风本已僵硬的手愈发握不准。   无霜剑闪着寒光,吟风微微带笑将长剑抵在惠风肩胛处,意欲刺穿气户穴,惠风局促间用电驴去打,却发现两剑相交,电驴剑剑身忽而崩出数道裂痕,硬生生被无霜剑磕碎。   怎么可能!   电驴是她从剑池取得,将剑气注入,一旦开始挥动,内里的剑气会化作雷电,无霜剑碰上了应该是被雷电缠绕,怎么会毫无反应甚至直接崩碎?惠风发现她不光控制不了电驴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知道要躲,身体却僵硬的立在原处让吟风毫不费力的刺入。   “你的剑气可以顺着无霜剑攀爬,无霜剑的剑气,也可以在碾压电驴剑气的同时,倒灌进电驴剑,很奇怪么?”吟风终于开口,却是抬头往上看。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雨来,一滴雨水打在无霜剑的剑身,将已经刺破惠风皮肤的无霜剑打得一抖,划出一道血痕。   惠风却得以脱身,向后退去。   吟风依然站着,持剑的手一抖。   于是收起笑脸,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抬眼道,“雨燕么?”   乘风的剑,名唤雨燕,本来与电驴是相辅相成的一对,和电驴招摇的裹缠雷电四处破坏不同,雨燕是安静又温和的,化形成一只蓝色的燕子,在天空中无声飞行,布下雨露,而剑气在雨露中,触之生效。   雨水落在无霜剑上,无霜剑走偏;   雨水落在吟风身上,吟风身形不稳。   吟风咬牙,用无霜剑支地。   她知道乘风就在这里,找到惠风,肯定离乘风不远了,但是她想不到,乘风会直接放雨燕出来。   电驴剑已经崩碎,惠风早已无法回到蜀山。   吟风也碰到了雨燕,却还是咬咬牙,再次挥动无霜剑。终于,天地一白 。   雨燕的水滴被冻成一颗颗滚圆的冰珠,落在无霜剑上“吧嗒”“啪啦啪啦”的想着,落在吟风身上顺着衣衫滚落。   吟风抖抖衣衫,大声道,“好一双对剑!乘风,你是要我把雨燕和电驴一起毁掉么?”   没有回声,只是冰珠还在继续落,间或一两颗掉在吟风头发间,被吟风甩甩头丢出去。   惠风瘫坐在地上,一面流泪一面微笑,捂着胸口喃喃道,“你心里总是有我的。”   这说的是乘风?吟风走到惠风跟前,瞧着她道,“你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乘风看到你?”   “你以为呢?”惠风抬头,泪流满面,看着她道,“你明知道……”   吟风面无表情,嘴唇蠕动,最终却也只是一声叹息。   无霜剑起,直刺气户穴。   无霜剑落,埋入肩胛中。   无霜剑定,周身缠绕着剑气。   无霜剑动,将惠风拖到地上。   吟风蹲了下来,一手按着惠风脊背,一手将无霜剑收回。   无霜剑入体,剑气早已游走在惠风体内经脉中。如今收回,剑气依然在,所以惠风的身体近乎僵硬,只能瞪着眼睛任由吟风摆布。   吟风收回无霜剑,表情严肃,将惠风上半身按在地上,用手细细在她的后颈摸索,无霜剑气早已从内荡涤了惠风的经脉,数年的修为都已清空,但是吟风却仍然不肯停手。   她摸索到了后颈的仙根,再次提起无霜剑。   冰珠忽然多了起来,噼里啪啦的下。   吟风拿着无霜剑的手被打得发颤,面上终于露出寒色,阴阴道,“她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乘风,你不会以为我连电驴都毁了,却不会动雨燕吧?”   冰珠忽而停了,只留下先前滚落在地上的,密密麻麻。   “师姐,你已经废了她的修为,何必做绝?”   “做绝?炼丹阁她用电驴撞我的时候不算做绝?刚才她将随风推下悬崖的时候没有做绝?”说到这里吟风忽然顿住,面色一白,强烈的痛感涌上,眼睛酸楚到睁不开,鼻头堵塞,深吸一口气仍然带着几分哭音道,“也是,你比她做得更绝,勾结玉潇潇,将我送到玉潇潇手上!”   乘风的声音消失了,吟风也不再说话。   只是按着惠风,已经挑出的仙根都不再管,直接一剑刺入。   吟风依然蹲着,身体不住颤抖,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却还是有吧嗒吧嗒的声音。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   吟风有满心的委屈,忍了许久,却终是没有忍住。   不知何时积累下来的委屈,终是在此刻爆发。   多年来一人支撑着蜀山,嘴上说什么都不做,但是每每事到临头,却还是将担子挑起来,不管是帮衬长老们,还是教育师弟师妹,亦或者天南地北的寻找凌风。平日里劝解师弟师妹专心修行,莫要理会外面关于“蜀山要完”的闲言碎语,更是要对师父口口声声,“十三代弟子时历届来最差的”装作不屑。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作为弟子,完成师父长老们的任务理所当然,做师妹的,联系师兄合情合理,作为师姐,教育师弟师妹是分内职责。即便是被压二道掳去,也在安慰自己,蜀山与压二道多年不合,她来了更可以搜集一些信息。一直到怀疑乘风,她都以为,自己做得不错,师弟师妹也不错。   她笑四大守门人不懂人情,现在才明白,不懂人情有多好。   乘风终究是背叛了师门,惠风毫不犹豫对她举剑。   惠风说,你凭什么占尽好处。   她占尽好处?   吟风想来想去,只有满心的委屈。   对着师父长老不能哭,不能让他们担心;对着师弟师妹更不能哭,自己撑不住他们也会跟着难受伤心心智动摇;对着凌风……凌风甚至都不怎么在她身边。   她以为自己做的很好,没什么可说的,根本用不着哭。   可是如今一战,亲手断了惠风的性命,却忽然觉得,满心委屈,止不住想哭。   人人觉得她占尽便宜,叫别人嫉妒。   她却不知道自己占了什么便宜。   无霜剑的修行有多苦,没人知道,威力巨大难以控制,修炼中多次伤了自己,所以她绝不会轻易使用更不会对着同门。她以为人人练剑都是如此,至少同门都知道,修行不易,相互理解。   结果,师弟师妹们修行有成,却未修心。   吟风用手捂着嘴,肩膀不住抖动。   喉头哽咽,喘息间呜咽出声。   张开嘴来,咬住虎口。   头颅垂下,身体蜷曲。   泪水肆意糊住面孔,鼻孔堵塞,口中津液打湿手背。   抬手擦着,眼角面颊被泪水蛰得通红。   无霜剑就在一旁,剑气散尽,插在地上,纤细幼小。   吟风蜷着生子,哭得瑟瑟发抖,两手拢在胸前。   “师姐……”乘风的声音很近,很轻。   吟风抬头,红彤彤的眼睛正对上乘风纠结心疼的脸。   “师姐,对不起。”乘风拍着吟风的肩膀,被吟风躲开之后,缩了缩手,又递过帕子,“师姐,玉潇潇的事情并非我本意,我也从未想过背叛师门。”   接过帕子,擦着脸,然后吟风依然蒙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乘风。   刚刚哭完,眼睛边上一圈红彤彤的看着乘风,咬着唇不说话,脸上有几分委屈也有几分懵懂。   看得乘风心跳慢了一拍,连忙别过脸去,低声道,“师姐,我没有对你撒谎。”   “我知道你不容易,从来没想过给你添乱。”乘风伸手摸向惠风的尸身,道,“我知道惠风对我的心意,但是我没办法喜欢她,这么多年来,在我眼里她一直都是刚上山时候的小女孩。”   吟风目光随着乘风落在惠风身上,不觉垂眼眸。   乘风叹息着,祭出雨燕了,从剑身落下的水滴打在惠风身上,方才被无霜剑冰冻起来的冰珠也纷纷滚了过来。   因为无霜剑失去控制,方才凝结成冰珠的水滴再一次恢复成水滴状,溶在惠风身上。   似是因为刚才哭过,吟风觉得有些头疼,眼睛开始发花,迷迷蒙蒙一片,不觉眯起了眼睛,透着水光,模模糊糊的看着雨燕落下的剑气将惠风包裹住。   头疼,眼花,嗓子干,吟风不觉皱眉抿嘴,却依然努力睁开眼看着。   “我一直都知道惠风的心意,也早就拒绝过她,但是她不信,师姐,我对你的心意,她看到,你对我的心意,她也看到,她说你一定不会喜欢我,所以总能等到我回心转意的那天。”   “我很感动,但是,我心里喜欢的,到底还是师姐。”   吟风努力摇着头,想要听清楚乘风的话,最终却变得更加迷糊起来,乘风伸手,将摇摇欲坠的吟风扶住。   而后,伸手拨了拨吟风头上被打湿的头发。   无霜剑失去效应时,不只是地上的冰珠,原先落在吟风头上的,也一并化作水珠,濡湿头发贴着肌肤渗入体内。      ☆、轮回阵(50)   御风紧跟着凌风的步子,踏入桃花林的一刹那被森森寒气激的身子一颤。   杀气浓郁,围绕周边,收纳在剑鞘中得飘红剑不住地颤抖着,御风低头一手按着剑柄,心中无由生出几分不耐烦,他想出剑,但是却没有需要出剑的目标。   近来常有的冲动,挥起飘红剑来,将眼前的一切摧毁,粉碎。   但是没有必要,眼前没有敌人,只有同门。   他清楚这一切只是蜀山药丸毒素的影响,师父和司药长老早已告诫过数次,控制住飘红,切忌杀戮。   道理他都知道,但是入阵后周遭浓郁的杀气依旧让他暴躁不已,安奈许久的杀戮欲望如涓涓细流汇入心海而不得排空,慢慢积累了满心的焦躁狂暴,时时刻刻都在喧嚣着挥动飘红将压抑许久的与欲望宣泄出去,压二道的人最好,背叛同门的惠风也可以,或者是罪魁祸首,制造蜀山药丸的乘风,他们都是罪有应得,让他们承受飘红的剑气最合适不过。   凌风走在前面,身形被桃花枝隔断望着已不大真切,只有声音还似在耳旁,“御风,你若是情况不佳,可以先行回去。”   “我没事,大师兄,我说过许多次了,我可以的,你们总是自以为是!觉得我控制不了自己!”努力压制着内心破坏的欲望,但是听到凌风话里怀疑的成分,心中怒火顿时燃烧起来,灼得喉头生疼,近乎叫喊一般回答着凌风的话。   似乎是被吼得一愣,那边凌风转过身来,隔着桃花,语气幽幽的说到,“你这是什么语气?管不好自己就回去,现在没时间慢慢教你怎么说话。”   “我不需要你教!”被凌风的话一激,御风也没了耐性,直接吼回去,“不过是个迷阵,对飘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哦?对飘红来说不算什么?你可看清了这里都有什么?”凌风话里带上了几分嘲讽的语气,听得御风更加不舒服。   这里有什么?   御风眨眨眼,桃花,和桃花中看不清身形的凌风。   恍惚间,凌风不见了,站在那里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飘红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御风提剑横扫,面前的桃花拦腰截断,包括那桃花中隐约是凌风又是恶鬼的身形,都从中央断裂开来。   御风走上前去,看着短成两截青灰色的尸体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恶鬼作怪!往前走了两步,忽而脊梁一寒,又回头去看,哪里还有什么恶鬼,青衣道袍,长剑横斜,分明是凌风的尸身。   怎么会?难道他杀了凌风?   御风伸出左手,狠狠揉了揉眼睛,没错,眼前还是凌风的身体,从腹部切断,内脏流了满地,飘红的剑气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怎么可能!御风后退了两步。   凌风怎么会这样弱,他与凌风数次交手,飘红的剑气从未成功截断落棠,怎么会一次挥剑就杀得了凌风!   手掌曲起,底部狠狠抵着太阳穴,压住突突跳动的青筋接连倒退,狠狠拍了拍才让呼吸平稳下来,对啊,不是还有落棠么?落棠在手,他根本不是凌风的对手。   依着凌风的警惕性,便是自己偷袭,也不会这样轻松,何况方才挥剑,他正对着凌风,根本没有收敛剑气。   再次眨了眨眼睛,左右眼聚焦起来,直直看过去,果然,那尸体又变成了青面恶鬼,被飘红劈成两截,如今身体化作烟灰慢慢飘散。   原来是这恶鬼产生的幻象。   御风松口气之后,表情再次严肃起来,他是跟着凌风进来的,何时凌风变成了这青面鬼?真正的凌风又那里去了?   恶鬼又为何要假扮成凌风的样子诱他出剑?   御风站在原处,屏息凝神思考着。   他依然被桃花包围着。   前后左右茂密的桃花林,就连地上也是折断的桃花枝,桃花花瓣在地上落了一层,地上斑斑点点全是桃花。   御风抬头,入眼全是粉白的桃花晃动,千万枝层层叠叠挤占了视线,看不清辨不明周遭环境,找不到听不见凌风他们。   压抑焦躁的心情平添了几分茫然。   御风深深的吸气,却无法平复心境,见鬼!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大师兄他们去了何处!那青面鬼从何而来!乘风到底在做什么!有本事出来堂堂正正对决,他绝不会怕!   可是他装神弄鬼做什么!   背后的桃花枝渐渐靠近,化作利刃,直刺御风后颈。在千万片招摇摆动的桃花里,无声无息的靠近。   御风生出来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这桃花林里杀气浓郁围绕,但是他却依然敏锐的察觉到背后阴风,在转身回头前,先将飘红递了出去。   “咔嚓”。极为清脆的一声响。   伴随着“哇”的一声女子惊讶呼叫。   御风回过头,看到了被飘红斩断的桃花枝,和捂着胸口斜眼看着他的吟风。   吟风笑道,“你做什么呢,我叫你都听不到。”   御风眯着眼睛,露出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吟风推开飘红剑,笑嘻嘻的摊开手掌在御风眼前挥动着。   御风沉默不语,唇角微动,径直将飘红剑刺入“吟风”的心口,看着她面容扭曲惊呼,看着血液浸透衣衫才问道,“你是谁?”   “居然被看出来了……不可能,我的伪装绝无破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人表情扭曲,皮肤逐渐变为青灰色,竟然与刚才伪装成凌风的青面恶鬼一般模样。   “哼。”御风冷笑,也不再废话,直接挥剑斩下那恶鬼的头颅。   识破吟风比凌风更简单,连剑气都不用考虑。如果来的真是吟风,就冲刚开始的那一剑,吟风绝对会用无霜把他打到半死,怎么可能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呢?   也不知道他们都在何处,御风收回飘红,蹲下来看着那些恶鬼的身躯,黄毛青面,尖锐的下獠牙刺出嘴唇,上獠牙比其他牙齿略长,却比下獠牙短些,压着下嘴唇,浑身都是发蓝的绀色,躯体如凡人,却比常人高出一头,四肢纤细,腰身更粗。   御风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想了想,书上曾描写过魔界有一种族,修罗便是这样的长相。   但他只是入阵,何时入了魔界?   阴寒入骨,招摇的桃花枝再次化作利刃,御风已经能够淡然的挥动飘红截断,只是那持刀的手,虽然脱离了臂膀,却依然朝他扎过来。御风转身避让,一旁的桃花却也变成了刀刃。   一时间漫天的桃花环顾周遭的花枝全部变成了刀光剑影。   青面獠牙的修罗恶鬼将他围绕,纷纷挥动着刀剑。   飘红剑的剑气足以让他们触之既折,兵器与断臂纷纷落地,但是那些修罗恶鬼却似毫无知觉,残余的手臂依然朝他挥动,从伤口挥洒出来的鲜红血液喷溅了御风满身。   浓浓的血腥味叫御风不住皱眉,片刻犹豫间又被修罗抓到,身上挨了几刀,衣衫渐红,有修罗的血液,也有自己的。   到处都是血腥味,就连嘴里也是。   御风吐掉一口唾沫,抬头看去,似乎连眼睛里都染上了血色,入目皆是赤红。   不过,不是刚刚好么?   面对同门不可以轻易出手,面对这些修罗恶鬼,何须在乎!   不再犹豫的举起掌中剑,手起,剑落,血洒,飘红。   他又看到了此行的目的,惠风,真可笑,伪装成本来就要除去的叛徒,举剑相向活还以为他会手下留情么?即便是师父的交代,只要废除修为即可,但是叛徒不死不足以慰藉蜀山弟子亡灵,何况这还是修罗假冒的?   一剑斩落,又看到乘风,天上滴滴答答的落着雨。   乘风,雨燕。   他都不喜欢,总是讨巧的笑着,看着乖巧,御风可不觉得乘风真的大公无私到对谁都好,分明是对吟风有意,对凌风有怨,却故作清高仁慈,假意相好,伪君子!   包括雨燕也是,化成的畜形看似无害,剪尾燕,雨落无声,难到不就是偷偷摸摸的下黑手么?下流的人下流的手段。   如此想来,似乎每个人御风都不喜欢,都能够找到合情合理的缘由去斩杀,乘风卑鄙,惠风无能,随风浅薄,莫风软糯。   都只配做飘红剑下亡魂!   更何况还是恶鬼伪装的!   即便是真身,他都不怕,何况是这些假冒的货色!   手起,剑落,血洒,飘红。   天地都是洋洋洒洒的红,飘落,飞舞,代替桃花花瓣,飞舞在周遭。   御风双眼通红,面带狂笑,压抑多日的心情被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尽请的杀戮,不用顾忌同门情谊,不用恪守修仙之道,只有一直以来的欲望,似乎就连触之既断的飘红也变得厚重起来,挥舞剑带着“呜呜”风声,将周遭一切障碍除尽。   或许这才是飘红本该有的样子,万物两断。这也是御风一直想要的样子,作为一个持剑人,将手中长剑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毫无顾忌的去斩杀去清除,不受任何约束,不被任何人限制。   杀杀杀,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是雄!   他踩着累累尸身,瞧着满地血渍 ,不觉露出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怕这章被和谐啊……   ☆、轮回阵(51)      御风身边的桃花早已化作修罗,凌风身边的桃花却还是桃花。   一株又一株,一枝又一枝。   开得繁盛,茂密,招摇。   似是好春光,尽情绽放着,绚烂,放纵。   繁花满枝头,粉白盈天地。   春风和煦,桃花幽香,安静祥和,又生机勃勃。   凌风在桃花中走着,走过一棵又一棵的桃花,心道,这花丛,难道真的没有尽头?桃花林的尽头,又是什么?   凌风这样想着,便看到桃花下的小径,细细小小,被人踩出来的的小路,两旁草木青青,不知通往何处。   拨开桃花枝的时候,心中生出莫名的期待,这里若是有人家,该是小桥流水般的世外桃源才是,和和美美的人家,生活富足,家庭和睦,孩子活泼可爱。   果然有孩子蹲在地上,约莫五六岁的模样,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上掐着一朵桃花,撅着粉嫩的小嘴圆润粉白的面颊一看便是生活富裕。   凌风盯着那小女孩,小女孩也抬头看着她。   小女孩有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漆黑的瞳仁似墨玉般温润,看到他,粉红的嘴巴裂开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丢掉了手中的桃花,张开手像他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这女童的样貌好生熟悉,脸庞像刚上山的吟风,黑漆漆的眼睛又似年幼的莫风,动起来举手投足,竟然还带着自己的影子。   女童跑过来,嘻嘻哈哈的笑着,喊着,“爹爹,爹爹你回来啦!”   爹爹?他?   凌风满心茫然,这孩子认错人了?   女童又回头,朝着小径末端的农家院喊道,“娘亲,爹爹回来了,娘亲你快出来呀。”   娘亲?   凌风听着小娃娃的呼唤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不觉一手抚上胸口,隐隐约约有些期待,却又有些害怕。   女童抓着凌风的衣摆,眨巴眨巴大眼睛,撅着嘴巴道,“爹爹,抱!阿莫要抱!”   阿莫?凌风只觉得摸不到头脑,哪个阿莫?   “阿莫,过来,你爹爹才刚回来,别累着他。”女子笑盈盈的声音耳熟至极,凌风抬头看去,果真是一张柔柔带笑的脸庞,眉眼温顺的攒着笑意,似久别重逢又似刚刚才分开。   吟风盘着头发,淡扫蛾眉,眼角眉梢擦了些许脂粉,与桃花一般粉嫩勾人,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衣衫,配着浅青色的罗裙。乌黑的头发上别着粉嫩的桃花,清凌凌的眼珠对上凌风审视的眼神,羽睫垂落,带着几分涩意别开脸,垂下眸。   女童听到呼喊又蹦蹦跳跳跑回去,朝她伸出幼细的双臂。吟风往下腰来,弓着身子,两手将女童搂圆,抱进怀中,手掌轻轻在女童背上抚着。   极为熟悉的画面。   从后来的御风,再到莫风,甚至一些普通入门的弟子,都被吟风这样,搂在怀中,双臂护颈,将他们抱进怀中,一手轻抚着脊背,那些新上山的孩子便不再哭泣,摸摸将脑袋埋在吟风的颈侧,哽咽着,好奇者,睁大带着泪水的眼睛,看向他。   阿莫两手圈住吟风的脖子,回头看他,笑道,“爹爹,你怎么不过来呀?”   过去么?凌风心中犹豫,双腿却已迈开,慢慢走了过去。   “师兄。”吟风抱着阿莫,略带羞意的眼睛看着他,又垂下,柔柔唤了一声,低低的嗓音甚至带着几分埋怨,“你去了哪里,这样久才回来?”   他去了哪里?   凌风想了想,他似乎是在桃花林里找着什么……然后便是看到了阿莫,张开嘴,想要说出口,却又一时无话,仍是阿莫笑嘻嘻的伸出手来朝他勾着。   凌风见到阿莫憋着嘴一定要抓住什么不自觉伸出手去拉住了阿莫小小的手,小女孩得到满足,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吟风抬眼看着到,“你知道心疼阿莫,怎么走得这样久,她想你了。”   “娘亲骗人,我才没有想爹爹,是娘亲自己想!”阿莫不干了,哼唧唧将事情抖落出来。   果然,吟风面上掩不住嫣红,一路烧到耳畔,只得转过身道,“师兄,吃饭了,别在门口站着。”   凌风站在门外,看着吟风抱着阿莫进门,心中一阵迷茫,似乎忘了什么,又不愿意认真去想,发怔的片刻间,又听到催促。   吟风抱着阿莫,阿莫拍着手,两人都笑盈盈的看着他。   心头一暖,凌风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再次伸出手,轻轻将吟风肩膀揽进怀中。   他想过千百次,这一次,终于轻轻地,暖暖的将她拢到了怀中。吟风低着头没有答话,却是微微像他身上靠了一下。   这样就好,将遮风避雨的任务,交给他。   吟风给他盛了饭,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着极为简单的饭菜,凌风嘴里细细嚼咽着白米饭,只觉得甜味在口腔里化开,眼睛瞧着吟风,吟风一边督促阿莫吃饭,一边看着他笑道,“吃饭就吃饭,你看着我做什么?”   凌风笑笑,低头用筷子拨了一下米饭,并未作答。   温柔安静的吟风,活泼可爱的阿莫。   凌风在案前翻着书,阿莫抓着衣摆要往上爬,凌风无奈放下书,伸手将她抱到腿上空出一只手来,继续翻书,小家伙先是坐在腿上,瞧不到书页的内容,便又站了起来,两手攀着桌子边缘,伸着脖子去看。   一面时怕她站不稳用手穿过腋下护着,一边是按平书页,抬手摸摸阿莫的脑袋问,“你看得懂么?”   阿莫歪着头,哼哼唧唧的答道,“懂一点点,这个字,爹爹你教过我……念日……”   “这是曰。”凌风一边纠正着,一边教。   上次这样教人识字,还是吟风年幼,转眼间,又换了个人,换了个小小的,又像吟风又像他的人。   阿莫年纪小,坐不住,学了几个字,又要拉扯着 凌风到外面去玩,凌风笑笑应下,一把将阿莫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吟风正坐在院子里,修补衣物,瞧到笑呵呵的父子俩,没好气的说到,“你们哪像是父女,师兄你怎么就陪着她瞎胡闹?”   “哈哈,我带阿莫玩,不是应该的?”凌风得意的看了吟风一眼,抱着轻飘飘的阿莫出了门。   阿莫虽然是个女孩子,却调皮的很,一路上盯着落棠,时不时的伸手去摸,抓着剑柄想把落棠拔出鞘来,凌风在一旁看着,不住发笑,道,“阿莫,刀剑无眼,你也拔不出来,别伤着自己。”   “哼,娘亲也这样说,爹爹也这样说,这到底是什么呀,你们都天天带着,为什么不给我看?”阿莫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凌风,面上带着几分不满,小嘴撅着煞是可爱。   “这是兵器,随便碰会受伤。”还太小了,即便是在蜀山上,也是用小木剑的年纪,怎么能碰落棠?   阿莫撇撇嘴,不死心的用手去抠剑鞘,凌风说来说去她都听不进去,索性不再念叨,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小家伙摆弄落棠,自己不注入真气,落棠与普通铸铁剑无异,何况落棠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来说,还太重太紧了。   小家伙将落棠抱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摆弄着,凌风看着笑呵呵,不觉心思走远,眼神游离,又看到了漫天的桃花。   说起来,蜀山山脚下,也有开满桃花的山谷,也同此处一般,世外桃源,安静祥和。   “呀!”阿莫忽然惊呼起来,凌风低下头,不知阿莫怎么弄,竟然真的将落棠拔出了剑鞘,被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手,呆呆的看着流血的手,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凌风一愣,然后下意识找着穴道给小娃娃止血,吟风慌慌张张出来,看到阿莫满手血,对着凌风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碰了落棠。”   “你怎么能让她碰落棠?”落棠的锋刃不光会割裂皮肤,剑气更是会攀爬游走,将触碰之物包裹切碎,细化成渣。   “放心,落棠现在没有散发剑气,给阿莫止血就好。”凌风知道他担心什么,瞧着吟风用帕子给阿莫按住伤口,心中也在担心。   “我去拿药,你给她按住,千万别再让她乱动。”   凌风点头应下,一手给阿莫按着布巾止血,一手给她擦眼泪。阿莫哭花了眼,方才被吟风一哄,已经在抽抽搭搭的忍住哭,却还没有完全忍住,一眨眼就滚眼泪,鼻子通红的抽着。   凌风暗怪自己大意,只是如今也看不清伤口。   等吟风取药来,才确定伤口不深,只是一碰就开始淌血,吟风给阿莫上了药,又取了湿布将伤口擦干净,这时候才瞪了凌风一眼道,“大师兄,以前你看着莫风都还好,怎么到自己的孩子身上,这样不上心?”   “以前莫风我也没怎么看啊!”凌风下意识反驳了一句,莫风上山的时候他已不怎么在蜀山停留,等莫风成了亲传弟子,已经成年,更不需要他来照顾。   凌风唯一照顾过的孩子,就是年幼的吟风,到御风就基本交给了吟风。所以照顾孩子,他还真没多少经验,谁知道随口一说,又招来吟风埋怨的眼神。   凌风自知理亏,下午绕着吟风哄了好几次,吟风面色才放缓了些,叫他好好看着阿莫。   一直到晚上,吟风都没怎么理会他,凌风坐在边上不住叹息。   这边吟风才把阿莫收拾干净塞到被窝里,脱着衣服看向他道,“还坐在哪里做什么,不睡觉?”   “哦哦……”凌风又是一愣,这才站起来,一面脱下外袍一面说到,“师妹你不生气了?”   “我生气有什么用,你要是有心,下次仔细些。”吟风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伸手摸着阿莫的头发,眼里全是融融暖意,看的凌风不住微笑。   解开衣衫,将荷包放到了床头柜子上,啪嗒一声,惊得吟风抬头,“嗯”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呀?”   “你猜。”凌风忽而生出几分玩笑的意思。   吟风眼睛一转,没理会凌风的话,直接伸手去抓,将荷包解开了,看到里面的褪色的丝绳和带着体温的卵石,皱着眉头到,“你把破烂放怀里做什么?”      ☆、轮回阵(52)   吟风说,“你把破烂放怀里做什么?”   凌风心中一寒,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怎么了?”吟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犹带着几分惊恐的神色。   “没什么。”凌风笑了笑,伸手摸摸吟风的面颊,没再说话。   吟风是温柔的,更是体贴的,凌风常年不在蜀山,每每回到山上,总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常常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辛好有吟风在。凌风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甚至不需说出口,吟风都会为他办妥。偶尔被师父布置了除妖降魔的任务,吟风也会主动请缨,与他同行。   看到山下和睦的人家,他也会想,有机会,他与吟风会不会也能共结连理,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阴谋诡计,更没有层出不穷的妖魔鬼怪,安安静静找个地方隐居,生下几个可爱的孩子,然后执手相伴,白头偕老。   如今,这个想法竟然成了真。   早上睁开眼睛,能看到吟风和阿莫安静的睡颜,平静又美好。   吟风翻身,嘤咛一声,凌风紧张起来,缩着手静静看着,发现吟风也仅仅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凌风松了口气,被窝是热的,中间有阿莫,旁边是吟风。   天亮时分,吟风起床,洗漱做着早饭,叫他给阿莫穿衣服。孩童年幼,尚且嗜睡,趴在被窝里不愿意动弹,凌风无奈,伸手将小家伙拉进怀里给她套着衣服。   阿莫依偎在他怀里,手上的伤还在,穿衣的时候碰到,疼的哇哇直叫,埋怨的哭道,“爹爹真坏,我要娘亲。”   而被再三呼唤的吟风已经走到窗前,冷着脸教训起阿莫来,“快起来,要不然以后分床睡,你自己穿衣服。”   小娃娃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迷迷糊糊的眼睛瞪大了,红红的泛着水光,看着吟风委委屈屈,努着嘴,又不敢像对着凌风一样吼吟风,挂着一幅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将衣服穿上。看的凌风心疼不已,抬头看着吟风想要替阿莫求情,却被吟风瞪了一眼道,“都是你惯得!”   好吧,这下连他也被骂了。   早上例行的晨练,阿莫跟在后面,抓着树枝胡乱的舞着,看的凌风直笑,“不是这样的!”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将阿莫的姿势重新摆正,看着她从头练着。   吟风在旁看着,不住发笑。   凌风抬头,汗渍从额头滚下,落在眼睛上,凌风下意识抬手去擦,吟风却先他一步,用细细的帕子将他额头的汗液抹尽,柔声问道,“累么?”   凌风摇摇头,“还好,平日里,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   “平日里阿莫乖得很,看你回来才这么缠人。”说到这里,吟风又低了头,露出细细的脖颈,小声说道,“你在家的时间,太少了,就不能多留一阵子么?”   以前是把蜀山丢给她,如今是把阿莫丢给她,其中辛苦,向谁去说?凌风听到话里埋怨的意思,握住吟风一只手,答道,“放心吧,这次不会了,我答应过你,会陪在你身边。”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凌风使劲眨眨眼,再睁开,原来是吟风抬手在为他擦汗。   “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轻柔的声音入耳,落在心底,一颗心都似融化成水,搅得凌风生出许多心思。   温柔的,体贴的吟风;乖巧的,活泼的阿莫,有这样的一个家,岂不美满?   小桥流水,桃李门前。   幼儿绕膝,娇妻在旁。   太过……美满?   凌风一手抚着胸口,隔着薄薄的衣衫,依稀可以摸到卵石的形状。   他心里想过,也说过,要陪着吟风。   而吟风,在桃花下,回过头来,朝着他微微一笑。   凌风放下了手,慢慢迎上去,目光追着吟风别开的脸颊,满心柔情。   凌风眼前有吟风,有阿莫,便再装不下其他。   包括跟着踏进阵中的乘风。   乘风以剑拄地,勾着身体呼呼喘气。   这地方邪门,太邪门了。   开始是凌风,后来是吟风,然后全部变成青面恶鬼修罗,修罗又幻变成各色各样的样貌,同门,敌人,一面之缘,熟悉的不熟悉的各色人等。   刚开始还会因为面孔而呆滞,后面看穿了是修罗所化,提剑便杀。当时觉得酣畅淋漓,过后才发觉体力透支,站都站不住。御风喘息间扶着飘红剑休息,目光落在飘红剑上,才发现,飘红的剑身早已遍布伤痕。   卷刃,裂口,划痕,乃至干涸的血渍。   只有刀身,仍然闪烁着熠熠光辉,昭示着,这是一把好剑。   这把好剑,在一心求剑道的御风手上,用到残破。   周围的修罗并未停止进攻,反倒是伸出巨大的爪牙,露出尖锐坚硬的爪子来,探到御风跟前,御风下意识的挥剑去挡。   指甲刮着剑身,发出“刺啦”的粗糙摩擦身,听得人牙酸。御风眼瞧着飘红身上再添一道伤口,心中恍然惊觉,收回剑来抱紧逃窜。   如此下去,飘红会断。   飘红已经没了剑气加持,全靠剑刃相交抵抗。   这不是飘红的用法,蜀山剑池里出来的每一把剑,都不是当烧火棍用的。   那些修罗似乎屠戮不尽。   在御风的印象中,他毫不节制的挥舞着飘红剑,剑气所到之处皆为断裂,即便原本的桃花全部都是修罗,也应该被他杀光了,斩尽了。   然而如今遍地是修罗血肉尸骸,入目却依然是那些身躯修长的青面恶鬼。   怎么会有这么多?   御风几番逃脱,放眼望去,只有染成赤色的天空,和脚下踩踏成泥的血肉,地面偶有起伏,却遍布密密麻麻的修罗。   他身在何处?又该往何处去?   他还能离开这里吗?   没去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御风环顾,四周是近乎人形却酷爱杀戮的修罗,手中是伤痕累累的飘红。   下意识的用袖子擦了一把飘红剑,抹去部分污渍和划痕的飘红剑依然很漂亮,精致幼细,握在手中分量十足。   飘红是把好剑,尽管遍布伤痕,但是御风心里知道,飘红是把好剑,回去拾掇拾掇,依然是一把利器。只是如今刀刃被他用卷,粗暴蛮横的当做了烧火棍。   心知自己力气不多,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有真气注入飘红剑,却也看不下去自己糟蹋了这宝剑,索性收剑回鞘。   不过是凝望、收起飘红的功夫。   修罗又走到了跟前,伸着利爪,更有甚者拿着兵器、   御风比他们矮一截,身形也瘦弱不少,力气衰竭,动作只是勉强跟上他们的动作。   不妙。   还好,他除了剑法,体能也不错。在山上,长老们教授剑法的同时也再三训诫,剑在手中,但是用起来,却要全身配合。   手足腰腹,处处都该练。   御风觉得此刻不能拿着飘红上,或许他可以徒手试试,借着身形灵活,从那些修罗缝隙里钻过,亦或者抓者修罗的手臂借力打力。   结果没多长时间就发现此路不通。修罗的身形修长,却也十分敏捷,一次被他顺利逃脱,第二次就将将抓住飘红的剑鞘。偶尔御风想要借力打力,更是发现这些东西力气大的惊人,拖动他们的手臂耗费的力气太多。   勉强掰断修罗手腕抢来了他们的兵器,又沉重不适。   不合适,不舒服。   没了飘红,御风几乎举步维艰。   他们走的是剑修,多年的修行几乎是一心压在剑上。   换做别的兵器,别的方式,进行战斗都有些吃力。   何况,这些修罗根本杀不完。   他要怎么办?   难道死在这里?   “御风,你快用飘红啊!”地上忽然冒出一道火墙,将他与那些修罗隔开。   火焰蔓延开来,那人拉住御风,着急的说到,“你在发什么呆!”   来人竟然是莫风!   御风怔怔看着,问道,“怎么是你?你不是走了么?”   他记得莫风进阵时心智动摇,吟风便需她先回蜀山,怎么又进入了阵中,还到了他的身边?   “我这不是怕你们出事么!”莫风眨着眼睛道,“御风师兄的剑法那么好,怎么会被这些喽啰伤到?”说完不住地打量着御风,原本浅青色的蜀山道袍,如今已被血渍渗透,时间一场,血液凝固,在莫风看来红红黑黑的一大片。   “他们虽然个体法力不高,但是数量实在太多?”御风在地火的屏障后休息片刻,瞧着地火的火烟燃烧吞吐,将周遭清理出来,去看到了远处更多站立着的人影。   那些人影晃动,走近,比常人高出一大截。   莫风白了脸,地火威力巨大,她修为尚浅,用完一次,必须要好好休息才能使用下一次,期间施展不了任何剑招,可是如今眼前却有这许多敌手。   “不会……都是修罗吧?”莫风蠕动着嘴唇,半天蹦出来一句。   那些人影渐渐走近,等看清楚皮肤颜色,两个人都不觉叹气。御风长长吐息,竟然上前一步。莫风胆小,正在害怕就看到御风上前,抖抖索索伸出手,最后小心抓了片衣袖。   御风脑袋一偏,莫风以为他要回头,吓得立马放开,结果御风却是朝后伸出手来,将莫风拨到自己身后。      ☆、轮回阵(53)   御风朝后伸出手来,将莫风拨到自己身后。   莫风缩了缩肩膀,却是按捺不住好奇,从御风背后探出头来,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入目是密密麻麻的青面恶鬼,不觉抓紧了地火剑,预备着替御风分担,结果却看到御风在深深呼吸,脊背挺拔,全身绷紧。   眨眨眼睛,莫风努力向远处看去,果然,层叠的恶鬼身影里,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白。   纯白的衣衫,被风卷起袍角,和苍白的拂尘须一起扬着。看不清面容,却有着蜀山长老特制的紫金冠。   怎么回事?难道有长老来了?是来支援的?为何,为何站在修罗恶鬼一处?   难道除了乘风和惠风,就连蜀山的长老也背叛了?   御风按住了剑,他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紧张四顾,鬓角被汗液打湿。在看到蜀山长老的身影后,却慢慢冷静下来,呼气,拔剑。   他要过去看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飘红剑出鞘,也同御风一般,力气将竭,状态不佳,勉强能用。   御风撕下衣袖来,裹缠住剑身,只留的剑尾。   飘红本就不是砍刀烧火棍,剑法里的任何一招都不是直接对砍。御风看到飘红剑身时,想起的却是最早,师父带他入门时说的话,飘红剑三尺七寸,和敌人接触的,却只要一个点。   御风没去理睬走近的修罗,慢慢缠着布帛,将剑柄缠住,在护手出打结,然后又是剑身上半部分,直到那修罗的爪子递到眼前,才上身一折,避开脖颈,瞬时将飘红递出。   剑尖刺入咽喉,鲜红的血液喷出。   飘红剑回,不及打结的布带染着鲜血,湿哒哒的黏在飘红剑身上,随即又因为飘红剑身大幅度的甩动而飞舞起来,未干的血液也被甩出来,不知溅到了何处。   飘红婉转飞舞,与染血的布帛一同晃出无数虚影。   御风眼睛却是坚定无比,神情肃穆冷静,心里想起了当初吟风的话,“我们的剑若是出了,便没有收回的可能……御风,你出剑后,总会受战况的影响,占上风便掉以轻心,占下风便粗鲁迟缓……记着,飘红出鞘了,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输赢……”   不是输赢,是什么?   以往交战中想起吟风的话,御风心里自动接上了“生死”二字,与妖魔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今,面对无止境的妖魔,他却忽然不去想了。   他只想走过去,走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前;走出去,走出这群青面修罗的包围。   他要走出去,要突出包围,所以周遭修罗必须清理,仅此而已。   用有限的力气,将剑气集中在尖刃,几乎察觉不到的剑气,气若游丝,凝在细小的尖刃。   御风从未如此认真的运用着剑术。   最大限度的保留体力,严丝合缝的控制着力道,堪堪刺穿那些修罗的死穴,不肯多费一分一毫的力气。   那些修罗倒下,身上往往只有一处冒血的伤口。   地上新旧尸体杂陈,最初的一截两断,后来放纵的剑气绞碎成片,再到如今的完好如初。差别肉眼可见,只是御风没看,御风两眼看着前方,凝固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   出剑全凭感觉,对妖气,对杀气,对修罗身上独有的斗气。   凭借着肉眼不可见的灵识,一一判断那些气息,分毫不差的出剑。这些他早就会,但是不屑于去用,单凭飘红触之既断的效应,何必耗费神识一一辨别?   如今,力气衰竭,神思弛缓,冷静下来,大脑却跟着沉淀下来,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杂糅嚣张的气焰,将恢复的全部真气,注入飘红。凝聚在尖刃,只是凝聚在那里。并非一开始的肆意裹缠突进,也非后来狂乱的输出炸裂,只是安安静静的凝在尖刃。   而后剑剑夺命。   以往遇着危险,御风偶尔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没去记,没去想,过去了就过去,下一次拿起飘红,依然是剑气嚣张,肆意挥洒。   如今即将山穷水尽,却被他稳稳拿起。   没了剑气裹缠的飘红,与普通铸铁剑无异,甚至裹着布帛,剑支上半部分锋利程度还不如普通铸铁剑。只有剑尖,凝聚着剑气,依然是触之既断,凭借这一处,刺穿修罗铜铁般的皮肤,割裂经脉,一击摧毁要害。   御风走得很慢,所过之处修罗伏倒,接连的尸体拼成了一条通往白衣人的道路。   那白衣人手持拂尘,面容模糊,身形修长,静静站着。   他就这样站着,看着御风一路杀敌,不言不语,看不清表情。   莫风跟在御风身后,张嘴说了些什么,结果御风毫无反应,只得伸手去拉御风的衣袖,谁知飘红竟然倒刺过来,带着微弱蓝光的尖刃正对着掌心,莫风缩手,依旧被飘红的剑气触到,手掌顿时裂开,露出来的红色皮肉里,露出森森白古来。   一瞬间,莫风的手掌血流不止。   莫风脸色忽然发青,随机握住手腕,接连点了自己几道血,又用白布压紧,眼瞧着白布被血濡湿,却也没工夫再管,抬头看着御风,已经离自己五六尺远。   五六尺的距离,横斜着七八具尸身。   还在流血抽搐的修罗,一只手搭在莫风脚上,随着身体不停抖动的手拍打着莫风的脚。   莫风倒吸一口气,抬起脚来跟上御风,又怕飘红剑再次刺到自己跟前,隔了尺来长的距离,小心翼翼跟着。   还好,御风在前开路,莫风并未受到修罗骚扰。   抬头看着那白衣人,似乎没近多少。他们走了半天,御风斩杀的修罗血流成河,但是用那白衣人作为参考,却又似乎寸步未行。   怎么会?明明他们一直在往前走,明明那白衣人始终静立不动。为何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没有拉进?   莫风好奇发问,御风却依然没有反应,只是不断地挥剑。   若不是看到御风身形不断变化,几乎要怀疑他已经入定,可是偏偏,手脚在动,却对莫风的言语没有表示。莫风想看看御风脸上的表情,但是御风得脑袋一直正对着白衣人,没有半分偏移。莫风瞧着御风一动不动的后脑勺,猜这人表情一定很严肃。   实际上御风的表情并不严肃,甚至微微带着笑容。   只是沉静,放佛出剑并不是在斩杀,而是抬手拨弦,伸手翻书,起手落子。灵动起舞的身形,疾飞出片片残影的飘红,和沉静温和的表情。   御风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起剑落,将靠近的修罗一一斩杀,眼睛看着那白影,双脚缓慢又鉴定的像白影挪动。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似乎终于离那白影近了一些,依稀看到那人面带愁容,眉头深深皱着,嘴巴抿紧。   轮廓和五官依旧模糊,只是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若是往常,依着御风的性格一定冲上前去问个明白。而如今,却依然慢慢的像他走进,即便冲过来的修罗变少了,也没有加快,空闲时依着入门时教授的只是将飘红立在背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匀速迈进。   若是有修罗来袭,便瞬时出剑,将他斩杀,若是无人阻拦,便背剑而行,不疾不徐,面容沉静。   与白衣人的距离逐渐拉近,拂尘纤毫可见,袍服衣带整齐,紫金冠祥云纹流畅细致,面容也终于清晰。   御风慢慢阖上了眼皮,又慎重的掀开,那人五官端正,目光灼灼。   御风合上了右眼,白衣人唇角上勾。   御风合上左眼,睁开右眼,白衣人稀疏的胡须里露出笑起来的嘴。   御风两只眼睛一起闭上,又睁开。   眼前赫然是蜀山持剑长老,华陶真人。   华陶真人看着自己的亲传弟子,看着一路走来,满身是伤,提着裹缠破烂布带,血渍凝固的飘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伸出手来,点头笑道,“御风,你长大了。”   御风站在原地,咬了咬牙,并未接过华陶真人的手,只是低着头,慢慢张开嘴,低声说了声,“师父”。   “三师兄你怎么了,见到持剑长老也不行礼?”莫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御风恍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师父,华陶真人。   华陶真人微笑颔首,摆摆手掌道,“无事,御风这一路辛苦了,大约是还没缓过来。”   话里带着笑意,全然是喜悦,华陶真人露出欣慰的表情道,“我原以为你醉心剑道,就是同门手足,也定要分个高低来才肯甘心,没想到在这危难时刻,居然能好好将莫风护在身后,你果然长大了。”   说出这话时,华陶真人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御风,御风与他四目相交,茫然的张开嘴,要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倒是一路跟着的莫风在他身后,嘻嘻哈哈笑着,说道,“当然了,御风师兄剑法那么好,平日里对我们也很好,遇到危险还能将我一直护在身后呐!”   莫风手里还拿着地火剑,对华陶真人笑呵呵夸奖御风时,正将剑对准御风后心。      ☆、轮回阵(54)      莫风夸奖御风时,正将剑对准他的后心。   而后,猛地刺出。   剑落了个空,因为她刺出的时候,御风向前一伏。   裹缠着破布片的飘红,正中华陶长老心口。御风拔出剑来,拧腰回身,一直凝聚在剑尖处的剑气暴涨横扫,将莫风斩为两截。   倒下去的人渐渐面色发青,衣衫腐朽。   御风甩了甩剑上血渍,冷眼道,“你不是我师妹,他更不是我师父。”   片刻间,“莫风”的双手已经干枯,起皱,皮肤变成青色,依然撑着上半身,睁大了眼睛瞪着御风道,“师兄,你胡说什么,我是莫风啊!你忘了我刚刚救过你。”   “啧……”御风摇摇头,终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皱着眉毛用一只手挠了挠鬓角,裂开嘴道,“要是师姐在,肯定要笑,都断成两截了还在说鬼话。”   “凡人断成两截早就死翘翘了,你还能说谎,修罗的身体这么强悍么?”御风往后退一步,避开腹腔里流出来的内脏,不觉叹息。   “你……”那修罗不干的举起手来,脸色已经全部变成了青灰色,只说出一个“你”字,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变成咯咯的残响,终于消声,手臂垂落在地上“啪”的一声。   四野终于寂静下来,没有再冒出来的修罗,也没有什么“熟人”。   御风松了口气,跌在地上大口穿着气,回头看看“华陶真人”,果然也变回了修罗的磨样,一挑眉,不觉抿嘴笑了。   于原地打坐休息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御风瞧着假冒成莫风、师父的修罗,笑道,“你们要问我怎么识破的吧?”   地火的威力那么大,只要使用了,碰到的修罗都会化为灰烬,不论生死,那么一开始那些残缺、细碎的修罗尸体怎么会留下?   修罗进攻人类几乎是本能,而且不会讲究什么仁义道德,特别是这些低等,心智不全的修罗,只会迫不及待的上前撕裂人类的血肉之躯,吸允蚕食。他开路时,一直都前方,后方一只修罗也未斩杀。   修罗会不会空出后方,而后方没有修罗进攻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只修罗,一直跟在他身后,同族的修罗避开了她,所以没有攻击御风。   他也曾怀疑过,是否,属实莫风在后边为他挡住进攻,但是身后一只很宁静,杀气怨气斗气,来自前方,侧方,唯独没有后方,他的身后,没有任何杀戮,满地的尸身,皆是飘红的手笔。   至于华陶真人,初见时不可谓不惊讶,但是惊讶无用,他决心走到跟前,看个清楚。   逐渐清晰地面容也让他逐渐起疑,毕竟他已经过见过假的凌风,假的吟风,假的……既然师兄弟都是假的,那么假的师父也不无可能。   真的华陶真人不会接不住飘红一击。   真的华陶真人更不会与修罗为伍。   但他还是怕,一边害怕,一边全力出击刺向真假待定的师父。   飘红出鞘了,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论输赢,不论对象。   飘红出鞘了,便没有收回的余地。   飘红三尺七寸,与敌人接触的,却只有一个点。   许许多多年来,蜀山教与他的,是剑也是道。   他终于悟得,这些话的意思,既是用剑,也是处事。   瘫坐良久,御风终于有了力气,从地上站起来,跺跺脚,看着假冒华陶真人的修罗,又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师父。   如今修罗尽除,他要从这里走出去,去找其他人。   凌风在何处,吟风在何处?   吟风睁开眼,入目是粉白的桃花。   脑仁里疼痛喧嚣,眼睛模糊,勉强睁开,是成块的粉红和莹白。   她,在何处?   她记得,遇到了惠风。   她决心杀死惠风,却被雨燕阻止。   乘风。   吟风闭上了眼睛,将事情细细捋了一遍,回想每一个细节。   她遇到惠风,无霜剑出鞘,击碎电驴,挑出惠风的仙根,本意直接杀死她,结果不慎中了雨燕的招数。   接触到皮肤便能渗入体内,让人昏迷麻痹的雨燕,果真是个麻烦。   竟然如此大意的,让雨燕的水珠留在头上就解除了无霜剑的控制。吟风想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乘风。   用手揉着突突在跳的太阳穴,脑子里将凌风随风御风和乘风惠风想了一遍,感觉有些疼又放空了片刻。   终于感觉精神好了些,睁开眼睛,入目又是绚烂的桃花。   乘风站在她身边,手里正掐着一朵桃花,拇指和食指捻动,桃花也在不停转动。   桃花真好看。   桃花林也好看。   吟风发觉自己倚在软塌上,动了动身体,脑海里却只有这个想法。   视线越过乘风手里的桃花,看着大片的桃花林发呆,一时无语。   乘风也注意到她醒来,将桃花递到她跟前问道,“师姐,你喜不喜欢?”   吟风眯着眼,瞧着艳艳的桃花,嘴巴一努,许久才开嗯了一声。   乘风弯下腰来,拉过她一只手,将桃花放到她手里,柔声道,“师姐喜欢就好,这一片桃花林,都是给师姐准备的。”   “包括那些死人?包括那些从记忆里拼凑出来的景象,也包括随风掉下去的山崖?”吟风平静的说着这些,眼光落在乘风脸上,细细看着,看着乘风脸色微变,继续说道,“还有上来就要杀死我的电驴,还有偷袭我的雨燕,都是你为我准备的?”   乘风看着吟风,微笑着解释道,“那不是我为师姐准备的,那是阵法里的幻象,呈现出来的,是师姐内心最在意的东西。”   “这桃花林是我为师姐准备的,师姐看到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吧?”乘风的声音轻缓,温柔。   听得吟风不住点头,的确,她第一眼看到,就知道这是乘风做的,因为许多年前自己无心的一句话。   “可是师姐不想留下,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要逃离这片桃花林,去往别的地方。”乘风的语气里全是无奈,甚至有几分淡淡的忧伤。   吟风也觉得很忧伤,她大老远跑来是为了找出蜀山药丸的真相,找到新线索,找出蜀山的叛徒,结果乘风给她准备了一大片的桃花,她也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对乘风更没那个意思,自然是要离开,去找线索。   “师姐去往的,是心中最在意的地方,师姐看到的,便是师姐的真是想法。”乘风一瞬不瞬的看向吟风,吟风不说话,只是静静看回去,表情安详的看着乘风,示意他继续说。   乘风终于解释道,“师姐,你看到的是死后的世界,看到的是那些亡者残留的记忆和不断徘徊的残魂。”   “师姐最在意的,是生死轮回,最怕的,是死亡。”   乘风露出笃定的表情,幽黑深邃的瞳仁里映着吟风的身影,吟风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我的确怕死。”吟风怕死,一直都怕,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修行,所以才会在各种情况下,不论多少事情压在肩头,都不毫不松懈的修行。   只是,没人关心过,没人问过她,没人和她探讨过生死,所以她没说。所以蜀山没人知道,她其实,这样胆小,这样怕死。   瞧着吟风点头,乘风不觉露出笑意,抓住吟风的手,道,“师姐,我知道的,你畏惧死亡,不想轮回。”   “轮回的话,什么都没有了。”吟风手里拿着桃花,低低回答着,声如呢喃。   一开始是本能,后来见多了鬼怪,更珍惜生命,死后,一碗孟婆汤,什么都没了,她热爱生。被乘风知晓这一点,她也觉得很正常,乘风的表情也很认真,虽然笑了,却是理解的笑容。   “师姐,没关系的。”乘风握住了吟风的手,眼睛亮了,笑道,“师姐,虽然成仙不易,剑仙稀少,但是我会研制出长生不老药,只要吃了药,我们就可以长生不老,脱离轮回,再不用面对死亡。”   吟风露出惊讶的神色,重复了一遍,“长生不老药?你说长生不老药?”   “对!”乘风狠狠点着头,道,“师姐,你相信我……”   “这跟蜀山药丸是什么关系?”吟风表情并不轻松,反而,重新皱起了眉头。   “师姐!这根蜀山药丸没关系!”乘风有些着急的捏着吟风一只手解释着,“历史上无数人求索过,长生不老,仙籍之中也曾记载,海外三神岛,天姥山,王母池,神仙居住之地,还有无数的仙丹灵药,只要师姐想要,我一定会为师姐找出来!……”   乘风激动地说了许久,吟风只是看着他,面上带着疑惑的表情,甚至眼神有些涣散,对着乘风,不知看着何处。   终于,乘风长长吸气,炯炯有神的看着吟风,鉴定道,“师姐,相信我。”   吟风唔了一声,将散漫的目光从粉白招摇的桃花林里收回,重新放到乘风身上,对着乘风期待的目光,缓缓说道,“呐,乘风,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么?”      ☆、轮回阵(55)      乘风,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么?   吟风淡淡看着乘风,乘风顿时哑然,许久才道,“师姐,还有什么意思?”   “我的确怕死。”吟风瞧着手里的桃花,点了头。   “但是,我想要的生,是顺遂自己心意的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安安静静的修行,得道,成仙,不成仙也没关系,继续蜀山上的生活,辅佐师长,调教师弟师妹,偶尔出去走走,就这样,千百年都好,直到最后不论是成仙还是坐化,都顺其自然。”   “我想要的,与其说长生不老,不如说是继续安宁的生活,至于死,我是怕的,你让我看到的,是死亡的世界,是亡者徘徊的世界。”吟风抬起头来,表情坚毅地看着乘风道,“那不是真正的冥界,那只是你借用岑瑶村亡人残留记忆制造出来的局,哪里只能在身前的记忆里徘徊,一旦想要走出去,便会被那个世界放逐,被火焰吞噬,从此消失陨尽,那不是真正死后的世界。”   “真正死后的世界?”乘风听到这里,反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容,“难道是冥界?饮下一碗孟婆汤,从头再来?”   “我不知道我死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一定不想困在这个阵法,不想看到蜀山药丸出现,不想看到同门相残,更不想去寻找什么长生不老药。”   “师姐,我虽然制作了蜀山药丸,但绝对没有伤害同门的意思,御风师兄会中毒在我意料之外!这个阵法在最初我就留了生门,绝对不会伤你们性命,我知道你在意大师兄他们,所以我只是将他们困住,甚至给予他们修炼的提示,断不会伤他们性命。”   “那时候,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想再让人瞧不起我们,我想让那些诋毁、污蔑蜀山的人得到惩罚,这才是我只做蜀山药丸的初衷!”乘风说到此处,激动起来,张开手问道,“师姐,难道这也错了么?”   “与蜀山作对的是压二道,那些百姓只是跟风人云亦云,他们甚至不知道蜀山是什么,而你,将蜀山药丸交给压二道,残害无辜,如今还说的这样好听?”   “我只是做出了试验品,拿人试药是压二道所为,再者说,为何我要替他们的生死负责?我们诛杀妖魔为民除害时,他们从来不知道不感恩,我们做的再多,他们也以为是理所当然,师姐,我在山下行走这些年,赠医施药,他们习惯了,甚至觉得我们蜀山就应该为他们做这些,偷抢弟子财物这些事,还少么?”   “师姐,你去处理蜀山药丸,就应该看到,压二道欺骗他们,他们却感恩戴德,这样愚昧的人,我们何必救他们,何必在意他们?我们一心替天下苍生,天下苍生可在意过我们是谁?他们不过趋利图之,与压二道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乘风极少抱怨,遭遇不平,往往一笑了之。   然而这些不平事,全部都积压在心底,日积月累形成了强烈的偏见,一旦触发,便是研制出蜀山药丸,交由压二道随意处理。   乍听之下,似乎很有道理。   吟风听了,却只是摇头,慢慢的摇了摇头。   “乘风……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该是为别人。”   “蜀山是避世修行,不是正说明从开山祖师那一代,就知道凡人有善的一面,和恶的一面。”吟风抬头看着他,静静道,“你看到了恶的那一面,所以生气,愤怒,不甘。”   “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做出来的蜀山药丸,害了多少人?”   “那些无知凡人即便小黠大痴,不知感恩,即便他们跟风污蔑,也罪不至死。”   “更可况,蜀山药丸迫害的,是这些无关的人,他们在这之前,和蜀山,和我们没有任何接触,却成为蜀山药丸的受害者,他们的亡魂在生前的记忆里徘徊局促,他们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生前为压二道迫害,死后魂魄也不得安宁?”   “是,迫害他们是压二道的事情,但是源头,却在你。你可以恨那些污蔑你伤害你的人,但是你不能滥杀无辜。”良久,吟风叹了口气,看着乘风道,“你遭受过不公,我知道,你可以不再下山,不再理会那些无知愚昧的凡人,我都不会怪你,但是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蜀山,却和压二道勾结,乘风,你受过委屈,不能作为你投靠他们的理由。”   “更何况,到现在,你还说你在意同门情谊。”   “师姐,我只是,只是希望你离开蜀山!”乘风有些焦急,额头露出汗液,他早知道吟风性格独立,要说服她很难,但是没想到,在她进入迷阵,进入死亡的境地,在她发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之后,依然如此冷静,理智,将乘风的说辞一一驳斥,拒绝了她。   “师姐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蜀山,依着你的天赋,如果食用仙药一定可以长生不老,就算不愿意,独自清修也将大有所成,何必留在蜀山,每日被琐事缠身,应对长老们的各种情况,还要为师父、同门误会?”乘风知道,对他们的敌意,除了外面的平明百姓,也有平辈的弟子们,吟风出手比较重,遇到弟子犯错苛责严厉,小弟子们少不了抱怨,这些吟风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付出得不到肯定,得不到认可,更要承受无由的误会、埋怨,他们有什么理由还要留下来,还要继续付出。   “我要留在蜀山,是为了报师父掌门教养之恩,也是习惯了蜀山,我早说过,对于现状,我并没有怨言,现在我只想叫你跟我一起回去,将蜀山药丸一事……”   吟风说到一半忽然住口,她看见乘风冷冷的看着自己,脸上竟然带着不屑和鄙夷的神情,之前,从未有过的表情。   “师姐留在蜀山,当真是为了这些?”乘风慢悠悠的开口,语气早已表明他不信这番说辞。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吟风心中生疑,却仍然冷静,乘风的想法,她的确摸不透,也没有仔细去想过。   “师姐,这么多年,你看得出我对你的好感,难道我就看不出来,你对大师兄和对我们都不一样?”   “他本来就不一样。”吟风好气又好笑,“你们是我带大的,我却实大师兄一手教出来的,在很久以前,蜀山上只有我和大师兄两个人,他与我而言,更有父兄的情谊在。”   “只是父兄的情谊?”乘风冷眼看着吟风,一字一顿,说完后深深吐息,又道,“师姐,你从来没骗过我,这次,也不要骗我,你对凌风大师兄,当真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吟风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想了想又抬起头来,看着乘风,发现乘风的表情,竟然如哭了一般,咬着下唇,双目含泪,却又倔强的看着她,似乎视线从未离开过。   吟风不喜欢骗人,真相就是真相,你欺瞒隐匿,他始终都在那里,何况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师妹,有什么事,直接交代下去,再不行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根本用不着欺骗的手段,可是如今乘风的眼神,却看得她心揪,看的吟风喉头哽咽,终是不能点头。   对于凌风,只有同门情谊,只有父兄般敬爱?   吟风摇了摇头,她想起来很多很多,想起来小时候看到凌风笑呵呵跑过去,被凌风抱在怀里哄着;想起来小时候,一个人留在又黑又冷的展剑称,瑟瑟发抖,等着凌风找过来,等着他将自己拥进温暖的怀中;想起来凌风回到蜀山,总是最先看到她,然后露出温柔的微笑;想到凌风一直留着自己的线索,让自己能够轻而易举找到,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看到她都不会露出意外的表情,永远都是微微带笑。   也想起来那是她为玉潇潇所掳,难以控制动作,一见刺向凌风,凌风呆呆看着,明明可以避开却又完全没有避开;想到自己昏迷之中,趴在凌风背上,听到他保证会留在自己身边,心中暖融融的感情。吟风想起来很多很多,同门手足的守护敬爱,又似乎还有更多的什么。   许久,吟风终于开口,看着乘风的眼神,看着那叫人心疼的倔强,坦诚答道,“我与他,做了一百多年的师兄妹,或许还有更多的什么,但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遇到事情,我可以相信他,依赖他。”   听到这样的回答,乘风微微张开来嘴,显然十分震惊,轻轻摇了摇头,咬住了牙关,复又抬头,恶狠狠地抓住吟风的肩膀摇晃,“只是依赖么?只是信任么!只有这样简单?”   吟风已经恢复了冷静,点了点头,与方才辩驳乘风的言论一般神色。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信任我、依赖我?”乘风不甘的用手指着自己道,“师姐,我从来没给你惹过麻烦,你说的话我都听,我一心为你,为你最爱的蜀山,我陪伴你的时间并不比大师兄少,为什么你不能信赖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不知道剧情简介要怎么写……   ☆、轮回阵(56)   为什么你不能信赖我?   吟风看着乘风,良久,叹了口气。   “乘风,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大师兄,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乘风闻言,怔怔看着吟风,果然,师姐都是明白的吧,明白他的心意,明白自己所作为何。   “可惜,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更不要说和你解释。”吟风低低叹息,道,“我认识大师兄太久,似乎从记事开始,就是他牵着我的手。这么多年来,在你们眼里,蜀山都是我主事,但是我遇到事情,常常会想,为什么大师兄不在呢,以前他在的时候,什么都安排好,处理好。就算是到了后来,他时常在山下行走,蜀山遇到了重大事件,师父依然会把大师兄叫回来,然后大师兄出头就好了,我只要跟在他身后辅助,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出了事,责任他会一肩扛起,即便是我犯了错,他也替我顶罪。”   “乘风,如果一定要说,我喜欢大师兄,可能是因为,只有在他跟前,我才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虽然还是要操心,但是心底总归是有底的。”   “不要再说了……师姐,我也可以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也可以!”乘风红了眼睛,抓着吟风,一手捧着吟风的面颊,迫使吟风看向自己,满面诚恳地说到,“师姐,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只要你希望,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乘风,别再说是为了我。”吟风直直看着乘风,说出的话却似一把刀剖向乘风心头,“你做的这些,从来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蜀山。”   “你是为了你自己。”   “你想惩罚那些人,所以你制作蜀山药丸,,你想让我跟你走,所以布下这阵法。”吟风的眼神,冷得似腊月风霜,看的乘风心凉不已。“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可事实呢?你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那样是我想看到的?那样是我希望的?”   “别再把喜欢我说成你为非作歹的理由,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吟风摇头,神情静穆。   乘风眼中含泪,听了这话一脸震惊的表情,随机咬咬牙,恶狠狠道,“如果师姐这样认为,那就是了,无论如何,师姐,我喜欢你,一定要带你走!”   “刚才要是你顺从了我,愿意随我一起,我愿意与你携手离去,就此离开蜀山,也放凌风他们一条生路,可是你这样狠心,无论如何都要跟大师兄的话,别怪我心狠。”   “你这是什么意思?”吟风心知不妙,着阵法她还不甚明了,方才乘风说留了生门,那么必然还有死门,如今乘风发怒,定然要凌风他么殒命其中。   “没什么意思,这阵法本是压二道布置的,我不过稍作改进。”乘风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冰冷狠厉,冷笑着说到,“既然师姐如此决绝,我也不必念及旧情!”   “乘风,你不要无理取闹!”吟风满心愤怒,一手握着无霜剑,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使不上。   “师姐,我虽然不会伤害你,但是也没有蠢到放任无霜剑,你放弃吧,雨燕早已封锁了你体内的经脉,只要你乖乖听话,在这里陪着我,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等事情结束,我自然会带你离开,倘若师姐执意要使用无霜剑,那就只有尝尝反噬的效果了。”   不论是无霜剑还是雨燕剑,行驶起来都需要注入真气,经脉畅通方能挥洒自如,一旦经脉损伤或者被封锁,哪么真气在体内行驶,便会首先反噬自身经脉。   吟风苦笑,乘风性子冷静,虑事周全,自己中了雨燕的招数,乘风必然做足了准备,如今被困这片桃花林中,也只有相信其余几位师弟各自的本事。   乘风面色不善,背对着她,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吟风见他不与自己说话,身体也提不起一点力气,便阖上了双眼,闭目养神,默默念着凌风他们。   论修为,凌风远在自己之上,怕只怕,乘风并非正面出击,而是投机取巧,也是读取凌风内心空隙,叫凌风毫无预防的落入圈套。   此刻的凌风,也还在桃花林里,在桃花包围的小院里,膝头弄子。   他的目光,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小院了,虽然落棠还挂在腰袢,却也只是挂着,自从进入这片桃林,便没有出鞘的机会,而此时此刻,他更是一点都不想要落棠出鞘。   娇妻稚子,小桥流水的人家。   似是多年的愿望成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平凡又温馨的生活,虽然总像是少了什么却也是美满幸福,足够盈满在他心头,足够占据他的目光。   所以当有人闯进这片桃花林,他满心惊讶,下意识的抓住了落棠。   来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散乱的头发用布条粗糙的扎起来在背后拖着,只有脸还算干净,锐利的双目似猎鹰如狼犬,光芒矍铄,正对上凌风。   凌风拔剑对峙,将阿莫护在身后,凛声问道,“来者何人!”   来人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皱着眉头显然的不悦,和满面的震惊疑惑,许久,表情慢慢平复,淡淡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   凌风听到这个问题却是一愣,他是谁啊?   是这个家的父亲,是这个家的丈夫,还是……   “你还记得吟风么?”那人继续冷冷发问。   “吟风我当然记得!”凌风忽然觉得好笑,他怎么会不记得吟风,“吟风是我……是我……”   想要说出口,才发现有什么不对,脱口而出的答案显然有问题,但是问题在哪里?万千情感在胸口涌动,喉头滚过无数话语,最后却只化作浅浅叹息。   来人十分耐心,定定站在原地,没有迈步,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看着凌风表情纠结,张嘴无话。   凌风低着头,涌动不止的情感漫上眼眶,化作酸涩的泪水在眼中徘徊,他知道答案,一直都知道,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他陷在这个错误里,明明知道是错误,却又舍不得其中甜蜜安逸。   如今被人直直戳穿,心中有不舍,却又知道那人说的是真话,蒙骗自己许久的薄纸被人捅穿,被人看透心事的气急败坏,不堪入目的想法曝于人前,是难为情的羞耻,也是终于可以面对事实的轻松。   恍若心中巨石落地,酸涩苦恼中,是不言而喻的心安。   那人见他表情淡定下来,继续问道,“你可还认得我?”   凌风抬头,正视那人。   那人衣衫破败,满身狼狈,但是精神依然很好,站的挺拔,神采奕奕,脸上依然干净,带着镇定自若的神情。熟悉的五官映入眼中,逼迫他直面事实。   凌风闭上了眼睛,将眼前人在记忆中寻找,轻而易举的便对上了号。熟悉感与责任感涌上心头,凌风睁开眼睛,叫出了那人姓名:“御风,是你。”   “是我。”御风也松了口气,道,“看样子,你似乎是真的凌风。”   一路上看到太多幻象,如今又是这片桃花林,又是走失的凌风,御风心中首先涌上的不是遇到熟人的欢喜,而是屡次被欺骗的怀疑,况且凌风的状态也很奇怪,抱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幼儿,露出从未见过的宠溺平淡,甚至不认识自己,这,真的是蜀山十三代首座弟子凌风?   凌风认出了来人,笑着走了过来,然后,飘红迎面刺出。   凌风下意识的用落棠格挡,怒问道,“你做什么……”   凌风还没有完全问出,便被一声尖叫打断。   吟风从屋里出来,正看到这一幕,惊叫着捂住脸,手上的筛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黄豆撒了一地。   吟风哭了起来,摊在地上苍白着脸哭泣。   “大师兄,御风,这是怎么回事?”   愣了许久的阿莫,吧嗒吧嗒跑过去,抱着吟风哭喊着,“娘,你怎么了?”   凌风被哭声搅得心碎,转身就要过去,却被御风拉住,听他冷冷说道,“这真的是吟风师姐?”   听了这样的质疑,凌风满心愤怒,回过头,正对上御风冷冷的眼神,听到御风冷冷问话,“师姐的无霜剑呢?”   蜀山弟子一旦从剑池中取到宝剑,必然剑不离身,日日夜夜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琢磨剑法,吟风也是如此,从来与无霜剑形影不离。但是此刻,眼前只有吟风没有无霜剑。   “大师兄,你与吟风师姐相处时间最长,当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吟风的真假?”御风嗓音清冷,却又毫不怀疑。他一路走来,见到了太多冒充的货色,眼前这个只能说是劣质的仿冒品,连无霜剑也没有,更是因为两人出剑这样的小事便哭哭啼啼,一点都不像吟风。   连他都看得出来,凌风难道就全无所知?   凌风看着御风,许久,愤怒的表情归于平静,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淡然笑意,拂开御风抓着自己的手,轻道,“我知道。”      ☆、轮回阵(57)      他知道,从“吟风”没有认出那些卵石开始,他就知道,眼前这个是假的。   但是他没有拆穿,是暗暗地梳理的一次又一次,他们来到岑瑶村,毫无人烟的岑瑶村,在祠堂发现了线索,找到阵法入口。然后,他们就被困在了桃花布置的迷阵中,遇到了假的吟风,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阿莫。   明明都是假的,却又太过温暖,多年来,每每到了孤寂寒凉的地方,都曾有过的想法,不在修仙,而是与吟风携手,重归红尘,娶妻生子,举案齐眉,夫唱妇随。事后总是嘲笑自己心智不坚,意志懦弱,可如今都摆在眼前,却又抵不住的接受了。   娇妻稚子,竟然也是他心中的一处软肉。   他总将吟风看的比其他师弟师妹重,也不仅仅是同门情谊,还有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眷顾留恋,似乎因为吟风的存在,自己才更像个“人”,七情六欲都还在的人。   但吟风是吟风,眼前的幻象归幻象,凌风暗地里也曾试探多次,眼前既然是假的,那么真的一定还在别处,真正的吟风,又怎么样了?还有一起来的随风和御风,又到了何处?他没想到御风会先一步找来,站在他跟前,毫不犹豫地指出来,你眼前的,都是假的。   落棠出鞘,吟风露出惊恐的神色,阿莫躲到了吟风身后,瘪着嘴巴,红红的眼睛不停落泪,狠狠抓着吟风的衣服。吟风一手拉着阿莫,一边望着凌风流泪到,“大师兄,为什么?”   凌风没说话,吟风又看着御风哭到,“御风,你对大师兄说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用落棠对着我们母女俩。”   凌风走到两人面前,终是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御风跟在后面有些着急,如果他们也是修罗所化,如果在凌风犹豫间偷袭……不觉按住飘红戒备起来,对凌风说道,“大师兄,如果你狠不下心,就让我来。”   微微摇头,凌风深吸一口气。   吟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攥住阿莫的手腕,死死看着落棠剑,身形却逐渐涣散开来,只留着背后挣扎不断却又无法逃脱的阿莫。   阿莫狠狠抓着脸,皮肤变成了诡异的紫蓝色,身形扭曲瘫软在地上,看着两人道,“不可能,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根本没有碰到你的剑!”   “你只看到落棠,却没有看到落棠的剑气。”凌风将长剑指着阿莫,阿莫浑身发抖,终于,显露出了原形,蓝紫色的皮肤,尖嘴长耳,鼻梁凸起细长如犬类,曲结成团的干枯头发缠成一团,四肢细瘦,却有一个圆圆的肚皮,抬头看着两人,咧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   “原来是‘魅’,迷阵之中使用专门迷幻人的魔族‘魅’,难怪连我也会不知不觉堕入幻境。”辩清阿莫的本象,凌风不觉自嘲,自己也曾想过,乘风目的何在,为何会出现他无法辨识的幻象,如果对方是特殊的魔族,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阿莫哼了几声,黑黝黝的眸子看着两人道,“你们想怎么样?”   “吟风、随风在哪里?”凌风面沉如水,御风身上倒是一片平和。   “喝,果然你最在意的是你那宝贝师妹,可笑你心心念念都是她,她心底最在意的,却从来不是你!”阿莫裂开来嘴,血盆大口里头上下两排白森森的尖牙,似野兽张口欲噬。   “你不必费力气挑拨我和吟风的关系,快说,这是什么阵法,她如今人在何处!”落棠往前伸了一截,阿莫的爪子立刻被斩断一只,鲜红色液体飞溅出来,小小的魅魔抱着残臂在地上打滚,喉咙里痛苦到嘶哑的喊叫尖锐刺耳。   凌风不为所动,御风却有些担忧,担忧的看着凌风。落棠的剑气不似飘红般锋芒毕露,锐利向前,但是延展性并不差,而方才凌风将落棠剑身往前递了一截,本来只需要操控剑气斩落这魔魅一只爪子即可,凌风却下意识动了剑身。   多此一举便是凌风动作出现了慌乱,对付这样一只小魔,凌风没有任何理由慌乱,唯一的解释就是,魔魅的话戳动了凌风,凌风心底对于吟风是在意的,太过在意,仅仅因为魔魅提到吟风,便乱了阵脚。   凌风修为远在他之上,百年来心境平和坚毅,弟子里无一人能及。但是,如御风嗜杀,凌风也是有软肋的。本来吟风也不该是软肋,论修为论心性,吟风在她这个年纪,早已到了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甚至一度代替凌风主事,独自执行任务对付妖魔游走人间也都游刃有余,可是偏偏两人分开,凌风心中没底。   为今之计,找到吟风,便一切明了。   那魔魅尝到了落棠的厉害,终于不再抵抗,哭丧道,“秦茧叫我在这里等,等到来人便读取他们的心境做出幻象,将他们留在此处,慢慢代入梦境幻象,叫他们沉迷于美梦不可回神,这几天我一直在试图将你代入梦境,你却一直停留在表面的幻象,至于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让你活着也没什么用了!”凌风冷笑,眼神冰冷,又提起了落棠。   “慢着,仙家请慢……虽然我也不清楚这阵法到底是如何布置的,但是我知道,阵法中心只有一片桃花林,如果不出意外,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桃花林里面,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他!”魔魅捂着残肢苦苦哀求道,凌风点点头,立刻点头哈腰的预备带路。   落棠归鞘,只用法术束缚住魔魅上半身,留下两条腿来让他带路,御风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道法术咒链,确保魔魅无法挣脱他的掌控。   凌风却回过头来问起御风的遭遇,御风一愣,“大师兄这时候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   御风历经劫难,满身的伤口满心的委屈,可是对上桃花林里凌风抱子膝头的场景被吓得委屈都想不起来委屈,只顾着确认凌风的身份,唤他回神辩清幻象。   “盲人摸象不足以辩其全貌。”凌风笑着道,“我一直在这桃花林中,自然看不清阵法,看你的样子,必然另有一番遭遇,说与我听,或许能够确认这阵法的破解之法。”   “唉……若是吟风师姐,至少会安慰几句。”御风摇摇头,大师兄果真是不通人情,吟风师姐怎么就中意上了个木头师兄!   “等我们找到吟风,自然有人安慰你,这魔魅太不老实,你还是趁早与我说说阵法里其他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凌风笑笑,没在意御风的埋怨,安慰师弟师妹这种事,他本就不擅长,他顶多安慰一下吟风,其余的,看着吟风就好。   “别的地方我也不大清楚,只记得我跟着你进入桃花林,你忽然就拔出了落棠,我用飘红抵抗,结果发现竟然是修罗所化……”御风将遭遇一一说与凌风听,凌风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间或□□来一两句,当听到华陶真人也被假冒,甚至出声询问,确认之后面色更加凝重起来。   修罗本为嗜血虐杀一组,御风被重重围困并不奇怪,但是,修罗并不擅长变幻,可以化作肉眼无法辨别的假象,已经是高等的修罗,不光可以通人言行,杀伤力比普通修罗更要高上许多,对此御风也觉得奇怪。   “他们虽然能够变幻人形,但是法力似乎只是中等修罗,远没有到高等的地步,变幻的能力和杀伤力差太多了!”   “这就要问他了。”凌风一笑,扯扯咒链,将缩着身子极力减弱存在感的魔魅拉住。   魔魅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的说到,“你以为我们愿意在这个阵法里么?虽然我们低等魔族任由高等魔族使唤,但是我们也想自由自在的屠杀凡人啊,利用他们修炼啊,在这劳什子阵法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头……”   “直接回答修罗的问题。”凌风对于魔魅的理想不想评价。   “不听话的魅都被血祭在这阵法里,那些修罗在吸纳这里残余怨气的同时,也吸纳了魔魅的幻化之力,而且……就算他们变得不像,你在阵法里也看不出来啊!”   “什么意思?”御风更加迷糊了,虽然他法力比不得凌风,但是自己的师父师妹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是迷阵。”凌风提醒了一句,迷阵本就是迷惑人心的阵法,除了利用五行八卦叫人迷失在阵法里,更会降低人的判断、辨识能力,御风很少离开蜀山,没怎么走过迷阵,加上魔魅的幻化之力,中等修罗变幻成蜀山弟子的模样,足以骗过御风一时。   “到底是什么阵法啊,一个迷阵还分成几个地方?为什么大师兄你遇到的就是假扮成吟风师姐跟你扮作夫妻过家家玩,我却要对付杀不完的修罗……大师兄你看看我这身伤咯!”御风没听明白有些迷糊,听明白了更是委屈起来,同样是迷阵中的幻象,怎么差这么多?   凌风长叹一声,幽幽看了御风一眼,吓得御风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好魔魅带他们进了屋子,指着一道房门说到,“从这里进去,就能回到阵法中心的桃花林。”      ☆、轮回阵(58)      “从这里进去,就能回到阵法中心的桃花林。”   魔魅这样说着,人却是站到了旁边。   “进去吧。”御风抖动着咒链,意思再明显不过,魔魅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两人道,“我只知道这里是去桃花林中心的路,你们不信大可以不来。”   凌风静静看着没说话,房间的布局一直没变,这处房间始终就在堂屋一侧,凌风在这里居住,每日进进出出,却始终没有踏入这房间一步,到对是为什么呢?   魔魅大摇大摆的掀起帘子就往里走,帘子垂下来,御风伸手拽着,打算跟上,却忽然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上身倾斜拉着门帘才稳住身形没摔下去,凌风见此一把抓着御风的肩膀将人带回来,上前一看,这魔魅竟然陷在地上,只有腰部以上还能看见,张大了嘴舞者爪牙似乎在极力挣扎,看着两个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斥着惊恐,爪子不停地向两人抓过来,似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这一切都毫无声响。   魔魅张大了嘴,露出牙齿舌头,清晰可见黑黝黝的咽喉深处,却偏偏没有一点声音,放佛声音和身体一同,被奇异诡谲的地面吞噬。   这是一道死门。   还是伪装成生门的死门。   “大师兄……他们连自己人也骗?”御风终于反应过来,魔魅已经被完全吞噬,不留一点痕迹。   “恐怕在玉潇潇看来,他们也算不上自己人。”   “不管算不算自己人,大师兄,我们现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怎么出去找吟风师姐他们?”御风对阵法几乎是一窍不通,况且边上还有个百事通的大师兄,自然而然的推了过去。   “御风,可还记得你进来的路线。”凌风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意外。   “啊?”都是桃花,他哪里记得?   “我还稍微记得一些。”凌风似乎一开始就没指望御风,放下话转身出去,还是小院,还是桃林。   凌风拔出落棠,御风立马来了精神,难道大师兄要强行破阵?结果凌风提着剑,在地上画了个十字道,“这是我进来的地方,”走几步又画了一个十字道,“这是你进来的地方。”   “大师兄你是怎么记住的?”   “进来的时候多看两眼就记住了。”凌风顺口作答,随机又走了几步,明显认为记住两人入口这种小事不值一提,看的御风直叹气,差距啊!   凌风用脚抹平了地上泥灰,用剑,慢慢标出两人入口位置和魔魅身亡的死门位置,又抬头看了看这篇桃花林。   才三个点,迷阵绝不会布置成三点阵的样子,况且加上生门,至少也该四个点!   “御风,你试试御剑而行。”凌风瞧着地上凌乱的点和线条,忽然发声,御风一愣,在阵法里御剑飞行?随机一想,如果阵法范围足够大,空间足够广,御剑而行也不是问题……应该。   祭出宝剑,御风提气上行,却发现原本不高的桃花枝竟然纷纷抽条延伸,纠缠成片将他与飞剑一同挡住,御风试着用飘红的剑气割断,然而切割出来的伤口却更加疯狂的长出杂乱的枝条,抽在御风身上疼痛异常。   不知是不是体力尚未恢复,御风与桃花枝纠缠片刻,便落了下风,自行撤去飞剑,落回地上,看着凌风只得抱歉说到,“大师兄,好像没法飞出去,要么,你用落棠试试?”   “不用了,我找到了生门。”   “啊?”   “这里应该只是阵法的一部分。”凌风收落棠归鞘,看着御风淡淡道,“你见到修罗的,是另外一个部分。”   “什么意思?”   “迷阵不管何种布置,一定会借用障眼法和缩地术,将阵法分割成几部分,虽然是一个整体,但是每个部分单独成阵,各有奥妙,比如我在这里见到了幻化出来的吟风和阿莫,被迷惑成娶妻生子,对方借此想要诱我入梦境,再逐渐消耗我的精气神,而你……”   御风也认真起来,他遇到的,又是什么?   “你平日里好战,如今身重蜀山药丸的毒素,更是控制不住内心嗜杀的狂暴欲望,平日里或许心中尚有几分顾及、约束,但是面对无穷无尽的修罗,一定会尽请施展飘红剑,知道力气枯竭,所以不管是你还是飘红剑,都会变成伤痕累累的样子。”凌风说到这里,御风赞同的点头,确实面对修罗,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挥动飘红剑,再不做克制。又听凌风道,“包括你刚开始见到我,见到阿莫和‘吟风’,飘红剑都在蠢蠢欲动。”   “大师兄,我是前面见到了太多的幻象,不知道你是真是假,所以这才……”御风摊开两只手为自己辩解,凌风摆摆手,认真的看着他道,“但是如今你身上没了中毒以后的暴躁,在修罗阵里,你一定悟道了什么,不再一心嗜杀。”   御风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悟得,他悟得了什么?   “师父早说过,剑修三重境,看剑是剑,提剑有所得;看剑不是剑,提剑无所得;看剑是剑,剑在心中。”   “你的修为,第一重境早已到顶,困在第二重境里这么多年,一直想着出剑斩妖除魔,出剑只求威力,在修罗阵中,发生了什么,出剑放弃了杀戮?”凌风微笑,他看到了御风的困境,看的清清楚楚,想要帮他走出这个困境,但是修行剑道,只有个人去悟,只有御风手持飘红,善用飘红才能走出这个困境。在蜀山数十年没有走出的困境,竟然在这阵法之中得到了突破。   “其实……”御风难得一见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当时我被修罗重重围困,感觉自己山穷水尽,马上就要死了,然后飘红剑也到了极限,可是我又不想死,这时候忽然冒出来了假的莫风,她帮我挡了一阵子,然后我们又被围住了,这时候我反而无所谓了。”御风耸耸肩道,“反正我还有飘红在手里,能做多少是多少吧,似乎刹那间,就将蜀山的剑法运用到了极致,用最少的力气,对准那些修罗的要害,将他们一一除去,那时候飘红的剑气十分微弱,只有一点点,聚集在剑尖上,比铸铁剑强不了多少,好像马上就会折断,但是我想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多想也没有用,能走多远走多远,所以竭尽全力,用灵识探查修罗的气息,等修罗靠近,然后一举挥动飘红……”   “其实,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活下来。”   “只想和莫风一起活下来么?”凌风看着他赞赏的一笑。   “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假的啊!中间感受到背后有修罗的气息,还当是莫风遇袭,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御风着急的为自己辩解,却看到了凌风几乎忍俊不禁的笑容,不觉变了脸色,“大师兄你就别笑了,快找出口吧!”   “我是欣慰,你终于,将守护同门看的比杀戮更重要了。”凌风看着御风,认真道,“所谓斩妖除魔,是为了守护人间正道,简而言之,是为了保护,保护平民百姓,保护身边之人。”   “这就是大师兄常常不回蜀山的理由?”御风听了心中不住嘀咕,当时他并未想太多,什么天下苍生他也不感兴趣,拔出飘红,顶多是为了自己和同门求一条活路,什么看剑是不是剑,他早就被绕迷糊了,也懒得再想。   凌风听到了,却没有指出来,只是指着那小小的房屋道,“出口一直就在那里。”   “大师兄,那里是死门!”御风翻了个白眼,大师兄莫不是听到抱怨故意逗自己,刚刚魔魅的死还历历在目,就说那是出口。   “此处生门和死门是紧挨着的,你跟我来。”凌风带着御风,绕了个圈,竟然走到了房屋的后门。   御风还在疑惑,凌风已经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木扉洞开。   露出了层叠摆动的桃花。   这不是还是一样么!御风张口欲言,恍然明白,他们站在房屋后门,推开来应该是房子的堂屋,如今看到一片没有遮拦的桃花,就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另外一处。   “大师兄,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想,虽然都是桃花,却不是一片桃花林。”凌风看着欣喜求问的御风说到,“所有的阵法,都有原点,不管是出口还是入口,都在原点。我们的原点是一片桃花林,你我、吟风、随风先后进入原点,而后因为桃花枝的行位变幻和障眼法,被引入了不同的部分,你看到桃花变成修罗,其实是修罗变成桃花,将你诱到修罗阵中,才去掉伪装,露出修罗的本来面貌。”   “你斩尽修罗,便是走完了修罗阵,离开修罗阵,却没有回到原点,而是来到了紧挨着的阵法,我所在的幻境中。”   “所以,但是这也不能确认生门就在此处,万一错了呢?”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这里就是出口吧?   “那就只有重来了。”      ☆、轮回阵(59)      吟风闭着眼睛,一手支头,一手蜷曲搭落于身前,神识模糊,不觉想到雨燕的效力难道有这么强?   不多时,吟风勉力睁开眼睛,正对着乘风转过身来,看着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拉着她。吟风不为所动,只是问道,“她呢?”   “惠风伤得太重,还在昏迷。”见吟风不愿,乘风将手收了回去。吟风眯着眼睛,在昏昏欲睡的困乏中不断挣扎,勉力睁开眼睛盯着乘风,乘风似有所感,慢慢说道,“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妹妹带。”   乘风此话并非推脱,乘风取得雨燕时,惠风才上山不久,小小的女孩子偏偏喜欢舞刀弄剑总喜欢闯在最前面,跟着心宽的御风,时常闹得满身是伤,乘风也就少不了多注意几分。包扎的适合惠风总是很听话,乘风看着心疼也免不了多嘱咐几句。   后来惠风中了妖毒,乘风按着记忆配了方子煎了药,真要端给惠风被凌风拦下,斥责乘风滥用药方,盛怒之下操起刑鞭,还是吟风上前将凌风拦住。   那一次,乘风记住了吟风对他的好。   那一次,惠风也记住了乘风对她好。   这一记,就是许多年。   到莫风取得地火,到众人都已明白什么是同门情谊,什么是男女之情。   到惠风害羞地与乘风告白,“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吟风师姐,但是她心里的人是大师兄,四师兄,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彼时乘风只淡淡回了一句,“你不要自作聪明,修行者当心无旁骛。”他叫惠风不要心无旁骛,自己却做不到。   惠风对着他道,“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   是啊,他喜欢吟风,有什么错?   吟风对他只有同门之情,目光不会长久的落在他身上,他也不敢贸然告白,强求吟风接纳,只是,默默关注着,在逐渐对修行产生厌倦时劝诫自己,在嫉妒凌风的同时约束着自己。不满的情绪越来越多,可是只要吟风回头看看他,与他说话,那些事情好像都不算什么。   至少,吟风与他同行。   至少,他做的事情,吟风看到都会赞赏。   至少,不管外人怎么看,吟风是明白的。   从何时起,他修行的理由变成了吟风?他告诉自己,行走人间,斩妖除魔为凡人去除疫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蜀山。   一直到,一直到发现变异的白头翁。   似乎只是受到多年沉积的阴寒煞气感染,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毒性算不得强烈,对人体产生不了多大效果。   可是在他下山时,药囊遭人偷窃,心中忽而生出了奇怪的念头,既然你们只知道占便宜,不知感恩,不如就让你尝尝胡作非为的后果。那人胆小,只拿了试验中单独用雕花木盒装着的试验品。   混合着变异白头翁的药丸,那人迫不及待的吞咽了下去,乘风假装发现药匣被盗,周围的村民反倒好奇,被盗的是什么仙丹灵药,毕竟蜀山的大夫都很厉害,蜀山的药丸都是妙药。   乘风早已习惯,愤怒到无话可说,只是冷笑着,暗地里观察。时间一久,却遇到也在观察他们的另外一批人。   压二道,蛇足,细长眼睛,黄色的眼球黑色针状的瞳孔,侧脸看着他,阴测测的说到,“他中的是妖毒,这可不是蜀山的东西……”   原来在往生处,白头翁不止吸收了阴气煞气,更有多年沉淀异变的妖毒,并不针对身体,而是会通过减弱常人的自制力放纵欲望,将人神智引向崩溃,紧接着才会引起身体异变。   和妖毒很像,却又被不同于寻常妖毒的猛烈,极为隐蔽的,诱导凡人精神发生异变,再逐渐的改变体质。   “主人对这药丸非常感兴趣,你如果还想试药的话,不妨与我们合作。”   彼时乘风言辞拒绝,但是他心中确实奇怪,变异的白头翁,到底有什么样的功效,只是引诱人的精神发生异变么?   那人偷吃了药丸,日渐狂躁,似乎发现了什么,开始找乘风要更多的药丸。   有病,中毒,上瘾?还是是三者皆有之?   乘风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又给了一颗,然后将善后的事情交给了压二道。   未久,此人摔下路边深沟。压二道以为,蜀山山脚下试验,太过危险,希望获得药丸的配方。   乘风冷笑,即便有方子,没有足够的白头翁茎块,又有什么用?乘风分三次,将白头翁茎块初步加工,给了压二道,对方从依次挑选了济州、恒州、甘州的三个村落。   但是乘风没想到,他们会用蜀山药丸的名义。   乘风对此大为恼怒,对方却道,这药丸出自蜀山,也是为了教训那些对蜀山不敬的人,取名为蜀山药丸最是贴切,便是真的出了问题,你们也能一推了之,此事压二道认了。   此事不了了之,但是乘风却有几分侥幸。   药是压二道散发出去的,即便实验真的被外人发现,也只会怪到压二道的头上,蜀山反而能站在压二道的对立面,博取同情。更何况,压二道恶行累累,却始终未受到惩罚,散步妖毒的事情他们做了那么多,如今多做一桩,合情合理。   蜀山药丸一事终是被人发现,但是乘风的试验也做的差不多了,不同的方子在不同人身上的实验效果,加以统计,可以最终确定蜀山药丸的功效以及适合妖化的人群。   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快,少林寺的申通大师竟然直接修书与华素真人,而华素真人立刻召集弟子,一天之内,吟风就找回了凌风,分头查找蜀山药丸的来源。   乘风不及多想,领了济州的任务,毕竟这里最早开始散发蜀山药丸,试药最久,效果也最明显,当时心中犹抱几分侥幸,压二道针对蜀山昆仑这许多年,何况栾洋恨不得灭蜀山而后快,玉潇潇稍作安排,一定能够阻拦蜀山弟子的调查。   然而凌风吟风势如破竹,不出几日先后找到了散步蜀山药丸的负责人,顺藤摸瓜甚至解开了压二道与不正门合并的迷局。   还好,线索至此中断。   乘风回到蜀山,将江湖神棍的谎言说与蜀山的长老听,蜀山长老信了,修书去洛阳采用了这个说法,唯一麻烦的就是御风也中了蜀山药丸的毒。   乘风从未想过用蜀山弟子试药,没有想过陷害御风。他只想给那些占着蜀山便宜又瞧不起蜀山的人一点教训,借压二道的手试验妖毒,不成想这毒素会被他们反用道蜀山弟子的身上。   更麻烦的是,乘风还未研制出解药,解除变异白头翁的毒素。此毒重在心智,对身体的毒害反而极轻,凭借御风的修为,甚至直接免疫。但是毒在神智上,该如何解?   从来心病只能心药医,但是白头翁沾染的是沉淀多年被斩杀妖魔的疯狂与执念,进入人体,自然让人爆发出暴躁杀戮的欲望,偏偏御风本就执着于剑,杀念在几位亲传弟子中最重。   司药长老与他反复试验,也不得头绪。   “师姐,我已与压二道断了来往,从乘风师兄中毒开始。”要解开乘风的毒,就需要先前做实验的那些人,那些人中毒已深,表现出来的症状分为几类,或许可以从那些已经毒发,开始妖化的人身上找到解药,但是压二道却不肯帮忙。   压二道一开始就是为了妖毒引诱更多的人堕入魔道,根本没想过研制解药,就算有解药也要毁去,怎么可能帮助乘风去研发解药?   “不如你们师兄弟一起堕入魔道,我可以保证,你们不必苦修也能长生不老,待遇比蜀山好得多,也不用受那些闲气,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你们。”玉潇潇看着前来协商的乘风,笑得十分善解人意。   “我记得最开始,我们就有言在先,我们只是说合作,我绝对不会加入你们。”乘风从未打算背叛蜀山,更不要提加入压二道。   “那你也应该清楚,当初我们合作仅仅是帮你实验改进蜀山药丸,可不是帮你制作解药,再者说,魔界本就是欲念放纵之地,成为魔族,有什么不好?”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乘风知道在玉潇潇面前绝占不了便宜,甚至一番话下来,他的心智也出现了动摇。   蜀山有什么好,魔道有什么不好?   滥杀无辜?他制作甚至授意压二道散发改进蜀山药丸,不也是滥杀无辜?他与压二道还有什么区别?   “也罢,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你若是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会在此恭候。”玉潇潇说到这里,笑着用手遮住了嘴唇,手上艳丽的玫瑰遮住苍白的面颊,红得诡异热烈,“虽然不能帮助你研制解药,不过我有另外一份礼物送给你。”   乘风警惕的抬头,玉潇潇仍然是笑。   “等你回到蜀山,就知道了。”   一时间迷惑,摇摆,犹豫中回到蜀山,便是捕获偷袭蜀山弟子的叛徒栾洋,同时,吟风失踪。   栾洋,随时可能吐露实情的栾洋;   吟风,他对蜀山最深的执念和眷恋。   好一份大礼。      ☆、轮回阵(60)      “吟风,只要你答应跟我走,他们会没事的。”   乘风蹲在吟风跟前,伸手抚着吟风的面颊,吟风一扭头,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一倒,重重砸在木质栏板上,“嘭”的一声,惊得乘风连忙伸手去拉,吟风整个人软绵绵的,却固执地挥手打开乘风的手,愤愤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那就算是吧,我只想你同我在一起,不管是威胁还是什么。就算你和大师兄都不会承认,却也在一直等着,我不想等了,吟风,师姐,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如今,我只想和你一起走,蜀山也好压二道也罢,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会立刻解除阵法。”   “你说过不伤他们性命!”   “也只是不伤他们性命,想必师姐也注意到了,这个阵法,重点并非杀,而是困……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会被困在阵中,可是只要你点头,我就会放了他们,他们要查蜀山药丸还是要找压二道算账,都无所谓……”   吟风听着,面带冷笑看着乘风,看的乘风心里发慌,急道,“师姐,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答应,他们立刻就没事了!”   “不需要你解除,他们会走出来,如果他们走不出来,那就枉为蜀山弟子。”   “师姐是不是忘了,进来之前,刚刚有人打了退堂鼓。”   “如你所见,打了退堂鼓的已经离开,能够进来的,都有足够的修为走出这个阵法,不管是被惠风推下山崖的随风,还是其他人……另外,这个阵法并非出自你手,就算你想解开,恐怕也没这个能耐。”   “我既然能够改动阵法,自然也能解开。”   “你解不开。”吟风幽幽叹了一口气,“玉潇潇从未和你说过实话,恐怕你和惠风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桃花林。”   乘风听了这话,一怔之后,竟然低了头,他早该想到,想要骗过吟风几率太小了,尤其是吟风已经在这阵法里走过,却还是问了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了解你们,乘风,你和惠风的心结一直都在,如果这阵法真的是直接影响人的神智,能够直接折射出阵中人的记忆,将他们内心最在意的东西展现出来,不管是你,还是惠风都会被困在阵中,短时间内你走不出来,惠风也不会让你走出来……”吟风说到这里,眼眸回转,继而道,“你所谓的更改,也应该是在玉潇潇利用本地残留怨气布阵时,减弱了阵法的效力,所以一旦识破阵法,便能找到生门。”   “师姐总是这样聪明,我并不想伤他们的性命……但是,吟风,我是一定要带你走得。”乘风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心,弯腰伸手要将吟风抱起,吟风竭尽全力去推,也只有软绵绵的拍打。   “乘风,那我呢?”   蓦然传来惠风的声音,两个人都是一惊。   惠风出手狠辣,但是吟风气愤之下出手也不留情,直接毁去电驴,惠风体内真气几乎被悉数打乱,仙根挑断,即便有乘风及时救助为她接回去,也要静养个一年半载。   但是此刻惠风就站在吟风面前,乘风身后,冷冷地说到,“你说过,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喜欢吟风,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你愿意留下来辅佐,我没有阻拦你,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我身边,用师妹的身份,我也会继续照顾你。”乘风放下吟风,慢慢转身。   “呵,师妹的身份,照顾?”惠风哼了一声,面无表情,慢慢张开嘴,嘴唇抖动,两行清泪落下。“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不冷不热,我想着,你身边无人,我一直守着,总有焐热你的那天,没想到,到头来,你宁愿废了吟风的修为带她走也不肯接受我!”   “惠风,我从未骗过你,我对你,除了同门没有更多的想法。”   “那当初我发现蜀山药丸的秘密时,你为何说我是唯一的知情人,事发之后,又为何要说一同进退?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到头来,你是准备好了将我抛弃,带着吟风一走了之?”惠风气得浑身发抖,看着乘风泪流不止。   乘风默然,多日来的虚以为蛇,却没料到惠风会提前醒来,听到这些话。   “乘风,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惠风见乘风不说话,又看着吟风道,“她又有什么好,叫你如此着迷?”   吟风翻了个白眼,你俩吵架关她屁事,她还想知道呢,从小养到大的师弟怎么就成了狼!   “惠风,对不起。”似是终于下了决心,乘风走到惠风面前,说出了这一句。   乘风面对惠风,背对着吟风,吟风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只能看到惠风又哭又笑,倒退两步摇摇头。抬手指着自己心口道,   “我为你,背叛师门,欺瞒师父,甚至犯下戒律对同门下杀手,不过是想与你天长地久,哪怕只是陪在你身边,给你做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满足了,你却要跟我说对不起?”   惠风哭着说出这番话,听得吟风心酸不已,喉头哽咽。   她自认自己做不到惠风这般,即便心中对着凌风有几分朦胧好感,却绝不可能为凌风放弃为人处世的原则,若是凌风有不轨行径,恐怕她会第一个举报。   即便凌风一如既往,做风光霁月的十三代首座地自己,她也不会为他做太多事,不可能委屈自己,做个端茶递水的丫头,不可能只求陪在他身边。   “乘风,你太过分了!”惠风说出这句话,吟风以为惠风终于死心,不觉低头松了口气,却发现惠风越过乘风,手持断剑朝她刺来。   是乘风对不起你不是我啊!   吟风满心都是奔跑的羊驼驼,两手空空四肢无力,一时间连抵抗也做不了。   击毙了压二道邪器,熬过了玉潇潇的毒素,折断了电驴,最后死在一把断剑下?   吟风抬头,正对上一脸决然冲过来的惠风,手足无措。   “锵”的一声,吟风眼前一黑。   发生了什么?   吟风眨眨眼,发现眼前是被挡住了,被某人的脊背。   “师姐,你没事吧!”那人回过头,竟然是随风。   “我没事,你终于回来了!”吟风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次是真的两眼一抹黑,放心晕了过去。   “惠风师姐!你胡闹够了吧!”随风没注意到身后吟风安静下来,只是看到两人满心愤怒,“戒律长老将你革名之前我姑且还叫你一声师姐,你疯了么?三番两次对二师姐下死手,你到底要做什么!”   “呵,连你也是!”即便是完整的电驴剑,也未必是天雷剑的对手,更何况是断掉的。惠风放下手中断剑,冷冷道,“你们都是,一心护着她!”   “你几次三番对二师姐下死手,二师姐只是折断了电驴,如今你要杀她,我当然得拦着。”随风说到这里才想到还有一个人,扭头对乘风喊道,“四师兄你在这里,就看着二师姐被杀?”   乘风看着两人,面色阴郁,终是走了过来,道,“惠风的修为已经被废,正常情况下根本伤不了吟风。”   “你看二师姐的样子像是正常情况么?”随风气得快冒烟了,说出这句话才想起来背后的吟风没了声响,这才回头去看,吟风倒在榻上,软绵绵的一摊,愣了片刻警觉起来,“你对二师姐用了雨燕?你想做什么?”   天雷剑横斜,将惠风和随风一同拦住,警惕的将吟风护在身后,怒道,“平日里二师姐待你们不薄,我还以为你喜欢二师姐,如今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吟风的样子有些奇怪。”乘风没有理会,打算绕过随风,没走两步,从天而降一道天雷,不偏不倚落在乘风身前,将地上的草木烧的一片焦黑。   天雷剑发威。   天色阴暗,半空中雷云聚集,银白的雷光在积压成片的铅灰色云彩中闪烁,随风和天雷剑已准备好随时斩杀面前两人。   “你杀了我吧,我若是不死,一定会杀了她。”惠风坐在地上,两眼无神,说完此话,抬头幽幽看着随风。   随风被惠风绝望阴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准备回头求助乘风,头回到一半想起来乘风和惠风是一伙的,一咬牙冲着惠风骂了回去,“二师姐哪里对不起你,你非要杀了她?”   惠风抬头,空洞的双眼茫然对着乘风,随风跟着将目光也放到乘风身上,乘风面容纠结,却还是慢慢说道,“我喜欢吟风,就这么简单。”   惠风喜欢乘风,乘风喜欢吟风。   很多年了,几个亲传弟子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但是吟风和大师兄才是两情相悦啊!更何况乘风背叛了蜀山,吟风怎么可能会跟乘风在一起!   随风理了理,终于理顺了关系,惠风要杀吟风不过是妒忌,但是,“你们两的感情你们两个处理,非要扯上吟风师姐做什么!”      ☆、轮回阵(61)   “你们两的感情你们两个处理,别扯吟风。”   随风正疑惑谁在重复自己说话,回头一看,竟然是凌风。   “大师兄!还有……御风师兄?”为什么大师兄还是好好地,御风师兄却满身狼狈?   凌风对随风点头示意,走到吟风身旁,将人放到肩上,抓起一只手来细细把着脉,确认吟风脉象平稳后才慢慢抬头,迎上乘风愤怒的眼神,冷着脸道,“你们两个,跟我蜀山。”   乘风闻言,不觉按住了雨燕剑柄,手心发汗,呼吸局促起来,对手是凌风,他并没有太多把握。   凌风眨了下眼睛,淡淡道,“你也想雨燕变得和电驴一样么?”   将两人带回蜀山,势在必行,如果乘风拒不顺从,他也只有动用落棠,考虑到吟风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和御风都不能出手,那么凌风只有一击毁去雨燕,这剑太过危险。   乘风听闻此言,低头咬了咬牙,随风却是紧张的看着凌风,师父不在,那就只有听大师兄的。一旁的御风瞧着毁去的电驴无奈叹息,同为持剑长老座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比旁的弟子更亲近些,御风早知道惠风心属乘风,只是他以为修仙之人,情爱都是空,早晚惠风能想清楚,没想到她不光没放下,反倒是因妒忌对吟风下毒手。   “回去,回去做什么?”惠风放下残剑,戚戚笑着,望着凌风道,“大师兄,你也是,乘风也是,你们都那么在意她……”   凌风心道不妙,下意识楼主了吟风,一手护在吟风身前,却见惠风转身,走向一株桃花,然后奋力砍去,竟然凭着力气硬生生将碗口粗的桃花斫断。   毁阵,但是阵法从内部毁去要求极高,如今断剑的惠风,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量?   桃花倒落,洒出漫天花瓣,合着本来就在飘舞的桃花密密麻麻遮住视线,凌风转头,看着随风道,“你刚看到了什么?”   “啊?”随风一愣,刚才,看到了师姐差点被杀?   “你怎么还不明白!惠风刚才是在启动阵法自毁,大师兄要带我们出去得先确定阵法全貌,问你刚才见到阵法部分都是什么样子!”御风看着着急,一边呵斥随风一边朝乘风跑过去。   乘风转身要遁入桃花林。   凌风抬手,手中执剑。   眼前的飘舞的桃花和茂密的桃花林宛如幕布,被悉数劈开,露出混沌一片的裂口,乘风和随风看到裂口都是一愣,凌风提醒道,“快说。”   “哦哦,我跟着师姐进来,发现这桃花会动,然后师姐砍掉隔在我们中间的桃花,就一起走了出去……”随风说到自己被打下山崖,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师姐后来怎么中了雨燕的招我就不知道了。”   “你在山崖下面见到了什么。”   “山崖下面?一群饿死鬼,刨地吃土。”随风想了想,就跟那年民间饥荒一个样,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争相啃着树皮,说完了看到自家面无表情的大师兄,心中一惊,一咧嘴,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很饿……没忍住,看到有卖面条的,吃了一碗……”   凌风眼光在乘风和随风身上扫视,乘风半跪在地上,方才凌风那一剑太过犀利,为了避开猛然止步身形不稳,等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竟然跪在地上,凌风脸对着随风,眼神却冷冰冰的凝在他身上。   “就吃了碗面条,天都塌了。”随风拍着胸口,并非是他虚言,吃下一碗面条,眼看着天崩地裂不知道掉落何处……等他清醒过来,早已落到了黑黝黝的深谷,原本隐约可见的山间小路都不见了。   凌风将无话可说的眼神对上乘风,明知道阵法里处处都是幻象,更是刚和吟风在亡魂游走的世界里出来,竟然就敢乱吃东西?没出事都对不起这么高级的阵法。   “师兄,当时我真是太饿了!”随风辩解了一句,便听到凌风发问,“吃了你就不饿了?”   “好像……更饿了,但是后面我都忍住了,没再吃,从山崖地下爬上来了。”后半程耗时几许随风已经不太记得,只是一面忍受饥饿,一面攀爬山崖,毕竟让吟风一个人对上雨燕和电驴,他心里也没底。   凌风点了点头,心中惊讶,冥界道,饿鬼道,修罗道,人间道?“居然是依照轮回六道摆出来的轮回阵,纳入此地亡魂,用魔族加持。”   惠风已经从地上爬起,看到乘风险些被落棠所伤,也顾不得许多,跑过来扶起乘风,乘风看了一眼将惠风推开,惠风一跺脚道,“都是什么时候,你还不明白我们才是站在一起的么?”   “轮回阵远超你们的能力,但是魔族中人并不会布置如此复杂的阵法。”凌风正视乘风,恨道,“你果真和压二道同流合污,制造蜀山药丸更陷害同门。”   乘风拂开惠风站起来道,“我若是真的和压二道同流合污,你们还能活着到这里么?”   凌风眉头皱起,显然有些出乎意料,趁他惊讶失神,惠风拉起乘风就往中心亭阁跑,御风记得一拍凌风道,“大师兄,他们想跑!”   凌风一手搂着吟风,一手立起,阻止御风和随风追过去。   “为什么……”   问题还未说完,已经有了答案,   亭子塌了,无声无息陷入地底。   落棠再次出鞘,将亭子剖开,瓦片泥砖像两旁倒去,露出里面的乘风和惠风。   乘风对压二道有所防备改变了阵法,压二道自然也对他有所防备,前面的魔魅就是最好的例子,玉潇潇不会信任他们,利用之后除之而后快。   随风和御风见状上前救人,乘风一只脚陷落,惠风却是已经过了膝盖,随风下意识伸手要去拉,却被惠风一把推开,惠风摇摇头道,“救我做什么,电驴剑都断了,我回去还有用么?”   “先上来再说!”随风着急,却发现惠风说话两眼空洞,听着随风的话反而看着乘风,随风明白她心里在意的只有乘风,可是乘风正在往上爬,背对着两个人。   乘风没说话,惠风根本没有自救的意思,倒是随风着急,使劲拉着惠风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我如果回去,一定杀了吟风。”惠风语气平淡地说了句,吓得随风两手一松,眼看着惠风陷落到了胸口。   “其实,我好羡慕她……”惠风只剩脖子在外面时,忽然笑了,幽幽叹气,看着吟风,笑着流泪,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   随风红了眼睛,为什么会这样?   愤怒之中抬头看向乘风,却发现乘风呆呆看着惠风消失的地方,任由御风给他施加咒术锁链,形同傀儡般被推搡到凌风身前,而凌风双目放远,不知在看什么。   “大师兄,你在看什么?”   “阵法在坍缩。”   “啊?”随风一愣,学着凌风,放开神识,果然和当初在亡者世界一般,能够感受到的范围越来越小,肉眼可见的桃花乱舞,似平底起妖风。   “快说,出口在哪儿!”御风见此情景,心下着急,直接逼问乘风,乘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嘲笑的表情。   “出口?刚刚你不是看到了么,玉潇潇留了一个假的出口。”乘风说到这里,却将目光又放回吟风身上,淡淡道,“你们也不用押我回去,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一起湮灭在轮回阵中,未尝不是件幸事。   “天道怎么走?”凌风抱起了吟风,淡淡发问。   “你说什么?”   “天道,怎么走?”   乘风似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随机又狠狠咬了牙。   “师父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相信我们被困在轮回阵的这段时间,压二道也不会原地等待,散布蜀山药丸和掳走吟风的仇,我一定要报。”凌风语气坚定的说着报仇,脸上表情却十分平静,似乎和平常执行任务没什么两样,看的乘风心中疑惑。   “你可以不说,但是这样一来,到了持戒长老跟前,你唯一的赎罪机会也没了。”   乘风低头思虑良久,终是抬头看了看吟风,伸出手抓住一缕散乱的鬓发给她别回脑后,又回头看来一眼惠风消失的地方,这才低声道,“跟我来。”   轮回阵可以模仿轮回六道分割成片,内里用魔物充实模拟,同时借幻术遮蔽入阵者的神识。但是天道永恒且唯一。   果然,几人随着乘风,走回了那处祠堂,原本高大的青灰墙壁已经变得斑驳,墙皮脱落血渍新旧叠加。   “整个岑瑶村都在这里么?”随风看着这面墙壁忽然生出悲悯之感,生死轮回,他们活着建立了祠堂,死后亡魂也被收纳在这里。   几人站在墙壁前,御风和随风注意力都放在斑驳血渍,仔细探查着是否依然存在怨气煞气,乘风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倒是凌风,怀抱吟风,却忽然拔出来落棠。   随风听到拔剑声立刻回头,只看到落棠挥舞起一片剑影,“砰砰”两声似乎重物被击碎,仔细看去,竟然是两只断箭!压二道一直都在监视!意欲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箭器就在附近,随风拔出天雷剑却被御风拉住,只听御风小声道,“大师兄的落棠已经将他击溃,穷寇莫追。”   凌风赞赏得看了一眼御风,开口却是向乘风,“你还不说么?”   “这里只是一部分。”乘风终于开口,“成魔的都被带走,还有一部分……已被他们炼化做修行用,但是怨气煞气无论如何也除不尽,就算只做了轮回阵,将他们放在阵中,也总有一些从祠堂飘散出去。”   “这大概,是他们留给我们唯一的线索。”吟风不知何时醒来,勉力将眼睛睁开一半,说话有气无力。      ☆、轮回阵(62)   吟风有气无力,被凌风抱出了村子。   终于反应了过来,吟风扭着身子腰上带劲,伸手推着凌风肩膀道,“没事了,放我下来。”   “别闹,现在我们要御剑回去,你体内经脉被封,走得回去么?”凌风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抱着吟风的手慢慢拍了两下,似是安慰。   “背着就行了。”吟风面颊一片粉红,若是被师父长老们看到了,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风大。”也不理会,径直御剑而行,后头御风和随风相看一眼,大师兄终于开窍了?   乘风夹在中间,双手绑缚着咒链,低垂着头颅,肩膀耷拉,似乎还没从轮回阵的悲剧里走出来。   凌风直接将人抱回了蜀山,到了山门,吟风终于有了力气,落地自己翻身下来,满脸绯红的瞪了他一眼,凌风只是笑笑,嘱咐随风送吟风和御风一起去炼丹阁找司药长老看看,自己却是押着乘风往临天阁走,一路上乘风目光追着吟风直直看向炼丹阁的方向。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面对华素真人和华稽真人,凌风简单交代几人在轮回阵中的遭遇,华素真人微微摇了摇头,神情肃穆的看着乘风道,“你身为蜀山十三代亲传的弟子,竟然与压二道勾结,为祸人间,残害同门……”   “弟子,从未残害同门。”一直默然的乘风忽然蹦出一句话,抬起头正对上华素真人冰凉的眼神,双眼熬红。乘风神情冷淡,只有一双眼睛,遍布血丝,红彤彤一片,似即将喷发的火山,下唇哆嗦着,嗓音极力压抑至平稳,“御风师兄中毒在我意料之外,这些天弟子也一直在尽心尽力调配解药,甚至不惜修改轮回阵,为他破除心魔……”   华素真人静静听着,又问,“那栾洋呢?”   “栾洋是蜀山叛徒,死不足惜!”   “栾洋投靠压二道,是叛徒不假,但是你毒死栾洋,难道不是为了掩盖自己与压二道勾结研制蜀山药丸的罪行?乘风,算你还顾及着同门情谊,但是研制蜀山药丸,残害无辜百姓,罪大恶极。”   “乘风,废除仙根也不足以抵罪,你是我蜀山弟子,此恶行也当有蜀山惩治,近千人的性命,你万死不足以赦其罪。”   “万剑穿心。”   “掌门真人,乘风研发与压二道勾结研发蜀山药丸其心可诛,但是散步毒药的毕竟是压二道不是乘风。”华稽真人开口相劝,华素真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张开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又阖上,华稽真人继续道,“这五十年来,乘风为蜀山做的一切,你也看在眼里,即便是不念情分,至少这一次,他帮御风除了心魔。”   华素真人眨了眨眼睛,手中拂尘轻轻摆动,面上露出犹疑的神色,又听华稽真人道,“更何况,如今压二道销声匿迹,乘风若是能提供一些线索,也算是将功赎罪,给死去的无辜百姓一个交代。”   “也罢,你若是能交代求清楚压二道的情况,便可免除万剑穿心的死罪。”华素真人终于缓和了面色,给了乘风一个机会。   乘风却再次沉默,被束缚的双手挣扎勒出深深的血痕来,眼神发狠,沉默中,喉间喑哑的嘶吼逸散出来,良久,终于张开了嘴,“我只跟吟风师姐说。”   华素真人看了凌风一眼,凌风会意,露出惊讶的神色,随机扭头避开师父的目光,下意识的喉头吞咽,这才重新抬头,看着乘风道,“我去和吟风说。”   乘风被羁押在地牢中,什么都不肯说,轻风满腹疑问,过来探望又因为心中怨气许久没有开口。一时间沉默在两人间弥漫,轻风站在门外,几度将手按在剑柄上,又叹息着拿下,焦躁得用手抓着鬓发,几次蠕动嘴唇,却始终没有开口。他犹豫太多问题,但是一旦说出口,又等于承认自己敬仰多年的师兄其实是个叛徒。   纠结许久,倒是乘风先说了话,“吟风怎么样了?”   听到这一句,轻风忽然冷静了下来,浑身的焦躁都被卸去,只剩最简单的疑惑,“你用雨燕伤了师姐,为何又来关心她?”   “我怎么会伤害她,只是师姐身体太过虚弱,遇到雨燕的剑气,自行闭合规避伤害……雨燕……怎么会伤她。”   “啧!师兄,你到底想做什么!蜀山药丸是毒药!掳走吟风师姐的就是压二道啊!为什么你还跟他们来往!”轻风终于将满心的疑问一股脑儿倒出来,结果乘风却依然不回答,只是抬眼,冷冰冰的看着。   轻风被看的脊梁生出一层冷汗,不觉后退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深想,直摇头道,“疯了!你疯了!”   那厢凌风过来探视吟风,吟风手上拿着书卷,人却是支着头昏昏睡去,呼吸清浅,面容沉静。   太过耗费体内真气,简而言之就是累了。司药长老给吟风诊治完,什么药方都没开,只是让吟风躺回床上好好休息。吟风睡醒了起来看书,不知是否因为连日劳累,在阳光明媚气温偏高的午后,支着脑袋再次睡了过去。   凌风伸手,又怕惊醒了吟风,干脆从床上拿过薄毯给吟风盖上。吟风修为有成,本不会受寒气侵扰,但是如今身体疲乏,凌风总有些担心。给吟风盖好被子,便坐到一旁,拿过吟风手中的书卷,竟然是《前尘录》,字里行间被朱色小字的备注填满,可见读书人的认真。   一直到天色转暮,日光渐薄,吟风才幽幽醒来,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凌风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满脸疑惑,随机伸出手,捏了捏凌风的面颊,入手轻柔温热的触感,才恍然明白过来,问道,“大师兄,你到我这里做什么?”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看到你睡着了就没叫你。”凌风微笑着给出回答,拉过吟风揉眼睛的一只手道,“别揉眼睛了,一会儿上床再睡吧。”   “嗯,什么事?”   “师父希望乘风能够交代压二道的线索,但是乘风说,他只跟你讲。”   “跟我讲什么,将他记恨那些俗世凡人不经大脑的言语,所以制作蜀山药丸的毒药为他们吃?还是说他喜欢我不喜欢惠风所以布置下轮回阵将我们重重围困?”本来迷糊的睡意被提到乘风带来的怒气赶走,吟风顿时激动起来,“这些年来,我们对不住他?他就这样回报蜀山,回报我们?”   “吟风,你不要生气。”凌风伸手按着吟风的肩膀,向下轻轻抹平衣衫褶皱,将吟风的手拉起,贴到胸口,柔声道,“我知道乘风所作所为让你很伤心,你的感觉我懂,你一直都在这里。”   隔壁薄薄的衣衫,吟风的手触到凹凸不平的卵石,依稀感受得到石头平滑的表面和圆润的曲线,一时间内心满是柔情,双眼含泪怔怔看着凌风道,“想不到,这些年,你都留着。”   “当然。”凌风一笑,“你不想去,我也不逼你,只是我多少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此话一出,吟风立刻警觉地看向凌风,却见凌风将那荷包掏出,倒出内里的彩石,悠悠道,“我在轮回阵中,看到的幻象便是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一时间吟风瞪大眼睛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吟风,我多想与你携手,就此天长地久,白头到老,就算不能得道升仙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凌风将彩石放在手里,轻轻握住吟风的手,“这些年,我以为我早看开了,总会放下这份感情,可惜,我发现我想得开却放不下。”   “吟风,倘若有朝一日,你我都不在为蜀山所限,我们是否可以真的……携手到白头?”   “即便在蜀山,我们也可以携手到白头。”吟风回握住凌风的手,低头浅笑,羞意盈满绯红的面颊。   “这一生遇着你,我也不想做什么仙人了。”   “做神仙眷侣?”吟风抬头,眼角眉梢的笑意煞是喜人,看的凌风不住伸手去摸吟风的面颊,甚至将脸贴过去轻轻蹭着,许久才放开,话锋一转,道,“所以,乘风与我有一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我也能理解他。”   “但是你不会对我拔出落棠。”吟风一抿嘴,似乎又生气了。在流云居,即便情况万分危急,凌风挨了无霜剑一击,也没有对她使用落棠,但是乘风,却是毫不客气的用雨燕暗害了她,   “你不想见他就不见,好好休息。”凌风一笑,起身在吟风额头落下一吻 。   看着吟风睡下,一直等在门口的随风才道,“大师兄,真的就这么算了?乘风师兄不开口,我们可怎么找压二道?”   “你跟着吟风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她的性子?”凌风无奈的看了一眼随风道,“吟风性急,这一趟被乘风气得不轻,现在气没消,天大的道理也懒得听,等过几日,师妹气消了,理顺了,不用我们说,自然会去看乘风。”   “师姐为了蜀山牺牲可大了。”随风摇摇头,乘风这么对她,结果吟风为了压二道的下落还要忍着不快去见乘风。   “你呀,少胡说八道了,就算无霜剑在吟风手上,她也不会取乘风性命。”对此,凌风毫不怀疑,不怀疑吟风对蜀山的忠诚,不怀疑吟风对师弟们师妹们的感情,更不怀疑,吟风对他,也是有心的。   吟风并未睡着,将事情翻来覆去的想着,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却因为身体还未恢复,竟然想着想着睡着了。      ☆、嘉众道场(63)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一片晴朗。   乘风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但是能看到远处洞口明晃晃的一片,那是阳光落在草木上,亮的刺眼。乘风无力地靠在石壁上,凝视许久,想起来很多很多事情,幼年初上蜀山,凌风背对着他,用平直到毫无感情的语调交代蜀山戒律,吟风走出来,看到他笑呵呵的将人抱到怀里,摸着他的脑袋说,我是你师姐,以后有什么事不知道就来问我。再到后来,普通弟子走的走,老的老,似乎只有上面几位亲传弟子没有变过。   他被安排在司药长老处,机敏聪慧,成了司药长老最信赖的弟子之一,常常来帮忙的吟风笃定的告诉他,“只要从剑池里取得自己的剑,司药长老一定会收你做亲传弟子。”   乘风相信吟风不会害他,吟风会叫他给普通弟子拿药,会告诉他一些用剑的小窍门,会在凌风责难时以身相互……就算是为了吟风师姐,他也要好好照顾蜀山的小弟子们。   可惜,吟风眼里太多人,看他们普通弟子都一样,对自己多几分关爱,却也远远比不上凌风。那时他毕竟还小,很多事情大人们商量不会告诉小孩子,后来他成年,吟风看着凌风的眼神依然和看其他人不一样;乘风疑惑是否是因为他们同属亲传弟子,而自己只是个随时会走的普通弟子。   许多年后,乘风拿着雨燕,终于明白,有一种感情叫做喜欢。吟风喜欢凌风,所以吟风看凌风的眼神总和看其他人不一样,温柔,信赖,恋慕,满满的柔情。   明白,却不甘心。幼年他无力干预,如今他却可以站在吟风身旁,为她分担,而凌风却常年不知所踪,为何吟风还是偏着他?   乘风将右手攥成拳头,却看到打在衣服上的光斑……地牢里怎会有阳光?乘风慢慢张开蹭满泥土的手掌,小心翼翼挪动到阳光下,双眼顺着光线寻找,终于发现阳光是从透气的小孔里落进来。乘风完全软倒在石壁上,缓缓喘着气,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许久忽然觉得手指冷得僵硬,再度低头,原来那光斑随着太阳偏转落到一旁的地上,便又将手伸出去,再次将手掌摊开,让光斑重新落到手心。   凌风来时,正看到乘风呆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只是偶尔低头一眼,将手掌换个位置。昔年意气风发的师弟如今落到这幅颓废模样,乘风不经惋惜,慢慢走到牢门前,站定。   乘风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人来,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眼睛闭合,不言不语。   “乘风,既然你已经与压二道谈崩,为何不肯将知道的告诉我们,既可以报复压二道也能为你自己减免罪刑。”终是凌风先开口,带着淡淡的悲痛惋惜之情。   “我说了,要吟风来。”   “你为何要将吟风当做坦白的条件,她是你师姐!”吟风吟风,还是吟风!凌风心中升起一股怒气,直冲脑中,竟然愤愤用手锤着栏杆,“你若真是喜欢她,至少替她考虑,不要叫她为难!”   “你倒是替她考虑,将整个蜀山丢给吟风,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乘风说话语气平静,甚至有几分无力。持戒长老封住了他的经脉,地牢里没有实物没有水,特别布置的阵法似乎连空气也凝固了起来。   乘风的话似当头一棒,敲打的凌风半晌无语,只道,“我对她,比起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同为蜀山弟子的分工合作,都是亲传弟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做到不偏袒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吟风和你。”   “所以就算知道吟风用你试验傀儡反察也什么都不说由着她么?”乘风笑了,笑得凄凉。   他喜欢吟风那么多年,看得出来吟风不喜欢自己,更看得出来,她和凌风,是两情相悦,吟风对凌风特别,凌风对吟风也特别。   不管凌风身在何处,吟风都能找到他,并非是运气好或是心有灵犀,而是当年吟风送璎珞给凌风并非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单纯的小女儿心意。那些卵石上,早就被吟风做了记号,注入自身真气,使用和傀儡反察术一般的手法,找到卵石所在,自然也就找到了凌风。   按照凌风的修为,即便是一时疏忽,也不可能几十年来都毫无所知,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那些璎珞彩绳早已磨烂,只留着几块石头,凌风将这些石头贴着胸口随身带着,明明是有意为之。   将吟风留在蜀山,自己离开,却又让吟风时时掌握自己的消息。   凌风心境至此,何谈一视同仁?   凌风脸色发白,看着乘风的眼睛终于生出了几分憎恨。璎珞本身就是极为私密的赠予,上面的咒法更是他与吟风两个人的秘密。吟风将璎珞给他时,便说过,有了它,以后师兄走得再远我也能找到。凌风不傻,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随机莞尔,师妹对他,也是有心的。   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被人当面戳穿,饶是凌风也变了脸色,攥起拳头的右手咯咯作响,每个关节都在愤怒的咆哮,似乎不用落棠徒手就能撕了乘风。   两方对峙的时候,吟风业已醒来。不仅醒来,脑筋也十分清新,整个人都很精神的站在炼丹阁。   轻风看到来人,心中还有几分愧疚,上前道歉,之前乘风师兄的事情,是他错怪了吟风,吟风却是哈哈一笑,不怪你,司药长老在么?   华诀真人,蜀山司药长老,鹤发童颜笑容和善的老者,也是一手带出乘风的师父,但是此次乘风回到蜀山,他却是有意回避,一言未发。华素真人心知华诀真人对乘风期望极高,结果最期待的徒儿毁了自己的心血,成为叛徒败坏声明,这份痛苦即便是修仙多年看淡人清的蜀山长老也难以承受,所以在华诀真人表明回避时,一口应下,禁止任何弟子在炼丹阁提到乘风。   如今吟风来,却是开门见山。“司药长老,我来是为了乘风。”   “乘风的事情,全……”几日未见,原先精神矍铄的老人仿佛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散发出颓废的气息,更无意再插手乘风的事情,何况吟风性情激烈,为压二道所害,又被乘风所骗,华诀真人不知吟风来是责怪乘风要求加重刑罚还是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乘风很可能是蜀山药丸的第一个受害者。”吟风说这话时,语句平缓,中间还停顿了一次,但是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华诀真人,似乎对自己这句话信心十足。   “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从当年乘风擅自给惠风开药方被罚后,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以身试药,特别是药效待定的药材,我想炼丹阁里回收的那些往生处被感染的药材,多少也有几分确定药性研发新药的意思吧?”   “辨明白头翁这些往生处挖出来的被感染药材是否有毒,本就是我们炼丹阁的职责,此事由乘风一手负责!”司药长老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焕发出炽热的光芒,“呼”地一下站起来,脚踢在桌腿上“啪”地一声,也未在意,直接冲着吟风招手道,“走,我们去看看。”   “哎?”这么快?记得司药长老明明是个慢性子啊!随即劝道,“乘风毕竟还在地牢,是不是要跟师父、华陶真人他们说一声?”   “不慌,轻风,你速速去禀告掌教真人,如实告诉他我要为乘风诊治,要快!”这边在交代,那边已经大步流星地踏出了炼丹阁,轻风还在犹豫,求助地看向吟风。   “还不快按你师父说的做!”吟风叹口气追上司药长老,笑道,“不过是个推测,长老怎的这般着急?”   “哈哈,你是不知道,这毒素在体内沉积越久,毒性越深,危害也就越大,如果乘风真的中毒,挣扎了这么久也没有抵抗得住白头翁毒素,恐怕中毒已深。”   “长老,去之前我还有个问题……”吟风伸手用食指轻轻蹭了蹭下巴,这才开口,“御风也中了变异白头翁的毒,但是我看他如今看开心结,已经不会受毒素影响,那么……”   那么乘风所做的一切,究竟是蜀山药丸毒素的影响,还是他本性如此?乘风看开了,毒素对他的影响便泯灭不在,是否能让乘风想开,脱离毒素的影响?   “御风只是轻微中毒,诱发了原本的心结,解开来自然没事,可是乘风……”华诀长老终于停下来,幽幽摇头一声叹息,“如果他真的以身试药,在遇到药性不定的适合……会反复试药,如此一来……”   吟风听得一惊,反复试药?   御风不过是轻微中毒,整个蜀山从长老到弟子都不敢让他摸剑,进入轮回阵更是轻而易举堕入到修罗道,如果真如华诀真人推测的那般,乘风中毒极深,心性会被扭曲到什么地步?      ☆、嘉众道场(64)   莫风听说乘风极有可能是试毒导致了心性大变,多日的愁眉终于展开笑颜,立刻抱着剑往地牢去了。   路上看到吟风换了件天青色的道袍手里还拿着一支葵花跟在司礼长老身后,心下好奇,师姐拿着葵花做什么?当下快步跟上,一拍肩膀,问道,“师姐……”   那人回过头,竟然不是吟风!莫风张大了嘴,下意识用手一捂,眼前这女子身姿与吟风太过相像,但是面容温柔成熟,眼角上挑,唇色鲜艳,比吟风更多几分婉媚成熟,却不是他们蜀山的人,顿时无话。   “无礼,这位是无情观来的从墨真人,还不快快道歉!”司礼长老一声呵斥,将莫风神思唤回来,莫风连忙后退两步,低着头道,“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以为你是我师姐。”   “哈哈,没关系,吟风姑娘我见过。”从墨笑得爽朗,并未在意,一旁的司礼长老小声道,“这是小弟子莫风,平日被吟风他们宠惯了。”   “无事,走吧。”从墨手里竟然拿着个一手能捧住的小花盆,小小的花盆实在难以想象是怎么开出一朵硕大的葵花。   心下好奇,便问道,“从墨真人,司礼长老,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蜀山药丸的毒太过独特,无情观表示愿意帮忙……”司礼长老说到这里不住往从墨身上看,从墨微微点头道,“你要是好奇,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看看。”   “哇,就是说你们能救乘风师兄?”如果能将那些怨念煞气从乘风体内驱除,解除蜀山药丸的毒素,是不是就等于乘风师兄会恢复成原本温柔慈爱的模样?   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不止自己,大师兄三师兄和随风都在,只是从墨看了一圈道,“此术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太多人在反而不好施展。”   从墨的话明显是赶人,华素长老看了一眼,弟子们纷纷退避,而后拱手道,“多谢从墨真人出手相助。”   “我想助你们,也要你们配合,如我所猜不错,乘风的心结,一定和某个人有关,这个人最好到场。”无情观接到蜀山的求助,弟子中谦墨与从墨都擅长医术,只是谦墨负责外门事务较多,从墨负责的内门更为清闲,考虑解毒一事耗时不定,这才遣了从墨过来,对于蜀山弟子内部的事情却不清楚。   华素长老听罢,点了点头,出去命弟子请吟风过来。   出了轮回阵,吟风心底对乘风还有几分记恨,却又怜他深受蜀山药丸的毒害,一面是无法承接的深情,一面是心中属意凌风,就算是乘风放话,线索只说给她听,华素真人也未强求过吟风来见他。   如今派人来请,吟风还是不大愿意见乘风,但是她却有些好奇,无情观如之何能除去渗入魂魄的执念怨气?   吟风到时,从墨手中的葵花正在显化人形,看得众人直瞪眼,虽说大道三千,万物皆可得道,但是葵花这种一年生的植物根本还不到有灵识的地步便死亡,竟然修成了妖?   “不愧是善培草木的无情观。”吟风不觉称赞出口,从墨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   那葵花化形,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小巧的瓜子脸,笑起来两个深深地梨涡,放佛吸满了阳光,照的屋子里暖暖的。   “从墨真人,难道我们要在这里……”他们可是在光线阴暗的地牢啊!   “就在这里。”从墨淡然的掏出来一只香炉,点燃了塔香置入其中。乘风不知是被做了什么,神色安详地闭着双眼,盘腿坐在地上。从墨拿起朱砂笔,在他额头写下符咒,一笔画成,吟风竟然辨认不出内容,又见她凌空写了几笔,竟然将那些符咒一个个收到银针上,再用银针封住乘风各大穴位。   从墨走到乘风身后坐下,吩咐道,“吟风,你站到乘风面前;小葵,你将真气从他脚底涌泉穴注入,记住了么?”   这时候吟风才知道那葵花化形的姑娘原来就叫小葵,听到从墨的吩咐乖巧的点了点头,蹲下身来用手拨出脚来,用两指点住涌泉穴,隔着鞋袜就开始往里输送真气。   这也太乱来了。吟风下意识皱着眉头,却又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独特的方法,没敢出声。四大守门人各有所长,迷花谷善阵法,鸾台擅长养殖异兽,无情观善培育草木,镜阁擅制法器。无情观的从墨既然专程带着一朵葵花赶到蜀山,小葵必有过人之处。   果然,那香炉里幽幽飘起青烟,在阳光不足的室内依然清晰可见,青烟细细袅袅,却聚而不散,随着空气的流动微微扭曲,结果反倒是逐渐显露出人形来,吟风看着只觉得心惊,这人形,和地上坐着的乘风一模一样!   难道是硬生生迫出乘风的魂魄?魂魄离体对修行者伤害极大,轻者修为毁于一旦,重者魂魄离散,从此神志不清。   吟风有些紧张,却听从墨柔声道,“他在看你。”   吟风一惊,定睛去看,烟雾拢成人形,竟然越来越清晰,眉眼可见,正对着吟风。然而烟雾终究是烟雾,五官只有轮廓,一双空洞的眼睛对着吟风,吟风拼命得想看出什么却只有茫然一片。   就在吟风疑惑着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看到,烟雾凝成的眼眶里,一颗白色的圆珠落下。   哭了?   从乘风上山,他们相识,近百年,吟风从未见他哭泣过。   功课再难再累,都是默默做完了,后面的事情,不管是被谁误会还是中了毒受了劫难,但凡吟风去关心慰问,总是冲她笑着说没事的乘风,如今留下泪来。   明明眉眼模糊,这颗泪珠却异常饱满,雪白的泪珠从眼眶里花落,带着一行白色的青烟踪影,如泪痕。吟风下意识伸出手,想为他擦去,却忽然耳边一冷。   吟风抬头,小葵正鼓起双颊撅着嘴巴,从嘴里吐出极细极细的一口气。明明只有一口气,小葵却吹了很久。   到吟风低头,看到烟雾拢成的乘风伸手握住她伸出准备擦泪的手,道烟雾开始摇摆,乘风身形渐渐薄弱透明,小葵都均匀的吹着气。   终于,烟雾散尽,小葵也似乎一口气吹完,张大嘴吸气,还打了个喷嚏。   烟雾消失,吟风终于看到坐在对面的乘风,鼻梁边上亮晶晶的,仔细看去,竟然是泪痕。   吟风立马想起方才的泪珠,雪白的,莹润的泪珠。   此刻的乘风依然闭着眼睛,身体确实软软的往下倒,吟风不忍,将他扶住,乘风的头颅垂在她臂弯中,十分沉重。   “蜀山药丸里的影响神智的毒素已经除尽,至于其他,我相信蜀山能够自己处理。”从墨笑着发话,小葵立刻站到了从墨身后,扒拉着从墨肩膀,探出半张脸来,眨巴着大眼睛道,“刚才那些黑乎乎的就是粘附在他魂魄的阴煞之气,我给他吹散……你最好快点带他离开这里,去温暖有阳光的地方。”   “谢谢,谢谢你们。”吟风心中感慨万千,能对无情观说的,却只有这两个字。   从墨点头微笑,算是应了,转身向外走去,小葵依然拉着从墨的衣袖小声问道,“主人,我们回家么?”   吟风还在听那两人的对话,忽然觉得手臂一重,低头看,原来是乘风已经醒来,睁开眼睛,犹带泪光的看着她,看的吟风不觉心酸,又听他道,   “师姐,我不想这样的,我从来都不想让你受伤,更没有想过让御风受伤……在我心底,蜀山像家一样……”看着吟风不说话,有些着急的爬起来抓紧吟风道,“师姐,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知道。”吟风点头,乘风终于笑了起来。   乘风的伤并不重,从最初到被抓,吟风和凌风都与他直接动手,蜀山药丸的毒素被清除之后,神智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先前的所作所为当如何判定长老们还在商议,因为从墨的建议,将关押的地点换到了持戒长老镇守的天守阁。   清理掉毒素的乘风十分配合,交代了压二道的计划,原来他们为了培植邪器,早就准备好三个地方做基地,后来发现了蜀山药丸,便先散布药丸,一面打击蜀山的威望,一面放大那些烦人的欲望,让他们堕魔或者死亡收集实体炼化,坚决不肯吃下的药丸依照原定计划,抓去统一地点残杀。   抓回去处理的地点,便是嘉众道场,准备最终用来祭祀魔界打开人魔通道的地点。   吟风忽然就想起来那些失踪的人,最初在小张村,登记册上的人口数与死亡妖化的人数始终对不上,果然,消失的那些,并非是成功逃出而是被抓到了嘉众道场。   残杀生灵来改变一地风水布局,残杀的生灵越智慧数量越多,效果也就越明显,万物灵长的人类自然是首选,原来玉潇潇早就计划好了!之前在洛阳,不过是先行实验,实验魔界生物能否过来,故布迷阵,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嘉众道场(65)   嘉众道场新建不久,从墨竟然一无所知,打听清楚了嘉众道场的相关事宜才带着小葵回无情观。   小葵成精不久,热情活泼,跟莫风十分聊得来,化成了人形也不怎么喜欢保持葵花的心态,只是十分畏惧自家主人从墨,多数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变成一朵葵花安安静静的晒太阳。莫风拉着小葵问你们是如何解除蜀山药丸的毒素,小葵一脸不明所以,“他身体里有阴邪之气,除去就行了啊。”   “怎么出去的啊?”这可不是体内,更是在沾染在魂魄中,凡人三魂七魄,纠结为一体,如何只驱除阴邪之气不伤魂魄,他们连三魂七魄究竟如何缠在一起还没弄明白,怎么驱除沾染在上面的阴邪之气?小葵满面不知所云,“我也不清,反正主人叫我吹气我就吹。”   说来说去还是得问无情观的二弟子从墨,但是想到从墨,莫风没来由的心虚,从墨背影与吟风相像,面容也是年轻明艳,偏偏细长的眉眼和微笑的面容总带着几分成熟的媚态,这股媚态平生出疏离危险的感觉,叫她不敢靠近。   莫风戳了戳小葵,“你主人怎么样啊?”   “很好啊!”小葵从心底敬畏从墨,却不懂人情,对于评价自家主人竟然有些说不准。   “那蜀山药丸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啊?”   “蜀山药丸是什么?”   小葵竟然对蜀山药丸一事毫无了解,莫风也只得放弃,回头看向从墨,正与掌教真人告辞,道完别向小葵招手,小葵一溜小跑过去,扒拉着从墨手臂傻笑,从墨在她脑袋上拍了下,道,还不快向华素真人说再见。小葵哦了两声,这才把脸转向华素真人道别。   两人走后,莫风对着凌风叹息道,“大师兄,小葵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无情观本就与我们来往不多,有所戒备也是自然,你不要总想着打听他们的事情。”凌风早就知道按着无情观的为人处世,绝不会轻易泄露内部消息。   “他们都问了嘉众道场的而消息,我们什么都告诉他们了,为什么不能告诉蜀山,他们无情观有什么打算?”莫风有些生气,为什么蜀山的消息无情观可以问,无情观的消息蜀山却不能问?   “他们也救治了乘风,可没有收任何报酬。”凌风一句话,莫风就安静了,她为乘风忧心许多天,终于知道乘风是受毒素影响才做出制造毒药与压二道练手的事情,可是任何解毒却又全无头绪,也是抱着侥幸心理去问了无情观,结果无情观立刻派人来了。   “而且无情观做什么,是要和迷花谷、鸾台、镜阁一起协商的,四大守门人商量好了,才有可能对外表态,现在即使去问,也问不出什么。”凌风解释了一番,四大守门人才是步调协调一致的队伍,与蜀山昆仑反倒没什么交集,更不需要对他们交代什么。   “那……无情观那么厉害,既然能够除去蜀山药丸的毒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出手,看着那么多人……死的死,堕魔的堕魔……”莫风依然为自己下山看到的惨象痛心,如果她有办法,她一定去救,可是她没有,无情观有。   连蜀山都收到消息,难道无情观真的一无所知?还是他们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压根不想出面?   “恐怕他们也救不了那么多人。”凌风眼神忽而锐利起来,笑容里竟然有几分无奈。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救了乘风师兄吗?”   “乘风只是一个,从墨手里,也只有一只葵花成精。”凌风看着莫风,认真道,“不管是能够迫出魂魄的塔香,还是能够吹散阴邪之气的葵花精,都是法宝,蜀山药丸毒害的足有几百,凭从墨一人之力,恐怕也救不了多少。”   “更何况,数千年,他们对于人世间苦难,大多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凌风心中也有一些埋怨,有能力却什么都不肯做,却也理解,无情观弟子比蜀山更少,除了建立无情观的非白,往下只有四位亲传弟子,再往下,极少能够单独行动,寥寥数人的队伍。   “莫风,蜀山药丸,本就是我们的事情,即便他们不出手,我们也要管。”凌风下意识摸了摸莫风的脑袋,莫风入门也有二十余载,论年纪阅历只是比他们这些亲传弟子小,若是凡人,早就是为人长辈的年纪,可是心智却还是极不成熟,甚至会在轮回阵外临阵脱逃,这样的莫风,当真能够与他们一同面对压二道么?   归程,小葵依然抱着从墨一只胳膊,得意洋洋的说道,“主人,刚才那个蜀山的小姑娘问我怎么治疗蜀山药丸,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她骗过去了!”   “做的好。”从墨赞许地点点头,继而说到,“往后你一个人更要小心,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你的体质。”   “主人你放心,我还想继续修行,肯定不会让他们随便抓住的!”得到夸奖小葵笑得更灿烂了,只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仍然问道,“我们推平魔界那么多通道,他们怎么还不死心,又弄什么嘉众道场?”   “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啊?”   “魔界一定在想,他们持续不断的找到新方法新入口,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死心跟他们作对。”   “让他们过来人间大乱,我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啊!”小葵眨巴着眼睛,对她而言,无情观是培育她的地方,有着充裕的日光和灵气,朝阳晨露,都是修行的良药,没有人间,没有阳气、清气,她只剩死路一条。   但是对于从墨却不是,对于非白和无情观许多人都不是,离开人间,他们也可以活,他们要的,只是一份平衡,六界的平衡。   蜀山并不知道无情观的打算,更不知道无情观已经通知了四大守门人共商此事,只是按着原计划,安排袭击嘉众道场。   压二道的计划很简单,选择三个基地,用蜀山药丸控制他们,或杀死或堕魔,做成人基,将能够用法宝收集带走的怨气、煞气和一部分活人全部带到嘉众道场,用来布置新的阵法,将邪器置于其中,用它吸收这些煞气,聚集能量,再打开临时的入口,迎接魔界的众人,只要等到魔界众人四散,进入凡间肆意屠杀便可不断的借助死亡制造出的负面情绪和阴邪气息补充力量,到时候即便是四大守门人也束手无策。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嘉众道场建好之前将他们摧毁。   但是压二道最近活动频繁,除了吞并不正门,在洛阳武林大会上故布疑阵之外,更是频频偷袭蜀山、昆仑,易木山庄也屡遭袭击,凯盛甚至被暗地里毒死,又引发原先在不正门下的小妖怪们造反,一时间易木山庄疲于奔命。而昆仑的情况也不太好,洛阳大会之前弟子外出频频遇袭,等到武林大会之后,昆仑掌门痛定思痛,暂时停止了弟子们外出活动,结果“昆仑要完”的留言也出来了。   诸如,“之前昆仑派弟子到处跑,如今一个两个都成了缩头乌龟,肯定是打怕了”“最近压二道猖獗,昆仑里面能打的都被暗算,所以现在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昆仑一直当自己是武林正派之首,结果又怎样?”   曾经用来论证“蜀山要完”的言辞如今悉数用到了昆仑派身上,吟风听了不觉摇头,“这么下去,是不是昆仑也要出个叛徒,闹出个‘昆仑药丸’?”   “‘昆仑药丸’不好说,昆仑派掌门最近的确在处理叛徒。”华素长老听到徒儿担忧,睁开一只眼睛补充了一句。   没喝水的吟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之前在昆仑就知道昆仑内部应该有变,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处理叛徒了,果然,不愧是和蜀山齐名的大派,效率就是高!   吟风虽然同情昆仑,却总是有些憋不住笑,临天阁里又不太好意思,偷偷用眼睛瞥了,果然凌风他们也有点憋得脸红耳赤,回头瞧一眼自家师父,更是不加掩饰的翘着嘴角。   看样子平日里昆仑跟风造谣蜀山要完,这仇大家都记着。   “不管怎么说,此事涉及整个天下,单靠蜀山一门,力量有限,我还是要发书与诸位掌门商量一下。”   修仙门派里,大的蜀山,昆仑,易木山庄,往下,山中各类小门派外加一些佛门高僧,儒释道三家联手?   吟风更担心了,三家内部自己干起来的先例不少,这一会能同心协力夷平嘉众道场么?玉潇潇可不简单,能够吞并不正门还能策反乘风,再加上轮回阵。   吟风望天,担忧的地方太多都不知从何说起,却听到旁边轻笑出声,扭头看去,竟然是凌风。   凌风贴着她,亲昵的拍着吟风肩膀,笑道,“别想太多,压二道是正派公敌,我们蜀山有乘风叛变,御风受伤,还有外门弟子的血仇,昆仑易木山庄和其他门派,也是血债累累,就算平日里互相瞧不起,到了这个时候,也会一致对外。”      ☆、嘉众道场(66)   蜀山对外发书邀诸位掌门人共商讨伐压二道一事,对内,亲传弟子也要休养一段时日。   飘红和御风都已用到了临界点,伤痕累累的飘红剑需要重新护理,乘风真气枯竭也要调理;同样的还有吟风,累日疲劳,也好在雨燕的对吟风没下狠手,封住经脉反而也涵养了吟风的身体;至于乘风,去除蜀山药丸的毒素后,还在关押中。   即便是受毒素影响,这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何与压二道搭上线,对蜀山和常人都造成了这样大的伤害,必然要受刑罚,但是这个刑罚该怎么定,还要考量,雨燕又当如何处理?雨燕识主,只认乘风一人,而且与其他仙剑不同,雨燕不光能伤人,也能救人,紧急时刻,能封住伤者经脉穴道,折断了着实可惜。目前只得将雨燕和乘风分开,最终处罚还没定,华素真人甚至对外说辞用了“受压二道蛊惑毒害”来形容乘风。   长老们忙着准备诸位仙家协商事宜,蜀山杂务都丢给了凌风,凌风勒令吟风、御风潜心修行,把两人关到了后山,乘风还在羁押中,好在随风机灵莫风懂事,还能分担些许,人手不够,只得从普通弟子里又掉了宵风、轻风协助。   蜀山意外的掌门长老们不日要来协商,还要另外准备迎接安顿事宜,凌风找不到头绪,还是去和吟风商量,吟风听罢,既然是许多外派长老们来,约莫是要在临天阁商议,客房显然不够。靠近临天阁的除了长老镇守的阁楼就剩亲传弟子的宿舍,本来只住了一半,更加上亲传弟子不是在后山修行,便是奉命在外,留在宿舍的概率极低。如今乘风被关押,自己和御风在后山道场修行,惠风已故,随风和莫风跟着凌风后头忙,都在普通弟子处,便与凌风商议,先将亲传弟子住宿处清理出来,加上客房应该可以应付。至于几位亲传弟子,在普通弟子住宿处借几个房间便好。   凌风听罢与华素真人商议,华素真人笑笑,叫他直接通知各位弟子准备。   不日诸门派长老前来,凌风和吟风被安排过来迎接,随风莫风跟着见习,大多是金丹已成离飞升就差渡劫一步的,可是这一步不知道难倒了多少修行人。   来者衣着打扮不尽相同,多是老者姿态,白发垂须,间或几个中年已是难得,女子更是稀少。弟子们只将众人引到住处休息,待众人到齐后再由人带去临天阁。   长老集会,凌风作为首座弟子随侍华素真人左右,其余弟子却是没资格参加,被安排在外值守的随风更是心如猫抓,时不时的扭头向里看去,被一旁的吟风看到了,隔空弹了两指,打在脑门上“嘣嘣”两声脆响,打完老实了不少。   随风硬是憋了一下午,憋到众人离去,连忙抓着凌风道,“大师兄,都商量了什么出来啊?”   “就知道你憋不住,进来吧。”   “啊?”   “你们几个,都到临天阁来,师父有吩咐。”讨论了整整一下午,凌风脸上也有几分倦容,却还是带着笑意,招手将亲传弟子和一些主事弟子喊进了临天阁。   参加会议的华素、华诀两位真人和各位长老都在,阵势大的弟子们大气不敢喘,纷纷低头站好。   原来在凌风他们带人去闯轮回阵的时候,压二道也没闲着,时不时出来偷袭骚扰一下,昆仑和易木山庄都已经习惯了,其余门派却是被烦得不轻,近来虽说是有所收敛,却也不能保证他们就能安心留在嘉众道场了,所以各家的意思是,愿意出力讨伐嘉众道场,一举剿灭压二道,但是各家各派都要留着点人手镇住大本营,能抽调的人手不多。   这种时候就要有人带头了,一直想退休的华素真人无比爽快的将一众亲传弟子推了出去,除了传说中“心智被压二道操控”的乘风和实在没恢复的乘风,凌风吟风随风莫风都被丢了出去。毕竟是对付压二道,修为太差弟子去了就是给人当点心,何况蜀山的小弟子们还没学会御剑,叫他们去除魔,他们连蜀山练剑的山峰都下不去。   昆仑表示你大方我们也不小气,将首座弟子元阳子和邱明子几个给放了进来,易木山庄直接领了先期探查的任务,各家人手齐备以后,就等着易木山庄的探查结果。   至于这些人谁来带队,众人都看着蜀山和昆仑,人家易木山庄领了侦查的任务,总不能什么事都丢过去,剩下的自然就是这两家,华素真人想了想,昆仑的元阳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就是一身傲气,几百年了都没磨掉,出门没比邱明子好到哪里去,容易得罪人。   这下更不好开口了,还好昆仑掌门深知自家徒儿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主动推了凌风,临走还道,你这两个徒儿,不温不火的性子最适合修仙。   人手定了,日子还没确定,易木山庄也没敢把话说死,毕竟压二道吞并了不正门,易木山庄和不正门斗了一百多年也只是略占上风,听了凌风关于轮回阵的叙述,只感觉这帮妖孽功力见长,更是不敢小看。带着几个擅长阵法隐蔽的门派,几乎是精锐全出的往嘉众道场去了。   被爽快卖掉的凌风和吟风相视一笑,习以为常;随风则是兴致勃勃,终于可以大展身手,报上次轮回阵之仇;只有莫风满心担忧,对方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方圆带人去侦查会不会有危险;而最苦闷的莫过于御风,一心杀敌,却因为伤势和飘红剑只能留在蜀山。   吟风心里到底不太放心,御风本就是个急性子,还是个好战分子,两样占全了结果这次去围剿没他什么事,心中失落可想而知,和凌风说了一声,两人一起来看御风,没想到御风居然能够静下心来打坐,飘红收入鞘中安安静静摆在腿上。   从剑池里取出来的剑不光会认主,而且和主人保持了某种程度上的协调,折断剑,主人会受伤,主人伤重,剑支威力受损,同样的,主人恢复,剑支状况也会好转。   如今飘红收在鞘中,吟风看不清楚状况,但是能感觉到御风身上气息一片祥和,不觉放心不少。   御风察觉两人到来,睁开眼睛就问吟风身体如何,吟风笑着答道,“好的很。”   “吟风师姐这次出去可要小心些,你若是受了伤,大师兄就没法全力以赴了!”几个人的心全都摆在脸上,藏都不带藏的,就算御风想要装聋作哑都做不了,更何况,“在那迷阵中,大师兄可是为你的幻象耽误了好几天,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他那算是六道中哪一道。”   “哦?”吟风转头看向凌风,轮回阵出来的匆忙,里面的事情虽然都禀告了华素真人,但是基本都是只捡梗概大致说了一番,凌风为她耽误几天,却从未提过。   “或许,是人间道吧……啊哈哈……”凌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没想到御风竟然会主动提起这茬。又避不开吟风质问的眼神,这才道,“那是我走入桃花迷阵,看到你,还有……”   “还有我们的孩子。”凌风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抬起眼眸了极快的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吟风脸上惊讶又欢悦的神情,便继续说到,“可能是以前被莫风念叨得多了。”   莫风以前喜欢念叨得一句是:大师兄像爹爹,二师姐像娘亲。   “你说,我们的孩子叫阿莫。”凌风说到这里终于抬起头,面带笑容看着吟风,吟风皱着眉,想了想,竟然答道,“莫风还真有点像我们的孩子。”   听着吟风的回答,凌风脸上笑容更甚,一旁的御风也不经露出略带戏谑的笑容看向凌风,凌风瞪了他一眼,又笑呵呵的看向吟风,道,“我看到你抱着阿莫,从桃花里出来,冲着我笑……”   “所以你就为了一个假的幻象,让我一个人在迷阵里待那么久?”吟风反应过来,再看着凌风发话,却带着几分埋怨 ,看的凌风心中一揪,连忙解释道,   “当时我还不知真假,等发现情况有异,却不知道这幻象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来的,贸然破坏……也怕失去寻找你的线索,吟风,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凌风一着急就拉住了吟风的手,吟风也没有抽,就是再也绷不住生气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的御风扭过头,你们租个花轿结婚吧,何必在山上伤害我们在这些单身汪。   “师妹,还好你没事,我看到随风拦在你身前,当时便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还好,你没事。”凌风握紧了吟风的手,虽然没在看她,却是满眼柔情。      ☆、嘉众道场(67)   因为不确定四大守门人是否会出手,故而协商会议上,蜀山有意隐瞒了无情观参与过的消息。   众人各自准备着,旬月之后易木山庄便传来了讯息,已经大致摸清了嘉众道场外围的情况,场外陷阱重重,场内故布疑阵,不突破外围难以确认内部情况。   但就是这些外围情况也已经折损了不少人口,玉潇潇在外围布置诸多暗哨了望塔,了望塔里藏着善于放冷箭的高手,不少人都是无知无觉被人毒箭索命,更有甚者扮作凡人模样巡逻,一旦遭遇,装作当地的樵夫农夫搭讪问话,等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暗箭伤人。   还好,大致情况是摸清了,众人要在易木山庄先行的简易基地汇合,再商讨如何进攻,蜀山弟子们没多少行李,四个人四把剑就出发了,临走司书长老塞过来一堆法宝,既是防身也是加强攻击,毕竟没有长老陪同直接让弟子们主持联合队伍进攻还是头一次。   但是华素真人一来要让各长老坐镇蜀山防止压二道偷袭,二来,也确实有意考验下凌风的能力,协商时既然已经定了凌风主导,就只能让他来了,幸好吟风也在,一个人或许容易出错,但是有吟风,便是凌风有所不足,也有人帮衬。   到了地方凌风也是吓了一跳,易木山庄还有二十多位伤员还没送走,考虑到都是修仙者,简易的搭了几个草棚,里头躺着不少伤患,易木山庄不是蜀山昆仑并不会御剑,飞行全赖腾云之术和法宝辅助,如今伤者太多一时间竟然来不及送走。   凌风因为身负统筹之责所以来的早,后面各家各派的人手陆续过来,有伤员在到时候连站的地方也没有。但是将人全部送回易木山庄,路途遥远,即便是腾云之术一次性送走这么多人消耗也太过剧烈,后面围剿嘉众道场怕力有不足。   易木山庄这边的负责人正是方圆,之前凌风蹭过去询问过枯藤令事宜,两人也算相熟。方圆也不隐瞒,老实说了,伤亡严重超乎想象,其实易木山庄在外面镇子上还有基地,只是从山里出去到镇子这段山路极为崎岖,伤员转移不易,只要到了镇子上个,易木山庄的大夫已经在等着了。   凌风一听,心里明白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等蜀山昆仑过来送人过去,被算计虽然心中略有不爽,但是眼看着其他门派就要到了,场地不拿出来也是个麻烦,后面了解嘉众道场少不得要依赖易木山庄,看了吟风一眼,吟风立刻会意,安排着随风莫风各自运起腾云之术,那边易木山庄弟子也祭出法宝,一次就将伤员送走大半。   等他们回来运送第二批,昆仑弟子已经到了,为首的元阳子看着不过中年,面色偏红,浓眉大眼长方脸,双唇紧紧抿着,不怒自威,与普通修仙者不同,身上竟然隐隐带着些戾气。   凌风看到吟风露出笑容,原来昆仑表示他们剩下的伤员就由他们来运送,吟风乐得清闲,招呼着随风和莫风过来打招呼,元阳子点点头,眼中依然有几分怀疑。凌风也不说话,毕竟他和吟风不光是看着比元阳子年轻,实际上轮修行年限也的确差着一百多年。   若不是昆仑掌门力荐加之各为长老赞成,这领头人的位置按资排辈应该是元阳子来做。   凌风没什么脾气,看到元阳子过来礼数周到的迎了,加之主动承担转移伤员的任务,叫元阳子有些好感,才没当面驳斥,一旁的邱明子几乎是把不满写在了脸上,在昆仑对着自家师父不好说,到了外面可不怎么在意。   吟风一回来就注意到气氛不对,但是依旧领着随风莫风一一招呼。易木山庄这边留下的主事弟子只剩方圆和他师兄方木,方木人如其名,板正耿直,性格内向,所以介绍嘉众道场的事情还落到方圆头上。   人还没到齐,只是初步介绍,外围的明岗暗哨和轮回巡逻,防卫极严。   等下午人都到齐,才细致的分析了一遍,嘉众道场位于山坳之间,又在一条河水弯曲处下游,阴气极重,三个方向皆有助妖魔逃窜的阵法,更可以潜入河中,遁水离去。   凌风明白,形势如此,唯有分成两拨,一拨外围堵截布防,一拨攻入嘉众道场,到了内里是什么情况再做决断。   进攻之前,要先拔出那些明岗暗哨,迅速解决巡逻队伍,同时展开外围布防,以免漏网之鱼或者进攻时分有妖魔逃窜从嘉众道场直接逃散到人间危害附近居民。   陆上的凌风倒是不怕,妖魔逃窜,越是低等越是会下意识顺着地脉行走,派人把守住地脉要道,就地处理,但是水中的他却束手无策,只得将自己的难处说了,询问大家意见。   一直面带骄色的元阳子这下也皱着眉头不说话了,水下的功夫蜀山不行昆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都是山峰之巅修行的门派,对于水路,顶多会个避水诀,偶尔下水捉拿下妖怪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防守一条河,却着实摸不着头脑。   还好,来的门派里有个叫做碧水派的,是个依水修行的小门派,这次也只派来两人,一男一女,看着像母子,应下这事的却是那男子。男子名叫王隽,坦言道碧水门依水修行实际上是在水中汲取清气,与水中妖类交好,门中有意宝贝,名唤海带绳,据说是从海底选来的经年海草制作,平日里看着不过是普通细绳,遇水却可化作韧性极佳的绳索,长短可以自由改变,辅以碧水门秘法,能够布置水下陷阱。   最难处理的河道被碧水门解决,其余三处也一一作了安排,看样子这些小门派都有些畏惧,除了三人一言不发,其余争相要了防守的任务,进攻要面对一无所知的嘉众道场内部,更有玉潇潇和十器在等待,难度必定极大,小门小派害怕伤亡也在情理之中,凌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答应,委托易木山庄一一作了记录。   这厢却是与元阳子商量到,“外围放手人手虽然够了,但是太分散,到时候需要万一出了情况各自为政,极易被逐个攻破,最好有人能在外统筹,遇到里面压二道集中攻击,能够加以援手,不知统筹防备的人,元阳子真人可有建议?”防守外围,其实凌风心里有人选,但是当着元阳子的面不好直接说。   统筹已是不管是主攻的还是外防的,都要能服众,那就只能是蜀山、昆仑里面二选一,会御剑才能来回驰援各方。最好手下还有两个人,能够兼顾不同的地点。   “这简单,邱明子,这事就交给你了,卢胜子和官镜子都跟着你,要是跑出来一个,到时候我唯你是问!”一番安排元阳子没插上话,虽然合理却憋了气,如今凌风问起来,倒是找到了机会,直接给安排了,凌风笑了笑没说话。   本来凌风有意让吟风带人布防,这是存了私心,免得吟风和修行尚浅的随风莫风受伤。但是撇开私心,吟风与压二道交往甚多,修为也高,往下随风更是满腔热血,不让他冲进去在外面也静不下来心,至于莫风,地火剑的威力也为进攻需要。   如今元阳子做了安排,甚至有些挑衅的看着凌风,凌风也只能一笑点头,挥手正要记录,却见邱明子先跳出来了,“大师兄,我们不远千里不就是为宰了那群牲口么?我刀都磨好了你不让我上?”   “这……”元阳子抢先安排,的确有意杀杀凌风的威风,但是没想到邱明子会先跳出来反对自己,不过邱明子和他师兄弟几百年,关系也近,明白邱明子有心杀敌,又一想进攻的人里面昆仑只有自己一个,到时候难免被抢了风头,想改口又不羞于之前自己一口应下,只能为难的看向凌风。   凌风却不意外,依然点点头,只道,“邱明子与我们一起进攻,可以换莫风或随风出来替他,只是他们经验不足,做不得统筹,昆仑之中,可有其他人能够在外协管一众事项?”   那边随风莫风听了这话,已经动起心思,随风戳戳莫风道,“你是女孩子,就在外面等吧,我进去对付他们。”   “那你要小心点!”之前洛阳的事情莫风心有余悸,确实不太喜欢打打杀杀,可是让随风去,又怕随风心大出事。   “没关系,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在,我跟着他们,能有什么事?”   这边两位大师兄却是没理会两小只的说话,元阳子心里也清楚,凌风领头这个位置是自家长老师父推得,主攻带队都是当然,但是叫他在外面等却也不愿意,又想想,卢胜子和官镜子之中,官镜子心性老辣,便说道,“我师弟官镜子,年纪也同你,脾气也是安安静静沉稳性子,这事给他我看没错。”   “那就劳烦官镜子道长!”      ☆、嘉众道场(68)   官镜子听罢一番推辞,意在谦虚,奈何方圆急着定计划,听到这里想也不想,“要么,你跟我师兄一起?”   吟风当时就一手盖住了眼睛,方圆道长你都没看元阳子那眼睛要瞪出来了么?按照昆仑几人的个性,就算换人这事官镜子答应,元阳子也不会答应啊。果然,方圆提议之后一时间只有沉默,谁都没敢站出来,方圆脑子没转过来,只以为是大家在犹豫,急急说道,“我师兄是最早过来做侦查的,这边上的形势他最清楚,有他辅佐官镜子道长,肯定没问题。”   凌风深吸一口气,这么一直拖着也不行,总要有个人拍板,结果还是元阳子抢先一步道,“那就麻烦方木道长了。”   内里情况不甚明了,极有可能设置了阵法陷阱,故而必须要易木山庄的人陪同,方圆心思活络,又与凌风相熟,自然接过了这个任务,也因为之前伤亡的弟子过多,故而这次只留下方木方圆是兄弟,方木帮着官镜子参加外围防守,方圆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情况未明,凌风心中也没把握,倒是元阳子笑道,“来都来了,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遭,要是旁人要打退堂鼓趁早,我们昆仑定要活捉玉潇潇!”   凌风微微一笑,只道,“此次事发,最早便是压二道散步蜀山药丸,蜀山弟子此行不为其他,只为销毁全部妖毒,为蜀山正名。内里凶险万分,贫道亦不能做出任何保证,如果各位还有后顾之忧,请尽早退出,一旦进入阵中,生死在天。”   吟风自然明白,元阳子意在鼓舞士气,凌风却像其余门派诸位考虑清楚,压二道不管是玉潇潇还是十器都不是好相与的,修为不足妄自入阵,只有死路一条。上次在轮回阵,即便乘风预先做了修改有意减轻威力,众人也险些中招,而到了玉潇潇手上,生门随时可能变成死门。   生死在天,凌风正是太负责说以说出这样一句话。   但是他一出口,旁边鲁胜天撸着袖子上前骂骂咧咧道,“大家都是来剿灭压二道的,谁会拍死?谁敢后腿,我先砍断他的腿!”   提着一柄砍刀,与修仙者平淡清和的性子不符,鲁胜天说话间横眉竖眼,暴虐之气四溢,他所在的无戒门本意是模仿无情观,结果画虎不成,修行喜欢走偏门,反倒有些不伦不类,全赖行为处事都在正途,是以归位正道,这一次讨伐集会才会参加。   凌风一笑带过,又将十器介绍一遍,除了之前洛阳城击毙的邪器、骨器、弦器,和后来流云居也曾打败过弦器,目前对方主力还余轴器两人,刃器两人,箭器一人,邪器一人。   “我们在岑瑶村,离开轮回阵时,曾经与箭器交过手,当时他只在试探,但是威力极大,”凌风看到元阳子面露不屑,便知道他是自持修为高强,继续说道,“更麻烦的是,此人善于放冷箭,稍有不慎,便会中招。”   元阳子表情变了变,似有所动,终是一句话没说。   “邪器之前在洛阳,我与邱明子真人都曾见过,能够以自身身体作为出入口直通魔界,当初还只是一些低等魔物,但是如今嘉众道场为她准备良久,极有可能出来一些高等魔族。”说到此处,凌风略一停顿,果然众人面色凝重,而他脸上却开始露出笑容道,“最好,是在邪器打开通道之前消灭他。”   元阳子和邱明子纷纷点头赞同。   “至于刃器和轴器,听说昆仑派有所接触,不知两位道长可否像大家介绍一下?”集会上昆仑掌门曾坦言,昆仑近日来也受到了压二道的骚扰,外出弟子遇袭,肚子憋得火不比蜀山小。   凌风几人被困轮回阵时,秦茧更是带人偷袭了昆仑山,伤亡惨重,所以元阳子才会满腔怒火,直到,“他们的刃器我对付过,没什么厉害!”   凌风微微一笑,元阳子足有三百年修为,足以抵抗魔将级别的人物,对付压二道的十器当然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元阳子师兄修为高强,自然是不怕,只是到了内里,只怕遭遇的不止是刃器,还望师兄细细道来,让我们有个防备。”   “刃器,其实说白了就是刀剑,上次袭击的那个,就跟他似得,提着个大刀,蛮力倒不小。”元阳子说话时将手往鲁胜天哪里一指,鲁胜天本就是个暴脾气,给他一指当即红脸翻着牛眼道,“元阳子你有种再说一遍,老子堂堂正正的无戒门弟子!”   “鲁前辈,元阳子师兄不过一时情急随便指的,说错了话您可别往心里去呀!”瞧着两人要吵起来,吟风上前一拂鲁胜天手腕,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鲁胜天在吟风身上打量着,到底哼了声,“看在吟风小师妹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   “那我谢谢鲁前辈。”吟风笑盈盈一掬手,看的鲁胜天面上露出了笑容,斜眼看了一眼元阳子。   元阳子自知理亏,咳了两声,继续道,“刃器我只见到了其中一个,个子极高,挥舞着一把大刀,魔气缠绕在上面,对抗时必须以剑气护体,否则碰着就死。”   “上次在昆仑,他也受了伤,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遇到。”元阳子话音才落,邱明子又跟着补充道 ,“上次还有个使扇子的,像是你们说的轴器,被我师父打死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十器最多还剩一半。”凌风不觉轻松了些,目前进去的人里,一共八人,引路的方圆,元阳子邱明子,他和吟风随风,还有鲁胜天和长歌门的一个小弟子玉未央,看着身形瘦削,穿着长袍,脖子上围着堆巾,背着剑囊,一路都没说话。   元阳子的修为凌风是一点都不怀疑,邱明子也不差,能跟吟风持平,但是随风修行还算浅,后面两个鲁胜天和玉未央究竟深浅几何,他心中还没底,更有一种不安始终盘旋在心中。   之前在洛阳,昆仑山即露出迹象,出现了叛徒,一直到此次聚会完毕,华素真人曾私下与昆仑掌门打探,对方尽言内部已清理完毕,却也不肯透露更多。凌风当然知道昆仑掌门维护自身门派形象不愿多说,但是叛徒是否就此清理干净?   如今在战场,众人都已准备妥当,即便他心中存疑,以为不能说出来,只是最后确认了任务安排,碧水门先行一步潜入水中,方木与官镜子分别带着队伍按着路线前行,一路拔出岗哨,解决巡逻队伍,然后守住路口,等待信号发出,便是余下八人进入嘉众道场内部。   佛家不喜杀戮,都愿意在外围防守,确认堵塞压二道的耳目之后,再找到地脉行径路线,于路口设防,防止嘉众道场内部混乱妖魔逃窜为祸人间。   本来众人都以为外围布防会简单些,没想到对方岗哨间陷阱重重,饶是方木与官镜子二人协同,也有些人不愿听从安排,擅自行动诱发陷阱,还未拔出岗哨,便已出现损失。   好在方木虽然内向,处理问题却很及时,官镜子也确如元阳子所言,性情冷静温和,遇事不慌张,出事之后大家反倒慎重了起来,能够听从两位领队的指挥。   不多时信号没出现,卢胜子却是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血,看的元阳子上前一步抓着人问道,“出了什么事?压二道他们现身了?”   “没有,遇着人放冷箭,官镜子师兄认为极有可能是你们说的箭器,出剑斩杀后,叫我把这个拿给你们看。”卢胜子手里正抓着一截银色的剑支,凌风一眼便看出正是当初在轮回阵外打断的羽箭,笑道,“正是他!”   “做的不错,哈哈,回头我给你们向师傅讨赏。”见到自家师弟立了首功,元阳子心情大好,笑着看了凌风一眼,颇有几分得意之色,凌风只装作不知道,笑而不语。   只是心里却不轻松。十器已除其六,而邪器也不会直接参加战斗,那么压二道剩余战力除了玉潇潇本人,就只剩两位刃器和一位轴器,如果这三人力量与其他十器持平,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都想得到的事情,玉潇潇会不知道?   从引诱乘风与他们合作开始在再到实验邪器,利用栾洋屡次扰乱蜀山的调查,玉潇潇绝非寻常之辈,对于准备多时的嘉众道场,又怎么会如此掉以轻心?   然而一切都支持揣测,在进入嘉众道场,见到玉潇潇以前,什么都不能确认。   卢胜子送来箭支不久,方木的队伍也发出了完成信号,凌风回头一看,果然众人都已起身,预备前行。凌风冲着吟风一点头,吟风自觉站到了队伍末端押后。   莫风也在方木的队伍里,不知现在如何,不过,既然是外围防,往后会轻松一些,而进攻的这一队,才刚刚开始征程。   凡事有终,蜀山药丸,从发现便已白头翁茎块开始,到如今众人围剿嘉众道场,终于,要完结了。      ☆、嘉众道场(69)      踏入嘉众道场,凌风终于明白为何易木山庄侦查了月余却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内部的线索。   整个嘉众道场,都布了阵法,外围是迷阵,遮蔽视线 ,而内部则是硕大的缩地阵法,不靠近则无法解除外围的迷阵,更无从谈起发现内部的缩地阵法。   方圆手痒,凌风却没有停下步子,准备直接进入内里的缩地阵法,只是忽而听到一声很轻的声响,“噗”的一声。长剑刺入软肉的声音。众人回头,竟然是吟风出剑。   吟风的剑插在玉未央后背处,正在慢慢抽出。玉未央也拔出了剑,正对着地面某处。   吟风面前是玉未央,玉未央前面是鲁胜天,鲁胜天看到眼前这幅景象几乎不敢相信,指着吟风道,“吟风师妹,你怎么杀人呐?”   “你们都感觉不到么?”吟风附身,将玉未央脖子上的堆巾扯下来,地上的尸体立刻开始变化,似融化了一般,有半透明的绿色身影向外爬,肉眼可见的从玉未央身体里爬出来个半透明的人形,上半身已经全部爬出,双手抓着地,努力的拖动着下半身。   “嗤。”吟风再次出剑,将那怪物的下半身钉在地上,也钉在玉未央的身体里。   “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奇怪。”吟风终于开口,淡淡道,“长歌门修行,最重吸纳天地清气,他们的衣服从来崇尚轻薄少,即便是外出为了礼仪穿着长袍,也绝不会专门用堆领将脖子围住。你一动,我就能察觉到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只是一点点,所以我一直在找,好在你一踏入嘉众道场,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剑,我猜这下面是启动某个阵法的机关。”   吟风说到这里,方圆立马跑过来,蹲在地上用手寸寸摸索起来,而那爬出一半的怪物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嗓音道,“不可能,融魂之术不可能显露任何妖气!你怎么可能感觉得到?”   “你为了装得更像一点,特地保留了人类的呼吸,很可惜,一呼一吸之间,体内的气体排出,即便融魂之术用的再好,也不可能保证人体还完全保留成凡人模样。”吟风摇摇头,魔界辛苦开发出融魂之术,便是让魔怪尽可能的与凡人融为一体,过程虽然漫长而痛苦,但是完成之后,外形体貌与常人无二,就连魂魄也与凡人融为一体保持原貌,所以他们这些修行人能够看见魂魄也看不到任何意外。   偏偏,吟风用的最简单最原始的法子,从空气里辨别气息,淡淡的妖气,在嘉众道场周边一直都弥漫着极淡的妖气,毕竟嘉众道场是压二道的大本营,聚集着大量妖魔,有些妖气飘散出来不足为怪,所以大部分人都忽略了。   可是吟风没有,吟风感受得到环境里充斥着的妖气,也能感觉到身旁流动着的妖气,轻微,甚至与大环境里妖气有几分相似,不多时便融为一体,但是,离她太近了。   只有他们八个人在草棚里的时候,妖气的源头就在吟风身边,吟风如何能够不怀疑?当然,她不光怀疑玉未央,同样怀疑鲁胜天,鲁胜天的脾气暴躁,甚至有些故意挑衅的意思,所以她接着安慰的由头上前摸了摸鲁胜天的手腕。   一旦接触,透过皮肤便能清晰感受到体内流动的气息,不管是真气还是妖气都无所遁形。而鲁胜天毫不在意,甚至没察觉到吟风在试探,反而顺坡下了。   那嫌疑最大的就只剩反常带起堆领的玉未央,吟风押后,故意走在最后,却能明显感觉到,玉未央在刻意放慢步子,几次甚至与她相撞。玉未央想要拖到最后,但是吟风不肯,吟风赶着他往前走。   对方抱着剑囊,没再说话,低头往前。最前面的凌风注意到嘉众道场至少布置了双重阵法时,下意识的放慢了步子,开始观察环境。   玉未央也得到了机会,取出长剑,预备着撬起开关,然后前面的人自然会被阵法拉走,他只要会过头对付吟风一个小女子即可。拔出剑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吟风的目光也在阵法之中,抬着头,神情专注得瞧着诡谲莫辨的缩地阵法。   于是放心的将视线收回,长剑向地上刺去。全神贯注,呼吸凝滞,手臂肌肉紧张,额头冒出汗液,只是最简单的一个递剑动作,他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来开启这个开关,葬送这群人。   然而,这一点点距离却又漫长的像是千山万水,肌肉紧张到难以动弹,心跳极快,脊梁发寒。玉未央咬着牙,往前一点便可成功,接着,他才注意到不对,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再挥动长剑一分一毫。跳得极快的心脏,忽然生出冰凉的感觉。   不甘心的想要回头,却发现脖颈僵硬。   准确来说,是全身僵硬,身体无一处可动弹,那长剑的尖刃,立地不过半寸,只要稍微用力便可触到,但是他再也没有这个力气。够感觉到刺破心脏的长剑已经抽离,但是身体依然动弹不得,任凭他如何挣扎,浑身都像是变成了石头,根本不听使唤,只有感觉依然清晰,冰凉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充斥四肢,长剑抽离,冰冷的感觉却还留在心口,放佛冻结了血液。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维持着意欲刺剑的姿势,僵硬的砸在地上,甚至能够看到灰尘扬起,但是动弹不得,他第一次恨辅助固定魂魄的符咒。符咒下在领子上,缠绕于脖颈,接着人体最纤细重要的部分固定了自己的原形,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脱离身体,但是此刻也阻止了他逃跑。   然后,吟风笑了,笑盈盈的弯下腰来,贴心的给他解开了堆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逃窜起来,顾不得姿势,狼狈不堪的从玉未央的身体里爬出来,尽管四肢依旧被寒气充斥行动不便,却咬着牙一口气爬出来大半。   眼看着即将脱离玉未央的肉身,吟风又是一剑刺下,稳稳地将他的下半身固定在死亡的肉身里,笑着解释起来。   难怪,难怪当初玉潇潇这样喜欢吟风。   难怪,难怪当初玉潇潇对吟风那样特别。   真是麻烦到家的女人。   那剑浑身冰冷,插在体内,寒气似乎连魂魄也冻住了,他只会觉得浑身冰冷,连牙齿都在打颤,明明现在是魂魄的状态,却依然被冻得不轻。   “你是压二道的人。”鲁胜天终于反应过来,看着他笃定的说到。   “哈哈,是又如何?这次是我大意了!不过你们也不要得意,今天,你们没人能够走出这里!”   “我认得你,剑器,浅碧。”吟风的声音十分镇定,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出来历。   方才还无所畏惧的浅碧却忽然变了脸色,面容扭曲了起来,张大了嘴似乎要喊出来,这是要提醒嘉众道场里面的人?   众人皆上前,意欲阻止,鲁胜天更是扬起了大刀,要直接砍了浅碧的头颅。只有吟风依然不慌不忙,她看着浅碧,面无表情,一手抓着无霜剑的剑柄,眨着眼睛冷冷看着浅碧。   浅碧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接被鲁胜天砍去了头颅。   鲁胜天放下大刀还在奇怪,看着吟风问道,“吟风师妹,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张嘴却没声音?”   “我将他的肺、气管、喉咙全都冻起来,给他留了一张嘴看他能说出什么来。”吟风抽回无霜剑,放回鞘中淡淡说出这句话,鲁胜天却是抖了抖,心道小师妹看着温温柔柔,动起手来,竟然这样狠!   复又道,“那你一开始杀了他不就完了么,何必……”何必废这么多力气呢?   吟风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本还想问问他可知道什么,鲁师兄手太快了。”   吟风本无意取他性命,只想着让他发不出声,而后慢慢询问嘉众道场内部事宜,没行到鲁胜天扛着大刀势不可挡的一刀斩下。   要么连着鲁胜天一起冻起来,那样按着鲁胜天的个性一定拼命挣扎连带着蜀山一起记恨上,控制不住力道还会伤了他,要么,就随了鲁胜天的意思,直接杀了浅碧。   鲁胜天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鲁莽,抓抓脑袋哼了两声,道,“吟风师妹,下次遇到这种事,你早些说。”   吟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往旁站了一步,让出位置来,鲁胜天回头,原来是凌风走到跟前,并未与他搭话,蹲下来先检查了一番浅碧的尸首,转而向方圆问话,“方圆道长,你可看出来了什么?”   鲁胜天自知理亏,闭上了嘴巴,跟着其余几人一起看向方圆,谁知方圆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有个猜想,我还说不准。”   凌风听罢点了点头,转身拿起方才浅碧丢下的长剑,递到方圆面前道,“你拿着这个试试。”   “对呀,我怎么忘了!”方圆接过长剑,喜出望外,连忙掏出朱砂细笔,在剑身画下一串符咒,居然破开了剑身的障眼法,露出漆黑盘银纹的剑身,再用这把剑对着地上慢慢挪动,果然,剑身轻颤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来客在玩扑克,吵得像赌场,头疼……   ☆、嘉众道场(70)   方圆找到了阵法机关,却没有十足把握。   既没有在图纸也有实地行走过,只有开启阵法的机关,即便是易木山庄也没有把握直接破除阵法。一时之间十分为难的看向凌风。   凌风只道,“方道长尽管动手。”   能够布置在阵法外围的机关,无非就是开启二重阵法,如今他们位于阵法边缘,只能确认此阵运用缩地之术,内部范围极广,至于是迷阵还是杀阵,却因为内里浓厚的妖气而无法判断,如今能做的,唯有阻止情况继续恶化。   方圆得令,不作他想,直接破坏了开启法阵的机关。通常情况下,如果法阵有机关控制可以变换,那么二重一定是更为危险诡异的,但是此次方圆刚一破坏机关,嘉众道场内部立刻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看着风沙漫天一片迷蒙的嘉众道场,众人下意识眯起了眼睛,随风却忽然叫了一声,“大师兄那边有人!”   凌风本来走在最前身后跟着随风,被方圆叫过来讨论机关的问题,吟风本就押后,如今随风反倒站在最前端,不知看到什么了转身就要迈入风沙之中。吟风担忧再出现轮回阵之中桃花障眼的情况,急忙上前叫住随风,还好,随风听到吟风的声音乖乖收回步子,在原地等待。   嘉众道场里不光有风沙,更多的是浓厚到几乎化成实体的怨毒之气,连带着森森寒气叫一种修行多年全都不自觉得放慢了脚步。   如今风沙渐息,周遭浓厚的怨毒阴纠缠着煞气呈现出灰蒙蒙的一团瘴气,丈外便再也看不到,吟风也只勉强看到随风的身形。吟风担忧随风,加上卧底的浅碧已经被除,不禁面带担忧的看着凌风,凌风低声说道,“你先过去看看吧。”   随风虽然听话没再继续往前追,但是身形却慢慢矮了下去,很慢的缩短了一截,吟风不知是怎么回事,等走进了才发现是随风蹲了下来,地上模模糊糊两个印子,要看清只有蹲下来。   “二师姐,你怎么过来了?”随风发现吟风站在身后还挺吃惊。   “你蹲下来看什么呢?”吟风无力回答问题,倒是好奇,随风看到什么。   “鬼脚印。”随风伸出手,指着地上的痕迹道,“方才我不是看到了人影嘛,追了几步没追了,但是地上有刚才那个人影的脚印,喏,还是一串。”   说话间一群人都围了过来,加上风沙异停后瘴气流动放缓,视野又清晰了点,大家都能看到地上模糊一行脚印。元阳子也蹲了下来,和随风一起看着。   吟风低头只见那脚印比常人的细小,脚趾分散,比起人类倒像是长又一类的人形兽,却听随风喃喃道,“好奇怪啊。”   随风这句话说完,众人皆将目光凝聚在随风身上,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却都不能判定,随风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众人都屏息凝神,生怕打搅了他。   良久,随风终于抬起头来,却是下意识地找到吟风,看着她才开口说道,“师姐,我发现这鬼迈着八字步。”   “嗯,还是外八字。”凌风十分配合的补充了一句。   “噗……你们两个,正经点!”吟风给逗得憋不住笑,又告诫自己这里是处处暗藏杀机的嘉众道场,到底压下笑意,厉声警告了两人,自己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脚印。   还别说,真是外八字。   等吟风将视线从脚印上挪开,发现不止是自己,鲁胜天和元阳子邱明子方圆全都盯着那脚印看,一边看一边笑,估计这都要归功凌风那句外八字。   凌风看完了已经抬头,凝神看着脚印延伸向了瘴气深处,再往里却是再也看不出什么。   “师兄,这里瘴气太过浓厚,仅凭目力,恐怕所查有限。”   “岂止是目力,这瘴气本是阴气寒气怨气纠结成团,更可能自带毒性,要不是不把瘴气驱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除非你们想跟着那鬼脚印走!”   跟着鬼脚印极有可能走向早已准备好的陷阱,但是不跟着走就只有驱散这些瘴气。   吟风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麻烦事,不知你们可有个感觉,从我们进入嘉众道场时,瘴气已经越来越浓。”   虽然极为缓慢,但是确是事实,从一开始浅碧假装成玉未央时,阵法里的瘴气还没有到遮蔽双眼的程度,隐约可见宽敞的场地周遭树木茂盛,而如今只有一片深浅不一的灰色瘴气。   凌风和元阳子点点头,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阵法里的瘴气在变化,也就是说,压二道就在其中,在源源不断地制造者瘴气。   “这个……”方圆似乎想要说什么,凌风却拉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扯,原本方圆战立得地方猛然划过一道虚影,在方圆腰间的距离拦腰划过!   众人一看纷纷拿出武器,只是那人似乎试探一般,隐身在浓厚的瘴气之中,总是在人不经意时出招,也不现出身形,只是拿着一闪而过的兵器频频骚扰,凌风和吟风持剑预备,那人偏又不来招惹,最喜欢挑着方圆和鲁胜天两人。   方圆性子冷静还好,鲁胜天暴跳如雷恨不得直接追入瘴气里,又碍于瘴气深厚极有可能带毒。   这边凌风冲吟风一点头,意在等那人在此靠近时,叫吟风抓住时机直接整片区域都用无霜剑封住。   无霜剑出鞘,剑气已经融入瘴气,显得周遭视野要比其他人开阔些,吟风却是闭上了眼睛,感觉无霜剑剑气范围内的点滴变化。   终于,剑气簇动,有人闯到周围要出手,吟风握紧无霜剑已经准备就绪,却忽然感觉更强大的一股力量破开了无霜剑的剑气。不是融入,是破开。   吟风寻着望过去,竟然元阳子出剑,一道烈火炎墙直接将浓厚的瘴气撕裂开了一个口子,炽热的火焰灼灼燃烧,哔啵作响,那些瘴气竟然被悉数燃尽,露出细瘦的中年。   中年黑衣黑鞋,还有圆溜溜黑到反光的一双眼睛,手里抱着和身体差不多高的棍子,棍子不过小臂粗细,偏那人两手两脚都贴着棍子,像是挂在柱子上又像是把棍子抱在怀里。   瘴气散去,这人也不慌,裂开嘴来,露出一个参差不齐的黄牙,竟然冲着他们嘿嘿一笑,手臂快速地从棍子上头一拨,棍子竟然分出杈来,又是一截棍子戳到元阳子眼前,元阳子大怒,挥剑去斩,没下到斩下来一截,余下的半截竟然自己恢复到了原本长短,划着圈儿横着打过来。   元阳子竖剑抵挡,“嘭”的一声竟然磕得元阳子后退两步才站稳。那人也不等元阳子站稳,一脚踏开,身体一旋竟然又躲进瘴气里。元阳子好不容易抓住这人身形,如何甘心就此罢休?立刻提剑追上,后面的邱明子叫了一声师兄,紧跟着往瘴气里走。   凌风一看,立刻回头问向方圆,“你有什么办法清除这些瘴气?”   方圆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个小葫芦道,“这是我师祖炼制的紫金葫芦,能收一切阴沉怨念瘴气。”一边说一边拔开来葫芦塞,果然是慢慢把浓厚的瘴气收了进去。   鲁胜天看直了眼睛,走过去直夸,“果然是尤正大师的宝贝,厉害,厉害!”   凌风却是轻松不起来,紫金葫芦是能收这些瘴气,但是速度却不快,加上阵法内部本来就在不断产生新的瘴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彻底除去这些瘴气。   “按照元阳子和邱明子两人的修为,对付最后这只轴器,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凌风也看出来吟风的担忧,试着安慰道,“等到时候瘴气散去,我们便可以互相支援。”   “师兄,最后的这个轴器,是穿着鞋的。”而方才他们看到的那鬼脚印,却有清晰地五趾。   凌风低下头,地上是黄土地面,并且十分干燥,表面有一层浮尘,脚踏实地极易留下脚印,可是方才那一排脚印却是暗黑色的,似乎是沾染了什么液体顺着脚踝落下才有的脚印。   如此想着不觉向那边看去,却不觉呀然一惊。   凌风这声惊动了其余几人,纷纷看过去,竟然看到那些胶印通向的地方有一条黑乎乎的道路,颜色与地上的脚印十分接近,随着瘴气消散,逐渐显露出来,那条道路,竟然是黑色脚印积聚而成。   “这……我们快过去看看!”   “哎?那不管元阳子他们了?”方圆还记得,方才元阳子追着轴器离开的是反方向。   凌风四处望了望,瘴气几乎除尽,换股周遭能够清楚看到宽阔的道场,地上杂草丛生,周围草木青青,甚至隐约能够看到外围的塔哨和偶尔出现的防守队伍与巡逻队交战,却丝毫找不到元阳子与轴器的踪迹。   嘉众道场内部可谓一马平川,放眼望去除了黄泥地就是青石板铺出来的小道和中央圆台,圆台四周摆着四大凶兽的石像,越过圆台便是道场外围的草木。   就是这样一眼看到底的道场,玉潇潇先后布置了两重阵法,层层防卫;   就是这样一眼看到底的道场,元阳子和邱明子在他们眼前追着轴器离开再无踪迹。      ☆、嘉众道场(71)      “事到如今,只有相信他们了。”凌风收回目光,看着众人道,“如今我们踏入嘉众道场,意外频出,大家各自小心,莫要轻易离开队伍。”   吟风和随风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凌风身边,方圆又是中规中矩的性子,这话,是说给鲁胜天听得。鲁胜天光顾着点头,半天才说,“那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一行人朝着黑色的脚印走过去,凌风却伸手叫众人停下,原来那光脚的脚印旁边,还有一道,穿着靴子的足迹,因为地上本是浮沉,所以格外清晰,在半道上追上了黑色脚印,然后黑色的脚印凌乱拖曳,在地上留下斜长的黑色印记,而后又恢复正常的步子,走入那条脚印汇聚的小路里。   凌风蹲了下来,竟然伸出手,按在黑色的印记上,试探片刻眉头皱得更深,抬头看了吟风一眼,招手道,“方道长,吟风,你们也过来看看。”   吟风走进,忽然觉得这脚印颜色似乎变淡了一些,蹲下来却又立刻将头一抬,下意识地放开了和这脚印的距离。方圆看着吟风还觉得奇怪,低头细看,却也不敢相信得再次伸过去,微微发颤的手指触摸到脚印边缘,森冷的阴气粘附着指尖皮肤窜入骨骼一路爬上后背,反应过来急速的收回手下意识蹬腿往后退,竟然一下跌坐在地上。   “方道长你看到什么了?”鲁胜天被两个人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越过方圆也走到了前面,吟风却是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地看着凌风。   “这脚印怎么越来越淡?”随风也在边上看着,觉得不对劲也没敢上手,而是直接发问。   “因为这本就是凝华成固态的瘴气……”吟风面色极差,要产生如此浓厚的瘴气,需要多少被残害的人,多少扭曲的魂魄?   “不,不止,这里面不仅有常人时候的怨念,也有……也有被折磨到不成形的妖魔魂魄……”方圆胸脯起起伏伏,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连呼吸都十分费力。   “啪,啪,啪啪!”铿锵有力的掌声传来,众人回头,竟然有一人慢慢走过来,体态修长,臻首娥眉面容艳丽,一边鼓掌一边夸奖道,“不愧是尤正大师的得意弟子!”   “秦茧!你怎么在这里?”旁人不清楚,方圆却是再熟悉不过,直呼那人姓名。秦茧本是凯盛的副手,修为犹在朱彦以上,当初架空尤正的权势,便是她的手臂。   “呵,我是压二道的人,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秦茧依然是笑,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看到蜀山三人略一停顿,再开口便道,“蜀山的几位也好久不见,上次的轮回阵可还喜欢?可惜你们那小弟子乘风太不知趣,否则凌风道长可以在里面娶妻生子与心爱之人白头到老,幸福美满;吟风姑娘也能用脱轮回一劳永逸;随风道长再也不用担心饥荒成灾。”   秦茧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又道,“真是太可惜了,那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我们可不是来听你叽叽歪歪的,叫你们玉潇潇出来。”鲁胜天看着秦茧扭捏姿态故作娇羞,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来就是想抄家伙干掉大魔头,却先被恶心了一把,既然你先出来那就先砍你吧。   如是想着当下挥起大刀朝秦茧头上砍去,秦茧笑归笑,确是体态玲珑扭腰躲开,闪身之际还不忘抽出腰间软鞭,“唰”的一下朝方圆攻过去。   易木山庄虽然主修阵法,但是武功也不差,方圆取出一直别在腰间的判官笔来,轻轻一拨竟然将那鞭子切下来一截。   秦茧冷笑,继续出鞭,以一对二竟然不落丝毫下风,那软鞭也如活的一般,断掉一截又立刻长回原来的长度,依然是如蛇吐丝紧紧追着方圆,间或阻拦一下鲁胜天的攻击。   “大师兄,我过去帮忙!”随风解下剑来就要往上冲,还是那头鲁胜天得空扭头吼了一句,“这人交给我了,你们继续往前走,快去!别都来凑热闹!”   吟风看着三人对战的地方默然不语,随风却是被吼得一愣,还是吟风回过神来发话,“走吧,前面有的是天雷出鞘的时候。”   “师姐,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秦茧的脚印,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秦茧自然穿着靴子,踩出来的脚印大小形状却与方才鬼脚印边上的一模一样。   “师姐,这你也能看出来?”秦茧出来可没多长时间,还一直都在走。   “走吧。”吟风还在想着事,没有细说。   十器只剩最后一只不能主动进攻的邪器,秦茧都出来,那么对方只剩玉潇潇,可是玉潇潇的本事她领教过,能在蜀山掌门和一众长老的眼皮下掳走吟风。   玉潇潇到底是何来头?又有多高的修为?   十器接连战死,玉潇潇却连面都没露,她是根本不在乎十器的生死,还是自信只要一人便能对付他们全部?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眼前脚印汇成的小道已经变成了浅灰色,肉眼可见深色的地面上冒出浅灰色的烟气,逐渐消散在空中。如今没了易木山庄的紫金葫芦,凌风从怀中掏出临行长老准备的净玉瓶儿,一路走一路收集那些飘散开来的瘴气,眼睛盯着道路尽头不发一言。   很奇怪,地是黄泥地,脚印杂乱,但是十分清晰,即便瘴气逐渐升华,地上的小路却依然显眼,可是到了尽头,却似断头一般,凭空没了踪迹,只留下空荡荡的黄土地。   等一行人走进才发现,尽头是个深坑。   四壁陡峭,所以远远看着似道路断了一般。那道路延伸到坑边,便是几乎垂直的泥坑,四壁上还有不少杂乱的划痕,似乎那些鬼影全部都落下了这处泥坑。   泥坑形似漏斗,四周不少深色划痕也如方才的脚印一样,逐渐挥散称深灰色的瘴气,逐渐飘出,但是这些气体却统一朝着漏斗中央飘过去。   漏斗的中央的瘴气聚集成一个球体,清晰可见瘴气在中间汇聚,扭曲纠结,团城一个漆黑的圆球。   圆球边上还有人,坐着的玉潇潇,垂着手,手里拿着一朵鲜红的玫瑰。   他们注意到了玉潇潇,玉潇潇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了,抬起头,一扬唇,竟然朝他们笑了起来。   玉潇潇生的很美,皮肤雪白,唇如涂朱,眉眼修长,笑起来更如玫瑰般明艳灿烂,夺人目光,几乎让人忘记她身边就是那瘴气凝结的圆球,就是不知残杀了多少人性命奴役了多少妖魔的瘴气结团。   “那里,应该就是最后剩下的邪器了。”凌风开口十分沉重,双眼紧紧盯着漆黑的圆球。   “吸取如此多的力量,以至于一时无法容纳,玉潇潇这次要一定是准备魔界高等的妖魔。”吟风终于明白,难怪之前玉潇潇一直没有露面,原来她在准备邪器,自然不能离开。   “你果然很聪明。”听到两个人的分析,玉潇潇脸上笑容更甚,甚至露出整齐的一排贝齿,看似满心欢喜的夸奖。玉潇潇从椅子上站起来,悠悠说到,“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呐,虽然不能出去迎接,我却是一直在等你们过来。”   玉潇潇凌空踏步,竟然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三人同时拔剑,酝酿起来。不光三人的长剑缠绕着剑气,玉潇潇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一时间气氛紧张,似乎连天空都阴暗了两分。   “不要紧张,”玉潇潇摇摇头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出手,不过是片刻时间。”   泥坑长有十丈余,玉潇潇慢慢地走着,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到他们跟前,只是三人皆凝神屏息,早已恭候多时。   天色越来月暗,玉潇潇抬头看了一眼,竟然有乌云在嘉众道场上空聚集,终于,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冷哼一声加大了前进的步伐。   飘来的乌云当然不是凑巧,而是随风已经在准备天雷剑,那瘴气凝结的圆球,表面瘴气涌动不止,离得这么远依然能感觉到从中迸发出来的阴寒森意,随风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渍几乎打湿衣衫,薄衫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却没有心情抱怨,眼前是不断凝聚的瘴气团,等瘴气团消失,可能就是邪器打开的魔界通道,还有不断逼近的压二道主人。   “随风,你专心去对付邪器。”凌风没张嘴,但是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到随风耳朵里。   随风心中一慌,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凌风,凌风也看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玉潇潇不好对付,凌风知道,凌风更知道,玉潇潇意在吟风,不管是是直接从蜀山上掳人,还是如今一路走到跟前,两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的,都是吟风。   他不知道原因,但是他一定要护住吟风,何况天雷本就是妖魔克星,如今之计,让随风去对付邪器是最好的选择,而他,则是拔剑上前,正对着玉潇潇。   玉潇潇走到他跟前,依然是冷面,嘲笑道,“你的敌人可不是我,不回头看一眼么?      ☆、嘉众道场(72)      “你的敌人可不是我,不回头看一眼么?”   玉潇潇这样说,凌风也没有回头,但是却清晰地感觉到,无霜剑动了,带着刺骨的寒意挥动起来,磕上另一把剑,火焰挟着冰块噗嗤噗嗤的飞溅。   不是霜花,而是冰块。   吟风直接动了真格,不去计算对方什么样的姿势多少力道,直接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去对付,凌风心中生出不安来,来人不简单,且熟悉。   但是凌风依然没有回头,因为他面前是玉潇潇。   冷面掐花,人比花娇的玉潇潇。   他看着玉潇潇,满面戒备,全身肌肉绷紧,落棠横斜,随时都要出击。   玉潇潇却依然是冷冷淡淡的模样,看着他,朱唇轻启,柔声道,“你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过我要告诉你,你不回头,吟风可挡不住他。”   灼热的气息穿透衣衫,撩着脊背,背后的气温已经飙升到皮肤自觉挥发汗液,凌风也不觉斜过眼睛,将注意力放到了背后的吟风身上,这一回头却立刻被惊讶地失去了分寸。   朝着吟风进攻的竟然是元阳子!   长剑被包裹在赤黄色火焰里,招招狠毒得朝吟风进攻,对准了要害,似乎想要吟风立刻毙命,嘴上还不住的叫骂着什么。   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凌风忽然知道为何刚才有那样的不安感,无霜剑直接被砸碎了冰块,和火焰一起四溅,自己却什么都没听到,即便吟风交战中没有说话,冰火飞溅炸裂,也不可能毫无是声息。   吟风刻意将声音隔绝了,连带着交战的周边一起控制在无霜剑的剑气内,就能将声音也收拢在剑气之中。面对比自己修为高强的元阳子,竟然还可以分心去收拢声音!   凌风心急,却又在明白吟风心意的时候冷静下来。吟风如此,将声音隔绝,无非是不想打扰他,让他专心对付玉潇潇。   可是玉潇潇依然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凌风疑惑的表情道,“放心,我玉潇潇乃压二道主人,即便是在魔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犯不着做偷袭这种下三滥的事。”   “你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散布蜀山药丸欺骗普通百姓,将他们变成妖怪,再利用他们喂养邪器,又算得上是什么?”   “代价。”玉潇潇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面带嘲讽的回道,“蜀山药丸是谁研发的,想必你也不需要我提醒,至于功效,虽说是诱发常人内心的欲望,但是帮助他们完成心愿也是真的。一颗药丸包治百病,更能达成心愿,还是要多少有多少,你说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蜀山药丸一颗两颗的用量根本不足以让任何成妖堕魔,是他们贪得无厌,以为凭借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不费力气达成心愿,食髓知味,大量服用,最后的下场,都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玉潇潇冷笑一声,复又看着凌风道,“人如果愚蠢,谁都救不了。”   “也许你说的没错,”凌风也笑了,没有继续和玉潇潇抬杠,而是看着坑底的圆球冷冷说道,“只不过,蜀山药丸带着蜀山两个字,我们就有义务彻查,是妖毒自然要销毁,即便那些人已经没办法,至少可以避免更多的人被毒害。”   “就算你们这一次阻止了压二道散发的蜀山药丸,下次我随便弄个昆仑药丸,易木药丸,正门药丸,只要我说是包治百病的灵药,依然有大把的人上当,你们何必废这个力气?”玉潇潇瞧着凌风,笑着继续说道,“再者说,便是你们消除了蜀山药丸又如何?你救得了他们么?救得了这一次,能救第二次么?”   “即便不散发药丸,你们也会继续作恶,但是不论何时,不论有多少次,只要你们露面,只要你们继续为祸人间,天下正道都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与你们抗争到底,莫要说是不正门压二道,就算你们换了皮变压三道压四道也是一样,不必浪费口舌了,动手吧。”凌风心中担忧吟风,只盼能速战速决,快些过去帮她。   元阳子的修为高出吟风太多了,如今背后的打斗声已经传了过来,显然是吟风无力维持,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只是最大的威胁始终都是玉潇潇,玉潇潇的法力,更在元阳子以上,玉潇潇在他面前,他就不能转身去对付元阳子。   “啧……”玉潇潇砸砸嘴,抬手擦了一下脸颊,玫瑰花挡在脸上显得十分美艳,凌风再次紧张起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紧了玉潇潇的双手。   却见玉潇潇放下手,叹了口气,悠悠道,“果然,冥顽不灵,”玉潇潇眨眼,幽深的黑色眸子正对着凌风,冷声道,“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点头,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保你平安。”   凌风抿紧了嘴唇,面露不屑。   “也可以保吟风平安。”   凌风再不等待,攻了过去。   吟风在一边苦力支撑,他的时间并不多,玉潇潇如此悠闲,一是邪器打开还需要时间,二就是相信吟风对付不了元阳子,时间越拖对她越是有利。做出这样的判断凌风几乎立刻就举剑攻了过去。   玉潇潇并不意外,看到挥舞过来的落棠,只是伸出手,手里还拿着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玫瑰花被玉潇潇丢了出来,撞上落棠的剑锋,立刻被剑刃割碎,花瓣飘散花萼追地,飘飘洒洒扬起一片花雨。   玉潇潇站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看着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玫瑰花飘零细碎,硬要说,随风倒是从中看出了几许冷冰冰的笑意。   握在手中的花朵如此,十器,不也如此?   该放手时便丢出来,没有一点惋惜,没有任何留恋,甚至欣赏他们飘零死亡的姿态。   可怕!   凌风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也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落棠疾攻,玉潇潇一退再退。   她手上没有兵器,最初,也只有一朵玫瑰花,等玫瑰花被丢出去,她手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全凭身形闪过落棠的攻击。   玉潇潇的身形,灵活到了近乎诡异的程度。一剑刺向腰间,全身弯曲,腰肢后拧,恰恰避开剑锋;一剑刺向咽喉,上半身向后一仰,如腰肢折断,整个胸腹头颅都仰下去平行于地面;一剑扫过下盘,玉潇潇提腿转身,将将避开。   每次都极为恰巧的擦着剑锋避开,那就是不是恰巧。   玉潇潇本就不是人类,身形比常人灵活许多倒也正常,可是她不出招,一只在躲。   躲躲闪闪,一直撞到吟风身上。   然后转身,拉着吟风过来,从元阳子的长剑下面拉过来,拉倒凌风的落棠前。   吟风满面惊恐,似乎还没回神,看到落棠,看到凌风,却是笑了起来,似乎安心一般,也不管落棠还在她面前两寸。   落棠不会伤她。   凌风说过,吟风相信。   果然见到吟风,凌风立刻收回了落棠,像旁边一格,挡住了元阳子的剑。   元阳子大怒,喊道,“凌风,你在做什么!居然护着玉潇潇!”   “你在做什么!”凌风更为愤怒,“为何要对吟风下手!”   “胡说八道!”元阳子双目一片血红,暴怒吼话时脖颈上青筋毕显,早已怒不自制,指着吟风道,“这明明是玉潇潇,身上还带着我师弟的血!”   凌风闻言看过去,吟风身上果真有血,在肩胛上,腰腹处,带着火焰灼烧的焦痕,明显是方才交战时受的伤。   “大师兄,元阳子现在根本听不进去,认定了我是玉潇潇,你快制住他。”吟风挣了挣,玉潇潇也不坚持,直接松开了她,吟风险些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你听,她都承认了自己是玉潇潇,凌风你快让开,不然别怪我不给你们蜀山面子!”也不知道吟风说的话在元阳子听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说话间再次举起了长剑,火焰更盛,耀眼的火光闪得凌风几乎睁不开眼睛。   凌风反倒不再愤怒,之前在轮回阵中,他曾见识过魔魅的力量,如今元阳子这般作为,坚持取吟风性命,想必也是被迷惑了神智,极有可能看到了邱明子被杀,盛怒之下更加难以保持神智,手中持剑一心要杀死吟风。   交手不过片刻,凌风便明白过来,因为盛怒,元阳子不辨真假不知好坏,出剑也是随意之至,尽管剑气旺盛满是煞气,威力十足,却毫无章法,似一个初入门的学徒,简单粗暴的挥舞着长剑,一心杀戮。   凌风回头看一眼,吟风以剑支地,正在狠狠地喘气,玉潇潇向后退了几步,离她足有六尺。迅速回头,看着略显单薄的落棠剑,幽幽叹气。   修行者最忌,同门相残,昆仑和蜀山虽然各自为政,但同为正道领袖,诸多事宜携手共商,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撕破脸皮。只是如今元阳子神智昏聩,他唯有动手阻止。   扬剑,正对着元阳子。   “元阳子师兄,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   ☆、嘉众道场(73)   “元阳子师兄,得罪了。”   避无可避,只得交战。那厢元阳子红着眼睛,力道极重,却是心智迷失,力不从心手忙脚乱的胡乱挥舞着,凌风不想伤他太重,处处躲闪,反而惹得元阳子更加愤怒,接连加重力道。   两剑相交,“乒乓”作响,更有令人牙酸的金属交错声。   吟风听着这些声音,警惕得回头看向玉潇潇。元阳子进到嘉众道场时还一切正常,追着轴器离开,最后回来时却已疯狂,邱明子也不见踪影,话语中大有邱明子被杀的线索,但是却将自己当做玉潇潇,上手便是往死里砍。   原因只能说是玉潇潇。   玉潇潇就站在眼前,接触到吟风的目光,显然也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勾着唇角,微微笑着,看向吟风,闲闲站着,也不说话。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吟风深深吸气,忍着脊背火辣辣的疼痛感,依然是定定看着玉潇潇。   玉潇潇扭头,在地上扫来扫去,目光终于又落到那些玫瑰花瓣上,长长的叹息,面上甚至带着一种哀怨、自怜的神色,带着这种神色,一边拢着袖口一边看向吟风,吟风双目冷冽,面无表情,玉潇潇又叹了口气,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道,“你骗了我一次,自然是要还给你。”   初次将吟风掳道流云居时,无霜剑将玉潇潇注入吟风体内的毒素都冻结了起来,吟风所受的影响有限,但是吟风依旧装作被控制的模样,借此摸清了压二道的内部。十器,秦茧,流云居,通通暴露在她面前。   这个仇,玉潇潇一直记得。今天故技重施,派轴器引走其他人,回头再来对吟风出手,吟风对压二道的人绝不会留情,但如果是对付起自己人呢?尽管对方不是蜀山派,却也是自诩正派的昆仑。   “别露出这样一幅生气的表情,你离开流云居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没做。”玉潇潇摊开手,反而做出可惜的样子。   吟风握紧了无霜剑,注意力却在身后凌风那边。   剑气交战,罡风扬起一片尘土,依着元阳子现在的状态,凌风要想赢他很容易,但是,想在不伤他的情况下赢,几乎不可能。   吟风甚至能够感觉到,凌风在继续力量,落棠隐隐发出低吼,仿佛积蓄多时的力量无处发泄,剑气纠缠于剑身上,就连细密的流水纹也开始躁动不已。   “锵”得一声,两剑再次相交,响声并不大,但是紧接着却出现接连不断的“嗑嚓”轻响,似乎有什么碎了,就连玉潇潇也变了脸色,笑容退去,双眉皱起,嘴唇抿紧露出不悦的神色。   吟风回头,看到点点流星。   细碎的火球迸裂开来,四处花落,宛如流星。   流星坠落的地方便是元阳子身前,落棠已经收回,凌风持剑站在元阳子面前,而元阳子似乎终于发现自己的佩剑竟然在威力全开的时候被人毁去。   手里还握着残余的剑柄,却已经没了当初的威力和重量,元阳子低头看着,木然得摇着头,而后忽然爆喝一声,张开双臂朝凌风扑过去。   凌风冷目,对着元阳子再次挥动起落棠,玉潇潇脸上露出了冷笑。   然而落棠触到元阳子,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只是让元阳子如被绑缚一般坠落余地,荡起灰尘来。凌风走到他跟前,伸手将元阳子的经脉一一封住,眼睛却已经转到玉潇潇这里。   玉潇潇已经笑不出来了,曲起的右手青筋暴涨,皮肤从雪白变为青灰色,细细密密的爬出角质鳞片,指甲化为锋利的尖爪,对着凌风挥动,凌风祭出落棠剑。玉潇潇竟然徒手抓住了落棠剑往跟前一扯,凌风也许是太过惊讶也许是速度跟不上,竟然没有反映过来被她扯得步伐不稳向前扑倒。   还未扑倒在地又被玉潇潇一脚踹出,滚在地上,一路烟尘滚滚。   玉潇潇踢走凌风时,落地的左脚脚踝处已经爬上了一层薄冰,等她右脚放下,立刻被冰霜覆盖。无霜剑!玉潇潇愤愤回头,吟风正将插在地上的无霜剑拔起,意欲进攻。   “雕虫小技!”玉潇潇冷笑,硬生生将右脚抬起,也不去管依然留在冰霜里的鞋袜,雪白的足踝片刻间也化作手掌那样的鳞片利爪,踩在地上咯吱作响,将平滑的冰面刻出深深地裂痕。   左脚的冰冻已经裹上了厚厚一层,寒冰甚至顺着她的身体一路向上爬,就连脖颈右手也覆盖上了雪白的冰霜。然而玉潇潇抬起手狠狠一握,结块的冰冻便碎裂开来,从手上掉下去,等到右手解放,玉潇潇没有用任何法术,而是徒手将身上的冰块扒下来。   “你们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任由十器被杀么?”玉潇潇一只腿还好好穿着鞋袜,另外一只却是利爪模样抓在冰上,走过来的姿态却依然优雅,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已经完全变样的右爪伸到吟风面前,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也开始慢慢爬上鳞片。“哼,因为我一个人就够了,他们还差得太远!”   吟风见她将爪子递过来,便直刺掌心,玉潇潇冷笑,也不逃避,也学着抓住落棠的模样直接抓住无霜剑。天色越来越暗,玉潇潇被落棠剑气割出来的血色伤口在青灰色鳞片中狰狞恐怖。   无霜剑剑身冒着白烟,玉潇潇忽然抽回右手,用左手狠狠一抓,吟风下意识抬手去挡,结果个胳膊上衣衫被抓烂,三条血痕深可见骨。   此时凌风持剑从后方攻来,玉潇潇却是看也不看,翻身左手凝起法力朝着他又是一爪子,打在落棠剑上,“当”的一声,落棠剑身竟然出现了三道豁口。   “垂死挣扎,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加入压二道,成为我的部下,十器的位置还空着,我不会亏待你们,要还是不知好歹,我现在就把你们也送给邪器当养料。”   黯淡天光下,玉潇潇依然站着,吟风却因为肩膀上承受的力道歪着身子,用无霜剑支地才没有摔倒,后面的凌风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落棠上出了缺口,他也被打的踉跄后退。   一时间三人之中,反倒是玉潇潇最为悠闲。   “我绝不会成为你那样的人,死也不会。”吟风依然没有站直,却翻着眼睛瞪向玉潇潇。   玉潇潇被吟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盯着,却依然在笑,笑容里甚至有几分赞赏,“不错,有骨气。”   玉潇潇一面夸奖着他,一面举起了右爪,方才抓住无霜剑的右爪。玉潇潇以为无霜剑的威力再大大不过落棠,连落棠都只能破开鳞片给她留下两道猫抓一般的血痕,无霜剑又能怎样?这才大意上手去抓,但是她忘了,无霜剑时自带寒气的。在她抓上时分,冒出的白烟是极低温的寒气,瞬间将周遭空气里的水分冻起来的寒气,这些寒气透过利爪透过鳞片直刺筋骨,甚至顺着凌风破开鳞片的血痕侵入血脉,一时间右手动弹不得,她只能立刻抽回,下意识的挥出左爪攻击吟风,吟风依然不打算放弃无霜剑,只是扛不住左爪的力道整个人被打偏这才挪动无霜剑支撑起身体。   如今玉潇潇有了准备,自然不会蠢到再去徒手抓无霜剑身,但是她只要将魔力凝聚在手掌之中,积压成能量极高的气团,朝着吟风派过去即可,吟风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承受这些。   利爪中带着紫黑色的气团,吟风下意识的要避开,谁知那气团就在会在擦过自己身体的时候炸裂开来。吟风举剑,她确定自己没有碰到气团,但是气团依然在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炸裂开来,吟风只得匆忙御剑,用剑气展开一道屏障,尽量减少气团炸裂的冲击,却还是无法承受力道狠狠摔在地上。   脏腑似乎被狠狠挤压,吟风只觉得一时无法呼吸,等到片刻之后终于透出一口气,却发现口中腥甜温热,用手一擦,竟然流出鲜血来,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稍微一动,五脏六腑都如烈火灼烧般疼痛。   玉潇潇一击得逞,转身对付凌风。   玉潇潇转过身,却发现,天地一白。   从天空中,落下一道惊雷,不偏不倚,正对着泥坑中间,最后的邪器。   电光雪亮,照得玉潇潇面颊惨白。   电光之后便是响雷,仿佛天空撕裂般的响雷由近及远,轰隆隆的响了许久。泥坑中冒出几缕白烟,玉潇潇往前走了几步,甚至能够闻到焦糊的味道。   一道惊雷,仿佛贯穿了嘉众道场所有的屏障,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原本参与的瘴气在雷电之后迅速散去,山谷之中吹来阵阵清风,夹杂着草木清香。   是随风的天雷,终于赶上了。   吟风不觉松了口气,抬头看凌风,凌风的脸上甚至已经出现了笑容,而站在最前端的玉潇潇却终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着两人,举起已经完全化成利爪的右手,鳞片消退,逐渐露出肉色,而裸露的右脚也变回常人足踝的磨样,站在风中,方才被扯碎的裙摆像是破布在风中飘荡。   玉潇潇喉头滚动,终于张开了嘴。      ☆、嘉众道场(74)   玉潇潇张开嘴,然后笑了起来。   洁白的牙齿露出来,笑得十分开怀。   “你们以为,我等待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以为这里的邪器还跟洛阳城里一样,是半成品?”玉潇潇笑完张开双手,得意洋洋得看着两人,嬉笑道,“一道雷电算什么?”   凌风走过来,看了吟风一眼,再次将目光放回玉潇潇身上,紧握着落棠,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玉潇潇忽然警惕起来,用余光寻找着随风的下落。   然后一览无余的场地上,随风却消失了,黄泥地扬起灰尘,吟风倒地挣扎,还有落棠卷土重来,还有地上那些不知生死的人,就连空气中的水分变得湿润也清晰可见,可是唯独没了那个小弟子。   修为不及凌风和吟风,却有着一把妖魔克星的天雷剑。   玉潇潇烦躁得在凌风冲过来以前就将压缩成团的魔力砸过去,即便避开来没有砸到身上,炸裂开来的余波也够他们受的。但是玉潇潇却也不轻松,又是一道天雷落下。   玉潇潇看着泥坑中,方才还聚集的瘴气已经彻底被击碎,泥坑之中只有独自站立的黑衣人影,最后的邪器。接连两道天雷下来,邪器身上的黑色似乎被雷电击落,在身下汇聚成一团,然后慢慢铺展开来,颜色变浅,逐渐稀疏布满整个泥坑,细细看去,竟然是不断蠕动的甲虫成片的往外爬。   这些甲虫是魔界最低等产物,用来铺路罢了,但是如今邪器还未打开就爬出这些东西,也就是说邪器已经被破坏。   玉潇潇回头,看着匍匐于地的吟风,也看着挣扎爬过来的凌风,冷笑一声,上前抓住吟风的后颈,拖到泥坑边缘,正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甲虫,喊话道,“你最好停手,乖乖地出来,我饶你师姐一命。”   吟风四肢无力,整个人被衣服拽着拎在玉潇潇手中,口中血液垂落,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甲虫见血纷纷聚集,竟然在地面形成了两个虫包。吟风瞧着那蠕动的虫包心生厌恶,竟然将口中的鲜血一口吐到了玉潇潇脚下,甲虫迅速爬了过去,却又在玉潇潇脚旁一寸留出空地。   “哼。”玉潇潇似乎注意到了吟风的动作,手向下一沉,吟风的脸几乎要贴上那些甲虫,她唯有闭上眼睛,耳边全是“切切嚓嚓”细密的甲虫爬动磨蹭声。   天色转阴,水汽沾湿眼睫。乌云浓重,仿佛天空遇坠,明亮的雷光在墨色云层里窜动闪烁,似苍天欲崩。   “你再不出来,你师姐可要被这些小虫儿吃了。”玉潇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嘉众道场每一处,压着玉潇潇面颊离地不到两寸。见雷光愈盛,对方没有停手现身的意思,索性从地上抓起一直长角甲虫道,“如果你不相信,那就好好看看,看着这些小虫儿怎么慢慢吃掉你师姐。”   “啧啧啧,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玉潇潇蹲了下来,将虫儿凑近了吟风脸颊,吟风紧紧闭着双眼,身体却在下意识躲闪,玉潇潇将甲虫放到吟风脸颊上,甲虫触角软须扫在吟风脸上,狭长的尖嘴已经昂起,就要扎下。   随风早已走到他们身旁,只是身上带着蜀山双面宝镜才避开了玉潇潇的耳目,如今眼看着吟风深陷危机,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动用天雷剑从后偷袭。   裹缠着雷电的天雷剑直斩玉潇潇后颈,眼看着剑锋扫到玉潇潇的一头墨发,玉潇潇却拧腰一闪,将吟风推到天雷剑面前。   “放开我师姐!”随风怒不可遏,堪堪避开吟风,却看到玉潇潇变成利爪的手依然抓着吟风,一手再次团起紫黑的魔力气团,连忙挥动天雷剑,电光极盛,入目一片耀眼。   玉潇潇没想到他敢对着吟风挥动天雷剑,下意识将吟风推出去,自己却是扭头避开刺目的雷光。   “师姐,你没事吧?”随风接过吟风,却被软绵绵的身体吓了一跳。他是当然不是对着吟风出击,而是利用天雷剑的特性,让雷光大作闪花玉潇潇的双目借此营救吟风。   “我没事,你别管我,快毁了邪器!”吟风一开口,血渍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随风想伸手给她擦,手上却还抓着天雷剑,雷光萦绕的天雷剑,无奈之下只得放弃。   “师姐,你放心,我……”随风想要解释什么,身体却被拉得往后一倒,下意识回头挥剑才见是凌风,怒道,“大师兄你做什么!”   “别浪费师妹的心意。”凌风刚刚才中了玉潇潇一招,衣衫上带着血渍,精神却还很好,面容沉静。   “什么……”随风再次回头,便看到玉潇潇就站在自己方才的地方,一手抓着吟风,一手团着紫气。阴魂不散!   随风咬牙,凌风却再次将他往后一拉,道,“吟风这里有我,你看看下面。”   凌风说的下面自然泥坑之中,随风扭头去看,虽然甲虫已经爬到嘉众道场四散开来,但是泥坑里的甲虫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大有暴增的意思,密密麻麻的像是黑色液体盛满泥坑,更为恐怖的是,除了甲虫意外,奔鹿长又等各色魔界生物都已经出来,打开魔界大门只是时间问题。   “大师兄,你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随风也严肃了起来,他方才着急之下跳出来只想解救吟风,但是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职责,破坏邪器,用他们最怕的天雷。   水汽已经浓厚到呼吸都沉重起来,乌云遮蔽整片嘉众道场,雷光闪烁不息,却始终没有落下;泥坑中甲虫聚集,妖兽遍地,甚至开上向外爬,却大多昂首看着天空。   到底是邪器先打开,这些魔兽逸散人间,还是天雷先落下击碎压二道的阴谋毁坏邪器彻底清除魔界与人间相连的通道?   越是低等的魔物越没有智慧,爬出泥坑,四散逃逸,远远地方圆他们赶来,也被这些东西挡在半路,明明邪器里还没有真正的魔界众人出来,形势却已如此不利。   玉潇潇抓着吟风的手也放松了两分,一边关注着泥坑里的动静,一边攻击凌风吟风。   凌风似乎找到了什么窍门,竟然能够一剑将紫色的气团劈成两半,叫他们偏离原本的目标,然后落在妖兽之中再爆炸,结果随风又失去的身影,凌风逐渐靠近她。   被劈成两半的气团威力并没有减少,在妖兽之中炸裂开来,立刻将周围甲虫兽类炸得血肉飞溅,只是魔类没有同族禁食的规矩,后面爬出来的甲虫兽类纷纷撕咬吞噬着被炸裂的血肉。   而玉潇潇,更不会多看一眼这些低等的魔族,顺手将吟风丢在地上,冷笑着看向凌风,两手都裹上了青色鳞片。   凌风目光追着吟风离开了玉潇潇,在看到靠近吟风的魔族纷纷僵硬不动之后立刻又将目光放回玉潇潇身上,一面切开那些气团一面靠近。   玉潇潇两眼发出凶光,看着凌风冷笑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一招么?”   玉潇潇举起右手,手掌与利爪一同被黑色的气团缠绕,凌风谨慎的压低了身体,玉潇潇身为压二道之首,绝没有那么简单。   黑色的气体纠缠不去,在玉潇潇手中流动,甚至隐隐发出紫色的光芒,这一会,似乎比那气团更难对付。凌风终是挥舞起落棠,直刺玉潇潇心口,玉潇潇却只是反手将掌心的气团正对着落棠剑。   神色的气流窜动,沿着落棠的剑身攀沿,紫色的光芒闪烁,击打着剑身,凌风握着落棠,逐渐发现持剑的手失去控制,手掌居然开始发麻。   紫光闪烁,最后却被雪亮的电光盖过。   “轰隆”一声巨响,天雷坠地,砸在泥坑中心的邪器上,一时间天地皆白。   几人都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入目是遍地尸骸,不成原形,焦糊的臭味充斥着鼻孔,凌风和玉潇潇却同时将头颅朝向泥坑,看着坑中枯焦的尸骸堆积成山,几乎填平了泥坑。   这一次的雷击孕育许久,力道乃是前面的数倍,威力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几乎一击就清理掉了整个泥坑里的魔物。   玉潇潇抬手,打偏了沾上水珠的落棠剑,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凌风心中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就听到玉潇潇的大笑声,下意识紧张起来。玉潇潇性格猖狂,但行事却十分谨慎,如此大笑,必有后招。   “呐,没发现么,你们输了。”玉潇潇摊开手,耸耸肩,面上满是愉悦的笑容。   凌风眉头紧皱,咬着牙冷冷看向玉潇潇,内心却十分怀疑,输了怎么会?明明这一道雷击随风酝酿许久,力道之大足以肃清整合嘉众道场的魔物,邪器也安静了下来,积压在尸骸之下,难道玉潇潇是在骗他?   “我可没有骗你。”仿佛看穿了凌风心思,玉潇潇竖起手来,摇了摇,笑出声来,“哈哈,你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凡人始终是凡人。”   说罢也不再管泥坑,反倒往回走向吟风身边,柔声道,“我一直很欣赏你们,即便你们与我作对,也不忍心杀死,因为,十器的位置还空着,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啦~   ☆、嘉众道场(75)   “十器的位置还空着,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们就绝不会成为你那样的人,死都不会。”吟风依然是这句话,玉潇潇听罢点点头,幽幽叹息似惋惜,转身看着泥坑。   塞满尸骸的泥坑放佛被飓风吹过,遍地焦尸化作灰烬,随着飓风卷起聚集到最中央,看着似一道直上直下的圆柱。风起,原本地上的浮沉也扬了起来,明明空气湿得滴出水来,尘土却在肆意飞洒。   终于,风停,灰尘四散,众人眯起眼,却见泥坑正中央依然立着黑影,踩着尸骸尘。只是原本清晰可见的人形变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看不清轮廓。   黑影之中,魔兽却是纷纷跳出,不再是之前的小甲虫,而是如犬如狼的中等魔兽。   乌云已经散去,应该是随风准备许久的天雷已经耗尽,此刻急需休息,而天色转明,黑影之中终于出现人形。   “属下恭迎尧折将军。”玉潇潇说此话竟然半跪在地上抱拳行礼。   那人完全走出黑影,身着铠甲折射着日光,威武非常,虎背熊腰的身躯,枣红色的面庞极为威严,开口嗓音雄厚却十分不满,“你怎么还留着这些喽啰?”   “他们是蜀山弟子,都有着百年修为,虽然不肯听命于将军,作为粮食却是极好。”玉潇潇一边说一边向吟风走来,短短几句话,便有大量的魔兽从泥坑之中爬出,四散开来。   此刻的吟风只盼着随风能够快些逃出去,逃出去告诉外面的那些人,快跑!   玉潇潇抓紧了吟风却没有继续走动,而是紧张的抬头四顾。   起雾了。   厚重的水汽化作茫然大雾,片刻间嘉众道场一片蒙蒙白色。   与方才的瘴气一般,遮蔽视线,丈外不可视物,但是偏偏只有水汽,没有怨气、阴气、煞气……只有茫然雾气。   许久,从雾气之中飞出几把长剑,散发着青白色的亮光,穿梭在雾气之中,直向玉潇潇袭来!   吟风睁大了眼睛,落棠也只能割出裂痕的鳞片,在这些飞剑面前竟然不堪一击,一剑刺向玉潇潇抓着自己衣领的右手,另外几剑分刺要害。   玉潇潇身上立刻带上了血迹,匆忙松开吟风向后退去,那些飞剑追了玉潇潇一段,等玉潇潇快看不见时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是玉潇潇,是飞剑,那些刺伤玉潇潇的飞剑,竟然是剑气凝结而成,刺伤玉潇潇之后消散在雾气之中。   白茫茫一片的雾,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黑影,看不到那魔界来的将军,就连跑出来的魔兽也只是偶尔看到乱窜的身影。玉潇潇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茫然四顾,恶狠狠的龇着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凤台,雾霭。”   “无情观,正墨。”   茫茫白雾之中,有清晰爽朗的语音,一男一女。   “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不想来人是尧折将军。”女子的语音清脆悦耳,十分礼貌。   雾气稍微消散了些,至少能够看到从半空降落的两人身影,之前见过的正墨和看不清容貌的雾霭,两人并排站着,身姿挺拔秀丽。   除了雾霭的说话声,只有重物倒地的响声接二连三,响成一片。吟风扭头看去,那些原本还在奔跑的魔兽竟然纷纷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空气中水分似乎减少了许多,呼吸起来再没那么困难,雾已经变得很薄,雾霭竟然穿着一身轻纱粉衣,一旁的正墨依然是青衣道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   “四大守门人,你们又在多管闲事!”尧折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愤怒,吟风想要仔细看看,却不知何时凌风已经走到自己身旁,将她从地上扶起,抱进怀中,一只手抓着她的腕子细细的诊脉。   “除了我们所守四门,人世间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开通人魔妖三界的通道,何况是你们这种献祭人命换来的出入口。”正墨开口,语气之中尽是隐忍怒意。   “我偏偏开了!”尧折一挥手,从黑影里竟然爬出两只鸣蛇,细长的蛇身上带着四只巨大的翅膀,每只翅膀都比黑影更加庞大,四只翅膀张开来,五六丈的身体悬在半空中诡异而恐怖,拍打着翅膀扇起一阵阵强风,竟然将雾气吹得十分稀薄。   奇怪就奇怪在,雾气变得稀薄,水汽却又变得凝重起来。   那鸣蛇却不管这些,挥舞着翅膀拍打了几下,便对着正墨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飞扑过来将正墨一口吞下。   正墨回头,看着凌风吟风,伸手一弹指,竟然将一片青翠的树叶弹到吟风口中,正色道,“好好含着,你伤得很重,尽量不要动,凌风,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你师妹。”   说话间抬手,半空中,剑气再一次凝成两支碧绿色的剑支,幼细修长,在鸣蛇面前不值一提,却是飞舞起来,快速地插入两支鸣蛇下颌,贯穿颅骨。   方才对付玉潇潇也是这样的飞剑,一剑便叫玉潇潇血流如注。   两只鸣蛇倒落在地上,奋力挥动着翅膀,奇长的身体扭曲打结在地上翻滚,裹满了泥土的躯体动作幅度逐渐微弱下来,最后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那边玉潇潇也没有闲着,在两人落地时分就冲了过去,对着雾霭狠狠地挥爪,能够将落棠剑身磕出缺口的利爪对着雾霭的上半身就划了下去,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拔雾霭徒手劈成了两半。   上面一截,下面一截。   此刻雾气稀薄到无法阻止视线,终于能够看清雾霭的长相,竟然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带着孩童似得天真和讨巧。   此时雾霭的脸正对着玉潇潇,圆圆的眼睛笑眯起来,带着几分俏皮的嬉笑道,“你动手前,应该看清楚。”   明明已经被劈成了两截,但是雾霭却似乎没有收到丝毫影响,双足立地,面容带笑,至于被劈开来的地方,因为玉潇潇的爪子出现三道裂痕,中间断成了两截,也飘在空气里,随着空气流动而出现波浪般的抖动,轻轻地随着空气飘动。   “这是怎么回事!”不光是吟风,玉潇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得发问,继续一爪子当头抓下,这下雾霭脸也被抓花了,就剩一只眼睛还完好,余下的面颊鼻梁也和腰部一般,似纸片儿飘在半空里。   可是这谨慎地一只眼睛依然带着笑意,晶晶亮亮的看着玉潇潇。   唯一的变化是,被玉潇潇撕裂的地方开始出现涣散的迹象,如灰尘般的细粒漂浮在断口边缘处,连带着雾霭整个人,伤口,身体,都似雾气般逐渐消散开来。   “你真的应该先看清楚再动手。”雾霭的声音依然调皮活泼,就在玉潇潇身边不远,玉潇潇转过身去,又看到那张笑脸,圆圆的,带着十分讨喜的笑容。   她却笑不出来,满心怒气夹杂着惊恐,立刻扑过去挥舞着爪子上前,再次将雾霭一劈两半,这次雾霭没再说话,只是依然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她。   雾霭的笑容很讨喜,像是孩子开玩笑时候的俏皮可爱,但是对于玉潇潇来说却十分惊恐。自己的爪子挥舞下去,没有任何触到实物的感觉,似是凭空挥舞了一爪,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只有雾霭的影像变得破碎起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几次落空,玉潇潇却冷静下来,看着眼前飘散的人影发问。   吟风吸允着口中的树叶,一股甘甜的滋味在嘴里漫开,似乎被损伤的经脉也得到了舒缓,疼痛减轻了许多,只是身体更加疲乏,含着树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却很明白,雾霭是一步步的将玉潇潇从他们身边引开,引到远处去。   而正墨还站在他们身前,解决了鸣蛇之后,指挥着那些剑气凝结而成的长剑疾行,四处刺杀着从泥坑里爬上来的活物,不管是兽形还是人形。   那黑影还在膨胀中,不断有大型的魔兽从中爬出,数量也从一只两只变成许多只挤在一起,并头爬出,速度也极快,从不同方向爬出泥坑,似乎只要逃出泥坑便是逃出生天。   正墨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只是那些来回穿梭的飞剑已从两支变成十二支,十二支飞剑有条不紊的在天空来回飞行,从魔兽的身体里疾驰而过,守着泥坑的边缘,中间甚至因为魔兽屠尽而放满了速度,减少了数量。   只是,无一只能够爬上来。   尧折看着他,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在那里看着,等着它们过去让你杀 ?”   “你们耗费这许多力气,挑拨蜀山昆仑内斗,屠尽三个村庄,甚至插手武林大会,”正墨开口,语气淡然,却又带着几分无奈,“不就是为了到人间么?”   “现在终于打开通道,我总要让你们看这个世界一眼再送你们走。”说到最后正墨的话语里似乎有些笑意,“他们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嘉众道场(76)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玉潇潇强压着恐慌发问,那头却是轻笑。   “我来的时候便告诉你了,我是雾霭,雾中花,水中月,亦真亦假,你明白么?”雾霭笑容伶俐,放佛是在和玉潇潇游戏,圆圆的脸在雾气中颇有几分孩童的天真。   雾气?雾气又起来了,白茫茫的一片。   玉潇潇也终于注意到了,整个嘉众道场都被笼罩在薄雾之中,但是雾霭身边的雾气格外重,浓厚得看不清面容。   雾中花,雾霭这朵雾中花也只在雾中!   玉潇潇环顾四周,仔细看着,寻找着雾气浓厚处,结果却发现除了雾霭身边,周遭居然有三处雾气都比较重,淡淡的薄雾之中凝聚着一团柔白的雾。   “不如,就赌一把?”雾霭一直看着她,看着玉潇潇发现了雾气的秘密,看到她找出雾气浓厚之处,却依然是笑,甚至给出建议。   玉潇潇冷笑,如果只是蜀山和昆仑弟子,她一人足矣,但是如今却来四大守门人的弟子,凭她一人竟然有些吃力,可是秦茧不在,从邪器之中走出来的魔兽悉数被斩杀与泥坑之中,她只能孤军作战。   手中魔力压缩成团,双眼冷冷看着雾霭,雾霭瞧着她手中的气团,终于不笑了,露出谨慎的神色看着她。   这边正墨看着不断冒出巨型魔兽的黑影,心知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黑影里爬出来的魔兽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万一再来一个魔兽他也没什么胜算,为今之计只有在援军到来之前解决邪器。   尧折既然看到了自己,那他们的援军一定是专程为自己准备的,到时候稍有不慎,其他人等都会殒命。   正墨伸手,摸了摸腰间阔剑,而后解开。阔剑没有剑鞘,只有一匹布帛裹着,松松垮垮。正墨解下剑,四下看了看,随机走到凌风身边,将那阔剑递给他道,“我要下去看看,这把剑名为奔流,还劳你代我保管,记住,千万不要用它。”   凌风虽不知这把剑究竟是何来头,身为剑仙的正墨竟然在决战之前将它交给自己保管,但是面对这份信赖,凌风依旧点头,伸出了手。   正墨将阔剑交给凌风,双眼却看着吟风,饱含担忧地看着,吟风心知此剑绝非常物,保管它一定没那么简单,但是势在必行,她和凌风都不是玉潇潇的对手,更不要提那魔将尧折。正墨与魔界打过多次交道,如今将这把剑交给凌风保管必然有不得已的缘由,看着自己是要自己提醒凌风?   吟风口中依然含着那片树叶,无法说话,只能点头应下。   正墨把剑交到凌风手上,随机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泥坑,原先用来刺杀魔兽的飞剑疾驰穿梭,竟然一口气将残余的魔兽全部解决,而后逐一消散。   正墨却是伸出右手,空空如也的右手作握状,似乎有把看不见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渐渐地,手中散发出朦胧青光,青光之中,一把浅碧色的长剑逐渐成型。   也同那些飞剑一般纤细,却又清晰地带着金属剑身,行进摆动时折射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他的本命剑,原先听说,有些剑仙在步入达成之后,自己的魂魄会凝结出一把剑来,同生共死,同时也能折射出这个人的灵魂是何模样。”凌风抓着吟风的手为她释疑,然而抓紧吟风的手越逐渐用力,掐得吟风生疼。   吟风回过头,竟然看到凌风双眼半阖,似乎神志昏聩,而一旁的奔流剑身裹缠的布帛已经松开,露出剑柄和护手上奇异的铁片,似是铸剑时分留下的失败废铁,也像是专门做出来的装饰,偏偏铁片上还闪着诡谲的红光。   凌风喘着粗气,腰背佝偻,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而吟风只能勉强抬手,轻轻为他擦去额头汗水。凌风似有察觉,重重喘气的同时伸手将吟风搂紧,甚至圈住她的腰想要将她扶起,只是不动还好,一动,吟风觉得身体骨头已经断成一截一截的,刺着血肉般的痛,顿时闭上眼睛呜咽出声。   双眼忽而睁开,凌风似乎清醒了些,连忙放开吟风,让她保持原样靠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却是抓紧了奔流。   奔流离开正墨,先是散开包裹的布匹,铁片闪烁,而后自身剑气也开始散发,散发出来的剑气却不同于正墨身上的浩然清气,而是他们极为熟悉又极为恐惧的怨憎之气,放佛奔流之中囚禁着万千冤魂,哭喊挣扎暴动,想要从奔流之中解放出来。   然而奔流却被握着凌风手中,凌风握着奔流,身形不稳,剑身抖动。剑身插入土地的奔流,已经让周围的泥土干裂开来,裂缝之中游走着浓厚的怨憎之气,变成骇人的褚红色,流动的光芒叫人心生不详。   凌风亲手握着奔流,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他变得焦躁起来。手握奔流,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跟他说,“去吧,玉潇潇算是什么,杀了她,尧折算什么了,一剑便可解决。”   这把剑,比蜀山药丸更恐怖,稍微接触,便开始蛊惑着他大开杀戒。凌风试图将它的声音驱逐,却发现无论是他闭塞耳目还是转移注意力,这声音都清晰无比的传到脑海之中。   而奔流的剑气也顺着剑身爬窜流入身体,与落棠安静沉稳不同,近乎暴躁涌动的剑气一瞬间将方才与玉潇潇作战产生的疲劳驱走,仿佛全身充满了力气,更能充分感受到奔流的剑气,狂躁而强大,如果提起奔流,那么玉潇潇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因为这种躁动的心情,凌风下意识抱起了吟风,想让她一个人坐起来,但是听到吟风的呜咽,忽而清醒过来,他在做什么?玉潇潇已经有雾霭在对付了,他要做的是照顾吟风,管好奔流。   然而如今却被奔流带着走。   想明白了这一点,凌风身上不觉冒出冷汗,果然是一柄极为麻烦的剑,更麻烦的是,他的心智居然会如此动摇,只因为狂躁的剑气涌入体内便被蛊惑,妄开杀戒!   “为什么要否定?你难道不想杀了玉潇潇?”即便凌风清醒过来,那声音却依然在脑子里徘徊,低低呢喃着,“那个女人如此迷惑元阳子对付你们,虐待你师妹,险些毁了你师妹的容貌,你当真无所谓?”   放佛就在耳畔的轻语,说的却又都是实话。他恨玉潇潇,憎恶了许久,在来到嘉众道场以前。   在玉潇潇掳走了吟风之后,他便对玉潇潇心存恨意,吟风是他的,他小心翼翼守护了百年,不曾有过半分杂念,然而玉潇潇却带走了她。给吟风换上魔族的服饰,伤害吟风的身体,抑制吟风的意志。   而今,来到嘉众道场,再一次亲眼看着吟风被她伤害,凌风怎能不恨?   “那就杀了她,玉潇潇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个人魔,只要挥动奔流,她只能是你剑下亡魂。”那低沉的语音持续不断地蛊惑着,不论凌风念了多少遍静心咒依旧在脑海中徘徊不去,反而越来越清晰地重复着玉潇潇是如何伤害吟风,叫凌风止不住的愤怒。   无论凌风心中有多清楚,如今自己该做的是守着吟风保护她,玉潇潇已经有人在对付,但是被奔流蛊惑起的冲动却愈演愈盛。奔流在手,身体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凌风要深深呼吸,才能不让那股热血直接在体内爆发。   想要持剑上阵,想要杀了玉潇潇。   明知不可为,却难以抑制这股冲动。   凌风内心天人交战许久,在吟风眼里,却是凌风面上表情变幻莫测,奔流剑柄上的铁片不断闪烁,红光愈盛,映着凌风通红的双眼,叫她满心担忧。   凌风只是拿着奔流剑,却露出如此挣扎的磨样,浑身都在颤抖,粗重的呼吸将灼热的气流喷在吟风脸上,如此明显得忍耐,如此焦灼得等待,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吟风口中含着方才那片树叶不能开口说一句话,方才几番被玉潇潇折磨得身体抬一下手臂已是极限,看到凌风如此,只能伸出手,用力抓住凌风衣襟,满怀担忧的看着。   胸前传来沉重的力道,凌风知道一定是吟风,自己这幅磨样大概吓坏她了。低下头来,果然,吟风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衣服皱成一团,双目含泪的看着他,眉头轻蹙,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满目担忧的看着他。   凌风光是看着,便觉得呼吸一滞,深深埋下头,将头颅埋在吟风颈侧,深深呼吸。   若是说世间还有什么能让他忘却一切烦恼,那边是吟风。于他怀抱之中,温热细腻,将人世间种种美好柔情,都装进他心中。   凌风抱着吟风,终于平静下来,手上依然握着奔流,却再没有动,抬起头来,也是吟风,淡淡笑容。   也真是因为全心全意的想着吟风,摒除了奔流的影响,也未注意到泥坑之中重新爬出来的怪物,等吟风注意到,已经来不及惊呼,只能瞪大眼看着。   直立于地,上肢却是螃蟹一般的巨螯,巨螯正对着两人,吟风几乎是下意识将凌风往怀中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雾霭的真身就是那片水汽,之前空气湿润就是因为雾霭已经来了,只是没有现身   ☆、嘉众道场(77)      然而巨螯未及落下,却被人抓着整个扯断,断裂口还带着白色的筋,拖曳下来。那魔物被扯断巨螯又一击打碎了胸膛,跌回泥坑之中。   扯断巨螯的,却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小巧的瓜子脸,漂亮的樱桃小嘴,小嘴一张,喷出火焰来,烧烤着巨螯“毕啵”作响。女子还有一双修长精致的手,就用这样白嫩的一双手,硬生生撕开了巨螯坚硬的外壳,然后一口咬住巨螯内里的肉。   吟风看得目瞪口呆,   凌风也回过神,看着这女子,然后双臂将吟风死死护住。   这女子哪里是人,分明是魔界将领!一身气息内敛无华,但是吞咽螯肉时,嘴中散出浓厚的瘴气,只有魔界中人才能在体内储存如此惊人的瘴气。   那女子吃了两口,似乎觉得不合胃口,将巨螯往外一丢,又抓了别的魔物往嘴里塞,这次连加热也懒得弄,直接扯下来一块放嘴里咀嚼,手上似乎还沾染着魔物透明的汁液。   她不会……要吃人吧?吟风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却发现那女子根本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在泥坑边缘徘徊,看到有爬出来的东西,二话不说,徒手就上,或生或熟,就敢往嘴里塞。   吟风反应过来,也不知如何归类这女子,若是是敌,偏偏放着她和凌风不管不顾,一心一意对付那些魔物;若说是友,又是地地道道的魔,生吞活剥魔物这种事,在魔界也鲜有高级魔物做得出来。   还好,正墨回来了,一步一步从泥坑之中出来,青衣染血,头发也有几缕散落,一边走一边把头发别回耳后,看到这边正在笑,那女子便欢快地上前,开口用乖巧的声音喊道,“师父!”   师……父?   师父!   吟风和凌风对看一眼,满脸的不敢相信,却听到正墨发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回去看到师父不在,就找过来了,看看要不要给师父帮忙。”   “是么,已经解决了。”   “哈哈,师父果然是最厉害的!”   看到一只魔物吞噬一只魔物的女子在正墨面前变得异常乖巧,伸手挽着正墨,露出甜甜的笑容,还别说,这姑娘不徒手撕魔物的时候看着小小的乖乖的。   正墨走到两人跟前,笑道,“这是我徒弟,茱萸。”又指着茱萸道,“这是蜀山的两位,凌风、吟风……嗯……你叫师弟师妹吧!”   “凌风师弟、吟风师妹好!”茱萸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弯腰,眉眼和顺,放佛刚才那个生吞魔物的女子根本不是她,吟风和凌风面色缓过来,纷纷僵硬得点头,说到,“茱萸师姐好。”   正墨收回奔流,此时吟风才注意到,那泥坑的阴邪之气,竟然有部分被这奔流剑吞噬,而奔流被正墨拿在手中,剑柄上的铁片闪了闪,终于黯淡下来,也不再吞噬邪气。正墨一边将布帛重新裹好,一边吩咐茱萸道,“你过去看看雾霭是否需要帮忙,记着,玉潇潇最好抓活的。”   “好!”茱萸答应的干脆,一转身就不见了身影。正墨却没看自家徒儿,而是慢慢收回奔流,笑道,“这是把能吞噬煞气的邪剑,我若是带下去,怕它吞噬太多煞气,这才劳烦你们保管,多谢。”   原来这把剑放在正墨身边会被正墨的剑气压制,一旦离开,便会出现吞噬煞气蛊惑人心造成杀戮,难怪方才正墨如此慎重。   但是经历此劫,吟风心中却有了太多疑问,奔流只算其一,还有一桩……   “正墨前辈,你那徒儿茱萸……”未等吟风开口,凌风已经先行提问,果然,正墨是修行纯正渡了天劫的剑仙,怎么会有一个成魔的徒儿?   “茱萸她体质特殊,修不得仙道,只能修行魔道。”正墨脸上依然带笑,只是提起这个成魔的徒儿,眼神里竟然全是疼惜,“再者说,我们四大守门人之中,妖魔比比皆是,不论出生,只问心向,心向妖魔,便逐入妖魔道,心向人间,便留在四大守门人住处。”   “我们毕竟不是修仙门派,对于这些倒是不怎的在意。”正墨转身,果然,远处的茱萸蹦蹦哒哒得回来了,手里抓着貌似属于玉潇潇的一截爪子,吟风疑惑,她不会拿来吃吧?   “师父,玉潇潇逃走了,但是我捡到了这个!”茱萸献宝似的将指甲递给正墨,正墨看了两眼没接,只道,“你先拿着,回去放到你二师姑那里。”   “哦。”茱萸得了令,便乖乖站到一旁。   正墨再次转过身来,伸手握着吟风的手腕道,“你伤得太重,我不擅医道,方才给你的是金枝玉叶,只能防止伤势恶化,最好是叫你蜀山的大夫过来给你医治。”   说话间,雾霭业已赶来,看到茱萸时“咦”了一声,却终是转过头看向正墨道,“玉潇潇已经走了。”   “从你手上逃走了?”正墨话语里竟然有几分惊讶。   “我废了她的修为,余下的交给蜀山昆仑他们便好。”雾霭一笑,原来也不是放走了,而是交给了外围布防的那些人。   “你这边呢?尧折解决了?”   “嗯,解决了,他想用邪器逃走,结果从魔界涌过来的魔物太多,一时间将通道堵塞,我这才有机会打得他魂飞魄散。”正墨看着雾霭微笑,回头冲着两人说到,“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再往后,还要诸位,好自为之,各行己道。”   “我们就此告辞。”雾霭作揖,又对一旁的空气说道,“事情都解决了,你也可以出来了。”   “唉?你知道我在这?”原来随风一直就躲在两人身边,只是使用完天雷剑,体力消耗巨大,不敢轻易现身。如今被雾霭指出来,心中十分惊讶。   “放心吧,我是一开始就知道你在这里,雾气之中,处处是我耳目。”雾霭说完这句,也不等他回答,转身便走,那边正墨朝着茱萸招招手,师徒二人也跟着雾霭消失在浓稠的雾气之中。   待雾气之中,嘉众道场空空如也,唯有遍地尸骸。   沉闷的水汽中油一扫而空,周围的景象清晰入目,方圆和鲁胜天向这边赶来,外围布防处嘈杂一片,甚至能够感受到地火剑的剑气,但是吟风却将脑袋一偏,再也支撑不去昏迷了过去。   凌风将吟风往怀里拢了拢,却是转身对随风说到,“你能御剑么?”   等吟风醒来,还在之前的简易基地里,周围还有不少伤员,司药长老正在为他们诊治。吟风睁开眼睛,却是觉得身体沉坠,只能勉力坐起一点,斜靠着看向外面。   凌风还在,站在门口与随风说着什么,一旁的元阳子坐着,垂头丧气,等凌风与随风交代完,随风转身离开他又转过身和元阳子说了几句话,元阳子点了头,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凌风忽而抬头,与吟风四目相对,而后,露出笑容来,也不管元阳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做到吟风床边,将枕头整理好让吟风靠得更舒服些,这才问道,“醒了?口渴么?”   吟风张嘴欲言,这才发现直接正墨弹到她嘴里的树叶还在,伸手捻了出来才道,“我没事,你怎么把司药长老请来了?”从蜀山过来可不远。   “这不是正墨仙人临走时交代的么?”凌风笑着伸手在吟风脸上摸了摸,又似想起了是什么,笑容退去露出无奈的神情,道,“也不光是你,外围布防损失也很重,辛亏司药长老来得及时,他们昆仑的百草长老也来了。”   “他们伤亡那么重?”这次战斗内围不必说,玉潇潇一人的战斗力远超他们预料,元阳子又迷失了心智,但是外围怎么会伤得那样严重?   最开始的甲虫魔兽都被天雷剑消灭,后面的有正墨和雾霭两人在,邪器放出来的魔族根本无法走出嘉众道场去伤害布防人员。   提及此事,凌风也是颇为无奈的摇摇头,道,“玉潇潇之所以派人引走元阳子和邱明子,其实是早就准备好了魔魅,用魔魅迷惑他们的神智,叫他们互相残杀,最后引诱他们来对付我们……同样的手法,也用在了外围。”   吟风听罢良久,终于明白了元阳子垂头丧气的原因,既然是引诱他们自相残杀,那么真正伤害邱明子的人则是他自己。犹豫着问道,“那,邱明子……”   “还好,他们师兄弟情深,即便神志不清,出手也还有所保留,邱明子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压二道做的准备并不比他们少,引诱走修为最高的元阳子和邱明子,让他们自相残杀,同时也埋伏了大批魔族部队。   所以莫风才会使用地火剑,她并没有被迷惑,但是看着众人自相残杀无力阻止,在压二道伏兵出击时,只得依赖威力强大的地火剑。   结果受伤最轻的反倒是单独在河中布防的碧水门,还捉了三个压二道的伏兵。   “你刚才,和随风说什么了?”吟风身体刚刚转好,却又开始操心。   “公事罢了,毕竟名义上,这里还要我来协管。”凌风笑着,又忍不住用手捏捏吟风的鼻子道,“等回蜀山,有话单独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茱萸打算单独写一篇,吃货的,大概写完《师父,你死了么》就开始动笔   ☆、嘉众道场(78)   凌风留下来收尾,吟风却是跟着司药长老一同回到蜀山,走在路上,心里还盘算着蜀山药丸的事情,询问司药长老该如何处理,司药长老却道,“不用处理。”   原来变异的白头翁数量有限,之前制造的蜀山药丸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白头翁,没了往生处被污染的白头翁,也不可能制造蜀山药丸。   “那,如果压二道知道了方法,自己用妖魔尸体浸养白头翁呢?”   “白头翁即便在人间,也必须是清气充足的地方,魔界没有它生长的土壤,而且制作蜀山药丸用到的这一批,不仅仅是被妖类尸身怨气浸染,更是在被浸染,遭到清理之后再次被浸染,魔族如果想要再次制作蜀山药丸,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攻上蜀山,抢夺往生处。”司药长老说到这里笑了笑。   虽然魔界和蜀山一直合不来,历史上攻占蜀山的事情也曾发生,但是真到了那一步,也就不必费力制作蜀山药丸,直接派人袭击就好。   直接派人袭击……那是玉潇潇才会做的事情。   “长老,玉潇潇她,会去哪里?”玉潇潇终究还是不见了,雾霭废除她的修为将她逐出嘉众道场,但是外围布防一片混乱,无人知晓玉潇潇的下落。   “你可知道魔界十元老?”   “知道,最初建立魔界的十个人,但是魔君出现之后他们早已隐退……难道为了玉潇潇出手?”   “也有隐退到了人间的,玉潇潇如果活下来,一定会联系他们,只是涉及到十元老,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华诀真人眯起眼睛,面上带着谨慎和畏惧的神情。   “四大守门人。”吟风忽然想起,那青衣如风的剑仙,于虚空,凝气成剑,斩妖除魔,流光溢彩的本命剑。   难道成为剑仙,登临大成境界便是这般模样?   对付起邪器释放的魔族,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又在挥手之间斩尽杀绝?   当时只觉得太过简单,如今回忆起来,却又被深深震撼。   能够做到如此简单、轻易的除去妖魔,正是因为他们的修为远远超出那些妖魔。操纵着剑气便可以叫玉潇潇退让,自己与正墨,到底有多少差距?   四大守门人是平日里修行者不愿提起的话题,对方无意与常人深交,却又远远凌驾在普通修行者之上。一旦提起,便如心头悬着巨石。明明互不相干,极少会产生交集,偏偏又有那般清晰地差距。   “不要想太多,前来支援的正墨毕竟是两渡天劫的仙人,你们往后时日还长,勤学苦练,排除杂念,终有登临仙界的一天。”华诀真人看到小弟子忽然沉默起来,毕竟刚刚见过正墨出手,被震撼到也情有可原。   那人所在的高度,常人一生都难以到达,但是身为前辈,他必须给弟子们指出正确的道路,也许前途曲折难行,但是吟风的话,或许终有可能触及。   吟风点点头不再说话,华诀真人只当她是伤重疼痛,也不勉强。等回到了蜀山,御风已经等候多时,原来上不得战场,却也时时关心战事,随风回来求援时恨不得立刻提着剑就上,听到四大守门人出手事情已经解决,依然摇头叹气。   剑仙!能够观摩剑仙实战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可惜就这样错过了。   吟风还在养伤,御风屡次想要过去询问,都被长老给打了回去。吟风本就心思深沉,如今见了正墨用剑,身上带着伤一定还在翻来覆去的想,要么想出点东西,要么就此放弃。这时候御风跑过去问三问四,又是偏激的性子,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怕连着吟风也给他带偏了。   好在不多时,凌风回来了。   凌风回到蜀山时,还带着一株小树苗,将树苗种到后山才来探望吟风。   听说,那是一株桃花的树苗。   凌风却只是一笑,“明年你就能看到了。”   吟风一挑眉,明年?这株桃花能在寒冷的蜀山上活下来?   凌风坐到吟风身边,柔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从嘉众道场回来,还专程去挖了一株桃花?”吟风也觉得好笑,辛苦至极的决战,临时组建的队伍互不了解互不信任。错漏频出的队伍,在解决邪器之后立刻各奔东西,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凌风收尾。   凌风收拾了烂摊子回到蜀山,竟然还有心情挖一株桃花带回蜀山来养。   “麻烦解决了,回来路上看到,便挖了一株,明年,你在后山也能看到桃花了。”凌风说到此处,双眼正看着吟风,笑道,“可还记得,离开嘉众道场之前,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吟风目光婉转,心中已经猜到,却又不想点明。   “吟风,我喜欢你。”凌风坐在吟风身旁,侧着身体,一张脸正对着吟风,门窗大开,阳光正好照在凌风脸上,细密的睫毛盛着日光,亮晶晶一片,眼睛睁着,阳光落到眼眶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澄净纯粹,剔透又单纯的看着她。   吟风看得失神,凌风也不提醒,反而脸上露出笑笑,眨眨眼睛微微歪头地看着她。   终于回过神的吟风不觉低头,避开凌风的视线,伸手屈指轻挠着面颊,片刻间,赤红的艳霞爬上两靥,漫过耳朵。吟风坐在阳光找不到的阴影处,低着头,良久才微微转过头,抬起眼,极快极轻得看了一眼,复又羞色地低下头去。   凌风看了良久,不觉疑心,难道吟风不高兴?   谁知吟风忍笑开口,轻道,“你说什么?”   嗯?凌风一愣,眼珠子一转,随即明白过来,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吟风。”   偏过抬起头,双眸轻抬,盈盈如春水的眼看着凌风,这次没再逃开,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口,眼睛眯成弯弯亮亮的月牙儿。   看着吟风娇羞的模样,凌风心中生出一股柔情蜜意,情不自禁的的伸出手,抓住吟风的手,放到自己腿上,两手拢着,将吟风的手握在手心。   “吟风,你……是怎么想的?”虽然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他终于能够确定自己的心意,坦然面对这份感情,那么吟风么?吟风是真的不喜欢,还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以为,师兄待我,一直都是如此,为什么今天要突然说出来?”吟风没有抽回手,任由凌风抹平她的手掌细细抚摸,人却是带着笑容朝凌风发问。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样就好,但是那是在轮回阵中,我看到你抱着我们的孩子,心中却是无比幸福,即使察觉到了不正常,也愿意去忽略它。后来,我听到乘风对你说的话,才明白,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想与你,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凌风抓起吟风的手来,放到嘴唇前亲吻,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身边是别的男子,也不想其它人觊觎你。”   吟风听罢,满心感动,唯有回握住凌风的手,道,“大师兄,我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你没开口,我也不好意思说罢了。在我心里,大师兄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个人。”   短短一句话,凌风听来却狂喜不已,果然,师妹对他,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觉伸手将吟风抱入怀中,对着面颊亲吻起来。   细细的吻,一路向下,终是采摘了红润的双唇,一时一生。   他们耗费百年光阴,才终于将对彼此的喜欢说出口。   “师妹,我太高兴了。”凌风拉着吟风的手,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大师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开心?”吟风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捂着嘴唇,方才的亲吻,让心跳加速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如今依然无法平复,却依然觉得凌风说话奇怪,两人心知肚明,如今不过是说出口,为何兴奋成这般磨样?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你亲口说出来,和想过千次万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吟风,你知道么,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凌风脸上的笑容不加掩饰,抓着吟风的手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活了上百年,于男女之情,依然是懵懂少年。   欢喜的抱住眼前人,亲吻却不敢太过,吟风依然羞涩,甚至会在凌风意欲推倒时伸手推搡。   凌风忽然就醒悟过来,抱歉地放开吟风,红着脸道,“师妹,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吟风只是笑笑,没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沉默却被“嘭”的一声打断。   原来莫风踢到了门槛,此刻正死死捂着眼睛道,“大师兄二师姐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   “胡说什么!”吟风呵斥一声,莫风将手拿下来,吐着舌头没敢说话,又听吟风道,“你过来有什么事?”   “哦,掌门听说大师兄回来了,叫大师兄过去,我就猜大师兄是到了这里来……”   莫风说到这里,又捂着嘴,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瞟来瞟去。吟风只是笑,凌风却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道,“那我先过去了,师妹你好好养伤。”      ☆、嘉众道场(79)   临天阁中年烟云环绕,朦胧隐约的遮住大半,自成缥缈仙境。   凌风来时,大殿之中只有恭候的小弟子,引着凌风向里,走到了华素真人休息处。华素真人一如既往,慈眉善目,看着自家大徒儿伸手叫他坐下,凌风却忽然紧张起来。   “凌风,这次围剿嘉众道场,辛苦你了。”   “解决蜀山药丸,清缴压二道,是徒儿分内职责,谢师父关怀。”凌风心中咯噔一下,忽然这么客气,一定有问题。   “为师执掌蜀山已有五十载,也到了让位的时候。之前你一直在外游走,与蜀山弟子不够熟悉,如今你带领众人彻查蜀山药丸,更是统率正道围剿嘉众道场,足以证明你有能力执掌蜀山……”   这是说?   “凌风,你将是蜀山十三代掌门。”   蜀山,十三代,掌门?   华素真人几句话似当头棒喝,他若是执掌蜀山,必然只能一心修行,再不能提结婚生子,此生和吟风,也只做的师兄妹。   “师父,您正当年,而且弟子何德何能接任掌门,还望师父三思!”凌风几乎是立刻站起来反驳。   却见华素真人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来,轻轻啜了一口才道,“你不愿接任掌门,究竟是自认无才,还是为了吟风?”   听罢此言,凌风一时无话,扪心自问,对于师父交代的事情,他从来不多问,只是尽心尽力去完成,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师父是十二代掌门人,而十三代掌门人会是他。   只是这许多年来,他长久的在外行走,于那些小弟子和吟风都生疏了,也自然没有接任掌门的基础,再后来,便是蜀山药丸事发,诡谲莫测,意外连连,他几乎无暇去想。   终于回过神,他决心剖明心计,与吟风携手,却又被华素真人点破。   “师父,我……”凌风开口,声音干涩哽咽,竟然无法说出一句整话。   “你不用着急回答,”华素真人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之前你遇到犹豫的事情怎么处理,这次照旧便好。”   之前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如何处理?凌风不是拖沓的性子,大步情况下,遇事都能照章办事,危及情形也能当机立断,极少极少的情况下,心生犹豫也会和吟风商量,但是这一次,叫他如何开口?   刚刚才与吟风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转身,却要接任蜀山掌门之位,至此永诀良缘?   想到这里,凌风忽然明白过来,华素真人的意思,便是叫他与吟风商量。蜀山也好,情缘也罢,都是他与吟风两个人的事情。   之前蜀山一直由吟风掌事,如今想来,也许师父早就有意传位,几次提到要吟风继承,都被吟风用资历不足的理由拒绝,如今到了自己头上,若是还要拒绝,也该与她商量。   华素真人瞧着凌风离去,知道这傻孩子还要纠结一段时日,转身寻了华稽真人喝茶,华稽真人早就习惯了自家师兄一遇到烦恼就过来寻清净,只是这次的麻烦恐怕他是避不开。   照旧泡上一壶茶,等华素真人一落座,却是笑着开口,“你可知道,莫风已经向弟子们说开了。”   “说开了什么?”华素真人端起茶杯来,先吹几口凉气,说话间毫不在乎莫风所说之事。   “她说凌风和吟风已经定情,蜀山将要出现一对神仙眷侣。”   “放心吧,不会有的,吟风不会答应的。”华素真人悠悠喝着茶,丝毫不担心预言成真。   “这两孩子的心事你难道看不出来?”华稽真人心生怪异,问道,“如今凌风对吟风剖明心意,吟风也喜欢了凌风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互生爱意,想要成亲生子,你还能拦着不成?”   “凌风心思摇摆我知道,但是我更清楚,吟风绝不可能放弃修行之道,嫁人生子,即便她对凌风有好感,也只是与他走得近些,放心吧,嫁给凌风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蜀山生孩子这种事绝无可能。”   “你就这么相信?一般人家的闺女遇到喜欢的男子,可都眼巴巴盼着嫁给他为他生孩子,你怎么就知道吟风会拒绝?”   “哼,我的徒儿,岂是寻常女子?”华素真人给了华稽真人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又喝下一口茶,继续道,“对于吟风来说,再好的男人也抵不过长生不老,她耐得住寂寞,不以修行为苦,一心求道,嫁人生孩子这种事从来都没考虑过!”   华稽真人满脸的不敢相信,却又知道华素真人看人极准,当下咬着茶盏开始怀疑,难道吟风真如他所说的这般对男子不感兴趣,天生的修行者?满腹怀疑的看了华素真人一样,瞥到华素真人自信满满的笑容不觉信了七八分,随即又开始摇头。   “你不信啊,往后走着瞧。”华素真人是一点都不担心。   “也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吧,有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吟风这般女子,好样貌好性子,却没有那个男人能娶回家里,要是凌风娶了她,也是此生无憾。”说到这里低头喝口茶,又似想起来什么,连连叹息,补充道,“别说是凌风,就是乘风,也是一心求娶,要是能娶到吟风,别说是制作蜀山药丸,你叫乘风做什么他都愿意啊!”   华素真人露出得意的神色道,“那是,吟风可不是寻常姑娘。”   “唉……”说到这些,华稽真人不觉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谁也娶不到,凌风和乘风喜欢上她,注定是成全不了。”   “这句话你可说错了!”华素真人依然是笑,看着华稽真人,再次露出“这你就不知道了”的笑容。   “怎么说?”华稽真人不跟掌门师兄争这口气,如华素真人的愿直接发问。   “吟风谁都不嫁,坚持走她自己的道,才能成全凌风和乘风。”华素真人严肃道,“你我都知道,他们三个和御风,都是修行奇才,谁都有可能成为剑仙,他们三个谁去结婚生子,都是可惜了!只有吟风坚持,凌风和乘风也才能坚持,十三代弟子才有可能挑起蜀山大梁。”   华稽真人不禁点头,历来蜀山掌门人品、修为都近乎完美,而十三代弟子之中,除了吟风和凌风,其余弟子或多或少修行上有短板。而一旦吟风答应了凌风,十三代弟子中仅有的两个能接任掌门的弟子都会离开,再培养两个能接任掌门的弟子不知又要耗费多少时日。   即便是乘风,不论医术,单说剑法也是极高,性情沉静。出了蜀山药丸的事故,明知乘风自身中毒的说法有开脱的嫌疑,众长老却一致认可不去细查,也是因为乘风修为极高,众位长老始终存了爱才之心,也亏得乘风心向蜀山。   不管吟风和谁在一起,结果都是两个弟子一起离开蜀山,弄得不好,三人互生怨愤,公然为敌,反倒是三个人的修行都将毁于一旦,蜀山耗费百年时间得心血也将荡然无存。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吟风谁都不答应,一心求道,反倒能逼得凌风和乘风继续留在蜀山,专心修行。   华稽真人看着淡定自若的华素真人,心中既有怀疑,也有期待,如果三位弟子真如华素所料,凌风有心,吟风无意,那么不日即可就将蜀山掌门的位子交到凌风手上,十二代弟子退位也可提上日程。   吟风会怎么说?   凌风怀着满腹的纠结,站在吟风房前,来回踱步。   他喜欢吟风是真,但是百年来也清楚,自己会是蜀山的下一任掌门,一直以十三代弟子的楷模来要求自己,自知只有他这个大师兄做好了,下面的弟子才能有上行下效,一齐将蜀山发扬光大。可是如今,他动心了,在修行的道路上后退了。   一直都能放进天下人的心里,忽然吟风就变得重了,重的他可以为吟风放弃其他,只守着她一人,天长地久,平淡度日,足矣。   凌风知道师父这次单独与他说话,是有意退位叫他接任,可是他才刚刚确定自己的心意,如果吟风点头,他宁愿就此回归凡尘,与吟风一起,住到一处开满桃花的小院之中,生一个像阿莫那样活泼可爱的孩子。   抱子相迎的吟风一直烙在他心底,是忘不掉的梦,是回味无穷的糖,是在打打杀杀之余,弥合心灵伤口的良药。   他念念不忘的幻象,反复在脑海中回放,明知道是假的,却又如此甜蜜,叫他更加渴望真实的吟风。而吟风也是那般羞涩温柔,在他告白,坦诚心意的时刻,给了最直接的回应。   他喜欢吟风,吟风也喜欢他,只要他们手牵手离开蜀山,那么梦境里的一切都可以成真。他可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相伴到老。   只是,只是如此他就必须辜负师父的厚望,离开蜀山,放弃修行,不再想着成仙,安于平凡。   “大师兄,你在做什么?”凌风徘徊良久,吟风却是不再沉默,开口发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啦~   ☆、嘉众道场(80)   “大师兄,你在做什么?”   吟风已经开口,凌风咬咬牙,走到吟风跟前,面露难色。吟风略一思索,笑道,“师父叫你去有什么事?”   “师妹,方才师父对我说,他希望我来接任蜀山掌门一职。”凌风心中是万分的不愿,谁知吟风听了,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来,笑道,“好事呀,为什么大师兄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师妹,如果我接任蜀山掌门的话,就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凌风几乎是吼了出来,为什么吟风还在笑?   “这怎么会!”吟风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师妹你难道不知道么,历届蜀山掌门,必须一心向道,绝不可能娶妻生子!”正是因为之前早早做好了将来蜀山衣钵的打算,所以始终不敢对吟风表明心意,如今终于能够坦诚相见,却又被推上了蜀山掌门的位置。   “我知道啊,可是我从未想过嫁人生子。”吟风终于明白凌风的意思,淡淡笑道,“我喜欢你,想跟你到白头,也是我们一起在蜀山到老。大师兄,我以为你知道,从来,我的理想都是修仙得道,而非嫁做人妇,洗衣做饭,你若是想找个女子,生儿育女颐养天年,可以另寻他人,我只会留在蜀山。”   吟风说完这话,静静看着凌风,凌风先是震惊,而后疑惑,最后却是双眼含泪看着她,良久,一言不发只是静静退出。   凌风从吟风的视野中离开了,再没回来。   中间莫风到了来了几次,旁敲侧击问起两人的关系,吟风也不遮掩,明明白白告诉他,你大师兄是要接任蜀山掌门的,你二师姐要的是得道成仙,听得莫风一脸茫然失落。   “师姐,你和大师兄感情那么好,又那么般配,大师兄是真的喜欢你,你就不喜欢大师兄么?”莫风水汪汪的眼睛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我自然是喜欢他,但是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唯有得道成仙。”吟风笑得淡然,眼神清澈果断。   “师姐,你所谓的长久,还是和现在一样,大师兄是大师兄,你是你,只不过你们关系走得近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没有想过嫁给他?”莫风泪水几乎溢出来,依然咬牙看着吟风,似乎想求一个答案。   “为什么喜欢他就一定要嫁给他?我并不想要孩子,对于我来说,与他都在蜀山,彼此信任,携手共进已经够了,成亲之事,从来没有想过。”吟风声音极轻,态度却十分坚决。   莫风终于哭了出来,伸手擦着眼泪。   “莫风,你难道不知道么,修行者必须心无所求,扞卫正道,为苍生造福,必然容不得私情,更不要谈成亲生子。”吟风看着莫风,莫风咬着嘴唇。   “难道,你也和惠风一般,为谁动了心?”   “不……师姐,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太无情了,对大师兄,对你自己,都太狠了。”   吟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莫风,她不知自己无情,对凌风对自己太狠这话从何说起,对于她来说了,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虽然也曾希望与凌风走得更近一些,但是那日见了正墨出手,心中所想,便全是登临大成境界,一览九天。   情情爱爱算什么,她想要与天地同寿。   对于她来说,修行的痛苦远远小于生老病死的恐惧。   然后,莫风也不来了。   一直到旬月之后,宵风过来通知,临天阁商议新任蜀山掌门的接任大典。   凌风还是蜀山的大师兄,依然风光霁月,心怀天下,她也还是蜀山的二师姐,潇洒自在,行事随意。   御风身体已经痊愈,抱着飘红,身上没了那份戾气,反倒带上了几分祥和淡定的清气;乘风一如既往,微笑待人,似乎蜀山药丸的事情已经完全过去;随风有些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次战斗让他成长了许多,却依然初心不改;而莫风,却是沉默了不少,低着头,再无当初的朝气。   接任大典如期举行,在此之前司书长老名下的宵风从剑池中成功取了剑,而司药长老也破格提升了轻风做亲传弟子,蜀山各长老门下恢复了往常秩序。   接任大典之上,凌风接过蜀山掌门信物——镇山宝印,蜀山开山师祖用来镇压八方妖魔护卫蜀山的法宝。看了许久,才转身,简单了说了接任宣言,便草草收场,脸上丝毫没有成为蜀山新任掌门的喜悦。只是临时听到持戒长老一职由吟风暂代时,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吟风无措的看向凌风,凌风吃惊之后却是低下了头,并未说话。吟风只得上前,接过拂尘就任。   事后华素真人与华稽真人虽然留在蜀山,却去了其他偏峰闭关,蜀山事务悉数交于凌风吟风二人打理。   两人一是掌门,一是持戒长老,处理教务少不得商量。最开始凌风对吟风说话,总还有几分尴尬,时日一长,却也恢复如初,两人淡淡的,偶尔心有灵犀想到一处,还是能相视一笑。   乘风清理了蜀山药丸的毒素,又变成了那个谦逊和善的小弟子,跟在司药长老身后,尽心尽力的打理炼丹阁,只是吟风考虑到之前的事前,和凌风商量着免去了司药长老一脉定期下山给周围百姓义诊的任务,全赖弟子们下山采药自愿帮助百姓。   刚开始随风还不太放心乘风,但凡遇到吟风有事找乘风商量,都要找个借口跟过去,吟风笑笑就答应了,乘风看到他也不意外,只谈公事,再未提过私情。   似乎一切都回归平常,只是凌风得了空,总会去给后山的桃花浇浇水,听到吟风有时会在桃花前打坐微微一笑,似春风袭来,身上也多了一丝烟火气。   来年春,后山桃花开,矮矮的一株,桃花却十分繁茂,缀满枝头,粉白的花朵煞是喜人。   凌风来的更勤了,时时照料着,偶尔,对着桃花叹气,却再也没有私底下找过吟风。当初的那一声声喜欢,似乎也跟着吟风的拒绝一同埋入泥土,生根发芽,再无回想。   桃花落了,满树桃实,新入门的小弟子已经在商量着摘桃儿吃,可惜,那些桃儿还未长成,悉数落地。   不知是有人刻意采摘,还是先天不足,桃子没成熟,烂了,掉了,落回泥土里。   随风还跟莫风说过可惜,凌风和吟风确是提也不提这回事,就当这株桃花与他们无关。   三年春,桃花繁茂,桃花落,桃实早落。   四年春,桃花繁茂,桃花落,桃实早落。   这种情况持续了数年,每年开出来漂亮的桃花,粉白耀眼,一朵朵在风中招摇,在高处不胜寒的蜀山之巅,绽放出一树繁华柔情。每次,凌风都会立在树前良久,沉默不语,只是看着。   后来,终于有一年,桃花落了,桃子成熟。   莫风将桃儿拿到凌风面前,说,“大师兄,你吃一个吧。”   凌风拿起,看着粉红的桃子笑道,“我已辟谷多年,不用了。”   “大师兄,你尝尝吧,很甜的。”   凌风尝了一口,赞同道,“甜。”   随风将桃儿拿到吟风面前,说,“二师姐,你吃一个吧。”   吟风拿起,看着粉红的桃子笑道,“我已辟谷多年,不用了。”   “二师姐,你尝尝吧,很脆的。”   吟风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赞同道,“好吃。”   那年树上结了许多桃儿,就连退隐的华素真人也弟子送了一个,华素真人笑笑,将桃儿吃了,却是长长叹息。   同年,持戒长老一职由吟风换做随风,莫风自请下山。   吟风依然留在蜀山,不过职位从持戒长老换做是司礼长老,几乎摆设的位置,只有在极少数和其他门派沟通时才会出面,自然,出面也都是麻烦事。   又似乎很符合吟风的性子,不爱出手,但却是十三代弟子里少有办事周全的弟子。只是做了司礼长老,不用收徒,几乎都是闭门清修。和其他弟子见面就更少了。   吟风不怎么出门,只有乘风定期去看望,为她检查身体,吟风说不用,乘风只道是例行检查。   乘风并没有做别的事,更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看看吟风,给她诊脉,确认吟风无事,回到炼丹阁。   数年下来,都平安无事,只道那日途中碰到了凌风,凌风看着乘风,乘风也看着凌风。   “你还没死心?”纵然不说,凌风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同门师兄弟这么多,只有吟风,是乘风每月主动过去检查,其余的包括长老们也不曾如此上心过。   “我关心师姐,有何不妥。”乘风淡然,看着凌风,根本没有去管话里嘲讽的意思。   “吟风不会喜欢你。”凌风说的冷静。   “那又如何,只要师姐没嫁人,我就可以喜欢她,只要能够看到她,我就满足了。”乘风笑了,瞧着凌风,面上竟然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只要能够看到她,千年百年,我都会继续留在蜀山,做她希望我做的事情。”   凌风看了一眼,道,“她喜欢你接任司药长老一职,你也愿意?”   乘风有些吃惊,吟风确实曾与他提及司药长老有意隐退,却不知凌风也会赞同自己接任,喃喃道,“不知掌门师兄怎么看。”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去准备吧。”凌风并未多说,只是手持拂尘,依然循着路线回了临天阁。   临天阁到后山桃花的路线,凌风走了许多年,不偏不倚,神情自若。乘风想,或许,他会走一辈子。   和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在对大家都好的路上,走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现代番外,凑够九九八十一章~手动二哈   ☆、你很美   “你很美,但是我对你没感觉!”凌风竖起双手,将热情上前的女子挡在半米开外。   “凌风学长,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说出来我改,大不了我去整容!”捧着礼物的齐刘海小女生几乎要哭出来,憋着嘴闪着泪花看向眼前英俊的学长。   “我真的对你,对你们,都没感觉!”告白也就算了,一群人合伙写情书送礼物算怎么回事?凌风内心的羊驼驼成群结队的狂奔。   小女生将礼物往凌风怀里一丢,转身就跑,留下凌风看着礼物一脸懵逼,走就走,还留一堆垃圾,他怎么处理?   “啧啧啧,长得帅就好啊。”一旁的背景板室友终于得空说话了,凌风自从入学以来,申请学生会加入社团都一路顺风,主动告白的妹纸前赴后继,可惜,一心扑在专业课的凌风目不斜视,下课了就泡图书馆,以至于一段时间内图书馆女生数量激增。   女生去了当然不是看书,而是为了看凌风,可惜,凌风真正贯彻了读书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精神,抽出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看着,雷打不动得坐在桌前,一直到看完收摊。   一年下来,还是有不少姑娘坚持了下来,图书馆日常爆满,还好,这些姑娘追逐凌风而来,并没有打扰自习的学子,只是偶尔引起围观,图书馆的管理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   新生入学,图书馆也来了新的一批兼职学生,多是女生。负责整理书目,开门锁门什么的。   这天凌风看小说看得津津有味,那边来人敲着桌子道,“同学,关门时间到了。”   凌风抬起头,露出笑容来,想要求情多待一会儿,却看到眼前的女孩子穿着修身牛仔连衣裙,勾勒出饱满的身材曲线,成熟异常,偏又素面朝天,大大的一双眼睛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凌风忽然就想起来室友经常喊的那一句,“童颜□□”。   “同学,我可以告你性骚扰的。”女孩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原来凌风一时间想的入神,竟然把这几个字当着面说了出来,立马咂舌道,“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第二天凌风再去,却没看到那个丰满的女孩子,心中不觉有几分失落,却还是捧着书开始看。   第三天还是没有,凌风发现自己有些看不进去书了。   第四天……见鬼,只不过见了一面!   凌风烦躁得将书往桌子上一砸,“嘭”的一声惊得众人纷纷侧目,穿着短裙短袖衫的女孩子走过来低声道,“同学,图书室请保持安静。”   依然是小巧的鹅蛋脸大大的眼睛,今天穿着墨蓝色绣花短裙,上身一件短袖T恤,从腰部来看并不是紧身的款式,然而饱满的胸部依然将衣服撑得紧紧的,绣着的梅花枝正好在丰润饱满的胸脯上开出花朵来,艳得人心里痒痒。   等凌风反应过来,那女孩子已经回到了入门处的电脑前,捧着本书在看。   等等,刚才她是不是没认出来自己?   活了十九年,凌风第一次发现自己这张脸不能刷了,人家姑娘没记住!   一直以来都在忽略姑娘,拒绝姑娘的凌风,头次被人忽略了。   想到这件事,心中再也不能平静,书也看不下去了,没事就盯着那姑娘看,偏偏姑娘毫无自觉的低头翻书,一页又一页,压根没有抬头的意思。   凌风心中蓦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书名,《如何找到合适的恋人》、《搭讪一百零八招》、《人际交往》、《语言的魅力》……   思考间,有男生捧着一束玫瑰走来,递给那姑娘,姑娘坐在电脑后咯咯直笑,两人走到外面说了半天才回来,女孩子还抱着那束花。   难道大学的第一场恋爱要在他还不知道名字的情况下胎死腹中?怎么可以!   在姑娘收书的时候特地写了个纸条夹在书里,凌风发誓这是他活了十九年写字最认真的时候,就连高考也没有这样让他紧张。那姑娘收到书却没有注意,直接摞了一摞放在一起整理。   凌风考虑要不要当面告白,那边其他的图书管理员已经开始赶人,最终只能守在图书馆门口等着,一直等到路上行人稀少,风黑月高的时候,才看到姑娘从图书馆里出来。   凌风立刻跟上去,说到,“同学……”   “啊!”姑娘吓了一跳,在看清了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指着凌风道,“你……哦,你以后不要在书里塞纸条,抓到是要罚款的。”   剧情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但是没关系,这点小挫折不算什么。   凌风咽下一口唾沫,开始介绍起来,“你好,我是X级的学生凌风,我想认识你可以么?”   “哦……”姑娘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笑道,“我叫吟风,是x+1级的学生,你想认识我,做什么啊?”   “你叫吟风?”   “嗯,怎么了?”   “没什么,真好听,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哈哈,谢谢。”吟风也不推辞,看着凌风,笑得眉眼弯弯,似夜空中的月牙儿落到了人间,看的凌风莫名激动。   有了名字和班级之后就好办多了,凌风的日常瞬间调整为“路过”吟风的宿舍楼,“顺手”买了吟风的早餐,晚上“顺便”去图书馆,送吟风回寝室。   眼瞧着曾经高冷的男神直接堕落成二十四孝男友,曾经倒追过凌风的妹纸纷纷表示吟风有什么好,不过是脸蛋漂亮了点,身材火辣了点……   风言风语,在吟风换上小礼服登台的时候消弭于无声。   吟风家其实不差,从小舞蹈钢琴也没落下,只是喜欢看书外加想锻炼所以图书馆做兼职。但是才貌出众,报文艺团自然也一帆风顺,经常不去图书馆便是在文艺团忙活,元旦晚会,吟风不出意外的被选做主持。   鹅黄色的小礼服衬得吟风肤白如雪,低胸剪裁露出优雅的肩颈线,似天鹅般高贵,精致锁骨精致而又小巧,丰润的双乳被做成花朵状的前襟收拢轻捧,收紧的腰部完美彰勾勒出纤细好看的腰部曲线。   妖孽!   凌风看得直摇头,真是妖孽!难怪刚入学没多久就有大把的男生追求,此等尤物,谁能忍得住?   凌风坐在前排,也能听到后面传来的阵阵惊呼,心想他还是趁早找个机会确定关系吧,不怕狼偷吃就怕狼惦记。凌风同学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最凶狠的那匹狼。   元旦宴会之后,主办团队人员要留下来收拾东西,本可以做甩手掌柜的学生会长凌风自告奋勇的去后台……帮助吟风收拾行李。   吟风要换衣服,但是换衣间和卫生间都人满为患,凌风索性凑过去笑道,“别换了,你这样很美。”   “你盯着哪里看呢?”吟风将装饰的小丝巾砸到凌风脸上,果然,也是盯着自己胸口看个不停。   “好看还不让人看啊。”凌风把丝巾抓手里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是笑,“走,我带你去吃夜宵。”   吟风并不难追,相反,很好哄,吃货都好哄。   一路到饭店,两人都不乏目光追随,吟风笑呵呵的吃着火锅,凌风中途表示先去结账,结果离席许久,久到吟风一度怀疑凌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看到凌风推门进来,手里抱着火红的大束玫瑰。   走到吟风面前,将玫瑰递到吟风怀中,柔声说到,“一直以来,我都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白,虽然学姐学长他们都说大学情侣毕业都分,我也没有稳定的工作,但是吟风,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吟风抱着花,听着告白,不禁轻轻要摇晃起身体,面上挂着难以自持的笑容,红彤彤的面颊在玫瑰花的衬托下格外粉嫩。   “吟风,你是怎么想的?”凌风伸出手,握着吟风道,“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送你花了……但是不想被你丢弃,吟风,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很妒忌那些肆无忌惮像你告白的人,他们一点都不怕失败,但是我却很怕,我希望,我的所作所为没有给你带来困扰,没有让你反感。”   吟风终于抬头,看着他道,“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什么都喜欢!”凌风激动地说到,“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你了!”   “呐,你了解我么,就敢说什么都喜欢?”吟风站起身来,扯了扯裙摆,转过身不去看他。   “我知道你喜欢古诗词,喜欢写东西,吃饭喜欢酸辣,喜欢穿裙子,姨妈拜访的时候不出门,如果还不够了解,没关系,以后我会继续了解……所以……吟风,你是怎么想的?”凌风激动又紧张,站在原地手竟然在微微抽搐。   “我也喜欢你,不过……在一起还太早了,至少要等我们的都毕业了才行。”吟风笑嘻嘻抱着玫瑰花转身,凌风却是楞在原地反复咀嚼这方才的回答,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之后的时间好像恢复到了之前,早上买双人的早饭和吟风一起去教学楼,晚上都在图书馆看书,晚上送吟风回来。   好在有凌风在,再也没人给吟风送花,也没人继续堂而皇之的像他告白。   凌风比吟风高一届,毕业之后和家里坦白,凌风父母对于毕业就解决终身大事的决定非常满意,帮着两人置办了婚礼,吟风一边忙着做毕业论文,一边要准备婚礼,好在两家老人开明,都觉得般配,过程也算顺利。至于细碎的流程基本都让凌风包办了,就差连毕业论文也帮她写了。   时候吟风回忆起来,笑道,“你什么都管了,我做甩手掌柜,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你能嫁给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呐,吟风,我等你只属于我一人,等了两辈子才等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撒花!*★,°*:.☆\(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